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關漫畫的往事
小時候的錢很大,不論物理意義還是精神意義上來說都是,如果你用過或見過舊臺幣會更有感。
1992年台灣開始實施新著作權法,各家出版社正式與日方取得漫畫版權,一時間東立、大然、青文、尖端百花齊放。
正式授權後的漫畫最初一本賣六十元,媽媽一週給我一百元零花,可以買本漫畫再配包鹹酥雞、大杯紅茶,百元新臺幣剛好用盡,悠然的一下午。
然後,漫畫越來越貴,百元悠然的下午也早已不在。
國小尾聲開始追《灌籃高手》、《七龍珠》,升上國中後再追《將太的壽司》、《神行太保》,最愛和三五好友去書店亂晃,特別是漫畫專區,只要看到最新一期的單行本就立即下手,先收到墨綠色的帆布國中書包裡,再若無其事的回家,晚上說要念書,其實是躲在房間裡看漫畫。還為了漫畫買了三格櫃,等到媽媽發現時,三格櫃早已塞滿漫畫,準備再買新的櫃子。
每次將漫畫從書包裡拿出來時,端詳那嶄新的封膜許久,讚嘆這是什麼美好的巫術,光潔而平滑的保護封面上鮮艷生動的主角彩繪,總想著是否要撕開呢?我好想知道故事的後續,但真要撕開如童話美好的光潔封套嗎?
現實與想像的掙扎在小腦袋裡,成長就是一種判斷孰輕孰重、誰先誰後、什麼要先被割捨的過程。
長大後有機會到書店工作過,當時店內書籍可以帶回家看,只要登記借書本,然後記得歸還別弄髒就好,簡直是沒歸還期限的圖書館。
最好的一點是:「可以拆開漫畫封膜。」
店長交代可以偶爾看看,但不要無限制狂開。然後他教我怎麼把拆掉封膜的漫畫,再用別種塑膠封套裝回去,塞回架上成堆的漫畫樹林中,這一片微枯的落葉是分辨不清的。後來我去各大書店買漫畫時,都會認真檢查封膜是否被換過,也想想那段書局歲月。
前年《鬼滅之刃》完結,劇場版《無限列車篇》拿下票房寶座,在疫情時代重新燃起電影熱潮,我也忍不住買了全套,二十三本嶄新的漫畫被寄送到家,閃耀著錢之呼吸的光芒,一時間竟不忍下手拆閱,就這樣新鏘鏘的擺在書櫃上大半年,原本對「鬼滅」無感的妻子被我推入坑,先看了動畫篇,再看《無限列車》,一邊大哭:「大哥沒有輸」,一邊大叫:「你怎麼一整套漫畫都沒拆來看,暴殄天物!」
為什麼我不拆呢?
或許,就怕拆開之後,我又成長了些,童年離我更遠了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