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門藝文鉤微︾自序 為家鄉,我們留下些什麼?
暮春四月,艾略特詩人筆下殘酷的四月。趕在乍暖還寒,飄忽不定天候的梅雨季節之前, 為這本書書寫序言,其心情與心境恰似這樣陰暗、潮溼、陣雨、冷峭,卻又旋即還晴轉熱的天候相似。種種感懷與追憶,點滴在心頭。
轉眼之間,一個近十五年的光華年代又離我而去,不,應該說隨著我們關心、熱愛家鄉的人而去,家鄉恆久遠,世世代代會有家鄉人守著它,但我們這些島嶼家鄉子民卻要隨著世代的滄桑而衰老。十五年,不算長,但不短,十五年離我們遠去,卻留下些什麼?時間的長河,歷史的跋涉,恰似在這險灘急流下,試圖刻劃或沾著了些什麼?
如果生命是虛無,那麼文字的烙痕,也許能為這虛無、脆弱的時間抵抗、見證些什麼吧!
因為性格浪慢,時而閑散,對人生並無具體規劃與謀略,但隨命運變幻莫測、驅使順勢而走,對於文學、藝術、文化之追尋與學習雖鍥而不捨,但也是無為而為,因之內心容器便成為無限容量之大,一顆柔軟的心,如海棉、如彈簧、如水、如雲……。內在意向所至,直可進入存而不論的文 學、藝術、文化……等空間容器內。
正因為這種性格、這種基調,對我而言,我從無預測會有這樣一本難以歸類的書籍要出版。這本定為文獻的書,原不在我人生規劃的書寫裡,說是應人情之託或自發性書寫都可以。但每書寫一篇,我都投注了不少熱情和心血。如果寫得不好,那是自身才識所限,或文體裁剪不合宜之憾,而其細微專注、駸駸然要為家鄉形塑文化風貌之態度卻不容懷疑。
序言之難寫,這是從事文字書寫的任何評論家都知道的事實,吹捧文章多寫無益,多年來,我一直以著序兼評的格式,試圖將書序提昇為具學術價值。議論或公共論述或學術論文,同樣難寫,最主要的倒不是內容、架構、格式……等問題,乃在於文字書寫後,閱讀的隔與不隔,許多人寫的議論披著八股訓教的口氣,或專家學者之姿,一點感性的調味都不容許,讀來如同嚼蠟。
我在大學任教,是所謂的學者,但我更是詩人、藝術創作者,朋友找我寫序,評介什麼的,我更願意以自己觀點、書寫筆法自由抒寫,我以為我若沒有這一點自由度,我不必那麼痛苦扛著一個人情之託的重量。這樣一個「自由書寫」意志的堅持,也成為我書寫這本書文章內的一點樂趣了。
書寫金門,我當然還有許多金門題材有關的散文和現代詩未及整理出版。這本書忝為地方文獻贊助出版,自然得感謝金門縣文化局對地方文獻整理出版的用心和推廣。
這本書的書寫時間,似乎就鎖定在這變動的十五年來,十五年來,世界發生了許多大事,台灣更不例外,家鄉表面是微幅振動的,但透過文化、藝文的觀測,透過我自己的書寫,卻發現這十五年恰是金門文化、藝文真正的開諸、發皇之啟始。
必須說明的,因為本書內有關的藝文書寫對象,大多為朋友書籍出版之託,它並非一冊專論或史論,有關於《金門藝文發展經緯概述》或《金門文學發展的觀察及報告》,乃在於書寫那個時空的狀況描述,距離現在的發展、變異延伸、自然有極多的不同,它容有更大的補述或修正空間,但作為一本忠於那個時空情境的書寫,本書收容的諸多文章便不再作更多的補述。
本書的集成,最初原擬收集在楊樹清鄉親主編的《金門學》叢刊第四輯出版計劃內,後因《金門學》叢刊的停止出版而停擱多年,樹清兄初為它取名為《金門人文散墨》,古人磨硯書寫,舞文弄墨,散墨意味著更多自由書寫的情調在,與我的初衷相近。但因當初提報申請使用了《金門藝文鉤微》,便啟用了下來。對於美術專業的我,鉤勒、鉤畫細微之處,或筆硯散墨都是我喜歡的。
這裡特別感謝黃光男校長撥冗寫序並為書名題字,以及克全、樹清兄的賜序,他們倆都是與我在金門文學、藝術墾荒開拓,一路堅持走下來的摯友,具有無可言喻、惺惺相惜的革命情感。對於金門藝文發展,我們都有捨我其誰的使命以及無限的熱情與專注。
謹為自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