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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形第三者的婚姻

發布日期:
作者: 李明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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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國大文豪托爾斯泰在其名著「安娜.卡列尼娜」(ANNA KARENINA)中寫下經典名句:幸福的家庭都相似,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我的公婆婚姻應該是屬於後者吧。
我的公婆各生於中國大陸的浙江省和湖南省,民國38年國共內戰,因緣際會之下,兩人都到了廣州,因而認識;當時公公在軍需廠工作,在內戰危急之際,必須隨軍隊來臺,認識已半年的婆婆,在公公搭最後一班船前一個小時趕到,希望隨公公來台,因此他倆在國難期間,必須先在海南島成婚,方能以軍眷身分來臺灣定居,次年生下第一個孩子--我的先生,其後,陸續生下三位小姑和一位小叔。
來臺後,公婆居住在臺中,後公公轉任公職;當時因臺北的教育機會較多,婆婆為了孩子的教育,經懇求請調,全家搬到臺北。後來,婆婆因為小孩多了,為維持家計,在住家前面開了雜貨鋪;根據婆婆的說法,當年的雜貨鋪生意很好,每月的營業額都高過公公的月俸,使得三位小姑可以上私立的高中(職)或五專,小叔也可以上私立大學。
我和先生結婚12年後,公公作古;和婆婆,在她離世前,相處了35年。結婚時,婆婆已收掉了雜貨鋪,口齒清晰的婆婆,閒談往事時,總會提到雜貨鋪的一些往事,如某人賒帳不還,某人到店裡鬧事等等情節,惟與公公的感情始終有些撲朔迷離,公公曾言,如果不是他,婆婆不可能來到臺灣,言下之意,仿如他是婆婆的恩人;婆婆則在喝酒時,藉機吐露心事,說公公不疼惜她、假鳳虛凰一番等等,總令我這個媳婦十分納悶。
民國76年7月15日臺灣解除近40年的戒嚴,海峽兩岸開始恢復常態,之後公公即不時請託在台親朋好友,返回故鄉時打聽對岸的親人故舊。
我是長媳,或許公公信任我;經過二年多打探消息的某一天,公公拿了一封信給我看,才知當年來臺時,公公已和故鄉的夏小姐論及婚嫁,這封信是夏女士的回信。原來四十餘年前,公公和夏小姐是同鄉、同學和同事,志趣相投,進而相戀,惟長輩認為夏小姐生肖屬虎(大公公一歲),公公生肖屬兔,有所遲疑,因而擱置了婚事。
當年二人在故鄉的愛戀之情,都以書信往來,三年間積累了深厚的情愫;四十五年後開始互通,也多以書信傳達思念之情。依據公公所遺留的三大紅色卷宗信件,可以看出他把服務公職四十餘年的經驗,應用在兩人的通信上。他將自己寄出的影印信函稱為雁去、夏女士的來信稱為來鴻,雁去來鴻均依時間先後順序編目存檔。他與夏女士的通信,直至離世前約四年期間,雁去55封,來鴻44封。雁去來鴻每一封短約四、五百字,長約二、三千字;以當時郵遞的時間言,每一封信約須一週至十天左右,可以說兩人平均約二週即互通一封信,顯示兩人之間通信相當地頻繁,也可以看出兩岸阻隔前後的書信往返,文字扮演著兩人的精神出口和慰藉,當渴望接獲回信時,夏女士還戲稱之為「精神債」。
公公想方設法找到夏女士後,二位在海峽兩岸各自嫁娶,有了後代,年齡均逾一甲子的公婆輩,雖然已逾談情說愛的年紀,但感情的線路再通,積累了多年的思念,卻恍若年輕人般盡情傾訴。
民國79年3月30日,由公公雁去第一封信:他先表達唐突之意,惟知道伊人的音訊時,欣喜若狂、雀躍不止,思潮澎湃難息,又恐去函不便,但夜闌人靜,繞室難安,且自忖他(她)們的感情如陽春白雪,此情可證天日,故一吐衷曲:除介紹自1944年後跟隨父母自故鄉赴南京、到廣州,再到臺灣的過程與結婚後的家人現況。當晚他不知不覺地書至天亮、騰陽正露後才人倦方歇。夏女士於4月下旬來鴻,公公稱如獲至寶;而夏女士對於闊別數十年,隔海彼岸寄來熟悉筆跡的信函,亦感到萬分高興,信中寫到:心潮澎湃,浮想翩翩青年同伴,同時也介紹她1948年遵從父命結婚,其後至杭州教書,1979年退休。她形容自己:半輩子風風雨雨,經歷不少波折,一言難盡;甚至興起:漫長的45年呀!許多話要對你說,又不知從何說起的感嘆。在夏女士第七封信(1990年9月),提到「風雨波折」的部分情形,係她與公公失聯、失戀,而與其先生的結合,因相識時間短,受形勢所逼與家庭之壓力,脾氣變差,惟先生有修養、待人誠懇,有了兒子以後,才慢慢改善;第十二封信(1991年1月),再加描述「風雨與波折」,包括先生肺疾住院9年,最後切去一葉左肺;文革時,知識分子須與工農結合,她當過工人、做過農民,五味俱嚐,人也折磨得失去生活信心,但艱苦的生活,使得她的意志鍛鍊得更為堅強。這些波折、打擊、經驗和意志的鍛鍊也顯示在其後的書信上,夏女士不斷扮演朋友、分析師和導師的角色。
公公在存放雁去來鴻第一卷檔案夾的首頁,夾上一張他所書寫韋莊「浣溪沙」、晏殊「蝶戀花」、柳永「鳳棲梧」的詞牌箋,其中較為人所熟知的「夜夜相思更漏殘,傷心明月憑欄干」「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道出他的相思與深情。在公公雁去的第四八封信(民國82年6月)中提到「您(指夏女士)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盼、最長的念、最大的喜,也是最深的痛與苦」,由此看來,公公喜歡聽「明月千里寄相思」等老歌,喜歡看紅樓夢、電影「金玉盟」、「魂斷藍橋」歡悲淒美的愛情故事,其來有自。我曾經聽到先生提起他的童年往事:只要是明月之夜,其父親就會在庭院以二胡,如泣如訴拉奏「明月千里寄相思」等老歌,可以看出公公和婆婆結婚以來,夏小姐始終存在公公的心中。
  民國八十年代,兩岸初開放,受惠於臺灣經濟奇蹟,當其時臺灣人民的經濟與生活高於大陸百姓,返鄉探親之際,大都會帶禮物贈送親友,公公亦不例外。他曾託親友贈送夏女士兒孫美金、保健食品、隨身聽等,夏女士也回贈當時浙省有名藝術家的字畫、土產等;進而在當年五月,重新和夏女士通信後年餘,同與婆婆前往探視岳母、姨妹,經廣州、南昌之際,前往杭州會見夏女士全家。依據公公返臺雁去的第廿五封信(民國80年5月),其中一段:我倆相識相知於當年,分離遠隔關山,已歷四十餘年,此番重逢於異鄉,老年相聚,實亦有生以來初次面對晤談,年輕時身影,仍尚縈繞腦海,人世滄桑,歲月無情,逼令我倆白髮相見;感謝您親至車站接待,是日甫出車站,乍見之時,悲喜交集,心頭跌宕難已,一時話不能講,淚亦不敢流,鼻酸喉結,相對無語辛酸萬千,許久始出聲。此情此景,至今思之仍覺惘然!顯見公公的純情,仍難忘懷初戀的情人。依據婆婆的描述,當時他(她)們會面時,公公一時語塞,而夏女士已非當年美麗的少女,她穿著類似中山裝的衣褲,後來在樓外樓聚餐後,遊西湖時,不知為何,她還不告而別,自行先回家,讓大家一直找她(夏女士在其後書信〈來鴻第十七封信,1991年6月〉解釋,因碼頭排隊回湖濱的人山人海,頭發暈,只好先擠上船回家,之後,她也承認自己失禮了)。顯然經過歲月的梭運,現實會產生變化,然而記憶經過時間的轉化卻因模糊而美化;公公對於夏女士的印象,恐怕還一直停留在四十餘年前初識之時的美好印象!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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