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觀德橋

發布日期:
作者: 杜世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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橋因水而產生,架在流水的兩岸,以便往來的一種交通設施。任何道路在跨越流水的兩岸,都必須依賴橋,不必涉水泅渡,就能通行無阻。真是路到流水必有橋,橋連著路,路接著橋,橋路相接,融為一體,橋樑成道路的延伸,橋就是水上道路,帶來交通的便利。橋和水面隔離,讓人從橋上走動,使人心裡有踏實穩固之感;水往橋下暢其流,一切順其自然。橋特別注重與自然的協調,猶如鑲在自然中,彷彿就是大自然的一部分,流露出中國人的自然觀。
在古往今來,「造橋修路」被視為善事義舉的傳統道德風尚,造福於民,當作功德無量加以褒揚,也是官員作為政績和人格追求的實際表現,建設中帶有濃厚的政治色彩,促成一股強大的造橋修路動力。造橋又比修路更受重視,橋有路所沒有的浪漫氣息,它不僅具有交通實際功能,在選材、結構與外觀上常因「水」隨之而異,形式大小豐富多變。還非常注重橋樑的裝飾,強調務求其美,在實際的安全與舒適的基礎上給予美的加工,透過悅目、賞心,表達出某種思想觀念,形成具有鮮明的地域或民族風格。只是大橋未必盡人皆知,小橋也可享美名。
由於金門島嶼遭清康熙二年遷界焦土後,軍政、商業、海運的重心移至後浦;海路的航向,港澳的興廢,滄海桑田,怎會沒有變化?也許,官路還是那條路,但已不再是官府文書傳遞,官員往來必經之路,官路的功能必定有所改變。
近代中國的變局,因鴉片戰爭戳破大清威嚴門面,終結了明清以來的「海禁」政策;在1842年屈辱的南京條約中,廈門始正式開放為對外貿易港口。官路上一座建於1850年,在高坑村郊架通溝渠上的「觀德橋」,不免引發聯想,與廈門港口的開放交結串聯在一起。推測:列強為掠奪南洋資源,急需苦力;1860年英法就迫使清廷開放華工出洋合法化,促使東半島因風強土瘠,耕作難以維生的一些家境苦寒,生活無著的精壯鄉人,在無可迴避的生存壓力下,想活下去,愁腸百結的拋下父母妻子幼兒,孑然一身,無一不是經由這座橋行色匆匆,汗涔涔,背井離鄉,然後在後浦搭船赴廈門港,才能出洋求發展。鄉人心裡懷著有朝一日回來光宗耀祖的夢想,總記住出來是為了回去;因此,落番是巧合,也是必然。
然而,異鄉謀生不易,成功更難;落番的鄉人如過江之鯽,真能衣錦榮歸,再過此橋亦不過十之一、二。送往迎來的歷史曾打從橋上匆匆而過,留下不可磨滅的足跡;層層疊疊的腳印,刻劃多少不同的心情,無可奈何的嘆息,聯繫著人間悲歡離合的種種複雜感情,留下難以咀嚼的記憶。直到兩岸對峙,「落番」成為一個專有名詞,一個特定的歷史印記。至此,觀德橋也就被遺忘了!
來到這裡,看到的情況與我的想像不同,這是意料中事,不足為奇。橋是運用「因地制宜」與「就地取材」的原則建造。以現在的標準來看,由四塊長方形花崗石板鋪成的觀德橋,不過是一座小石橋,橋的兩端各一對望柱由整塊花崗石雕成,一端是簡單的四方柱,柱頭造型為圓形尖尾狀似花苞稱為蓮柱,意即君子;另一端一對石獅相守相望,讓過橋行人平安之意。但從望柱與橋面邊緣留下的榫孔痕跡可看出,望柱與橋面兩側應有欄板組成護欄,作為防護設施,給過橋行人以明確的界限和心理上的安全感。如今,兩側欄板已不見,橋身則粗獷平實,確實是原汁原味的古橋。
建一座橋,通常要在橋邊立碑、刻名以資紀念;仍立有一方石碑,中陰刻「觀德橋」三個楷書大字,用小字右刻建橋年代,左刻捐建人名字,俊秀的書法為橋樑增添文采,引人停下來瀏覽一下,橋變成一處風景。
橋的命名,其橋名用語精練,易產生感情的聯想,總是洋溢著濃厚的文學氣息,包含著深邃的文化意蘊。因而,「觀德」乃揭示人的道德風貌和感情心態,亦不忘潛移默化。
遙想當年過橋的鄉人早已不存,一切沉寂下來,宛如一場春夢,消逝於無情的歲月之中。橋端的石獅依舊看著人來人往,看著世代流轉,懂得保持不動,知道怎麼緘默,平靜淡然,也就沒有負擔的守候到現在。
橋邊放眼望去,可見平坦寬直的環島北路,車流成河,轟隆轟隆地呼嘯而過的車聲,代替昔日鄉人緩慢而沉重的足音。站在橋上,自然感慨萬千,少不了唏噓喟嘆;不知島東來、南洋返於此橋時,可曾拍下他們疲憊不堪的身影?流水潺潺的溝渠,可曾錄有他們的聲聲悲嘆?那是意味著一種人與環境的抗爭,被迫的生存選擇,不屈於命運的無奈。然而,這畢竟是些古老的故事,遙遠的話題。但無論功成返鄉或埋骨異鄉,其遠赴南洋謀生、不畏險阻的開拓進取精神,足以感動和教育人,值得後人學習與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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