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島念真情》故鄉的水土
五○年代的金門,很純樸,也很封閉; 很貧窮很落後,因為軍管又是戰地,重重的管制,讓幼小的我一直覺得,自己的家鄉金門像沙漠一般,什麼也沒有?慢慢長大以後,才發現自己像井底之蛙,有很多觀念要修正,因為戰爭的可怕和危險,因此母親為了保護我們,便常限制我們姐妹不可以到處亂跑,因此,讓我一直以為金門什麼也沒有?即使後來到台灣唸書,對於同學的好奇詢問,我也無法描述金門更多的內涵,因為軍管的關係,海邊受到許多的管制,我雖生長在海島,卻在六○年代的成長歲月,從來沒有機會去到海邊。
因為封閉加上落後,五○年代的金門醫療設備仍是十分落後,所以有很多只有相信鄉野土法治病,要不就求神問卜,金門也是個多神教的島嶼,到處都有拜拜的廟宇。
五○年大姐因為姐夫工作的單位調動,因此要搬到台灣,我小小的年紀是第一次碰到至親要遠離,感情豐富的我,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我記得那時我們家門口的廣場停著一部中吉普車,因為姐夫是軍人,所以是軍車來載著大姐,那車子就沿著門口的廣場駛去,然後駛入和現在模範街平行的一條巷道,那樣的場景即使過了四十年,我仍印象鮮明,我揮著手,跟在車後一直跑,一直叫,可惜我瘦弱的身子,跑不了多快,那車子的速度,卻越來越快,直到消失在街口,我哽咽的心仍止不住悲傷,淚眼模糊的哭喊著大姐。
那時電訊沒有現在發達,大姐一家搬到台灣後,住到基隆,我們沒有電話可聯絡,只有靠書信往返通信息,我只記得彷彿大姐到了基隆一直水土不服,那時只聽說基隆多雨,可能太潮濕,弄得大姐適應不了,身體一直不好,母親很著急,便四處打聽,那個年代很少有人出遠門,大部分都守著家鄉過日子,所以大家都認為出門在外,可能是水土不服,我記得那時我應該已上小學了,所以寫信的工作就由我負責,我記得母親去打聽之後,說水土不服要寄些水米給大姐,因此就採了一些土,還有一些米,裝到信封,我再寫一封信告訴大姐要如何處理?就這樣把信寄出去。
許多年過去了,我也忘了問大姐,那些水土的土方子到底有沒有效?只是似乎在五○年代的金門,可能有很多家庭都流行用這種土方法治療思鄉病,因為水土不服的事時有所聞,顯然是那個年代的一些普遍現象。
到了六○年代,我到台灣去上大學,那時去台灣唸書的人潮已漸漸多了,而且交通也比以前方便許多,常常有船班可以在寒暑假回家,後來又有電話可以聯絡,不用像五○年代常常『貓貓看』(用閩南語唸)的等著台灣來的信,解一解思念的心。
那時放假回來,就趕緊好好的吃一吃想念的家鄉味,等到假期結束要回台灣,為了要解開大姐的思鄉情,常常要設法帶像金門的土產「角瓜」、「花生」、「胺簽」,或是金門的一些海產如「蚵乾」、「紫菜」、「石花」、「黃魚」、「珠螺」,讓在台灣的大姐,也能品嚐家鄉的風味,想念就不會那麼深了。
結婚後,有一年,我和先生搭船到台灣,那時除了帶土產給大姐,先生還有三位姐姐也為了生活全家搬到台灣發展,因此,先生是用扁擔挑了兩擔的行李和土產,讓這些遠離家鄉的親人可以在異鄉重溫家鄉味,那些很金門的鄉土歲月,是他們行囊中最珍貴的生命痕跡。
故鄉的水土,是治療思鄉的最佳良藥,因為那裡面滿含母親的關愛和家鄉的泥土芳香,濃濃的鄉愁都在這一小撮泥土裡化開,隨著金門角色的轉變,金門開放觀光了,交通更便捷了,於是台金往返更方便,尤其交通工具除了船之外,飛機的航班也很多,於是旅外的遊子,思念不再僅僅依靠一張信紙,電話手機很方便,尤其現在有很多家庭是孩子在台灣有事業,回來也不方便,於是常是做父母的年節,拜拜之後打包搭了飛機到台灣相會,時代在變,但是濃厚的親情是不會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