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我年少
而且那時就算有些限制級的鏡頭也會被院方主動的剪掉,至於一些暗示性或挑逗的畫面,透過半掩的指縫似乎更夠味,最不習慣的還是動不動就斷片,斷片後一片漆黑,換來一片鼓譟。有時候久了,故障又無法排除,院方會主動宣佈退票,那股掃興勁,至今仍覺得有趣!
這段時間,兵源正計畫性的減少,看著日漸萎縮的生意,父親興起了「做批發」的念頭,這時他置了產,兼整治了一處倉庫,地點仍在村裡,不過這次已經遷到村口了,彷彿這個村落的經濟盛衰跟父親店面的位置有關似的!
批發生意以較大的零售戶為主,主要是做中盤,如有覺得值得投資的商品也會兼做船頭(大盤之意),這陣子,大哥已經成了父親的左右手,我則正符了「生意子,渥生」的俗諺,早早的就被判出局。
家搬到了村口,恰與遠近馳名的「八三一軍中樂園」特約茶室近在咫尺,這點可讓我很不痛快,因為這對我而言,只會是同學的笑柄,無任何的好處!
其實軍中樂園為什麼叫八三一?裡頭的茶店仔查某從何而來?買票的標準在那裡?對那時的我而言,這些都是最高機密,根本連提都不能提,有時候裝天真的提問,還會被大人責斥。「軍中樂園」對我而言,只是一道神秘的紅門,紅門後的故事就不得而知了!
但偶爾家裡還是會出現穿著睡袍出來買東西的侍應生,待應生一般長得都不漂亮,而且看來都歷盡滄桑,濃郁的香味、誇張的粉妝是一大特色,每每因走避不及,惹得噴嚏連連。記得有位較漂亮、削瘦的待應生,常夥同姐妹們一起出現,她的話絕少,笑容裡有點淡淡的憂傷,據說是為養兒子,當私娼被抓後,半軟硬的被配放到金門來,有一次她主動讚嘆我可愛,還伸手想摸我的頭,我像逃瘟神似的,打掉了她的手快速躲開,那時的觀念裡,她們是不潔、傳染病、壞女人的代名詞,那時她那哀怨的表情,至念尋思,仍舊令人動容!
有一陣子,茶室的木麻黃下常常會停著不一的摩托車,據說是特約茶室開放了「社會部」,一般羅漢腳的民眾也可以進去找樂子,可就有同村的幾位阿嫂,一口咬定他的老公也運用關係,偷渡進去尋花問柳,為此還?得沸沸揚揚,最後還出動了憲兵駐點、巡邏,在查無實證後,不了了之!
十二
這時的父親兼任國民黨組織的小組長,小組長的任務就是參加小組會、收繳黨費,和宣揚政令,唯一的收獲就是每月有本︽中央月刊︾,那時的︽中央月刊︾唯然充滿八股、教條,卻有份量不輕的連載小說及散文,雖然談的不外是跟抗戰有關的故事及情節,但在那缺乏課外讀物,廣播管制的年代,讀來饒富趣味,事後我還突發其想的將每本月刊拆散,只選擇我要的文章重訂成冊,足足攢累了十來冊,那可是有年少時期的至寶,更是因緣耍起筆桿、爬稿格的啟蒙。後來搬家時,被母親當垃圾丟了,委實讓我?了好一陣彆扭,只不過是我裝訂技術差了點,再怎麼說也不會看成是垃圾啊!
年少的時光總是過得特別快,在兵源日益減少的現實裡,父親終於動了離開小村的念頭,這一次的離別或不是永遠的分隔,卻十足是我年少時期的截斷,揮別了那高聳的墳丘、尖刺的絆網、沈重的紅門,我也告別了青春年少。
十三
再回首時,通往太武山的山徑仍然有忙碌的士兵在打掃,記憶中的童年已變了容顏,取而代之的是無言的頹圮,昔日玩耍的廳堂爬滿了株連的藤蔓,記憶裡的彈坑堆疊了傾倒的泥石,牽牛花不認份的從間隙裡,昂揚著當下的青春年少!(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