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唱一曲「西洪之歌」──試論寒玉的〈心情點播站〉
《心情點播站》是寒玉小姐的第一本書。
收錄於書中的四篇新詩、十五篇沉思集,以及五十六篇散文,不管它記錄的是周遭的一切,或寫別人、寫自己,都有一個共同點,那便是真摯情感的抒發與延伸。而更令人激賞的是她以清新、平實、富有哲理的筆調,把內心欲表達的意象,透過華麗的文字做最完美的詮釋,讓人讀後有身歷其境與感同身受的怡然快感,它也是這本書最可貴、最值得稱讚的地方。
生長於島外島的寒玉,十二歲就跟隨家人遷徙到大金門,而後落腳在東半島的一個小村落——西洪。爾時的西洪,飛沙走石、一片荒蕪,被喻為是鳥不生蛋的地方。然而,在雙親「佛爭一炷香,人爭一口氣,人窮志不窮,腳步既已跨出,就得立下決心,無論歷經多少困難,都必須全力以赴,只許成功,不許失敗!」的訓勉和教誨下,全家大小同心協力、辛勤耕耘,數年後終於把貧脊的土地化為良田,也同時把寒玉孕育成一個亭亭玉立的美少女。雖然往後因家庭因素不得不輟學協助家人經營雜貨店生意,即使每天忙得團團轉,但並沒有減少她對西洪這片土地的熱愛,以及自己對文學的喜好。然而,這份隱藏在心中的愛戀和興趣,並非只說說或想想而已,而是該用什麼方式來表達,才能把心中那份思慕之情表露出來。於是,她選擇以筆來歌頌、來禮讚西洪的雄偉和秀麗。
我們可以從她的詩作〈西洪之歌〉中,讀到一行行令人心曠神怡的美妙佳句:
草在晨風中飄逸,翠綠如玉
露珠在花瓣跳躍,鮮嫩欲滴
靜聆林中悅耳的鳥語
欣賞枝頭盤飛的神韻
青山靜臥這土地
白雲山頂上漂浮
………
送夕陽、迎晨曦
碉堡、山巔
威武的戰士巍然站立
………
綠野平疇的稻田迎風輕舞
遠山、近野、高樓、矮房
都柔和在一片溫柔的光芒中
在這首僅十餘行的短詩裡,作者把西洪的晨昏美景,詮釋得淋漓盡致,如果與西洪沒有深厚的情感,不瞭解西洪的地理環境,焉能譜出如此優雅、柔情的〈西洪之歌〉。
從〈西洪拾穗〉、〈西洪景緻猶盛宴〉到〈西洪暮景〉,作者紀錄在西洪生活十五年的快樂時光,以及內心誠摰的感受,繼而地再從眾多的文字中,勾勒出雨後的西洪景緻,並以十行四句聯,寫出源自心靈深處流露出來的真情。即使她離開西洪已十餘年,但對西洪的愛和眷念,遠勝於任何一位曾經在西洪村住過的西洪人。倘若沒有深厚的感情存在,當她帶著友人重回故居復又別離時,又如何能寫出:
揮別了西洪,這孕育我成長的地方,曾經於此,縱情於山水,心靈的追求,由文字所散發出來的,是山山水水的愜意時光,每回返此,倍覺舒泰。這兒,芳美的容貌,清新的意象,不時在腦際徘徊!
儘管在這短短的幾十個字裡,作者不能把內心深處真摯的感受,以及西洪怡人的景緻赤裸裸地呈現出來,但我們卻能從其中窺探出她欲表達的意象是什麼。
收錄於書中十五篇隱含著哲理的沉思小語,是作者從生命的領悟到生活的體驗後,對人生價值的另一種詮釋。她告訴讀者們說:「生命靠自己創造,明日的命運乃取決於今日的成果,一個真正積極的人,會從生活體驗中去充實自己,也會用平和、寧靜的心去接納別人。」復又說:「每個人的思想、生活方式均不同,我們無權左右他人,卻也有權不受他人左右。別人的批評,如果是中肯、委婉,且富有建設性的,自然洗耳恭聽、虛心接納;若屬刻薄,且充滿惡意的攻擊,就充耳不聞,以免動搖意志,影響未來前途。」即使這些只是作者個人生活中的體悟,但我們可以看出她對生活中的每一個細節,對人與人之間的冷漠和人性的醜陋面,都是那麼用心地在觀察、在思考、在領悟,而後理出一則則不僅扣人心絃,亦能啟發人性,更能激盪腦力的沉思錄。讀者們看到的,彷彿不只是一般的「生活筆記」或「田莊小語」抑或是「隨感錄」,而是寒玉為讀者們書寫的「勵志文粹」。
〈佇足睹賞花崗岩〉是寒玉以軍眷身分,參加「陸軍第二十四屆文藝金獅獎」榮獲「散文類銅獅獎」的得獎作品。作者雖然以「國軍八二○醫院」(花崗石醫院)為背景,然整篇作品,卻聞不到一絲藥水味,更沒有為迎合評審而有「反共文學」或「戰鬥文藝」的說教味和煙硝味。作者以平實而華麗的筆調,首先進入讀者眼簾的是與花崗石醫院比鄰的小村落——夏興。
夏興的晨曦朦朦,輕煙飄昇向天空。遠望,海面遼闊無涯,漁帆點點,那無際的海景,有時靜默如鏡,悠閒自在,快樂逍遙;有時怒濤洶湧,翻騰滾滾的巨浪,撞擊岩石,捲起滿天水花………。
眾所皆知,花崗石醫院係建在夏興村後太武山支脈的花崗石山岩內,全憑國軍官兵以無畏無懼的戰鬥精神和堅強的意志力,經過二年的時間,將山崗開鑿成一個大洞,洞中有九條縱橫交錯的通道,分別設置醫療區,行政業務區,官兵生活區……等,為戰地軍民提供完善的醫療服務。當作者迎著朦朦的晨曦,佇立在山岩上遠望陳坑海域,繼而地又巡視了夏興村郊的田園美景時,幾乎把周遭的一景一物、一草一木,以及自己內心的感受,都做了最完美的描述。在整篇作品裡,幾乎以近一半的篇幅,把花崗石醫院的內外景緻,詮釋得暢達詳盡,情態逼真。當她帶領讀者進入到「神奇雄偉,舉世聞名」的花崗岩內時,則展現出一顆悲天憫人之心,無論是對生命的尊重、對病患的關懷、對醫護人員的肯定、對行政人員的辛勞……等,都有不少的著墨。把這座被稱譽為世界首座深藏於花崗石山岩內的醫院,提昇到一個完美無瑕的境界。讓人們親身去體驗它盎然的生氣,感受生命的絢麗,品味它的宏偉與溫馨!因此,我們認為〈佇足睹賞花崗岩〉乙文的得獎,並非僥倖,而是作者文學實力的展現,也是她二十餘年來辛勤筆耕,所獲得的肯定和殊榮。
寒玉心情凝重地說:「學歷一直是她內心的痛,在文憑掛帥的現實生活中,無法與人平起平坐,糾結的痛楚,唯有天知曉!」雖然,我們不能否定學歷在社會上的功用和它的光環,高學歷更是人人夢寐以求的,但每個人的家境、際遇和命運卻不一樣。在斯時那個兵荒馬亂又貧窮的年代,以及受到兩岸軍事對峙而引發的「九三」、「八二三」、「六一七」等多次砲戰的影響,並非人人有書讀、個個有書唸,沒有失過學的人,也永遠不知道失學者內心的苦痛。然而,擁有高學歷的人,卻也不一定有高人一等的品德和文學素養。一個沒有學歷的家庭主婦,在繁瑣的家務之餘,還能秉持著熱愛文學的初衷,持續不斷地創作,甚至結集出書,的確備感可貴。相信讀者們給予她的,絕對是肯定和鼓勵的掌聲!
其實,生長在這個現實的社會,與其仰賴別人,不如靠自己;只要自己有信心、肯努力,必有收穫,沒有學歷又何妨!文學作品所散發出來的光芒,照樣可以照亮大地每一個黑暗的角落。甚至,可以讓沉淪的社會向上提昇,讓險惡的人心得到淨化,讓墮落的品格獲得啟發。而部分擁有高學歷,腦袋空空、成天沉迷於酒色財氣的社會人士,又能以什麼來奉獻給這片曾經被砲火蹂躪過的土地?又能以什麼來報答這個孕育他成長的島嶼?因而,我始終認為:一個善盡本分而沒有學歷的人,應當受到尊重和鼓勵;一條不務正業的社會寄生蟲,不僅可惡也可恥,必須受到譴責!
寒玉因膽結石而接受腹腔鏡膽囊切除術,自己戲謔是「無膽的女人」,然而,膽囊只不過是人體器官中的一小部分,「無膽」照樣能活,只要活著就有希望,其他的似乎不必太在意。在祝福她新書出版的同時,也冀望她多保重,有了健康的體魄,何須「向天借膽」,因為她早已儲存足夠的「膽量」,要不,怎能立足在這個既現實又勢利的社會?別忘了文學是她此生的最愛,在「相夫教子」之餘,要充分地發揮所長,為浯鄉這塊寶貴的文學園地而寫!為我們的子子孫孫而寫!為這個民風淳樸、景緻怡人的島嶼,再唱一曲悅耳動人的——西洪之歌!
二○○七年春分於金門新市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