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戰鬥營
民國七十九年的暑假,台灣各大專院校學生所組成的金門前線戰鬥營為期2個月4個梯次;如同夏令營一樣,因須派駐支援醫師及固定護士一名進駐營內,且沒有假可集存,要與學員同樣作息,直到活動結束才可回家;既不能計假又不能回家,當然不會有人願意。對我來說恰恰相反,我喜歡過這種團體生活,自告奮勇,自願出來支援,免得讓護理長難做人,派誰都不是;也不必抽籤,我去吧!能跟年輕人在一起會使自己年輕許多,也能更了解年輕人的資訊,偶爾也能學新生代用語,潮一點,顯得再年輕一回。
開訓的前一天就要整理裝備(臉盆、牙膏、牙刷、毛巾,一星期的換洗衣物),入住國防部金門陸軍幹訓班訓練營(陸軍第二士校營區)。報到領裝備(棉被一床、軍毯一件、枕頭一個、野戰大夾克一件、寢室號碼牌一張),分發寢室,我屬幹部人員,4人一間,室友之一是政治大學新聞系2年級的隨團文字記者,叫孫曉芬,嬌小玲瓏,一點都不像印象中的山東姑娘。另一位是攝影師,是實踐大學服裝設計科3年級的李文芳妹子,人高馬大的北方妞,爽朗直厚,是一個值得做好朋友的人選,多年後依然書信來往,直到她結婚後移民加拿大,每年過年仍越洋來電拜年。第三位是政治作戰學校畢業的學姐,官拜少校,由金防部政五組派來支援的分隊長;忘了她的芳名,年齡與在下相當;一看就是雄赳赳的軍人氣質。一寢來自四面八方,不是緣份是什麼?「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同寢宿」,睡同寢,食同桌;緣有多深聚有多長。四人四個樣,高矮胖瘦代表各一。我屬環肥,分隊長名副其實的燕瘦;高矮不同由記者分。瘦矮睡上舖高胖睡下舖,安排得宜。
報到第一天糗事就開始了!幹部的寢室洗手間多一台脫水機,真高興衣服有救了!因(冬天夜長晝短)厚衣服不易乾,能脫水就不怕曬不乾了。整理好分配的床位,打理好基本單位後,已是卯時。將洗好的白色護士服趕緊拿去脫水。這一脫不得了,取出來不是白色護士服,而是黑白彩繪的流行服飾。脫水機會變魔術嗎?白色衣服沾染全是黑嚕嚕的油脂,這下可好叫天天不靈,叫地地不應,營區又這麼大,上哪去求救?還好是我身先士卒,後者免於招難。經勤務班前來修繕,才知該機已是年老失修,潤滑油釋出。它不是魔術師啦!哈哈!
集訓開始的第一天,全體學員由10部大卡車載往中央坑道,進入鬼斧神工的擎天廳禮堂,作宣誓儀式。長官訓話後,依課程安排,第一堂課單兵基本教練(左右轉、向前看、向後看)左轉走、右轉走、齊步走。你相信嗎?有的學員搞不清左右,一轉兩人的頭就相碰——我真是昏了頭!還不只一對!一轉就哇哇叫,調皮搗蛋。第二堂課當晚夜行軍,真正部隊夜行是走戰備道,我們也走了一小段,是高陽戰備道,是沒有路燈的紅泥土路,兩旁全是芒草。小合歡樹灌木和木麻黃樹黑壓壓的,沒有鬼影幢幢,只有學員胡說八道,繪聲繪影,製造緊張。戲鬧間,有同學摔跤,為了拉他一把,連我自己也滾下去。一陣笑聲,原來是他們在戲弄本姑娘!那晚他們這群小鬼就給我取了外號,叫瓜呆大嬸。這雅號直到結訓,在營火晚會的短劇演出時,劇名叫「古道熱腸的——瓜呆嬸」。劇情中描述著我在這兩星期裡對他們的照顧及一連串的糗事,以及他們如何戲弄我這二楞子護士的種種片段,讓我好感動。此時我才知道原來瓜呆嬸是在下我!能捨才有得,有愛更是樂陶陶。
因為支援,才可能讓我走遍金門一些極為美麗的戰地禁區、山頭碉堡、海域據點。太武之秀擎天峰、海域之美寒舍花;南海白沙淨如綿,北海岩岸多嶙峋;這座美麗的島嶼,拜戰地政務所賜,才能保持著如此純樸自然。隨著戰地政務解除開放,而今的浯州島是一座海上公園,再也沒有煙硝,只有無言的碉堡觀望著來來往往的觀光客,或是曾經中金馬獎來此地服兵役的後備軍人。回來舊地重遊,是否景物依舊,人事已非?曾經年輕,盡自己應盡的光榮義務,男兒此生應無遺憾!
兩個月匆匆而過,卻留下青春年少最美好的回憶,不用資產仟億,只要有美好的記憶與回憶兩個憶,足足有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