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中的一顆明珠
旅人過客,隨遇而安他鄉變故鄉,商旅驛站,行色匆匆。沙漠塵土,本是無情,因人、事、物,讓它變得更加動人、明亮。
在主要的阿拉伯國度裡,或南亞,或北非,或波斯灣,從沒有一個地方像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那樣有令人賓至如歸的感情。
2006年的它,正以傲人之姿打造著沙漠中的奇蹟,帆船飯店、皇宮飯店展現新奢華主義風潮,昂貴一晚住宿費可能是某些地方人們之月薪甚至年薪等值。興建中的「海城」(填海造鎮)在在誇示新世紀科技與金錢的堆砌,大於台北世貿展覽館數倍的「龍市場」展示館與倉庫相連,把中國產品直接端上在此地兵家市場裡,國際機場牆幄上斗大看板把世界級的幾棟摩天大樓並列的畫在一起,有趣的是仍佔世界第一的台北101大樓卻硬生生被畫成比另一棟來得矮小。看在眼裡,不禁啞然失笑,也不由的佩服阿人的雄心壯志,原來假以時日阿聯公國要建造一棟比台北101大樓更高的摩天大樓來。由石油換成現代化城市建設,花木扶疏的綠意,誰能想像三十年那是一沒沒無聞的小鎮,一切的一切如果把人抽離,那意義又何如呢?
回首久遠年代,初臨此地因不諳風土習俗的尷尬,行走街心大半天才恍然獨行女子只我一人,那時女子在公共場合少見,大多隨行男子之後。在台北應是工作高峰期大白天裡,屢電話當地客戶卻連絡不到等無人的窘態,原來唯有每日上午11~12點,下午5~7點方是商談拜訪好時段。在在臨訪,進而熟稔,每每感受阿拉伯半島一股散發的生命力,尤其杜拜河那一邊老街市,熙熙攘攘人群,熱鬧滾滾的店家,像極全年皆夏沙漠驕陽。長毛厚裘是蘇俄北國單幫客的最愛,三五成群嘰哩呱啦,蔚為街市奇景。
有時逛到河岸碼頭邊欣賞汗水光亮勞動的工人,大小不規則待轉運貨品,有運往伊朗、敘利亞,有運向印、巴,一幕幕托運影像,像是我童年期家鄉大金運送貨品到烈嶼家中,那樣的生活,那種似曾相識莫名感動情愫,第一眼便了然於心。
每逢拜訪客戶商旅時,喜歡投宿廣場中心旁的小旅店,早晨,它不像五星級觀光飯店供應你過多自助式食物,倒像在家中,給你一壺熱騰騰咖啡或烤酥兩片吐司,需要剛剛好。為你倒咖啡的印度人,謙卑溫和閒聊著兩句,重要的是你也懂得入境隨俗,在酷熱工作中空窗的下午有個臨時休憩的家。午晚餐可以簡單的在印度人開的小餐廳,一杯香濃熱奶茶或新鮮果汁,配上中東風味烤雞咖哩餐或美味可口「沙威瑪」,便利性高,就是不喜當地人邀宴,因為當地晚餐晚到你饑腸轆轆或是吃到你眼睛給閉起來。
旅人,必須不停的說話,從早上和侍者哈啦開始,司機、客戶、工廠投資者、廠內技術人員等所有接觸者便要不停的與他們說話。在此地,所碰到每個人,身份可能跟你一樣—旅人,比台灣稍大面積,四百多萬人口,當地人只有百萬人,其餘都是外來勞動人口,大家來自世界各地,有經營管理階層者、投資者、勞工們,各自離鄉背井、流汗辛勤的工作,大家相安無事,因為目標非常共同且一致─賺錢回家。
許多深刻身影一直深植腦海中,記憶中的城市因為這些影像而更加明亮,來自伊拉克的M,他是當地商會主席之子,被哈珊滿門抄斬逃亡阿聯,故鄉僅留老母與姊妹(回教對女性視為附屬品相對也不會傷害之),他在杜拜鄰邦沙迦締造塑膠產業王國,娓娓訴說他開拓事業夢想,明亮眼神閃著一絲動人光采,在他龐大肥胖身軀閃閃發亮,唯有談到家鄉一切總令他黯然神傷。以為此生再也回不了故鄉路,終於海珊倒台,他摩拳擦掌重燃起希望計劃多項投資案,準備回家鄉大顯身手一番,無奈伊拉克一直未平靜,重建的希望一直期待著。
更多的臉孔與身影,總是讓我想起原生故鄉小金門老家鄰里叔伯那些上山下海堅毅風霜的臉龐,他可能是印度人、孟加拉人、巴斯坦人………。或是司機、或是勞工、或是技術人員………。遠離家園,渡海飄洋,為的是賺取月薪美金兩三百元可以按月寄回家鄉給妻兒子女,家人的照片與兩年合約到期返鄉那一日,可能是心裡最底層最大的慰藉與期盼。因此,那怕日復一日單調苦力的工作,那怕生活起居飲食維持一個簡陋需求,一個個黝黑臉孔,一個個謙卑溫和身影,總是那麼兢兢業業令我敬佩與不忍。
喜歡阿拉伯聯合大公國,除了它有勤奮的人民與它的便利性,回教紀律嚴明相對安全性也高。當地友人對我說在這很安全,即便午夜老婦人在外行走也是很安全。我笑笑回答:在台北形容女子很安全表示其貌不揚。友人聽了哈哈大笑,不同語言文化各有其趣。每次旅遊沙烏地阿拉伯途經杜拜轉機都有一種如釋負重的感覺,因為在沙烏地那一襲黑紗黑袍裹得緊緊的壓迫感,有時不小心鬆開惹來當地人厲聲:「put on your cover!」緊張情懷,相對在阿聯得到釋放、解脫與自由。
駱駝響鈴不再,160車述中瞥見路旁標誌「小心駱駝」的突兀,噠噠蹄聲換成四輪傳動的沙漠攻堅,每日五次清真寺依然傳來召喚朝拜的鐘聲,走在傳統的矜持與現代化開放相互揉和中,我依然獨鍾情於它源源不絕的生命力,這生命力,有如它沙漠熱度,高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