魚的鮮味，菜的青味，肉的腥鹹味；還有賣香、賣餅、賣十元百貨的雜味……隨著阿爸牽的腳踏車，他靜靜地跟，靜靜地聞。氣味依舊熟悉、懷念，但也許是時隔太久了，又有些陌生。
阿爸把腳踏車停在一攤賣海鮮熟食與賣菜的之間，繞右，阿爸連挑都沒挑，就拿了一條苦瓜給戴遮陽帽的阿姨算錢；靠左，也是隨手拿起兩盒熟蝦，要老闆幫他裝好─兩攤其實都不是媽媽以前常光顧的攤，阿爸不知道，他很少來，不太愛來，所以不會知道，他只是隨便看對眼就買了；但沒關係，他清楚，這，就是阿爸了，不用勉強。
他繞到另一頭準備替阿爸付錢，眼睛不經意看向地上一盒保麗龍箱裝養的草蝦。
「拍謝老闆，我這兩盒蝦改生的好不好？」
阿爸轉頭發怨。
「買熟的不就好了？」
「熟的煮不出那味道啦！」他一邊說，一邊讓老闆將那兩盒熟蝦收回，然後自己彎下腰，抓了幾隻肥大的蝦塞入塑膠袋給老闆秤斤、算錢。
阿爸沒有再多說什麼，似乎也知道他這個兒子陪阿母逛市場陪得久，說的話特別有說服力。於是他只是回頭走到菜攤前看了看，想了想。
「啊這蔥仔怎麼賣？」
「那不是蔥仔，是蒜仔啦！」阿姨笑道。「你要蔥仔，我拿給你。」
「爸，蔥不用太多喔。」
「知道啦，還可以煮別的。」
蝦子放左把手，苦瓜蔥仔放右把手。買完了，阿爸牽著車就急著想回家，可阿爸卻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突然停下來。
「啊你媽煮那個苦瓜蝦裡面還會放什麼？」
「米酒、醬油。家裡都還有，不用買。」
「薑要嗎？」
「家裡也還有。」
「這樣喔。」阿爸低聲喃喃，抓了抓握把。「以前，你媽都逛市場逛很久吼。」
「對啊。」
「那還會買什麼？」
「就走一走，看一看，有趣味的，就買回家看看。」他說。
阿爸抬眼環視壅塞的人潮與熱鬧喧嘩的攤販。
「會餓嗎？不急著回家煮吧？」
他楞了愣，搖頭。「不會，不急。」
阿爸嘴角動了動，帶著皺紋的眼角，綻開。
「不然這樣，再逛一下，好嗎？」
他看著阿爸，笑出聲。
若是以前，阿爸是不會這樣講的。
「好，再逛逛，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