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會
那夜,殯儀館相當冷清,只有兩個淨身,而且並未輪到我。沖過淋水浴,閉門入睡,卻輾轉床側難以入夢。晚上喝茶,跟秋月天南地北扯了半天,我真想不到她的知識廣博,而且健談,我陷入苦惱的情網中。
窗外的月光灑進臥房,驀地想起中秋節即將來臨,我得準備一些可口月餅、水果,帶到茶室和她共渡團圓夜。正凝思時,聽得有人輕聲敲門,翻身下床,打開門一瞧,秋月笑眯眯地站在門前。
「妳沒回家呀?」
她走進來,朝籐椅上一坐,俏皮地說:「今晚上在你這裡借住一宵,明天早晨天剛破曉我就走,行麼?」
中秋月餅有甜肉餡、火腿餡、豆沙餡、棗泥餡、蓮蓉餡、椰茸餡;有台式、廣式、蘇式、潮式,我問她喜歡吃哪種月餅?
她自己倒了一杯水,咕咚喝光之後,朝我說:「傻屌!我啥也不吃,我想吃你。」
「妳變了。到底跟誰學的?」
「跟你學的。你不承認是麼?」她說著熄滅了燈,脫去衣服,撲上床來了。
夜間風雨交加,掩蓋了臥房內翻騰呻吟與嚎叫聲。明知這是一幕悲劇,我卻把它當喜劇來演,渾身每一顆細胞都融入人鬼畸戀的劇情裡。破曉時分,我被尿憋醒,才發覺秋月已悄悄走了………
我頓時感到寂寞與空虛。蒲松齡的愁悶心情,悲憤貪官剝削、天災人禍中的農民苦痛生活,也影響了我的睡眠。
風颼颼,雨颼颼,榖似搓殘豆似揉,如同稼作仇。
朝無休,夜無休,滴滴簷聲不斷頭,聲聲點點愁。
翌日,我頭痛欲裂,毫無食慾,領班催我去掛門診,大夫診斷患了感冒,服過藥丸,繼續為客戶服務。但體溫始終在三十七度以上。拖拖拉拉,轉眼到了週末。與人相交,言而有信,傍晚時分,我吃了一碗陽春麵,洗過溫水澡,換了一件漂亮夾克,便搭車前往赴約。太陽尚未墜海,眼前竟是一片荒草湖坡的亂葬崗。走向墓地,凝視那斑剝石碑,竟是日本大正年間所建。我有些納悶:上週末夜間,此處異常清幽,青山環抱,是一片翠綠山莊,那座日式的茶室建築,便在這世外桃源西北角,為何找不到呢?正欲折返雨港,迎面一女子騎腳踏車趕來,下車,原是秋月。她向我解釋,今晚她為父親過壽,不能外出,勸我返回殯儀館。「下週末晚間會面,不見不散,共渡中秋佳節。」她還埋怨我來得太早,天黑之後上來才行。
臨別,秋月抱住我,附耳叮嚀:「冤家,我想死你了!」她的激情真摯,催我潸然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