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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楓何處不舊家

發布日期:
作者: 倪振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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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新冠肺炎蔓延全球,以致港、中、澳等地學生,無法返校上課!校方特為此不分院、系,成立全校性之「國文專班」,委請我全權統一線上授課。由於部分同學上學期並未修我「大學國文」,加上眾所周知,大學國文授課之內容、取向、進度等等,二十多年來,早已沸沸揚揚,豈僅是言人人殊而已,以致諸師各有法門:或以主題為取向;或以專題為主軸;或以通識化為方向,種種授課內容、方式雖殊,卻均有其專業考量及功能價值,頗值肯定。益以諸師均是飽學之士,精擅授課法門,余豈敢專擅攬其弟子,加以此事涉及校譽榮衰,初而婉拒;然校方以多方考量,囑我力承時艱。私臆值此非常時期,盡力著眼大局方是,因而勉力接此重任。惟面對半途轉我門下之學子,師生難免無法適從,何談傳道授業?
尤者,「青楓何處不舊家」!依我教授大學國文數十年之心得,國學自有其會通處,其脈絡、其沿革,不但前後輝映,更有其呼應之玄。如仰止先秦諸子,之於鵝湖宋明理學;古詩樂府詩三百,之於唐詩風華宋詞歌;先秦兩漢散文,之於唐宋八大家等,各有其玄機及會通處,豈是天工造化而已。也因此,所編講義,概以此分為上、下學期之分際,再輔以小說、現代散文、乃至不可或缺之駢文、新詩等。也因此,對新進學子言,自當先闡此機,方能登堂修習。
鑑此,特別寫了篇充作開場白之文稿,先行披露予諸位學子,希冀彼等能「循徑入堂」,進而堂奧本課。不想,披露以來,反應良好,日來線上儘是熱烈反應,乃至有學子表明:原來大學國文如此「大有學問」,以致萌生:若認定教育為百年大計,理應無私披露於世,以惠志者,兼可集思廣益,以補不足,致有本文之問世,聊盡寸心。
  在這場開場白中,我主要是針對下面幾個議題提出論述:大學國文教什麼?大學國文何所用?大學國文如何學?以及如何堂奧大學國文等,逐一論談以啟學子。
  首先談「大學國文教什麼」?當然不是昔日倍受訾議,文言譯白話之「高四國文」;然上已言及,此議題早已言人人殊二十餘年,至今未息,何以定見?依我多年教授國文經驗、綜合各家論點,認為大學國文應含括三大領域:「探索人生之義理」;「還原真相之史觀」;「詠嘆生命之情釆」,均待下述。
  其次談「大學國文何所用」?經世致用!治理世事,切合實用,不僅兔淪為冬烘之徒,更是務本之道也!基本上,學習大學國文,旨在化育學子具有真(準確)、善(完備)、美(典雅)之口述,及書面表達能力!
  凡此,均如講義「經世致用─酬答應對自文章」諸篇中所示,諸如:「此之謂夏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作為華夏文明源地之關中秦地,誰不慕之踵之?尤其是預為人師之師範大學,更是學子一窺堂奧之熱點,本校某某系某某同學,即在此情懷下,爭取至貴校交換,期有所得。……感其學習之勤;態度之真,敢以業師之銜;忝列Discuz典範教育人員之名,特為薦!」(推薦函」);「汝文中多有藉古文潤飾筆意,讀來猶如通閱古文之精髓;唯通篇應為剖析個人少俠論劍之情懷,不似著論之說,……」(期末報告評語」);「建築風景的創造,心靈沉澱的養生場域,應與通風、採光、天地等風土建築相和諧,呈現於潑墨山水般之屋瓦、粉牆、迴廊及翠坪……」(建築文案)等所示。
乃至「樂評」,甚至是「公共政策」等,也須藉雅文以呈世人:「撫節悲歌,聲振於林,響遏行雲。好一個比於律而和於人心之論;不正是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的叩舷獨嘯?」;「輔以歷史文化等元素,遠觀金烈水道,回憶當年國共對峙時之滄桑,卻話昔日來金服役時之回憶。近看東南方之文台古塔,再啟明初建城之史話,重續抗倭名將之風流。……以生態工法建造汽車道、自行車道、悠遊步道等。且試想徜徉吟遊於綠竹成蔭、柳枝含笑、翠坡如茵之悠遊景觀道上之情景,又豈是一句功在千秋而已!」凡此皆是大學國文經世致用之實例!
甚至於常人總以為生硬之評審文等,也何妨以風雅之文呈現:「本案既旨在行銷飲食文化之小品文,依此觀之,在審題立意上,必須環繞『飲食文化』意象;權以小品文之包裝手法行銷。然縱觀全文,卻看不出此立意,或似『美食食譜』……,且均紛亂雜陳,章法不一。又,既是以小品文行銷,自當以文章視之。從文學章法言,不管是詩經樂府的如風歌吟、韓柳歐蘇的道德文章、晚明的性靈小品文,乃至西方的現代文學理論等,均有其一致的章法。顯者如《文心雕龍》的「六觀」……而非將毫無布局的「閒聊碎語」等視為小品文,因那只是毫無章法的「一堆字」。……此君情重桑梓,行鎖桑梓之心,誠令人感動。然基於上述原因,所提之案,礙難同意通過,尚請寬宥!」且試問,被拒者閱後能怨尤?此正是大學國文之用世處!
再來是探討「大學國文如何學?」思辨!大學教育,沒有標準答案,端賴深思、探究,形塑己身獨立而正確之思維力!為達此目的,取其上得其中,應「深讀」、「朗讀」古今中外,有深度之佳作,探賾索隱其中之玄機。因此,講義中之文篇,或可充學子之津梁,請用心閱覽,並反思其妙。先發講義「閱讀經典」、「因聲求氣」兩篇,允為啟思之法門。切記,學問在問:問己、問師、問天地!
承上述,進而論談大學國文第一領域:探索人生義理之內涵!此議題是古今中外多少哲人念茲、論茲,至今未歇之大哉問:我是誰?來此紅塵,所為何來?從古希臘三哲,到先秦諸子;從宋明理學家,到康德的三大批判,乃至今天面對新冠肺炎,有人不顧一切,勇赴疫區,救援醫人;有人卻利用此時機,謀利圖己,何嘗不是此議題之論述所在!「生命探索─仰止先秦諸子」、「身心安頓─推出須彌惟理學」諸篇講義,正是針對此議題之論述!
接下來談大學國文第二領域:還原真相之史觀!大學教育,主在培育思辨力;如何在文章背後,推論出「歷史真相」。諸如第十講「唐宋古文選─醉翁亭記」,從「起坐而喧嘩者,眾賓懽也;蒼顏白髮,頹然乎其間者,太守醉也。」可推論出有宋一代,經濟繁榮;官民怡然,而非「積弱不振」之刻板印象,凡此皆散見於講義中之「歷代文選」、「小說」、「現代散文」,乃至於「武俠演義」、「新詩」諸講,均有其「微言大義」或「文外之意」。希冀學子們從中,除頓悟寫作之法門外,更進一步推論其「歷史真相」,正所謂好學深思,意在文外也!
其實此種「微言大義」或「文外之意」之思辦過程,正如1970年戈斯坦(Leon J.Goldstenin)闡釋英國歷史學家柯靈烏(R.G.Collingwood)之史學致知論(Gollingwoods Theory of HistoricalKnowing)一樣。他直指柯氏之義是:由於史學致知的對象早成陳跡,但歷史每一事件(event)或遺跡,其背後均表現著人的目的(humanpurpose)。因此史家的主要任務,便是找出史事後面的思想之過程。大學國文,即在化育此種思維力,無怪乎,古人文史本就不分的。
最後談大學國文第三塊領域:詠嘆生命之情采。人異於禽獸幾希,不僅僅是仁智禮義信而已,而在於人有靈性、靈動及禪意。舉凡風霜雨露;春花秋月,皆會牽動你我內心深處,那一縷還牽之觸感。感而歌之;歌而舞之,此何嘗不是《理性與感性》作者(Jane Austen)之立意!凡此,皆散見於「如風歌吟─古詩樂府詩三百」,及「詩華天韻─唐詩風華宋詞歌」諸講中,且待汝等如風歌吟,韻讀中原,正所謂生命若無詩情,何言光華照大地!
而「如何堂奧本課」?前已述及,大學國文旨在化育「獨立」而「正確」之思維力!能見人所未見,思人所未思,方能為天地確立順天應人之理論;為百姓確立安身立命之指南;為往聖繼承行將失傳之學問;為蒼生開闢萬世太平之偉業,以臻國泰民安,且又不致陷入獨斷、偏見、剛愎等人禍!
如何化育「獨立」而「正確」之思維力?法門有二:以「因聲求氣」法,跨科系深讀古今中外經典,進而善用經典。
經典者,係指具有辯證統一性,經得起時間考驗,不因時空輪換,而增損其永恆性、價值性之鉅著!如論語、莊子、國富論、詩經、柏拉圖對話錄、戰爭與和平、莎翁四大悲劇、荷馬史詩,乃至康德的三大批判等。
為何跨科系?旨在化育具有見樹更見林,高希均先生所言:「專業以內要內行;專業以外不外行」,古人所謂「君子不器」,知天、知地、知人之「君子儒」也。是以我國傳統教育,經、史、子、集,本就不分的。也只有如此,方不致淪為只見樹,卻未見林,器識偏狹之「小人儒」也。
而如何深讀經典、悟其精髓,化為己用?清代桐城派所倡之「因聲求氣」,是至當法門。以朗誦之「口到」,打通任督二脈,通徹於「眼到」,進入「心門」。至此,銅山西崩,洛鐘東應,一聲清韻霜滿天,靈動處,不禁拍案而叫絕!正所謂入其中,悟其菁之境界在此!
從學理上言,以「因聲求氣」法,深讀經典等過程,正是回歸於眾學之母:哲學之過程;反思!亦即上述所言:問己、問師、問天地之過程!此何嘗不是古今多少「高士」,沉吟於孤峰絕岸之道理:天問!
經此過程,則經典之「九陽神功」已在無形中,與我化而為一,所謂疏通致遠也,更是博蘭霓(Michael Polanyi)「知識論」中,可以意會,不能言傳之理論的呈現。至此,脫胎換骨,不求自來,獨立而正確之思維力,於焉滋生。有此認識,即可入堂修習「大學國文」,以啟古為今用之道,正所謂青楓何處不舊家,此何嘗不是大學國文之道,暫為論,並請仁人君子襄正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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