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臭趙的,你還是走了!

發布日期:
作者: 許丕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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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老友趙水生「進塔入厝」之後———

  趙泉發、趙水生、趙的、臭趙的、趙先、趙先生、趙老師、趙主任,到這「更頓」,無論叫你什麼都無關疏淡冷熱、親暱戲謔,也分不出輕鄙與尊敬,搞不準,現在再怎麼叫你,你可能什麼也聽不到了,沒關係,那就留著以後老友們、好友們,想念你、談論你、或是罵你的時候再慢慢叫你了,反正,一切的一切,都緊跟在你的「身後」「歸真」了,何差一個已經無關緊要的「稱呼」。

十一月三日上午,我們共同的老友童新福來電話說你走了,語氣嚴肅,但卻淡淡地,一聽到「惡耗」,我的反應是一震,也是淡淡地,只是立即告訴遠在台南的黃根文與人在桃園的莊熊水,因為你的「走」,只是遲早的問題,從你三年來進醫院的紀錄,大家就心裡有數,連你也自己料到了,否則不會在今年的五月間就立下「遺囑」,所以,一切反而是平靜多了。當我與內人趕到內湖三軍總醫院後側山坡上的「萬安懷德生命紀念館」時,你已經安祥地躺在覆蓋黃綾被的「水床」上,在佛陀及地藏王菩薩的神像前,你一直割捨不下的愛妻、賢妻林金盾女士與子女們悲戚地環侍在你的身側,我與內人及早一步趕到的童新福夫婦,在殯儀人員的協助下「上香」致意,然後大家簡要地研商治喪原則,遵照你「簡單」的堅持與兼顧台灣、金門的禮俗,委託「生命館」的人員規劃處理。

九十三年十月,你原是興奮無比的隨同金門趙氏宗親循「小三通」經廈門前往惠安參加謁祖懇親盛會,誰知道你一上船就咳個不停,雖是舊年老病的延伸,但一上岸你又發燒,以後非住進「廈門第一醫院」治療不可,誰又知道你這個既叫「泉發」又叫「水生」的人,竟然「生」起病來一「發」不可收拾,在隨行親人的護送下立即轉院回金門入衛生院,病況始終控制不了,只好「後送」台北醫學院附屬醫院,此後,北醫、三總、金門衛生院就進進出出,像「連續劇」,又像「走馬燈」,三年來斷斷續續沒有停過,連「加護病房」都進出了好幾次,憑你旺盛的生命力與強烈的求生慾,展現了金門子弟特有的堅韌與鬥志,與病魔糾纏摶鬥,過程的艱辛與劇烈,讓照護你的親人倍加辛苦,讓關心你的我們倍加欽敬,在痛惜中又是那樣不甘、不忍與不捨,可是在療程中,我們都束手無策與全然無助,最先進的藥品、最精密的設備、最高超的醫術、最頂級的醫德、最優秀的醫生,都發揮不了最好的療效,眼睜睜地看見病魔亂舞。你自己常嘆息,別人沒有的病,你有,別人有的病你都有,上蒼因何如此特別眷顧,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今年農曆七月,你與嫂子在你的乖女兒華蓉的陪伴下由台北內湖返回金門拜祭祖先與拜敬「老大公」,冀求在慶讚中元中沐得神恩祖德,遠離病痛,誰知道「中元」還沒拜,香還來不及上,你在七月十三就急轉三軍總院,一進「加護病房」就如「侯門深似海」、「雲深不知處」地再也找不到出來的路徑了,足足二個月,你身上如五花大綁地插滿了管,起先,還有較高的「昏迷指數」,後來一天低過一天,我們在病塌中大聲小聲地呼叫你,只要你的眼皮唇角能動一下,我們就雀躍無比,可是這兩個月中,一連串的檢查、檢驗、會診、採樣、切片、手術,到頭來,竟然沒有好轉,毫無起色,家人每天都守候在家屬休息室,求得的是每天兩次,每次半小時的探視時間,童新福、楊忠敬與我及我們的太太,探望你時都要減少親人陪你的時間,這是別無選擇的不得已,你走的十天前,我與內人再去看你,你已到了「口張開,氣吐出」的「彌留」狀態,內人噙著眼淚告訴我,還好來了,否則恐怕見不到最後一面了,不幸的是「一語成讖」。到底是你的祖宗積德,還是「金門」的面子大,或是上天憐憫,「加護病房」一住二個月,不曾聽過,也不曾見過,恐怕也不曾有過,「加護病房」是地藏王菩薩的管區,與「鬼門關」、「森羅殿」一線之隔,有人進一次就不得了,你進了「恩」次不算,還長達二個月,三總的醫師們大度大德大量,一延再延,想不到延到你「大限」的時刻,「寵召」也好、「息懷」也好、「昇天」也好、「天國」也好、「西天」也不錯,「極樂」大概最「理想」,總之,你走了,是解脫,是另一個「生命」的開始,只是把「未了」的責任留給你的好太太、賢內助承擔,三年來她心力交瘁,蓆不暇暖,日憂夜愁,擔心、受怕,如不是華蓉放下工作專心照護,任誰都會承受不了。

治喪的計劃分台北與金門二階段,計劃內容與進程都得到你的「金杯」同意,做七個「七」之後,十二月一日舉行告別式,火化,十二月四日在金門進行「進塔入厝」前的公祭,也算是「回歸故里」,「歸根」而不入「土」。最使我遺憾與不安的是不能參加你台北的告別式,因為我必需在十一月三十日到菲律賓參加一個國際性的會議,本來十二月三日回台北後,四日就要趕到新加坡參加另一個會議,最後,我新加坡不去了,臨時通知主辦單位取消行程,為的是四日能回金門參加你「進塔入厝」的大典,這是盡老友之誼送最後一程。

三日從菲律賓回台北後,由新福口中知道一日的告別式許多親友故舊都親蒞行禮哀悼,尤其你在軍中服務的兒子明傑的同事長官都來祭奠,海軍總部、聯勤總部、憲兵司令部的同袍前來參加告別式,可見他這個上校財務官是得到多麼的敬重與愛戴。四日金門的公祭儀式更是備極哀榮,除了我與黃根文兄從台灣專程參加外,福建省主席顏忠誠親率省府單位主管與員工代表,於中午十二時就蒞臨致祭,縣長李炷烽是由金湖國中校慶典禮之後先到靈堂拈香行禮,十二點半再率縣府一級主管正式公祭行禮,國民黨的縣黨部主委林國平、親民黨的主委楊耀芸、各機關的首長、各學校的師生、正義里的家長父老、龍岡的宗親、惠安的鄉親、師範科的同學、金門中學的校友,最令人感動動容的是你的學生湖下的楊永博與垵湖的許金滄在靈前含淚跪拜,叩謝你的教誨之恩,你的老校長許水澤、老友張水欣、陳增約、薛德清、楊忠敬還有許許多多的故舊擠滿了禮堂。趙氏宗親的隆情厚誼正顯示你待人的真誠與做人的成功,趙氏大老趙海瑞與他的太太、公子塗裕,一早就在靈堂張羅,趙國群兄前一天就佈置靈堂,趙永生兄與許多宗親都參加祭典,負責公祭儀式進行的李錫榮兄更是全程主持,我與黃根文與楊忠敬,忝為五十幾年的摯友,向參加公祭的親朋戚友長官同事一一致謝致敬,足見金門的鄉情是如何的濃郁深厚,你在天之靈如有所知,自應一一護佑回報。

自從民國三十九年你、我、呂偉懷、童新福、薛克昌、楊忠敬考取私立金中中學一年級開始,就註定往後這五十六年綿綿不斷深、好、濃、厚的情誼,開學的第一天,我們的教室是現在中正國小前排靠最東面,我們個子小與「北仔」同學郝元幹三人共一張書桌,以後歷經併校,你去教書、我與偉懷、新福去花蓮,克昌到台北讀東方,似各奔西東,然而還是時常見面,難得的是「八二三」戰亂中,你幸運地娶到了小金門「西方」美女林金盾,我們都為你高興,我與忠敬替你「送定」是在炮火中渡過金烈水道才完成簡到不能再簡的「訂婚」儀式,已近半世紀,彷如昨日。「八二三」是一場雙方都不求勝的莫名其妙的戰爭笑話,打了二十幾年最後才在「死狗懶羊」中草草結束,我們當然是受害者,不過,反向思考後,我們又何嘗不是「受益者」,至少,沒有當年的「如花美眷」幾十年無怨無悔的「相夫教子」,何來現在的兒孫繞膝,你的長子明傑的財經專長與卓越表現,得到長官一再的賞識,一路升到上校,如非因照顧雙親子女而婉謝駐美的職務,相信「少將」的星星早就掛上了。次子明達太專注於科技專業,跟你一樣的「工作狂」,雖然是「聯電」的工程師,卻一再錯失成家的機緣。在這裡要提醒你,如果你「在天之靈」真的「有靈」,請改一改「不求人」的臭脾氣,姿態低一點,帶兩瓶五十八度的高粱酒,走一趟「月老祠」,誠心誠意地求請「月下老人」做做好事把紅線拉長一點,將明達、麗雯、華蓉與他們前世註定的佳偶對象速速綁在一起,這樣才會大大地減輕嫂子肩上的重擔。

「臭趙的」是對你的暱稱,表示我們很親近、親切又親熱,到底是誰先起的綽號,已經無從查考,可以肯定的是絕不是視你是「臭人」、「奧客」,你的有情有義、誠信踐諾,是沒有人敢否定的,但有趣的不幸是隨著歲月的增長,你臉上的笑越來越少,臉越拉越長,一副的臭臉加上又僵又硬、寧折不曲的臭脾氣,真是名符其實,十足標準的「臭趙的」造型,不是嗎?你從烈嶼中心起、寧山、湖下、聯合中心、垵湖、愛華、到最後的正義分校,那一個學生不怕你,回到家,那一個家人不怕你,就是我家,只要說一聲「趙老師來了」,誰敢再哭,再調皮搗蛋不乖?萬幸的是,你臉冷心熱,急人之急,苦人之苦,不是俠客卻比美俠客路見不平,尤其,嫉惡如仇,當面直剖,不留情面。我已經夠臭、夠「九怪」、夠惹人討厭,在你面前,我絕不敢逞強。這雖是你的「缺點」,卻不也是你畢生絕不褪色的「優點」嗎?從那天正義大老省府委員陳炳仁、前副議長陳再權諸兄,還有一群鄉親父老家長來送你一程,正是你待人接物,為人處事成功的明證,當時我替你一再地向他們道謝,也為你驕傲自豪,老友,你走得有光有彩。

起先,別人對你最大的不諒解,是你對人不理不睬,冷漠孤癖,迎面而來,卻視而不見,真像是萬貫家財的暴發戶,其實,這是天大的冤枉,大家大大的誤會了,原來上天對你獨特,讓你有別人所罕見的「超級弱視」,雖配了一千二百度厚厚鏡片的眼鏡,視力仍然改善不了多少,常年生活在比霧都倫敦的霧還濃的世界裡,想要「歡頭喜面」與人熱絡地打一個招呼,是何等的不易。四、五十年代,金門戴眼鏡的不多,最常見的就是你、我與莊熊水老弟,我們三人也常被人視作是「一丘之貉」的傢伙,說實在的,別人對我們的評價並沒有差到那裡,我們是都有點驕、有點僵、有點臭、甚至有點孤芳自賞的味道,但也有點自卑的潛在意識,我們的共同點是生在窮戶人家,說「家徒四壁」都是自抬身價,我小時是曾三餐不繼,新衣、新鞋是奢侈品,不破就夠好了,哪敢嫌舊,你與熊水也好不到那裡去。另一個共同點是我們雖然知道上進,卻無緣多讀一點書,得到高一點的學歷,使得在人生的進程中,受到比別人更多的考驗,得到比人更多的冷言,受到不比人少的衝擊,也都經歷了不只一次的挫折,值得聊為安慰的是我們都挺住了,雖然我們的成就不大,對國家社會人群的貢獻不多,聲望地位不高,但我們的共同點就是「始終如一」,「一業」到底,到如今也都是「小康之家」,最讓我們講話聲音比較大的是我們的子女都一一成人,他們目前的表現也都比我們出色。你是國家上校的老爸,「美國人的阿公」,兒子又是上市公司晶圓雙雄之一尖端科技工程師,夠值得偷笑的了。熊水的好兒子聖邦台大政治系高材生歷任電子媒體與平面媒體國際部主管,我這一生都受到一個「主任」管,可是我在家裡卻管了四個「主任」,現在這四個「主任」都分別高升了,正邁向人生的事業高峰,只是我們從不曾(也不敢)炫耀,知道的人當然是少之又少。

這三年來,你的家人一直都為你憂心忡忡、日夜罣礙,你也不忍拖累他們太久,朋友們更是三番兩次的打聽你的近況,你對自己的免疫系統功能衰退,幾已失去所有的抗力,早已心知肚明,於是一再婉謝好友們的探視,甚至祭出怕「受到感染」的恐嚇令,但好友們關切如故,不能經常探望你,卻可以輪流來,然後將你的現況讓大家瞭解,直到最後階段的「加護病房」,明知道你的反應已經非常微弱,大家還是要來,尤其許水澤校長與忠敬伉儷更專程從金門來看你,這珍貴的情誼,讓我們得到很大的啟示與很大的體悟,「自我價值」的認定不在於自己,而是來自四面八方一點一滴的肯定所累積的,這一生我們早已無所求,能得「安心」就已大幸。你耿直一生、耿介一生,在加護病房,你還在為子女成家的責任未能全部完成,必須由嫂子承擔而耿耿於懷。其實,到該走的時候,你就一切放下,安心地走。十一月三日在你農曆生日的前夕,你還是安祥地走了,為在世的七十二個年頭,劃下「古稀」的句點,雖然你千萬個不捨和不願地帶著些許的遺憾走了,你的家人和好友們忍壓著悲慟,堅強地面對眼前的一切。現在你已在我們既無奈又無力地依依中,順利在預定的吉時「進塔入厝」,臭趙的,我們會永遠記得你,以你為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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