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上班日刻意排休假，原本排定的行程是跑郵局及銀行，為大兒子在郵局到期許久的定存辦理轉存到銀行。一大早妻臨時起意說：「咳嗽已兩個禮拜還沒好，事先沒預約，要當天看病得八點半前去醫院現場插號。」我看錶已近八點，教學醫院在市中心，時間緊迫要她儘快備妥存摺印鑑，匆匆開車上路。趕到醫院雖插上號卻掛了墊底的87號，護士交代人不能離開，隨時待命等候補號。病患滿座咳聲四起，妻有意支開我，將放存摺印鑑的提袋遞給我並提議：「看樣子要等很久，不如你去附近郵局先辦提款及電匯，等看完門診就可以直接去銀行辦定存。」通常我什麼都不管，只當陽春司機，啥事由她料理，難得有機會表現一下，欣然受命上街找郵局。醫院門警告訴我：「最近的郵局在某國小旁，須步行約二十分鐘。」好端端的天氣在我步出醫院時開始下起毛毛雨，真的走很久才找到。所幸沒人等候，填好提款單遞交窗口，小姐核完資料把單子退回說：「印鑑不對。」翻遍整個袋子只有一枚印章，出師不利無奈走回醫院，阿Q地安慰自己：「就把這兩趟路當成晨間運動吧！」

妻在候診席上仔細端詳那枚印章，分明拿錯了嘴巴還連說幾個對：「對對對，我拿錯了，要牛角的那個才是。」隨即貼近耳邊告訴我藏印章的地方，囑咐我開車回家拿，順便在學區的郵局辦好再來接她。耐住性子把車子開回家停在圍牆邊，走近大門渾身摸不著鑰匙才發覺鑰匙沒帶出門。我左看看右瞧瞧，巷裡正巧沒人路過，忘了奉行一輩子爬牆要開除的軍校校規，踏上車頂以單槓引體向上之姿，攀登一米八的圍牆頂，像走鋼索般在一塊紅磚寬的圍牆上找落地的空隙。院子擺滿盆栽，來回表演了幾趟，正愁找不到合適的間隙降落，客廳的電話突然響起，連響十來聲還不掛斷，顯然是有要緊的訊息通報。事不宜遲探足踩垮了兩盆榕樹，人呈半摔狀態跌入院子，摸索暗藏隱密處的內門鑰匙，所幸依然健在，進屋飛身接起電話：「我看完病了，可以來接我。」不是說要等很久嗎？什麼時候不好來電話，偏偏我人在半空中來？真想吼回去：「害我差點摔斷腿，該妳打119找救護車來救我。」當然我不失好男人本色，用比平日少三分之一的溫柔口吻回答：「事情已作了一半，學區郵局那邊不好停車，我換機車去辦，妳在一樓大廳稍等，好了馬上去接妳。」

學區的郵局人山人海，抽取的號碼牌比燈號差二十幾號，事到如今進退維谷，不等又能如何？擠在人群中耗了半個小時才輪到，把存摺、提款單、匯款單遞進窗口，鬆了一口氣以為十拿九穩，孰知服務小姐從窗內推出一個小鍵盤說：「請輸入密碼。」我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服務小姐提醒：「按鍵盤就可以。」提款當然要密碼，但存摺是大兒子的，我怎知他的密碼？一片茫然之後靈機一現，妻為了好記，習慣把所有密碼都設定為同一組數字，我篤定打上，回應「密碼錯誤，請再輸入」略作思索改按另外一組，服務小姐很慎重地警告：「還是錯了，你已經錯誤兩次啦，第三次再錯被鎖碼，就要本人親自回彰化原開戶郵局才能解開，你想清楚了再按。」大兒子遠在屏東上班，要他回彰化解碼比要他自己來辦的難度還高，我不敢貿然從事，摸索全身上下，沒帶手機也沒半個銅板，情急脫口請求：「您手機可否借我用一下？隨您計時，我付您現金。」我的唐突似乎侵犯了她的隱私，手機那可隨便借，真沒常識，難怪她用白眼瞪我：「我沒有手機。」

連串的巧合造成連串的不巧，虛耗大半天一事無成，比打了一場敗仗更令人頹喪。看似簡單的小事，竟讓一向自持思維縝密的我束手無策，焉能不七竅生煙火冒三丈。妻見我面無血色，寬慰我說：「好啦好啦，你去管你的國家大事，此等小事我來就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