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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版畫結緣的摯友─李錫奇與陳庭詩

發布日期:
作者: 江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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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因緣聚會,凝聚濃烈情誼

一九五八年六月份,當李錫奇從北師畢業時,金門正逢八二三砲戰,由於未能返金履職,祇好留在台北一所小學任教。當時服務的學校整個環境都非常好,校長為人不錯,實在是一個很適當的創作環境。初到學校執教鞭,熱誠校務之外,學校也提供他許多時間投入藝術創作。因此這樣的決定,不僅是李錫奇一生中最大的轉折點,也開啟他探究藝術領域的大門。

五○年代,台灣藝壇全面受到世界藝術新潮的刺激與影響,許多年青人都在探討藝術的現代意義。在這樣的衝擊下,因而在一九五七年有「五月畫會」、「東方畫會」的相繼成立。一九五八年五月,華美協進會於台北舉辦中美聯合現代版畫展,與十位美國現代版畫家同台展出的秦松、江漢東甚受鼓舞,下定決心籌組社團,積極推動台灣版畫活動。

後來,秦松在何鐵華籌辦的自由中國美展(第二屆)中看到李錫奇的木刻版畫作品,就和江漢東一起來找他籌組畫會,那時除了這三位同為北師的校友外,另外還找了在豐年社工作的楊英風,並由楊英風邀請陳庭詩、施驊一起加入。於是當年十一月份,這六位對現代藝術有共同興趣與理想的年青人,正式組成「中國現代版畫會」。

陳庭詩當時已四十餘歲,李錫奇那時才廿二歲,兩人年齡相差滿大。在接觸以後,才知道他是啞巴,據說是在八歲那年從樹上摔下來,喪失聽覺而改變了一生。早期他曾入私塾讀書,耳聾後靠家中豐富的藏書自學。大夥與他溝通時都用筆談,他的筆談快速,快的不得了。自那時以後的廿餘年,李錫奇與他最為接近,經常在一起創作,因而成為非常要好的朋友,更是在藝術上一個很重要的夥伴。

二、醉心版畫,飲譽現代藝壇:

台灣在四十年代的木刻版畫家人數甚多,陳庭詩、方向、朱嘯秋、陳其茂等人可謂其中的代表,在抗戰期間都曾為抵禦外侮付出不少心血。他們的作品多半是和大陸的木刻版畫家一樣,最先是受俄國木刻版畫的影響,以寫實的人物為題材。這幾位版畫家來到台灣以後,作品逐漸由政治宣傳,走向了抒情式表現的道路,為後來現代版畫之發展,埋下了重要的契機。

在這些木刻版畫家當中,陳庭詩可說是最早從寫實性的木刻版畫走向現代化的第一人。陳庭詩剛開始對現代藝術並不是很了解,特別是他早期接觸的都是傳統的中國繪畫領域。即使抗戰期間,他曾用「耳氏」筆名,在報紙上發表一些木刻作品,但這些傳統版畫通常都刻一些具實的民俗故事,要他一下子進入這個現代版畫領域是很不容易的事。

但他還是很不簡單的,在「中國現代版畫會」成立後,他們六個人便開始積極投入版畫創作,決心打破以往古典寫實作風與插畫的方式,企圖將迷失幾近一個世紀的中國版畫藝術再度找回來。同年十一月中國第一屆「現代版畫展」,分別在國立台灣藝術館及台北衡陽街新聞大樓盛大展出一個星期。陳庭詩第一次展出的作品是,是用一種過程性的呈現,標題分別為︽魚︾、︽在歡樂的日子裡︾、︽沸騰︾等三件作品,因為剛開始都用這種過程,給人的感覺是他真的很不容易。

同段時間,第五屆巴西聖保羅國際雙年藝展,陳庭詩、李錫奇、江漢東、秦松與施驊等人作品均為首次入選代表中華民國前往參加。秦松並在該屆展出中以︽太陽節︾版畫作品榮獲「榮譽獎」,李錫奇則以︽中國古城︾版畫作品應徵入選,代表中華民國參加法國巴黎第一屆國際青年藝展,這一連串的對外活動和秦松所獲得的榮譽,不僅表現了現代版畫已在台灣站立起來,同時也奠定了中國版畫在國際上的地位。

「中國現代版畫會」的成立,可說是陳庭詩藝術生命裡是一個重要的歷程。從此他才開始進入「現代」藝壇,接觸「現代」藝術,從事「現代」版畫的創作,而結束了他「耳氏」時代的木刻創作。陳庭詩在「耳氏」時代的作品是傳統的、寫實的,完全在表現一些普通的人生及自然景物,技巧成熟而老練,他願意放棄他傳統的木刻成就,而以另一種不同的現代繪畫精神來從事版畫的創作,是很難而且需要很大的動力與勇氣的。

陳庭詩誠摯的擁抱「現代藝術」後的第一個創造觀念,就是首先打破過去自然主義的創作形式,以新的感受、新的精神,純然的抒寫內心情緒所經過內省思索後的主觀表現。開始由具象轉入半抽象,最後完全拋棄物體的觀念,而大膽的以純粹精神性創作。

陳庭詩不僅聰明,也滿有藝術潛能,對藝術的領悟力和敏感度都很高,他們六位成員當中,大都有接觸過一些美學基礎教育課程,陳庭詩完全沒有受過現代藝術的訓練,但他一開始時就能穩健的跨出版畫第一步。也因為沒有正規訓練和技術的影響,所以初入版畫研究時,陳庭詩才能無拘無束的創造著。

陳庭詩經過多方的摸索嘗試,一直等到他在第三屆中國現代版畫展前,找到很好的材料甘蔗板時,才漸漸發展到一個完整而具有個人風貌的純粹形式。他此一時期的作品,當然談不上思想性,但在技巧上的運用是相當成功的,他精確的把握著甘蔗板的特性,以他過去熟練的拓刻方法,自由而活潑的刻畫,作風單純有力,頗富裝飾趣味。

一般「版畫」原理原則,就是強調用「版」當作媒介物所印製出來的繪畫,同時要能印製兩張以上相同作品,並限定一整套版的印刷數目。初期我們大家對整個版畫藝術觀念都欠熟悉,都不了解版畫倒底是在做什麼?這樣對大家反而是件好事,所以每個人都會去找自己的「框子」,然後依據嚴格的版畫原理去做,你就會去尋找那種表達的形式。

雖然初期的摸索並不是很順利,對於現代版畫藝術卻同樣的擁有極高的熱忱。他們有時也會一起討論,或相互觀摩,但大都是各自依照方式與想法去尋找,探索中若有新的發現總會相互分享一下。在摸索版畫製作的過程中,像李錫奇就曾用過熨斗將這顏色來熨平,秦松曾找過烏朽的木頭來製版,陳庭詩則找台糖出廠的甘蔗板。

當時甘蔗板是用來做為室內房子隔間用,每塊板子面積很大、很薄、又容易刻,刻的硬度差不多,而不必刻很細。李錫奇、江漢東與秦松都曾用過甘蔗板,但陳庭詩的版畫用甘蔗板來表達最為恰當。甘蔗板對他而言是非常好的材料,對他作品風格的形成影響非常大,在他整個藝術生命來說這是非常重要的。

就陳庭詩的藝術生命中,在版畫上有三個很重要的突破:第一個就是使用甘蔗板當媒材質感很好;第二個是可以有無限的張力,畫作可以做很大,像他刻的一塊一塊,可以無限的延伸,在一般的版畫家作品裡,很少發現可以像他的作品張力發揮得那麼大;第三個是他從中國的金石碑拓裡找到靈感,他從其中找到這種既有東方精神,又是中國傳統的特色。

像有許多畫家作品看起來很大很大,可是沒有什麼內涵;陳庭詩的作品雖小,看起來很簡單,卻有無限張力。他作版畫的甘蔗板很薄,薄得不得了,很容易刻破,或刻透過去,透過去就產生斑駁的趣味,讓作品更有風味。而他所用的材料、繪畫、語言都是單純而清晰一致,人們一看他的作品,就知道是很中國的。









早期李錫奇與陳庭詩經常在一起,也很談得來。有次在陳庭詩家做了一個實驗,那時他正在刻版子,刻破了以後,他就非常生氣的走掉。李錫奇看了以後,就把刻破的地方撕裂,撕開以後,就產生那種斑駁的效果,那種效果真的很好。一個藝術家只要有一點點跟人家不一樣,這就很了不起;一點不同,與別人不一樣的,即成為個人的風格,後來他的作品都形成他個人很特別的風格。

陳庭詩開始製作版畫後,作品都是親自手刻手印,不論是刻版也好、印刷也好,都是從不假手他人。當他發現使用甘蔗板創作的特點後,在他整個創作版畫的歷程中,似乎堅持到底的採用甘蔗板。在那一次產生斑駁裂痕的實驗後,在爾後的創作中,他總會適時的加以運用,讓畫面襯托出不同的趣味。在參與第三屆現代版畫展時,他即是以甘蔗板印製的版畫來呈現。

就在台灣頻頻受現代思潮影響之際,白色恐怖的陰影同時也籠罩著藝文界。就在國立歷史博物館舉辦現代畫展,並預備同時把聖保羅的榮譽獎轉贈給秦松時,官方卻認為秦松的兩幅抽象版畫,有「倒蔣」的嫌疑,這事件對秦松的打擊則是永難忘懷的。秦松雖然並未直接受到白色恐怖的迫害,但也是間接的受害人。第一屆「現代版畫展」後,任職於國防部的施驊未再出現,楊英風也以個人理念與秦松不合等原因而退出,所以第二屆「現代版畫展」就只剩下我們四人展出。

一九六○年,「現代版畫會」進入最艱困的一年,除了會員減少外,又面臨白色恐怖事件的壓力,但「現代版畫會」並未在這惡劣的情況下倒下去,反而更堅定發展中國版畫藝術的決心。在成員不屈不撓的努力下,同年十二月卅一日終於在台北衡陽街新聞大樓舉行第三屆現代版畫展,參加展出的有陳庭詩、李錫奇、江漢東與秦松等四位會員。

他們為了表示對於追求現代版畫的決心和真誠,在這屆展出中所提出的作品,不僅在創作態度非常的認真,而且畫面都很大,同時還把展出的作品編成畫冊,這在當時國內所有現代藝術團體,應該算是第一個。這一屆展出之後,他們得到的反應都非常熱烈,許多朋友都為大夥所追求的熱情所感動。

第三屆現代版畫展之後,陳庭詩開始用最單純的語言,無論是色彩或造形,均經過極度審慎而單純化。在當時中國現代畫家仍在萌芽的發展過程中,陳庭詩這一獨特的形式,無疑的在台北現代畫壇上,堅強的站有重要的一面。

一九六二年十二月廿五日第五屆現代版畫展在台北國立藝術館舉行時,陳庭詩的單純世界又往前跨越了一大步,他開始放棄各種燦爛的色彩,只採用簡樸的黑色。「黑」,對他來說該不是素材的方便,而是為思維方向及體質都與黑色相通。陳庭詩自黑色領域開拓以後,風格掌握得很穩健,十幾年來未曾改變此一風格,後來也僅加入一些點綴的紅、藍與金銀等色。他的作品一直給人一種凝實感,這是他從動態的世界出發,對靜態的世界底追求。他對黑色的處理,始終深深地切入觀賞者的心靈,因之,大夥稱他為黑色的探發者。

第五屆現代版畫展是由「東方畫會」與「中國現代版畫會」聯合展出,成立於一九五七年的「東方畫會」,可謂是對中國現代繪畫運動居功厥偉的前衛藝術團體。這二個在台灣保守的藝壇內最早突破出來的兄弟畫會,他們追求的理想一致,兩個畫會結合在一起展出自然造成一種高潮。尤其是「抽象繪畫」在台灣已經發展到最高峰的時候,這年的展出,觀眾非常踴躍,更有遠自中南部特別前往參觀的觀眾。

中國現代版畫經過幾年的發展之後,所有的現代畫家,均有一個共同的傾向與企圖,試想在中國傳統的藝術形式中找到自己的創作路線,更企圖以我們祖先富有的遺產作為進軍國際藝壇的本錢,陳庭詩並不例外。但他所強調的「民族風格」,有別於其他畫家的,是他掌握了中國偉大的藝術精神,並以現代的藝術觀念加以重新肯定與處理。

陳庭詩初步接觸現代版畫藝術後,除了定期參與現代版畫展外,自一九五九年首次參與巴西聖保羅國際雙年展(第五屆)後,另外還參與第六、七、八與十一等屆的展出,並且陸續參與其他各式國際型版畫大展。

一九六四年十一月十一日,韓湘寧與我榮獲教育部選派代表中華民國出席參加東京第四屆國際版畫會與展覽。這次的安排出席參加,意義極為極重大,不僅表示我國極為重視版畫藝術,而且間接肯定台灣現代藝術的發展。

十一月十四日,第四屆東京版畫雙年展在東京國立近代美術館揭幕,有四十五個國家參加,我國作品引起各國代表及評論家一致讚揚,該值得欣慰。我在出國前曾攜帶中國現代版畫作品幻燈片五十多張,分別在日本武藏野美術大學及東京女子美術大學舉行幻燈片欣賞,陳庭詩、秦松、吳昊等人作品,獲得這二個學校極高的評價。

一九七○年時,陳庭詩不僅以︽蟄︾參加韓國東亞日報「第一屆國際版畫雙年展」獲得首獎,同時還獲中華民國第八屆畫學會金爵獎。一得知他得到韓國年展大獎,李錫奇還特別在三更半夜為他發佈新聞稿,因為感覺他得到這個獎很重要,特別是在國際上得到這個獎對個人特別的重要。

「中國現代版畫會」在第二屆時因施驊與楊英風的相繼退出而產生成員的更動,接著陸續有吳昊、歐陽文苑、朱為白、鍾俊雄、陳照宏和林燕等人,分別於不同的時間加入,而使得「現代版畫會」陣容更為壯大,也讓版畫活動更加熱絡。

而在一九六五年,陳庭詩步楊英風之後另外參與「五月畫會」的活動,同時間李錫奇和秦松也加入「東方畫會」,當時「五月畫會」本來也一直拉李錫奇過去,因「東方畫會」大多是好朋友就加入。

一九七○年,台灣退出聯合國組織,許多國際性的藝術活動都被迫停止參與,藝術創作與活動都陷入低潮,加上「中國現代版畫會」許多會員出國。每年固定舉辦的「現代版畫展」,於一九七二年第十五屆後,因已失去共同組合的意義,於是正式宣佈解散。

早期「中國現代版畫會」在台灣現代版畫運動中,最大的貢獻是將傳統版畫藝術形式提昇到現代的藝術領域裡。但是在創作技巧上,初期由於缺乏版畫製作的現代知識,當時的版畫家大多停留在自己所發現的獨特版畫技法,因此有許多畫家完成的作品,雖然具有版畫印製的「間接過程」,但卻只能產生獨幅版畫效果,尚未符合正規版畫的原則。

秦松、韓湘寧利用滾筒做直接滾製的獨幅版畫,楊英風將顏色平塗在玻璃上做間接的印製,江漢東是木刻主板加上平繪。這些獨特版畫製作,雖然效果極佳,但大多並不為國際版畫組織所認同。唯有吳昊以木刻版畫的傳統技法表現強烈民俗性的現代版畫及陳庭詩利用「甘蔗板」的特性表現出單純的自然理念作品算是功的例子。

一九七三年廖修平回國在母校師大客座,同時在台北成立了版畫工作室,義務提供銅版畫的製作設備,連續舉辦短期的研習,積極的推動現代版畫藝術。由於他早期都在國外活動,版畫的技術也是在國外獲得。他的作品風格,也以國際間流行的語言為基礎,所以他的版畫和台灣版畫家完全不同。自他以後,台灣方出現銅版、石版、紙凹版以及絹印加銅版的混合版版畫。

重要的是他挑選了十位有潛力的年青學生,一九七四年三月正式成立「十青版畫會」,這批優秀青年畫家,觀念現代、創作熱誠執著,同時趕上台灣起飛的時刻,版畫藝術在台灣較任何時期受到普遍的重視,這一個在台灣第二代的版畫團體組織,將中國現代版畫藝術帶入另一個更蓬勃的發展階段。知名畫家黃世團鄉親即在此時成為「十青版畫會」一員,接受廖修平的教誨,並在版畫界開拓出一片新天地。

後來「中國現代版畫會」雖然解散,成員們各自在藝術領域上仍然繼續追求發展,陳庭詩亦全心投入在版畫創作上,當中到處旅遊與參展不斷。一九七六年赴美後,以將近二年的時間在美工作,也有發表作品。一九七八年,我們一起到美國回來,接著是到東南亞,旅途中間卻因一些小事情而產生許多誤會。後來他因經濟關係就搬到台中去,生活重心幾乎都放在台中,晚近廿年來陳李兩人偶有接觸,並沒有像以前那麼方便的來往。

就陳庭詩所有的作品中,李錫奇最喜歡的就是他的版畫,他的版畫非常有特性,很有個人的面貌,而且找到一條非常好的路,既有東方精神,又有國際性,這個非常重要。而他的鐵雕作品,又開發出另一種獨特風格,我也很喜歡,因為那些雕塑都是我們身邊事物轉化而成,充滿著生活軌跡,具有豐富的創意與想像。

陳庭詩到台中後持續版畫創作,他作鐵雕是事前作夢也想不到,主要原因是將近卅年來的時間都是以甘蔗板製作版畫,後來因台糖宣佈停止生產,頓時失去版畫原料;同時到歐洲旅遊時,看到畢卡索以腳踏車的坐墊與把手組成︽公牛︾的雕塑,引發他「利用廢鐵」的觀念。

早期他使用甘蔗板製作版畫,主要是因為甘蔗板的特性符合創作要求,投入立體雕塑創作,生活四周的廢棄物料隨手可得,也能滿足他的需求感。因此,他開始嚐試著金屬銲接創作,初期原料大都來自高雄拆船廠,或是盡量蒐集可用的破銅爛鐵與朽木,再加以折解、刷洗、焊接,而完成了充滿生活軌跡的藝術品。

陳庭詩的雕塑創作,可說是應了「化腐朽為神奇」的將東西活化了。他從廢棄物堆裡,選擇一些深具造型之美與攜帶輕便的廢棄鐵片,加以拼湊組合,並賦予新的生命力。他不計較成果,不顧體力的全心投入,所創造出來的雕塑深具個人風格。

一九九○年,陳庭詩代表台灣參加西班牙舉行的廿世紀金屬雕塑回顧展,和大師畢卡索和畢桑的作品同台展出,榮登國際藝術壂堂,足見深獲世人的肯定。二○○一年,陳庭詩在病中力作︽鼓塔︾,獲得高雄市立美術館推焉,前往威尼斯參加「OPEN二○○一國際雕塑暨裝置展」,獲得國際知名藝評家皮耶的讚賞,認為他將後工業的鋼鐵材質表現如詩般的意境,陳庭詩的抽象鐵雕,再度飲譽國際,榮獲極高評價。

陳庭詩自始就酷愛旅行,始終孜孜不倦的尋找創作靈感,上山下溪,在大自然中撿捨奇岩怪石。他在台中的家,滿屋子的石頭,或擱在案頭,或供在書架,或堆在牆角,琳瑯滿目。他所蒐集的石頭,有的是自己去撿的,有的是朋友送的,有的則為買回來的。每一顆石頭,在經過他仔細刷洗之後,都展現出真實的面貌。他所蒐集的石頭,其造形、質感、形式等特殊性,完全和他創作的理念是一致的。

他在蒐集石頭時,因他本身有造型觀念,有抽象概念,找的石頭都跟別人也不一樣。一般人找石頭,許多是找一些像老鼠呀,找出一些什麼形狀的,都是很具象的東西。而像對於從事現代畫的藝術家而言,對於石頭的造形,質感,特殊性等,都非常強調,所以尋找的石頭也就不太一樣。

例如我們到武夷山去,划船的船工向你介紹這座山像龍頭,那座山像什麼,這些都是形而下,這種欣賞角度都是較通俗的。又如有許多人蒐集石頭,取向如十二生肖:::等,像這樣都較俗氣的。陳庭詩用創作的理念去蒐集這些石頭,蒐集了許多重要的奇石,他和世俗蒐集的石頭不一樣。

有一次李錫奇到山東時,去參觀當地的奇石展覽,看到一本書居然有陳庭詩的介紹,原來他們對陳庭詩很崇拜,非常推崇他在奇石界的地位,並尊稱陳庭詩為他們奇石界的名譽會長。陳庭詩以藝術家的熱忱去蒐循每一塊石頭,各樣各式的奇磷怪石,也因為感受了他的真誠與熱情而閃閃發光。

一九九五年,李錫奇伉儷同到台中拜訪陳庭詩,他送給他們一塊石頭,外觀造形都充滿特別,李錫奇與古月都非常喜歡。他們高興的不僅是這塊石頭的美感造形,珍惜的是他們與陳庭詩仍然保有誠摯的情誼。

三、濃郁情愫,直搗人間世態:

陳庭詩五歲喪母,繼而八歲失聰,人間親情溫暖享受得微乎其微。長期的流離歲月裡,他忍受著抗日戰爭、國共交戰,台灣白色恐怖陰影,猶堅毅的投入現代藝術裡的行列裡。而這樣一個孤獨敏感的靈魂,雖然飽受現實的鍛鍊,在與朋友交往時,確能始終保有極其真純的赤子之心。

陳庭詩的感情是多面而豐富的,純真中又帶著幾分孩子氣,有時又令你捉摸不定,豐富的情感往往與他的生活又相互牽扯在一起。耳障之苦,他的堅忍奮發的精神令人感動;若是欠缺溝通與輸導,常會為自己建造多疑的情境。陳庭詩對人的真誠,為他贏得許多熱絡的友情;偶發的多疑,卻常帶給自己許多的誤會和困擾。

由於耳聾之故,當眾人相聚時,常是容易造成他誤會的時刻,當你不為他解釋種種情況時,原本沈穩的他,在接觸不到外面訊息時,孤獨又多疑的心再度浮現起來,誤會就此而生。也許你並非有此意,但卻是容易讓他分心與誤會。或許是造化捉弄人,走遍世界各地,熱忱揮霍在現代藝術領域的陳庭詩,在其熱鬧的一生中,這大概這是他生命圖騰中的一小道斑駁吧!

陳庭詩長年孑然一身,待朋友如同家人,朋友也就是他的家人。當你坦誠相待,熱忱往來時,敏銳的他常會感受到你的真心,而與你熱誠互動。顯示在極度孤獨寂寞之下,壓抑的情感終能尋求一處傾洩方口,如此的澎湃而出,其濃郁盛情往往令人難忘。

不能言語,筆談卻甚有興致,陳庭詩以「奮筆疾書」的方式來表達與你對談的急切與興奮。與之筆談,在相互凝望當中,在筆紙之間,你常會為其孩童般了無心機的純真所感動,更感沐在一片充滿喜樂的氣氛中。

然而這樣的充滿歡樂的對談時刻總是永遠不嫌多。對陳庭詩而言,失聰之苦,終身處在一個無聲的世界;孤家寡人,讓他流連在家庭溫暖之外。他轉而在極度空寂的世界裡,結識到大自然中的朋友,投進了浩翰無際的藝術大地。他在現代藝術領域的辛勤創作,無悔的付出,為自己開拓了熱鬧的人生,更為大家創作許多寶貴的作品。

長年走在孤獨的人生旅途上,豐沛的情感難以傾洩,陳庭詩轉而將滿懷深情投入現代藝術領域,那份執著專注無怨無悔的熱忱令人動容。他因不必忍受外界聲音的干擾,可以專心投入藝術創作,令人欽羨,他能夠忍受內心長期的孤寂,全力投入藝術天地裡恣意揮毫,猶令人佩服。

他創作時的專一,猶如熱戀中的情侶矢志不移,情感的投射之後,作品也更見豐富與創意。每一幅版畫,每一座雕塑,都是他親手刻劃,親自雕塑而成的作品。陳庭詩悠遊浩翰穹蒼裡,採擷大自然的神韻,將滿懷深情交融在材料中,使勁賣力的完成每一部作品。呈現在觀眾的眼前,總是帶著情感與生命的創作,而每一部創作,都是陳庭詩的生命,也是他最要好的朋友。

陳庭詩由於舊體詩的根底厚,因此也結交了不少詩人朋友,猶如他熱中藝術,結識了許多藝術家朋友一樣。任何朋友,與他交往後,都會感受到那股樸實純真的情誼,在筆墨之間奔馳,在彼此之間交流。而詩人與藝術家往往有相同的特質,生命中經常多一份契合的原素。台灣的前輩詩人們,幾乎都成為他的好朋友,平常不僅具有良好的互動,對於他的作品也都倍為推崇。

一九九九年郭木生文教基金會美術中心為陳庭詩籌辦一個千禧雕塑展,並邀請周夢蝶、羅門、管管、辛鬱、向明、張默、碧果、鐵雲等詩人共襄盛舉,譜出「陳庭詩鐵雕與現代詩的對話」,情節感人肺腑。見諸資深詩人熱誠合作之餘,更讓人讚同陳庭詩所述「詩與畫同是追求抒展內在情感,彼此有共鳴之處。」詩人的友誼,已在陳庭詩的心目中,種下充滿喜樂的花苗。

陳庭詩極愛朋友,也喜歡同朋友外出交遊,因為有眾多朋友的扶助,他得以結識更廣闊的天地。所以陳庭詩的一生,可說由眾多熱忱的情誼交織而成。陪他度過艱苦歲月的是友情,陪他四處旅遊的也是友情。陳庭詩始終都是和熱忱的朋友相處在一起。當誠摯的老友久無音訊時,他還會直向周邊的人叨唸著。

雖然如此,離家五十餘年,陳庭詩偶爾與在大陸福州的弟弟或老友連絡,藉書信述說思念之情外,每當年節時總是幾分惆悵又幾近麻木。終年孑然一身,沒有家室,鄉愁常常竊據夢中繚繞不已。對於感情一事,他常是任其自然,也不敢有所奢求。

晚近,在他定居福州老家的弟弟陳庭楦殷勤介紹下,認識了福州姑娘張佩劍,而經歷了一次傳奇性的婚姻。當他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出現時,卻有如曇花一現,短暫的甜蜜期後,因種種原因與誤會,而成為無緣的夫妻。此一結果,讓眾多關心他的朋友諸多的不忍與惋惜。

陳庭詩再度承受耳障之累,未能親自享有天倫之樂。在其晚年,終年與天地山水萬物相親相契,雖然早已不感情用事,總會在紙筆墨間見諸輕愁與感慨。原本許多人羨慕他無家室之累,能夠專心投入繪畫,且知箇中滋味誰能懂?或許,他之熱忱投入藝術創作,除了忘情在現代藝術的浩翰境地外,是乎也冀望在當中尋求一心靈的慰藉與歸屬。

飽嚐孤寂的陳庭詩,在親近寂靜的大自然之後,拼湊出無數直搗心房的作品,震撼著國際藝壇,而他最渴望的,也許僅僅是人世間的溫情與熱鬧。如今留下眾多風格獨特的作品,不僅成為現代藝術的重要資產,也讓我們再從中增添幾許緬懷與悼念。

四、熱衷藝術、終身無怨無悔

陳庭詩終其一生都與藝術結緣,年紀老邁猶傾力創作,熱情獻身於現代藝術,至死不渝。他與李錫奇兩人因版畫結緣而成為摯友,李錫奇對於這位同樣執著在藝術天地的老友,永遠是敬重與佩服。二○○二年四月十五日,旅居台灣五十餘年的陳庭詩走完他的人生旅程,享年九十歲。二○○二年九月十六日,陳庭詩落葉歸根,在胞弟與親友的追悼下,安葬在福州故土。而留在台灣的,除了眾多的追思與情誼外,則為那享譽國際,閃閃發光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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