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金歲月》為忠魂立碑翠谷外一章
到金防部第一處工作後,天氣好的時候,除司令部的朝會外,處理的晨間活動,不是在這邊洞外的太武山公墓和玉章路,便是在那邊洞外的翠谷。
眾所週知,「八二三炮戰」的第一群炮彈就落在翠谷,趙家驤、章傑兩位副司令官當場遇難,抗日名將吉星文副司令官身負重傷,雖經急救送醫,仍然不治。國失良將,痛在千萬同胞的心裡。後來,防衛部就有人說,「翠谷」與「碎骨」諧音,地名不祥。於是,改名叫「太谷」。所以,范叔寒將軍詠金門二十四景的詩中,便作「太谷凝香」(趙將軍詠金門十景時,作「翠谷蓮塘」)。范將軍在詩題下的注文中,說有個「蓮花石洞」,大概是因為沒有「仙」的緣故,就連「老第一處」的同仁也不知「洞在清溪何處邊」,我也從沒去探尋過。然因蓮池對岸便是武揚營區,我們就把翠谷叫「武揚」,所以,要去翠谷作晨間活動時,在坑道集合後,值星官的口令總是:「向右轉,目標武揚,便步走!」
不管何時,我一到翠谷,就會聯想到「八二三炮戰」,進而勾起三位將軍血染征裳為國捐軀的傷心史。想古寧頭戰役中,為國捐軀的李光前團長,他殉難的地方,民間父老都替他蓋了一座廟,讓後人去憑弔、膜拜,而三位將軍的殉難之所,竟無一點遺跡,總覺得缺少了什麼似的,令人遺憾。但那時部隊裡的黨團活動業已式微,幕僚單位也不開榮團會了,我只好把那點感想放在肚子裡,帶回臺灣。
也許是吉星文等將軍的殉國地不該寂寞,在我退役十年之後,適逢華視推出了「八二三炮戰」的影片。我從頭到尾觀賞後,雖有時也感動得流淚,但也嗒然若有所失。因為,蔣總統在運補金門危急之秋,親自坐鎮澎湖指揮押運糧草及械彈巨炮的大事,竟未著墨,而某些人的鏡頭卻特別多。因此,我就寫了一封信給素有「將軍記者」之譽的劉毅夫先生,除陳述該影片的內容不夠完整,且有喧賓奪主的意味外,並提到吉星文等將軍殉國之地的翠谷,至今沒有一塊紀念碑,是一大憾事,劉先生接信後,立即於七十五年十一月三日,用一張︽青年日報︾的稿紙回信說:「大札拜讀,你對『八二三砲戰』影片所見甚是,我將向有關方面反映。有關將軍殉國地立碑事,我負責轉告金門司令官。(餘略)」
劉先生在黨政軍、新聞、文藝等各界,望重多年。戰時,極機密的命令、文件,總長也安心交給他帶去前方,他總是「人在劍在」,不辱使命。因此,我接獲他的回信後,深信必有圓滿結果,但何時有結果?就不得而知了。
此後,我一面靜心地等,一面留意新聞。
這一等,等了六年,在八十一年的「八二三」左右,偶然在電視上看到翠谷已聳立了一塊高大紀念碑的鏡頭,記者說是替吉星文等將軍所立的碑,鏡頭雖一晃而過,我的興奮卻無以言表,只恨不得立即走告左鄰右舍的老兵同志,好讓他們一同分享我的喜悅。
又過了幾年,楊世英學長任職「八二三戰友會」,他的住家和辦公室都在舍下附近。該會會長就是中和市長呂芳煙先生,他們在每年的「八三三」那天,都要重聚金門,大約是六年前,我特地請他到翠谷去拍張照片回來,因為,我太想看到那個「美」的結果了。不兩天,他從金門回來了,不但拍了兩張紀念碑正反面的照片,還帶來一份「金門防衛司令部謹誌」的「趙家驤、吉星文、章傑將軍殉職紀念碑誌」,此誌刻於紀念碑陰面,紀念碑的陽面,是吉將軍領銜,三位並列的:「吉星文、趙家驤、章傑將軍殉職紀念碑」。(碑誌)內容除細述三位將軍生平及功勳外,也詳記了他們殉職的時間、地點和經過,以及「各追晉一級」(趙、吉為三星上將,章為中將),「並入祀忠烈祠」的褒揚,立碑的時間為「中華民國七十六年八月二十三日」。
看到了照片,讀完了「碑誌」,我有一份酣暢和欣喜。雖然尚不知立碑經過,而立碑時間也許是巧合,但我仍然相信,是劉毅夫先生臨門一腳的功勞。因為,立碑的時間和劉先生回信給我的時間,前後只有九個月又二十天,扣去協調、簽案、設計、施工等時間,幾乎就是劉先生得便「轉告金門司令官」的時節,沒有他的臨門一腳,很可能沒有那塊紀念碑。
翠谷自立碑後,蒼松翠柏蔚然成蔭,不再是當年曬鹹魚般的袒胸露背了,更有花葉扶疏,牌樓巍峨(照片中所呈現),剛柔兼得,亦增勝概。後來,又塑了吉將軍的全身像。這對吉將軍而言,不能留名於蘆溝橋畔(中共在宛平縣城所建「中國人民抗日戰爭紀念館」,館內沒有吉將軍的英名),但有此青山翠谷長伴忠魂,也應無憾了,有朝一日,金門全面開放觀光,全球華人及日本人,必可在小小的翠谷,看到一頁大大的,幾被遺忘的血史。而金門的子民在享受那個觀光資源時,也莫忘金門老友劉毅夫先生對該景點所做的貢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