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記遺
打從小時候,我就是一個調皮、好動的小傢伙,又因要協助分擔家務,不管空閒或忙的時候,都會往山裡鑽、田裡跑,而離我家西北方最遠的農田,就是目前延平郡王祠所在的西南側第一塊農地,該地段吾村居民俗稱「西宮」,突出海面的岬角則稱呼為「西宮鼻」,個人經常出入該地,斯時有一陸軍步兵連駐防在現在郡王祠後側休閒公園之處(民國五十六、七年,前司令官尹俊之公子尹立人上尉亦曾任該連連長,並曾致贈感謝狀予家父,感謝其擔任漁民隊長期間,協助建功嶼守軍急性病患漁船運輸作業之辛勞,獎狀目前尚懸掛吾家客廳壁面),負責浯江溪口、夏墅、西宮、建功嶼、後豐港到水頭、塔山沿海一線防務(吾村因係漁港,當時駐有十幾人的加強班,由一位排長負責),於尚未農地重劃之前,有一處手槍射擊靶場,管制不嚴,每次射擊後,我們這些小毛頭,都會去挖彈頭以換好吃糖(閩南語,意即現稱的麥芽糖,該靶場重劃後廢除了),依稀記得郡王祠之興建,就是農地重劃後才施建的,但當時乃不懂的是,在農地重劃以後才取得夠大的建築用地(公地)的。
當時年紀小,對於新鮮事物總是感覺新奇,但又事事不關心,不會擱在心上,而迅即遺落在記憶的扉頁角落裡,就只知道是軍人在建造郡王祠,也忽然有一天看到建地北側多了乙座水泥墓地,但都只是逛逛走走,不懂也不會去深究的,然後日子就這樣走了過來,從小學一路到高中,其間,當然陸續從兩處的碑銘中知道,郡王祠落成在民國五十八年間,而該軍人墳塚則修建於民國五十四年九月間,就僅此而已,直到高三畢業那一年,正是老蔣總統仙逝的民國六十四年,咱也投筆從戎,於四月十日登艦赴台,志願報考入伍陸戰隊專修班37期,離金赴台踏入軍旅生活矣!
時光就這樣靜靜的,但又匆匆的流逝,我也由軍旅中退伍除役,然後再步入社會,投身公職,迄民國一○五年提前申請退休,歸返布衣與山林,邁入花甲之列;但是依然還記得,大約五年前的某天假日午後,閒來無事的我騎上機車,來到郡王祠休憩與散步,忽然間第一次發覺這軍墳的週邊雜草割除了,地面也清理乾淨了,所以趁此機會,用手機拍下該墓三面有文字的碑銘,正面右上寫著:生於民國十七年河南省攸縣人,中間主文為:故陸軍上尉文連雲之碑,左下則寫:中華民國五十四年九月九日九九一八三之七部隊全體官兵敬獻;右側碑面銘刻著:中華民國五十四年九月七日,忠勤足式,長城部隊長賈乃隆題;左側碑面則寫:中華民國五十四年九月七月,勞績永懿,長城九門部隊長何勁軍題,造型是簡雅肅穆的七層浮屠,觀之令人生敬,但也不免浮生惆悵之意。
前幾天,我又閒來無事到該地休憩,走一走散散心,不自覺的又走到該墓前,一看卻又是荊棘橫陳,雜枝漫生,亂草枯葉滿地,讓我好生無奈,軍方每年都會整理和公祭陣(公)亡將士,為何獨遺此墓呢?於是我又隨手拍了一張現況照。
這兩天看著這未整墓地的照片,心有所感想吟詠一番,而寫了一首俳句如下,〈唏噓〉:英靈吁聲歎,失義無祀荊棘纏,薄情鬼神寒。寫後想選用一張符合圖文的照片,忽然想到之前拍的照片,所以就打開電腦圖片檔,找出照片庫搜尋,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讓我找到,重新傳回手機細看,這一看不打緊,我的腦子終於開竅,豁然開朗來,也終於連接出了以下一條思路,事件的前因後果和全貌了。
話說郡王祠現址,在明鄭時期,是郡王和吾先十五世祖洪旭公(洪伯爺)訓練水師的舊址,所以建址才會選擇在那兒,但斯時為公私有地雜陳,為取得足夠之建地而實施農地重劃,取得土地後,才在民國五十三、四年間,於現址開始施工興建,而文連雲上尉應是某施工單位之主官(個人懷疑文上尉即該連連長,尹立人或在其後接任該連連長,也曾參與郡王祠整建工程),督飭該工程之施作,忠勤負責又任勞任怨,致積勞成疾而病逝(此可由部隊長之題字窺知),而為感謝其辛勤與勞績,所以才就近擇吉地建墳陪葬斯地矣。
想通了,應該是件很高興的事,但我怎麼都高興不起來呢?其實無他,我知道金防部每年都會在太武山公墓舉行春、秋祭國軍陣(公)亡將士,但像文上尉這種勞績素著,因公死亡的軍墳與軍魂,為何沒有專責單位或人員管理、打掃與祭祀呢?個人曾經想到,如若早幾年想到此事,也事先拍了照片,那麼在多年前,於隨團赴河南旅遊時,或許還可以將此信息告知相關單位,協助轉知其後人,了卻烽火離人之心願;可惜的是事已至此,唯一可期的是金防部應主動出面處理,不管是由軍方,或委由地方政府,或共同管理維謢,每年亦應定期予以祭祀,以彰顯良德善行,以告慰英靈!
後記:本文完成後,我又想到建功嶼上好像也有一座士官長的墳墓(好像也有他的故事堪頌),亦應一併納入管理和祭祀為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