紅紅的花開滿了木棉道
木棉,在「木棉道」這首歌中,很早就聽過,但真正見到,那是在他鄉、在走過了多年以後了。
第一次看到開滿紅花像在燃燒的木棉道,夏天尚未真正的來到,上班途中的一段路,兩旁種植了木棉。木棉樹,平時並不會特別引人注意,沒什麼特別的;但花開時,熱情奔放,從不掩藏,會叫人特別想多看一眼。看著那一片的火紅,記憶也跟著點燃,回想,以前在家鄉,好像未曾見過這種很有個性的樹。
直到有一年,陪友人逛總兵署,才發現有一棵巨大的木棉樹「躲」在後院那兒。說躲,因為就讀高中時,常常打那條路經過,但印象中從沒見過,或著見過,卻沒有留下印象。但那巨大的身軀,卻又不是短時間內能長成的,那是棵已撐過三百多年風雨,甚至還經歷過漫天烽火的真正大樹。
正值花開時節,赤瓦上舖滿了大大朵鮮豔、橘紅的木棉花,陽光照耀下,閃爍著一種叫人著迷的高貴氣息。
金門,在戒嚴時期,有許多的東西管制得密不透風,固若金湯,就連無遠弗屆的廣播也無法穿透。但那時的流行歌曲,還是透過了電視機,從海峽另一端,再由太武山上的中繼站,傳到了我們的眼睛與耳朵,打開了心靈的新天地。
在電視出現之前,只有在廟會或是特別的場合才能看到類似歌仔戲、布袋戲、傀儡戲,或是盛大的勞軍演唱和表演。
直到電視機出現!一切都改觀了。
電視機真是個奇妙的產品,在那個盒子裏,演繹著另一個人生百態。
小學時,有一天,有一台小貨車停在家門口,阿明和阿山從車斗上卸下了一個大的紙箱,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搬貴重的物品一樣珍惜。在客廳中,拆開外箱,裡面還有白白的東西架著,阿明把它移到旁邊,我偷偷地摸了一下,很平滑,也很輕。接著把包在外面的大塑膠袋拿起來,出現了一個製作精美的櫃子,四隻向外小角度傾斜的腳,撐著一個略為長方形的櫃子,櫃子正中間有兩個突出的小把手。在客廳左側靠牆的位置擺好,顯出了它的重要性。阿山再拉著一捆扁扁的線,一頭接在櫃子後面的接頭,再拉到屋頂上。阿明手拿著長長的竹竿跟著爬上了屋頂。竿頭橫著一段小的竿子,成十字形,竿子上整齊地排列著一排更細的竿子,其中還有一根是兩根長形的,但兩頭是彎著連接起來的。另一頭還有立起更小段的竿子,同樣有排列整齊的細竿子。再用兩根竿子成倒三角形固定在主竿上。細扁的線一頭就接在那個鎖在竿子上的小方盒子裡。阿明說這叫「天線,」是用來接收「訊號」的。阿山在屋頂上扶著天線,阿明下到屋內,小心地把櫃子中間的把手向兩旁推開,現出了櫃子裡的東西。中間有一個方形的、像是玻璃的東西,兩旁各有一排的按鈕,有大的也有小的。阿明按下了其中的一個按鈕,等了一會兒,看了看中間的玻璃,好像什麼也沒出現。阿明又按了兩次,也不見動靜。阿明有點緊張,沿著櫃子的周圍看了看,臉上出現了笑容,伸手把擱在地上的插頭插進牆壁上的插座。中間的玻璃突然出現了黑白的、跳動的點,還不時地發出沙、沙的聲音。阿明仰頭向著屋頂的阿山,大叫,「小踅一下。」玻璃上出現了斜斜的線條,突然有了人的影子,還有聲音,「哈嘜二齒」,是一個有兩個大門牙的布偶,在那兒晃啊晃的,旁邊另一個布偶站著,嘴張著,好像聲音是他發出的。阿明再轉了另一個按鈕,把聲音調得更大聲。我們眼睛盯著這個玻璃,腦中想著,這是什麼奇怪的東西啊,竟然會演布袋戲,還會有聲音。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阿明又上了屋頂,和阿山一起,將天線固定好了,什麼時候收拾了白色的東西和紙箱,什麼時候把車又開走了。
阿爸說,這個櫃子,叫做「電視。」
這是村裡頭安裝的第一台電視。
心裡開始有了牽掛。
「雲州大儒俠」在中午時間上檔,史艷文、藏鏡人、哈嘜二齒、怪老子成了熱門人物。下課時同學間互相比劃,搶著當史艷文。中午的午休時間,有時,同村的幾個同學會藉故溜出校外,到雜貨店看上演的布袋戲,廣告時間一到,就一溜煙跑回教室。放學回家,趕忙把份內的農活做好,功課寫好,準備參與七點阿母會看的歌仔戲。餐桌改變了,一人一碗,挾好菜,找個位置,聚精會神地看楊麗花唱從來就沒看懂的戲。一到廣告時,就趕緊添飯,加菜,重新回到座位上。八點一到,換成新聞,我們就準備上床睡覺了。雙十國慶更是必看,金門自衛隊的隊伍在電視上出現,與有榮焉。除夕是另一個重要的夜晚。阿母也不限制看電視的時間,天再寒冷也不管,看著一個比一個精彩的特別節目,把這一年給送走。
上初中時,家裡的電視又進階了。換成了彩色電視,聲音更加的立體。造型倒是簡化了,櫃子的形狀變成了簡明的四方形,擺在櫃子上。同時,多了一個遙控器。只要拿著長長的遙控器,對著電視一按,就能換台,調整聲音大小,不用起身,真是方便。雖然能看的,依舊只有三個電視台,但在廣告時段,就會按一下,看看另一個想看的節目。從此,客廳多了爭奪遙控權的戲碼。節目更多樣化了,特別是娛樂性的節目。歌手如雨後春筍,作品更如萬花筒般的目不暇給。
後來,知道了那個背著吉他,站在麥克風前唱的歌叫「民歌」。儘管歌曲的曲風是不斷的推陳出新,新歌手更是使出渾身解數,演繹不同的情節,但我的欣賞能力並沒有跟上,還是停留在民歌年代。「紅紅的花,開滿了木棉道,長長的街,好像在燃燒。」走在路上時,很自然地哼唱上一、兩句。
雖然,那時並不知道什麼是木棉,也不曾見過,開了滿街的木棉花,更別說為什麼「愛情就像木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