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學期開學，學校安排我每週三、四各上小六與小一的課後班，知道當下心想，小六與小一剛好是兩個不同階段與極端，應該都忙碌也不輕鬆；反正就是人生的學習與歷練，一切都不會白白浪費與毫無意義的；且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全力以赴、使命必達。
面對惡魔的挑戰只有戰勝他
以往沒有帶過小六課後班，雖然平時代課過不少高年級，卻都是短暫的授課，無連續長期與高年級學生接觸與相處。剛上第一次課時，望著他們個個高頭大馬，感覺瘦小的自己快被淹沒與窒息，和他們先禮後賓，呼籲他們要自重自愛自律（我想他們聽得懂才是），沒一會的克制，就有早寫完功課的孩子開始撒潑、作妖，一直喊無聊的講話，影響著同學寫作業，趁我改作業沒注意時偷吃東西、三不五時出口成章、還頭頭是道……，在我勸告、制止、處罰後才漸收斂，只能說小六生真是小怪獸中不受控的野獸！
再次上課時寫完功課仍有學生亂射紙飛機，趁我上洗手間時躺桌上耍寶、擾亂，排隊集合時偷跑，偷塞飲料盒在抽屜、更發現有霸凌學習程度較弱的5年級與欺負同年級不敢吭氣的同學……，很多的狀況不斷，磨練我的耐心、考驗我的智慧、挑戰一位身為老師的韌性、極限……，有時候不適合鐵的紀律，但也完全無法施行愛的教育，後來才真的深深體會到孔子有教無類的用心與偉大，也靜下心思考那些老是刻意挑釁的學生，會不會其實私下自卑？所有的搗蛋與破壞，不過是想吸引人注意？或有身心上的障礙呢？想遠了還擔心以後長大成反社會人格。而霸凌更是很糟糕的現象，不可忽視，縱容甚至會造成極大的傷害與不良後果。尋求主任協調、幫助，跟導師反映與建議，自己也苦思良策，衷心希望能有平靜無波的一學期……。
而高年級學生無法比照中低年級課後班模式，他們寫完功課只想飛出教室在操場奔跑蹦跳，揮汗的拚命廝殺籃球，釋放他們野性的青春，分泌旺盛的賀爾蒙……；坐不住的他們，讓我破了一向溫柔的形象，數度嚴厲地斥責，只差沒有狂飆怒吼。而身在公門好修行，上課前2週的放學後竟都陷在負面情緒裡，卻也不想輸、承認被打敗的立馬轉換正能量，因為讓妳疲累的畢竟是少數。小六生通常已有自我意識，有時候懶得理他，會不會也是一種反向操作方式？是不是只要靜靜的陪伴他渡過那些他自己也不清楚的狂風暴雨，便會有好效果？只是其中的分寸拿捏與火候力道卻難以精準無疑。
以前一直相信儒家思想的人性本善，人生屆知天命卻崇尚道家的無為而治，但帶小六生又讓我想到法家提倡的人性本惡，當妳轉變態度用「最高級的懲罰是冷漠」待他時，他卻跑來告訴妳：沒被老師罵覺得不習慣！所以是不是愛自虐？是不是欠修理？只能說後生可畏啊！
面對天使的無知只有指引他
以前有帶過小一經驗，雖然剛開始較費心與麻煩，建秩序、立規矩……一直到學期結束也不會太清閒，但成就感無限！當年帶的那一班，即便現在已是小三，仍會不時跑來找妳聯繫，有時上廁所都得繞路，因為經過教室外，免不了都會被大聲地歡呼喊叫，這種小騷動惹得我不好意思，特別對該班正上課中的老師。
面對小一，第一個月會至各班教室將他們帶至指定課後班上課，一個月後差不多熟悉學校環境，就訓練他們認識教室、自己結伴來上課。但通常帶小一的第一個月妳會有那種聽不懂人話的無力感，許多事要重複再重複講許多遍，許多狀況也哭笑不得，功課始終沒有帶的、寫甚麼功課都搞不清楚要一直問的、忘記午休前上廁所、水壺先裝滿水、揹錯同學書包的、餐袋不見的、好玩將貼紙貼滿整張椅子、嬉鬧在地上塗鴉、捉弄同學白膠黏滿衣服的、課上到一半流淚說想媽媽的……，也常常面對他們在下課後的意外受傷戰果，動不動的跟老師報告這報告那……。
不能露出不耐煩、要和顏悅色的保持笑容，深怕傷了才脫離幼兒園仍懵懂無知的他們幼小心靈。每次最喜歡他們的午休時刻，窗簾拉上、漆黑的氛圍下，是唯一能安安靜靜的時候，畫面格外舒心啊！而我通常不會休息，觀察他們動靜外、也趁此抄寫聯絡簿、順便點名、準備好當日獎勵的零食或餅乾（配合疫情、寫好功課再帶回家）。一年級功課較少，大部分學生都能在第3堂課順利完成，剩下時間通常安排看影片、跳舞律動時間、分享孩子們作品……，總能在健康有益的影片中藉機教導他們日常生活的價值觀與正確學習精神，在盡情與賣力的師生共舞下感情逐步融洽、密切，即便只是輕巧的樂高組合、一張隨手的圖畫、醜不拉幾的摺紙，只要給予小小稱讚與鼓勵，他們便會銘記也能產生莫大自信！
當你聽到學生說每星期最期待上週四課後班，聽到他懇切地詢問可以跟老師握手嗎？聽到他說我愛妳！請妳吃生日紅蛋、稱讚妳的耳環漂亮、好奇盯著你手臂上的刺青貼東問西問、跟妳說聞到口罩上的香氛貼、得意的猜測是蘋果味道、毫不保留跟妳分享家裡任何事，常無意間知道很多隱私與祕密，也就繼續當隱私跟祕密的守口如瓶，作孩子最信賴與忠實的聽眾。許多的許多……幾乎都是小一生普遍擁有的天真、無邪、浪漫特性！卻讓人覺得開心與歡喜……。
惡魔與天使是雙面的綜合體
當了老師後，才打破一般人對老師穩定薪水與寒暑假期的羨慕既定印象，深入瞭解才知道老師也有不為人知的辛苦一面，不管是正職老師、代理代課老師、課後班老師都一樣！像沒當過媽媽的人在你面前說當媽媽最容易，指導妳應該怎麼做……，像研究所讀理科的人說中文系最簡單了，哪像我們理科要做實驗……，我難以認同、也無法接受。所以每個行業、每種身分都有它的苦與樂，都要親身實際的體驗過才好開口的認定、批評與指教。而傳道、授業、解惑的老師更是如此！
每週三與週四的小六跟小一課後班，雖然上課心情與氣氛截然不同，而開學至今經一段時間的磨合，也感覺越來越上手，就算偶爾挫折、沮喪再來襲，還是會懷疑少少的時薪，有需要這樣的認真投入嗎？卻終會想起有一年帶了近一個月的那班四年級，休業式結束、放暑假前、那個燃燒的午後，一切整理完畢就緒時，我站在教室門口微笑著給每個孩子祝福與鼓勵，並說再見看著他們一一離開……，回家路上那種身心脹滿的愉悅與美好，久久無法消逝……。繼續走自己喜歡的路吧！做一個稱職的課後班老師！每一個小孩都像惡魔，卻也都是天使，惡魔與天使是雙面的綜合體；唯有老師秉持不忘初衷的教學熱忱與活力，不放棄每一個學生，才能戰勝惡魔與指引天使，帶他們一起飛向更高更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