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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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論文武全人教育
基於時代之需求,高品質之學術教育不但是現代國民的競爭資源,亦是現代職場決策者之基本條件;更攸關決策後之良窳與否。展望未來,一位優秀的公民,他至少應該具備有下列之能力:其一是正確而獨立的思維力;其二是分析運用資訊的判斷力,其三是解決問題的精幹力,其四是協調整合的溝通力,最後是見識恢宏的國際觀。展望未來,不論是職場或臨場之決策者,可預見的是他勢必面對錯綜複雜、立場殊途的爆炸性資訊,若缺乏正確而獨立的思維力,他將一籌莫展,不然就是言人人殊,莫衷一是,其後果可知。 而如何建立正確而獨立的思維力?那麼就需要具備有分析及運用資訊的判斷力,具備了這兩項能力後,才有自信及能力去面對問題並解決問題,但處在專業當令的時代中,團隊的精神及潛力之開發,才是組織發展及成功的基礎。設若沒有此種基本概念,猶迷戀於單打獨鬥,或「天縱英武」式的幻覺中,其下場恐怕不是一句剛愎自用就可以收場的。因此如何運用及鼓舞團隊潛力,進而運用週邊社會資源,那就非有過人的溝通表達能力不可,有了上述這些能力後,才足以培養所謂的國際觀了,而此端賴文武合一之全人教育。 我國自古因鑒於國之大事在祀與戎之故,因此文武教育向是不分家的;所謂禮、樂、射、御、書、數六藝之教育。春秋時有名的晉、楚城濮之戰,趙衰向晉文公推薦卻榖為中軍元帥,理由就是「說禮樂而敦詩書。」(見左傳僖公二十七年,另按說即悅也)其後卻榖卒,以先軫繼任,其理由也是「上德也」(因先軫有德,所以令他將中軍)。同時在楚軍元帥人選方面,楚人在戰前即已預料必敗,緣於其中軍元帥子玉「剛而無禮」。從這段史實可以看出來不但在教育上文武不分,即連最重要的選將一事,也特別注重於是否除武略外,尚有文才禮樂否? 但現今的教育卻是個文武分教的時代,雖然自二次大戰以後,拜經濟復甦之賜,許多世人開始重視文武事,也有餘力去開發這個領域,但事實上成效並不佳,一般大學雖有軍訓課程,學子們也上成功嶺受訓,但卻也脫離不了皮毛及形式主義之框框;而軍校生之教育雖亦自榜文武合育,但終不脫忽視或輕視文育之意識,更甭說有關重要經典思想之訓練。易言之,不管是文人或武人雖說在形式上有交識之論及實施,但終究難脫形格勢禁的侷限。 「文人講武事,大都紙上談兵;武將論文章,半屬道聽塗說。」事實上就算是在本科內之教育,國內學風仍瀰漫出一片急功近利,不求深入經典的迂闊疏空學風。君不見多少自命為專家者之浮論,誠令人不敢回憶之痛事。如果我們同意周代「士」的階層為我國知識份子之源頭,則更可以肯定我國傳統教育本就是文武合育。我國歷代並無專門之軍官學校,但代有名將輩出,尤其可貴者是他們泰半文武兼具,遠者如城濮之戰的先軫、再者如赤壁之戰的周瑜,及一身擔蜀漢安危之諸葛亮、近者如敵人聞之喪膽的岳武穆(飛),而清末曾、胡等人更以一介書生挽大清之危局於覆鼎之中,蓋因在於我國古籍不乏兵學之要;如左傳、孫吳兵法等。而文武合育之傳統思維更使他們在求知過程中惟衍益遠。因此如何重返經典,探尋這個思想源流,即是本文所要論述的重要。 文武合育,有形式者,例如古者所謂奇日習武、雙日學文,或有謂春秋溫文、冬夏練武之謂;有以學習方法來涵育者,例如同為一本《左傳》;事實上,我國歷代名將皆好左氏春秋。不但可從其中習得戰爭之思想,更可從中學得文采之瑰麗與章法。同樣是一本《論語》,不但可從其中知曉聖賢之道,亦可從中學習文采風流,前者得其肉,後者得其骨。此種方式就如同三傳中,《公羊》、《榖梁》中之「春秋微言大義」一樣。因此針對文武合育之觀念,本文擬就教學方法,舉左傳、論語為教材,申舉如何舉文武合育之目標,以不同之教學方式來完成之,蔚為本文之重心所在,並於後半部論述之。 周代貴族子弟大體上都受到六藝的教育,這是有事實為證的,僅舉春秋時期在將近三百年的時間中,就發生四百八十三次戰爭,在封建體制中,執行此項攸關政權存亡的當然是貴族本身,因此若無武事者定不可能在那種動亂時代中存活下來?《左傳》僖公二十八年記載晉魏犨因違背晉文公軍令致胸部受傷,文公派人探視其傷,若重則殺之,不然則基於惜才理由而存活之,史載魏犨見使者來,竟能負傷「距躍三百,曲踊三百。」可見彼等之強悍與健壯。但徒力是不能服人的,必須兼具文德,所以在前述晉文公選中軍元帥,趙衰推薦卻榖之理由竟是「說禮樂而敦詩書」。封建秩序中的士正是在這種特殊的文化中陶冶出來的。 禮記「王制」篇中言:「樂正崇四術,立四數,順先王詩、書、禮,樂以造士,春秋教以禮、樂,冬夏教以詩、書。」從這些事實,可見在當時文武不但不能分開,更是貴族子弟教育中的重要內容。今人錢穆先生《中國歷史精神》〈中國史上的國防〉,有一段話更可為這論點提出有力說明:「自古以來,中國的將官,本都是文武合一的,最高的將領大都是文人,所謂出將入相,在外立戰功,回來可以當宰相。這在唐朝前期,幾乎成為常例。……所以這也決不是軍人干政,只是當時之文武不分界線而已。……直到元朝,始有文武官職之分。明代的銓選制度,也分為兩部,文官由吏部、武官由兵部,文武遂此劃分。」 為了進一步闡明這項論點,我們再引《孟子,萬章》篇中,公父文伯曾對士的描論如下:「士,朝受業,晝而講貫,夕而習復,夜而計過無憾,而後即安。」從講貫、習復、計過等各種活動顯示士所受的各種知識活動。而我國古代文化的特色主要表現在禮樂傳統之上,孔子即曾說:「殷因於夏禮,所損益可知也;周因於殷禮,所損益可知也;其或繼周者,雖百世可知也。」《論語為政》但為了在那種動盪時代中定威取霸,光有禮樂是不足的,因此軍功遂成為國君賞獎之重要依據,《左傳》哀公二年趙簡子伐鄭誓詞中云:「克敵者,上大夫受縣,下大夫受郡,士田十萬,庶人工商遂,人臣隸圉免。」 其後最有名者莫如創湘軍不世之功的曾國藩,當其丁憂其間,以一介書生奉命辦團練以平太平天國之亂時,深覺用兵非其所學而遑遑不可終日,但隨之一想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者禮樂文教聖賢之教也;戎者定國靖亂之道也,先哲本不分教,散之於左氏春秋、孫吳兵法之中,斷視如何存乎一心而已,遂深入研討之,終使一介書生搖身一變為身繫大清半壁江山之中興名臣。本文不厭其煩旁徵博引各種史料,其目的無非在提示文武合一之教育,本就是我國優良之傳統,今日重倡之,不但有恢宏先人之德意,更有以為時用之效! 但目前一般中文教育,泰半僅止於文言翻白話,頂多再加上作者背景說明等而已。此種皮毛式之教育本就非正統教育家所苟同。因為所謂讀聖賢書所為何事,其實就已說明了中文教育中,最重要的是文章中義理之領悟,再求章法之臨摹,最次者才是古人注疏之工作,即今人文言翻白話之活兒。而人師經師之分別,何嘗不基於此?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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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媽媽的故事
社區裡開了免費的「繪本欣賞」課程,我也報了名參加。學音樂的我,會參加的原因是被課程以「如何演奏繪本」的「演奏」(perform)這個字詞所吸引。 授課的簡素津老師帶來幾本國內外的繪本,親切示範持繪本的手勢和身姿角度,由於觀賞繪本演奏的主要對象是幼童,我開始去適應這個陌生的感覺,重新憶想自己幼年時的點滴,來體會現今孩童的行為,將身段放低再放低、語氣放軟再放軟,能將工商寶貴的時間捨掉,改為貢獻給兒童,心中反而覺得很快樂。 如此運用肢體語言(也可以配合自製道具)和口語(甚至吟唱)的種種技巧,藉著繪本的圖文情節,帶領孩童進入戲劇般的想像世界,從而教化健康的身心,安慰寂寞的童心(因為孩童都認為父母不了解他們、不願多陪陪他們,我們自己小的時候何嘗不也如此認為呢?) 但我並不了解簡老師為什麼會有如此的愛心,十幾年過去了,知道在她擔任副團長的「淡水故事媽媽」種子團裡,團長林素幸老師的故事之後答案才漸揭曉。 五十年前,當林老師就讀小學二年級時,導師因為請產假,學校派來一位代課的導師,新導師還在讀大專,除了教學認真也跟同學玩成一片,像家裡的姊姊一樣,關懷每一位同學家裡的情況,對於擔任班長的她尤其照顧。當時林老師的家裡因為經商失敗又被倒會,中午的便當盒裡除了白飯幾乎沒有什麼菜,導師每天中午把她叫來辦公室一起吃飯,除了把菜分給她之外又添加了一顆蛋(導師家是開養雞場和養鴨人家),這樣和導師共進午餐的情況直到代課結束。很多年以後,她想循幼時的記憶再去找那位老師的家(入口處有一叢花樹,香味撲鼻令她難忘),但昔日的鄉下已變成城市,物換星移,當年的景象已成追憶。 早期的農村社會純樸,經濟雖還不好,但家家和樂安定,而一顆蛋仍屬得來不易,這樣每天一顆蛋的滋補身體,讓林老師銘記在心。而後她居住在淡水鄉下,附近的山路旁種植著成群的柚子樹,每逢春天花季來時濃濃的蜜香隨風四溢,深深喚醒以前在導師家初遇那一棵花樹的情感。 如今,我終於明白從國小教師退休後的簡老師和林老師,之所以會擔任「故事媽媽」的義工並成立團體感召志同道合者一起推廣,是緣自一種回饋社會的心情,也使得我們在上課時,除了課程有趣寓教於樂,還浸潤在說不出的大愛關懷裡。 我的住家隔壁的小男孩原本到了四歲時還不太會講話、個性極害羞,常與大夥一起親近繪本的演奏之後,受到熱情的感染,一變成為口齒伶俐、孝順有禮的開朗孩子,與人群互動良好,真是神奇。 世上有許多善心的人們並不求回報默默地在角落裡耕耘,有一天,這顆大愛的小種子,亦會突然萌發,覺醒在社會的某一處角落發光,繼續綻放芬芳傳揚此良善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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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二帖~~給金門偉大的女性
一、洗衣婦 洗了一輩子的衣服 消失的掌紋 只在我乾淨的軍服裡 才能找到她留下的掌聲 二、雜貨店 煎煮炒炸,偶爾紅燒 消蒸後的一個下午 一條魚很快成了營區今晚的話題 留在桌上的笑聲 晚點名後; 才在球袋裡找到她的蹤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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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山行
跋涉迢遙百里,車子緩緩駛入大雪山 心情便不再拋錨 迎面而來的是濃霧拍肩 舒活了堵塞整個夏天的燥熱 岩壁上洶湧著粉紅虎杖花 迤邐成河,挺立歡呼季節的斑斕 幾枚楓葉悄然抹上紅妝 預告著不久將開起譁然派對 林蔭深處秋蟬嘶鳴 彷彿試著猜解雪山心情 小雪山登山入口處 一隻長尾稚悠閒地在草地上覓食 飄緲的雲霧正好當掩護 一身華麗藍色禮服靜止成時間的焦點 神秘的天池猶抱琵琶半遮面 多麼期待以風為剪,輕輕裁去晨霧 一探朗朗如鏡本來面目 玉山假沙梨鮮翠欲滴 是鳥類入冬以後的糧食 雲杉叢下專心覓食的灰鷽 鳴叫聲和弦山巒的莊嚴 倏忽發現如鑽蛛網掛在台灣冷杉上 剔透著晶瑩水珠,私揣著 或恐失去警覺的蟲子會被自己的耽溺 給吞噬了 涼風耙梳千歲神木 沙沙,書寫季節書籤 毛地黃著一身豔麗紫衣 吹奏一曲西風的話 迎來送往,校閱滿山楓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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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們一起種下的希望
─我在半山過著「悟農」的日子 這是什麼意思?農業與靈魂有何關聯呢?其實,只要我們靜心體會,就會發現,人類賴以為生的不就是農糧作物嗎?今天我們的人心如此混亂與貪婪,源頭不就是我們自己的嘴巴吃出來的嗎?我們不只吃掉自己的身體健康,也吃掉自己的慈悲自性。如果我們能反璞歸真,回到祖先使用的自然生態農耕法則,我們每個人自己都安守本分,不貪財、不貪美食、不貪求外在的享樂…,豈會搞成今天這般(人類)自己毒自己、殘害自己的局面呢? 「人類是這個星球上,唯一一個用自己生產的食物危害自己的物種。」我們的飲食慾望,早就被大型跨國企業的行銷洗腦了;我們總是想要品嘗新的口味,我們逼著生產地、食品供應商、餐廳老闆及廚師,無所不用其極的想盡辦法來掏取我們口袋裡的錢。我們已經在餐桌上,更直接說是嘴巴裡,造成嚴重的身心靈創傷,以及難以彌補的地球氣候危機。我們依舊是無感。 從飲食源頭啟動,回復土地能量及友善農耕,我們才能留給下一代乾淨的土壤,以及健康的身體。如果我們有這樣的體悟,懂得關懷自己及周遭萬物,那麼當下的身心靈狀態,自然而然是喜樂與自在了。否則,我們賺的錢花掉了,身體搞壞了,心理不安,靈魂不定……;就算我們有能力把幾家工廠「滅頂」,後面還有上百家,怎麼辦呢? 一定要覺醒,一定要先搞定自己的嘴巴開始。不要再讓嘴巴啃蝕掉自己的身體及靈魂,還有我們寄居生存的這顆星球,以及正在日益變遷的氣候危機! 從里山,尋找半山與半農 日本有一個知名的「里山倡議」計畫。里山(Satoyama)不是地名,而是泛指村落、耕地、溪流附近的山林地景。因為當地居民的合理運用,尊重老祖宗回歸人類與大自然的和諧關係,在一個多樣化的環境,人與鄉里、農漁牧生產,以及附近山林的交流,不僅提供了村落所需的糧食、水源與生活物資,更涵養了在地文化;既維持經濟活動,又促使居民與自然互動形成「社會生態生產地景」。 台灣生態工法發展基金會將台灣的「里山精神」落腳在新北市金山區的八煙聚落 。那麼金門呢?我在想,縱使我們找不到那麼自然與優美的傳統農村和山林地景,那麼至少在心裡,也應該朝向永續型社會與生態生產地景而努力吧!其實,我是很期待能在「半山」找到金門的「里山精神」。 很多投入環保或有機的人都看過瑞秋·卡森的《寂靜的春天》,這本世紀生態著作已經出版四十幾年了,我是六年前才看過的。塩見直紀在《半農半×的幸福之路》多次提到這本書的理念。 他在一篇「農業感受能力(農業眼光)開拓新世界」中指出,現代人應該具備「21世紀的兩大感受能力」。第一個感受力就是瑞秋·卡森說的Sense of Wonder,也就是「張大眼睛觀察大自然的神祕和神奇的感受力」。第二個感受能力,就是從事自己最喜歡的事,養活自己,透過感受自己的天職,解決周圍的問題、創造新文化的能力。 這與我正在學習倡導的「半山半農」精神,有相同的意義。先父是公務人員,我家雖有田地,但兄弟不以務農為生;在我結束朝九晚五的工作生涯以前,我未曾拿鋤頭下過田。直到下半生,我進駐台南農場操作了半年的自然農法,然後搬回金門,在自家庭院旁幾坪地,與另一半親自體驗了種菜的樂趣。這些年,我雖然不直接務農,但我形容自己是在「悟農」,領悟農業是生命的根源。 當我們親近自然萬物與農耕,我們必能培養細微的感受力;我們終能理解,「悟農」即是究本,學習自我創造(菜苗灌溉成長)與實現分享的精神。農業的目的就是透過健康的土地,生產具足能量的糧食供養人類。從生態育肥、土壤培養、農耕產銷,一直到食物里程、加工與保存……,這其中只要出現一點點小瑕疵,脫離了道德良知的那把尺,那麼後端所衍生的負面食安問題,將影響好幾代的子孫。 這點滴體悟,讓我開始跳脫「半山」是我出生地的單一定義(我的家鄉盤山村,古名半山)。金門人的「山」,蘊含著農田的意思,若說一個人去山裏,代表他下田去了。山與農有關,山是大自然的最大展現。所以,我用「半山半農」作為餘生努力的關鍵字,為它下了一個定義:山代表自然,半山─是在親近自然與土地;農代表根本,半農─是要喚醒你我的天命。半山也就是伴山;半農不是指一天之中有一半時間在務農,而是學習放下以自我為中心的偏執,勤耕與修復我們自己的靈性。 我期待透過「半山半農」的理念,慢慢形塑金門的「半山精神」─與大地連結的心靈覺醒。談「覺醒」雖然有點清高,但若不從源頭下功夫,人心依然混亂;有錢人追逐更多財富,有權者想貪求更多利益,弱勢平民只能不斷地反抗。當前社會的失衡,盲點就在多數人不務本,找不到自己的天職,迷失了生命本質。倘若從友善土地、從作物源頭,我們方可連結與重拾心靈的能量。這才是「半山精神」,這才是我們實踐「半農半×」的天賦價值。 從有機,勤耕修身與養心 在一次偶然的機緣,透過一位在廈門推廣道業、原本陌生的朋友,我粗淺認識了「無患子」這種植物,甚至想引進金門廣泛種植在大片荒地上。無患子有雙重的意義,它的果皮含有天然的清潔效用,會自然分解;它耐旱、容易種植、無需化學物質維護管理,不含致癌成分及污染環境。特別是,無患子在佛教中有著神聖的意義,佛教的菩提念珠即是以無患子所做成的。 這個特性符合了我所崇信的「心靈環保」(聖嚴法師於1992年創始)。心靈環保的理念,猶如無患子內部純淨、天然的心籽,象徵反求自性、洗滌人心。心靈環保就是要從每個人的內心做起,以道德觀念挽救社會的沉淪,藉由自我內在的修持方法,清淨和安定我們的身心靈。這樣才能讓自己平安健康,也能影響幫助周遭的人。 其實,這才是我投入推廣有機生活的原始初心,而不是種菜這個單純的意義。 我始終感覺金門的新時代,是來自「樂活、有機與永續」的綠色能量。這也是我多年來倡導「金門有機養生島」的元素,親近自然、友善農耕,透過綠色大地吸納宇宙的能量。這樣不只我們的身體會更健康,心靈也會更自在與富足。 對我而言,「金門有機養生島」是可以實現的理念與使命,它絕不是空想。金門有機養生島涵蓋了土壤改良、生態農牧迴圈、自然醫療、休閒長宿、養生村、低碳綠能......等永續發展的綜效。我們無須喊一大堆口號,只要全民一心打造一個「金門有機養生島」,只要大家從改變自己做起,從飲食源頭啟動,我們絕對可以世世代代在這個島上安身立命。如果,每「一個人」都相信、都願意立即去做,我們不就是做到了嗎?如果說不可能,那我們的社會,我們活在這裏面的每「一個人」,只好繼續悲觀、繼續沉淪。然後,我們只能一再地抱怨,沒有希望了、不再幸福了……有人跟我說,我們所做的並不是單純的有機農業,而是在發動一場不可能的任務─心靈革命。這個形容很棒! 我們透過農耕的議題,目的並不是想要「振興」農業發展;這一點我不專業,我們豈敢與農試所、農林科、農會及鄉鎮公所的農業觀光課相提並論。我們已經在做的是,兩千多個日子以來,在「半山」種下了希望之苗,領悟農業才是人類靈魂永生之根本。我們期待大家,帶著一顆真心親近自然、友善農耕,一起來發現與找回屬於自己的天職,共同實踐「半山半農」的新心靈覺醒生活。這才是我這趟來地球的終極使命。 * * * 上天垂憐,持續讓死刑犯拖過一年又一年了,國王的飛馬長得出來嗎?我的、我們的希望之苗,辛苦灌溉五年多了,「有機」會茂盛起來嗎?雖然,我依然是孤單與落寞地行進著,但我寧願相信:一個人不一定能改變什麼,但是一旦有夠多的「一個人」一起參與時,我們的力量就無窮大了。當我們把每個人的微小感受聚集在一起,新時代就會到來了!塩見直紀是這麼說的。(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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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兩位金門女畫家的些微感想
2013年春節期間,拜訪一位畫家朋友。一進門,就看到他家的客廳牆上、沙發、桌上,或掛或放的擺滿了各樣各式的畫作與書法,幾乎沒有站立的地方,我踟躕在門口的一角;就見他靦腆又抱歉的解釋:「正在挑一幅作品,到金門參展。時間有點趕!」 早習慣了畫家朋友經常的策展,也就沒問到底是什麼展?匆匆告辭,回到家。恰又讀到了浯江夜話歐陽柏燕寫的一篇專欄:「家鄉的女人」,才驚覺兩者展覽的地點、時間相同;心頭一驚,莫非就是在金門的廿八屆亞洲國際美展! 人性裡總有某些偏執!在眾人的團體照裡,你的目光總先停在哪裡?首先,找的是自己,然後才是親人、朋友…。相同的,如果亞美展是一幀160餘人的大合照,就別怨我的聚焦,總先鎖在熟悉或是知曉的人身上…。 「家鄉的女人」胸前有兩顆地雷,腰間掛著紅色的DANGER MINES三角標誌,中間有一個白色的骷髏頭;一座風獅爺矗立在前,像在捍衛什麼。 上面的那段文字,是歐陽小姐早已砌妥的導讀捷徑,輕易把我的腳步帶到她的畫作前。縱是如此,初見還是有些陌生;尤其在一個曾是年輕征人的眼中,那樣豐腴的女體,讓人看到的卻恍似當年滿腔的慾火與心中禁錮的掙扎與吶喊。 地雷,代表著隱藏難見的危險;而雙峰,曾是多少孤寂戰士的迦南蜜地;而兩者竟與女體結合一身,正描繪著心與身的吸引與糾結。尤其,下體部位的橢圓狀、內有階梯或是拉鍊的造形,看不出是座守護的風獅爺,倒有幾分陽具的影像,封死的拉鍊、抑或是無門可入的階梯,引人無限的春夢與遐想。 作者心中的家鄉女人,竟成了遠來征人心中的危險女神,可以觀看、想像;如腰際的危險標誌,同時也揭舉著情與理、性與慾,甚至生與死的距離,讓人無法褻玩。另一個大膽的想像,是身在外島的家鄉女人,枯寂苦悶,也有著相同的生慾與死懼的想望,把內心埋藏的情愫,轉成了讓人深思的圖案。 不知是女子的心靈纖細,還是巧合。在李婉琪名為紅色警戒的油畫裡,除了風獅、地雷,更把高聳的樹林、有阻絕效果的龍舌蘭及鐵絲也一併入畫,表現的別出心裁,成功的烘托了曾是戰地特有的詭異又危險的氛圍。 成林的巨樹,具有擋風護土涵養水份的功能,作者巧妙的將同樣有鎮風驅邪的風獅與樹結合為一。而地雷,也有守護與阻隔殺傷的雙重意義。更詭異的是樹林卻被紅色雷區警戒包圍著,顯現出陰沈、不安與矛盾。 然而,具有反諷的卻是樹林,靠著地雷的護衛而成長茁壯,意外的保留了生態不受人為的干擾與污染的弦外之音;讓人想起了南北韓間的38度線內的土地,竟因戰爭的僵持,意外的成了地表上擁有最多的野生動物的區域。 作者巧妙的結合了安全守護與危險地雷,並連結了蒼鬱樹林,烘顯了曾是戰地的金門與戰爭下各種荒謬,其呈現的強烈衝突、矛盾與反諷,給人一種擊掌的衝動。 尤其,整幅畫在深暗的色澤中鋪展,散發著濃濃悲意;讓人陷入戰爭可怕、無理又毀滅的氛圍裡。據作者表示,她想要傳達的是:金門表面看起來幸福,但還有很多的未完善;正遙遙呼應著,一向號稱藝術無國界的這次美展中,中國大陸24幅作品,未能與會的不完美。 作者顯然成功的表達了她的理念,甚至更多。不過,遠遠的看著這幅作品,林蔭下隱約的小徑上,沒有一絲雜草,地表的礪石清晰凸起,少有人們踏過的腳跡;說明了人們似乎有種本能,儘管在最危險的地方,也能找到一條穿越與突破的小徑,走入自己的桃花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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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在海洋館工作
我想在海洋館每天餵食魚 與牠們一起旋轉、跳舞 與牠們抱抱 吐出一樣的氣泡,追逐氣泡 想像自己用魚的語言 聽懂指令跟著隊伍流動 螺旋似的繞著遊客群聚的柱子 倏地往下俯衝 挑逗她們的視線,使她們優越 我無意如此 只是一種務必運行的 生理機制 離開了水面會不自在嗎 想吃飼料也不是一兩次了 多麼想遠離我的不適 亂哄哄的陸地。 瞳裡盡是一片海洋 圍繞我的藍不是介質 是血液,是靈魂 是安置並培養腦的器皿 大海太陌生了對嗎 館裡的都是老朋友 海草也是,發光的魚也是 我們儘量保持平等,關於權利 我們館的手冊有記載 每日吞吐出的寂寞量也需要嚴格管制 太悲傷會變成黑色的海 沒有遊客大家會遭到遣返 除了接吻不適 我想在海洋館每天餵食魚 與牠們一起旋轉、跳舞 與牠們抱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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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巷子
孤僻的遠離喧囂 一條老巷子 把自己關入永恆的冬季 翻閱幾瓦殘簷往事 尋覓紅磚色的記憶 但是,專情漸漸淡去…… 微微的曦光在枝椏間玩耍 夢幻材質的光纖 酩酊著嗤嗤的歡笑 卻也嘶鳴著── 再也飛不出去的 一雙雙困頓的翅膀 磚牆的背影被黃昏撩倒 蟄睡在時間地圖上 砌縫裡 時光流出走 青苔中 鬢毛伸出來 一屋屋駄著白日夢的蝸牛 喝著老主人的陳酒禦寒 還沒籌備好倒塌的準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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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年﹐我們一起種下的希望
──我在半山過著「悟農」的日子 古早的某個國度,一位死刑犯在行刑前緊急傳話給國王,說他死了沒關係,但他有辦法在一年內讓馬長出翅膀,國王就可以騎著飛馬遨翔天空…… 國王聽了很高興,決定給死刑犯一年的時間試試看;如果到時沒養出飛馬,再殺掉也不遲。 這可把負責養御馬的養馬官嚇壞了,他問死刑犯:你真的有辦法讓馬長出翅膀嗎? 死刑犯不慌不忙地回答,誰說得準這一年會發生什麼事,說不定國王死了,或者我先死了;何況,誰敢保證馬長不出翅膀來呢? * * * 五年多來,我始終沒有解除過這個疑問:「我,為什麼會搬回金門?」 有人說,這根本就是個錯誤的決定;有人說,人總是要活在希望裡。很多人為我打氣,要我繼續堅持下去…… 到底,我,或我們,種下的「希望」在哪裡呢? * * * 今年裏,我們共同經歷了捷運、學運、空難、氣爆、食安……等等接踵而來的重大公安事件。我們幾乎被眼前的這些危機震驚了,甚至每個人心中那棵希望之苗就快枯萎了。 台灣真的沒有未來了嗎?金門真的不再幸福了嗎?邀你一起來祈福,讓我們的希望之樹快快成長! * * * 這個月來,我讀了三本有關永續的書…… 章成的《理念崛起》,提醒我們要過「有理念的生活」,進而改變周遭的人及環境。 Anna Lappe的《一座發燒小行星的未來飲食法》(Diet for Hot Planet),指引當下解救食安危機之道。 而鹽見直紀的《半農半X的幸福之路》,鼓吹我們一方面親近自然和投入務農,一方面也要找到屬於自己的天職,盡力奉獻社會及人群。 從希望,發現幸福與永續 這些年來,五年多了,我們──一群想回歸自然、追求心靈自在的夥伴,在金門,尤其是在「半山」這個地方,種下了我們心中的「希望之苗」。為什麼不說是種菜、種有機蔬菜,卻說是種下希望呢? 因為,我們確實只是播下了「希望」的種子。 我們種下了希望自己更好,希望對這片土地更好,以及傳遞這種回歸自然、親近田野、想與大地共生的「希望」。我們希望能影響更多在地人,逐步去領悟,我們的土地,我們的身心靈,以及在地農業和糧食供應系統的重要性。 我們所渴望的「幸福」,說穿了,其實就是「希望」。如果我們能夠吃到在地小農透過友善土地(不施用任何化學物質傷害土地)所種出來的健康蔬菜,如果我們能夠吃到直接從農場裏買到的蔬菜,而不用透過中間商的利益剝削、耗費能源的冷藏、長途運輸與囤貨在超市中,甚至是親手種出來的、看得見的蔬菜,這不就是幸福嗎?幸福不過是這麼簡單的事,尤其是對黑心食品氾濫的當下而言,不就是這樣嗎? 「希望」真的能帶給我們幸福,讓我們感受快樂和開心。只不過,我們的心已慢慢遠離希望了。我們幾乎只是為了眼前的物質生活而忙碌,我們忘了好好播種,以及呵護心中的那棵希望之苗。 鹽見直紀在《半農半X的幸福之路》書裏談到了「希望」。他說,生存就是發現希望並壯大它;希望和空氣、食物一樣重要,希望是我們與宇宙合一的證明。鹽見直紀發現,要讓內心充滿希望,有三大關鍵:首先要找到人生目標的「關鍵字」;其次要做自己喜歡的事;最後要熱忱地傳達分享出去。我自認為,正在實踐這三個關鍵了。我的關鍵字是「半山半農」! 「永續」是兼顧經濟與生態的平衡發展,可是並不那麼容易做到;因為它背後還有一個被人們遺忘的重要元素──心靈模式。我們總是渴望活在「永續性」的美好生活概念中;我們期待一生中,甚至下一代,都能夠安居樂業、衣食無虞。但是,為什麼不是那麼容易呢? 問題還是出在自己,尤其是被背後一隻看不見的大黑手所操弄了。我們總是捨近求遠、捨本逐末,不斷地向外去追求幸福、快樂和希望。其實,這些東西一直都在我們的自性中,在我們的眼前;我們有足夠的能量讓自己幸福和開心,但我們自己把它遺失了。倘若我們自己的心靈能量消失,就會看不見希望,沒有希望如何談幸福與永續發展呢?因此,我們自己,以及真正想造福百姓的賢達,一定要讓人們回歸自在的心靈。我們若能具備這種「心靈模式」,那麼無需再多的經濟發展,都能知足與幸福。 章成在《理念崛起》書中說:「有理念」不是只考慮對自己有沒有好處(能不能賺錢),也不是只考慮對台灣(金門)有沒有好處,而是考慮對人類整體、對人類的下一代有沒有好處。這樣才能叫做「有理念」,才能稱做「永續發展」。只要每個人都擁有希望,我們必能確保幸福和永續性了。 從嘴巴,溯源食物與農業 台灣是一個高度明顯的M型社會(指富人越富,窮人越多,中產階級失去競爭力),「錢」是所有衝突的原點。當下的社會,有錢人不斷想要賺更多錢,然後花在高奢侈享受的產品上;這個無形中促使很多強調有理念(如健康養生)的產品水漲船高。但是,我們慢慢發現,所謂有理念、高價位的產品,不見得是「真食物」(在地友善農耕生產的天然作物),甚至大多是來自遙遠的海外,大量耗費石化燃料運輸進口。 另一面,做日用雜貨的生意人,為了要賺一般普通老百姓的錢,他們只能想方設法,偷工減料(省成本)去生產黑心產品。我們的政府的確無力讓這個體系崩解,甚至也在用相同的模式追求經濟成長。我們每個人都是為了錢,不只殘害自身,也腐敗了社會。章成說:這是全民「互毒、互騙、互炒」的共業循環。 如果我們繼續無知,用生命賺來的錢去買黑心食品、繳納健保及住院費,那麼,何必苦苦追求經濟成長與工作(只是為了)賺錢呢?我們賺的錢,用在高房貸(房租)、黑心食品及醫療養生以外,還剩多少呢?我們現在活得越富有,物質越高檔,享受越奢靡,但有更幸福嗎?想一想,如果人類有辦法退回五十年以前的生活,那樣算不算幸福呢? 《一座發燒小行星的未來飲食法》書中說:「農業的終極目標,在涵養人類的靈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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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也有聲帶
這一天,我和一個剛從雨中走進辦公室的朋友在聊天,這場大雨淋濕了他的襯衫和鞋子,令他心情沉重,已經快要到中午時間,忙得不可開交。他卻總是離不開壞天氣般的心情,也無法像所在建築物,立在風吹雨打中那樣堅強。他的臉黯淡無光,我告訴他台北放晴了,待在家中的我甚至能聆聽陽光下,路邊積水的聲音,那些機車汽車奔馳著,壓過水面激起的音符。朋友目光灼灼地注視我,他說:「妳聽見機車汽車碾壓積水的聲音,妳家在一樓嗎?」 我嚇了一大跳,瞬間啞然失聲,難道,他不知道即使不是一樓,也能聽見馬路上的喧囂嗎?我一向自覺是個人生歷練不夠的人,對於生活的事物或智慧,都還有極大加油空間,並且用上進心去學習。可是,我卻知道朋友不曾經歷的事情,他是個人情冷暖深刻體悟的前輩,懂得很多道理,平白無故的,怎麼輸給我了呢?因為我觀察比他用心嗎?是這樣子的嗎? 其實,我觀察沒有他的用心,只是一直以來,我喜歡雨天。 當我小的時候,總是習慣性的追逐,與那些躍躍欲試或者容易做的事,成為朋友。小學時永遠壓花或壓葉的課本作業,常令老師抓狂:「為什麼妳的功課不是用寫的而是用壓的?」我總是用一雙圓滾滾的眼睛,無知的看著老師:「我還有用黏的啊,我有撿回一尾死在花下的蝴蝶,認真的黏在功課上當標本紀念啊。」就這樣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直到上了國中,這情況才慢慢改變。被一道彩虹啟發過的我,生命忽然被點亮了,不想再平淡無奇的過日子,決定把握當下,全神貫注發掘平凡每一天裡的不平凡。 我敏感許多別人不知不覺的事,從沒有動機要高人一等,對我來說,這些乏人問津的興趣,就是成就,就是超越自己的成就。只是,走在活出與眾不同的價值觀道路上,沒有持之以恆與勇氣,是做不到的。如果這種價值觀,可以稱為優雅,那麼,我或許變得比較細膩了。但是,生命中的超越是推陳出新,層出不窮的,我也有過神經大條,只想放鬆玩樂的時候,於是,踏上捷運,沿著淡水線,到老街去了。在老街的一間咖啡廳,我坐在二樓的靠窗座位,沒有電視,卻有一條大河,偶爾與滂沱清涼大雨纏綿,正是我喜歡的風景。一把把的傘花在樓下開啟,五顏六色將老街妝點得更有情味,十多年前的老街沒有這麼豐富,只是對一個壓力很大的都市人來說,視野的浩瀚本身就是一帖良藥,可以讓身心俱疲舒緩了。我記得我很年輕,是個涉世未深的學生,那一年父親想去看神木,竟然迷失在桃園的高山上,淋了幾個小時的雨。正確的說法,是與幾棵開滿花的樹,處在荒涼的,人煙罕至連住家都沒有的高山上,找地標。一場濃霧洶湧而至,出現在我面前,特別是看不清的朦朧感,模糊前方的視線範圍,雨水格外清晰,大地彷彿長出聲帶,嘩啦啦地唱起歌,讓人間宛如一場仙境。這是多麼致命的美麗啊。 我們狼狽的在山中打轉,山中大雨霧又濃的時光,我看見了皓白的景色,卻被迎風搖曳的花花葉葉隱約蓋過色澤,我捨不得移開我的眼光,盯著觀察這些霧中脆弱的美麗。那些風雨吹掠過枝幹的悉疏聲,連造訪大地的雨水也流連忘返地不忍離開,反覆輕吟一曲悠揚;這座大自然的殘酷考驗,可能讓一草一木摧毀殆盡。可是,風吹雨打中,我看見花草的堅忍不拔,風雨安靜的瞬間,不說不笑的花草樹木,每天都得應付生存環境的艱難與挑戰,卻依然屹立不搖地待在原地不動。它們腰一挺,繼續在天地間永恆。 原來生命的韌性可以如此美麗,只要有人認真觀察,就可以去發現。大自然教室告訴我,花草在風雨的幫助下不僅唱歌給自己聽,也能與萬物們共鳴,於是,在惡劣的天候中,快樂的活下去。風走過,雨越過,落下的花與葉排列出一條路的樣子,用氣若游絲的力量奮力一搏,綻放最後花香,於是,一回回的花開花謝,這座山谷永遠像灑上一層淡薄香水般的幽香了。 許多人在生活中匆忙的過日子,忙著念書;忙著工作,於是,路過的每個景因為理所當然,便叫人忽略它的存在。我並不是無所事事的人;也不是居住在一樓的人,我只是想在不長不短的生命裡,多聆聽萬物的喧嘩。不要遺忘也有聲帶的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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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社會一奇人──記身障發明家劉大潭先生
悶熱的午後,在視聽教室裡,精神抖擻的身障發明家劉大潭正跟小學生做「生命教育」演講,讓我不禁的感動起來。 那天上午他才在鄰近學校做完一場演講,午飯後沒休息,下午又趕往老婆所任職的學校,雖然如此,他依然精神奕奕,聲如洪鐘,不見疲態…… 午餐時,我和老婆先在餐廳等候,看到他由他人陪同走進餐廳,讓我大吃一驚,他彎曲著身子,幾乎是貼著地面「爬」進來,以雙手握著鞋子,以雙手的力量支撐身體一步步前行。儘管如此,他動作俐落的拿開椅子坐上椅子,都不需別人幫忙,讓我動容。席間,他談笑風生,讓人倍感和藹親切,有問必答,除了身體的不便之外,其他與常人無異,思維敏銳,尤勝我們,原來他就是接受過無數電視報章雜誌媒體專訪,堪稱「台灣之光」,曾獲周大觀文教基金會「全球熱愛生命獎章」的身障發明家劉大潭先生。 餐後,一桌六七人,大家忙著跟他合影留念,他也笑容可掬的答應,面對鏡頭,挺胸抬頭,臉上堆滿笑容,散發自信的丰采。他說不能久坐,隨時得用雙手撐起身體換個姿勢,他吃得不多,但愛物惜物,雖然是成功傑出的企業家,仍然把沒吃完的飯菜打包回家。 我載他上車前,打開車門,他迅速的「爬」上椅座,自行繫上安全帶。對他感到抱歉,因為演講地點在二樓,他必須一階梯一階梯的往上爬,正巧學校的一位老師經過,我請老師護送在後,以免他摔跟斗,看著他吃力的獨自上樓的背影,真是人間菩薩。 我們把他發明的手動三輪車,從行李箱抬下來,還有點兒重量,也要兩人搬運(然而我在電視「點燈」節目中卻看到他獨自一人輕鬆的送三輪車上他自行發明的轎車行李箱內),送到二樓,請他組裝,等他爬上二樓後,幾分鐘就組裝好車子,發現車輪的鍊子掉落,隨即下車修理,不到幾分鐘就完成。 當他騎著跑過世界各國的三輪車進入會場時,大家無不起立鼓掌。 他跟小朋友敘述從小讀書的經驗:有人都認為他不必讀書,只要有個臉盆,在廟口或菜市場作乞丐就行,就有鄰居對他母親說:「這款囝仔讀書沒用啦!不如讓他去學手藝,像擦皮鞋、刻印章,什麼都好。」雖然他母親也打算等他大一點,就送他去當學徒,但他堅持必須讀書,所以他很感恩當時的校長,親臨他家探訪他,並且考驗他智力是否有問題?他就學時,他的姊姊為了讓他能順利上學,還以一千五百元購買一部三輪車給他代步,終於解決行的問題。最後因為要出國,自己仍到資源回收場蒐集材料,製作一部六十三段變數的手動三輪車,也成為至今出國比賽,到處演講的代步利器。 他自小家貧,生長在南投縣的偏鄉,因身障備受輕視,雖然雙腳萎縮的他「站」在地上只有八十公分,卻是我心中的巨人,但是憑著過人的自信與勤奮的精神,不懈怠的苦心鑽研學問,以「關懷」社會民生為出發點,運用智慧,時有傑出發明,終於從赤貧到成功翻身,成為速跑得機械董事長,以及深受歡迎的演講者,也讓社會大眾對這位重障的「身障發明家」深表敬重,真是一位堅強的生命鬥士,生命的勇者。 他三歲時因為誤打過期預防針,導致下半身失去功能,辛苦的爬上崎嶇的人生路。他從小面對歧視的眼光和無情的羞辱,就連求學、求職的過程,都比別人艱辛。但他樂觀自信的說,身體殘障也有好處,別人有時間出去逛街玩樂,自己沒辦法亂跑,所以比別人有更多的時間讀書,難得的是國小、國中、高工,都是以第一名畢業。他鼓勵小朋友說,多讀書才能開發腦力開啟智慧,不然也要學習一技之長。 當年幼小的他對自己畫了三張圖,第一張圖是一碗飯,自己要能自食其力,不成為家裡的負擔;第二張圖是一頂學士帽,最少要拿到大學畢業,第三張圖是一個小嬰孩,也就是結婚生小孩。不向命運低頭充滿毅力的劉大潭,三個目標都達到了,不但結婚,還生了三個女兒,大女兒也在幾年前嫁人了。 他以「關懷」為出發點發明許多東西,他說:「每天晚餐時刻,一面吃飯,順便看看社會新聞,看看大眾的生活中有甚麼須要解決的問題,尤其改善人類不安全、不方便、不舒服、不協調。」目前廣泛應用在大樓的逃生緩降機,就是首次代表作。二十多前,他看到大學生身困火場,乃有此重大發明,還以這項發明贏得全國發明展金牌,以及日內瓦國際發明展金牌。他除了發明蜘蛛高樓緩降機以外,如讓游泳池一整年不用換水的微電腦控制六通閥,應用在科技廠房廢氣燃燒設備裡的耐高溫氣密閥、宜蘭雪山隧道廢氣排放閥,以及安全電梯、緩衝啟動馬達、電動控制閥,四面八方電風扇等等創新產品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至今取得的專利已超過兩百項,有一些對弱勢族群照顧的發明則不申請專利,曾得過「瑞士日內瓦國際發明金牌」、「德國國際發明金牌」、「國科會十大傑出科技人才獎」、「文復會科技總統獎」、「經濟部中小企業創新研究獎」等等。 劉大潭談起求職困難和辛酸,令人掬一把同情淚,曾遭兩百多家公司拒絕,經過幾個月的奔波,終於有一家機械廠願意給他機會。他對老闆說,三個月試用期,如果不滿意,薪水全退還。開始上班後,別人五點鐘就下班,他卻自行加班設計好幾種方案供老闆圈選。他的弟弟劉憲村在曾慶瑜的電視節目「點燈」中也說:「哥哥從小就是這麼龜毛、這麼認真,任何事情都要求完美。」 他因為用心不計辛苦的付出,試用期滿,深獲老闆肯定讚許,讓他從組長、設計課長,一路升任到研發部科長,也解決了家裡生計問題,成為一家經濟的支柱。同事也讚許他說,雖然身有重度殘疾,但卻樂觀、自信、認真,更有無限的創意,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他自信的說:「只要你眼睛看得到、腦袋想得出的東西,都可以用電腦畫出3D立體圖,就很容易成功。」演講之中,他放了兩部發明的影片,一部是高空緩降機,獲台中中友百貨、台北華航大樓採用。另一部是身障人士的翻身床,那是為擔任立委的楊玉欣小姐發明的,在電視節目的影片中,他現身說法,如何構想、電腦繪圖、製作模型,終於完成的過程,真精彩。 演講完,他又吃力地移動佝僂的身體,用雙手抓住腳踝,從二樓下來。看到他自小只能用雙手拖著萎縮的雙腳匍匐前進,我再次看到昂首闊步「勇者的身影」。我和老婆從雲林護送他回到台中的工廠,一路上,他的話不多,他也忙著接手機,有客戶要求見面會談,也有須寄送產品,還有不少學校的演講邀約,真是忙碌。 在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中,老婆曾問他未來的目標,他說因為感同身受弱勢族群的困境,如今他有能力,自斥資數千萬,在南投購買幾百坪的地建廠,提供他們工作機會,生產他發明的新產品「養護中心的自動翻身床」。我不禁為他曲折的人生路感動和喝采,誠如他深信「一個人只要『敢想、敢要、敢得到』,老天一定不會虧待的!」這位我心頭的英雄,啟示我的人生,讓我精神大振,也湧起聲聲的讚歎:「勇哉,大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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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是同根生
生命的歷程中,緣淺緣深,各有造化。有些家庭手足情深,兄弟姊妹之間關係良好,彼此互相照應,互通有無;有些則形同陌路,老死不相往來。大抵結善緣的也並非天生就命好,有一顆柔軟心是先決條件。話說五根手指頭伸出來也不一樣長,所以雖然是同一個媽媽所生,父母對子女的關照有時也不免有所偏私,唯偏袒的程度輕重而已。 家有身障兒的阿炳伯很擔心小兒子的將來,雖說老大答應在他百年後願意協助照顧弟弟,但做父親的總是牽腸掛肚。退休後的阿炳伯領了幾百萬退休金,想了想一直賃屋居住也不是辦法,於是幾乎把五分之四的退休金拿去購屋,不足的部分還向銀行貸款,想老大應該會按月幫忙繳納餘款。問題就出在把房子登記在小兒子名下,根據老人家的說詞是老大絕對有能力獨力購屋,而為了避免他百年後身心障礙的小兒子餐風露宿,才會有此考量。那裡知道大兒子知悉父親的決定後,非常不諒解,擺明既然房子所有權不屬於他--至少也得共同持有,那麼對不起,貸款與他無關,而老父的奉養也一併讓權。阿炳伯得知,震驚不已,幾經協調都無效,他難過哽咽的說:「兒子都白養了。」大兒子在據理力爭沒有結果的情況下,居然使出撒手鐧,一走了之,留下一個老人與一個身障兒一起共度餘生! 三國曹丕因為嫉妒弟弟曹植,要他七步成詩,否則項上人頭落地。曹植大嘆:「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阿炳伯的小兒子慨嘆的說:「父親還健在,哥哥就這麼計較,如果有一天父親不在了,真不敢想像我還有棲身之處嗎?」就這樣每年五六月竹筍盛產期,在基隆廟口,也許你會看到一個三十歲左右的身心障礙者,騎著摩托車兜售竹筍,那是自家山上的竹筍,老父三四點鐘就出門採收,生活的依靠。然而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阿炳伯畢竟年紀大了,老來最怕病來磨,這兩年天氣驟變,冬天變得十分嚴寒,因感冒而不幸轉為肺炎過世,留下不良於行的小兒子阿宗終日以淚洗面,鬱鬱寡歡,生活更是無以為繼。當我得知阿宗因重度憂鬱也尾隨父親而去時,彷彿遭雷劈般愣了許久,不知從何說起。當初建議可否讓房子兄弟共同持有,這樣是比較公平的,然而沒有被接受,導致埋下後來的爭端。俗話說錢財是身外之物,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但是如果能兼顧情理法,是否局面會大改觀呢?做父親的如何要求大兒子義務扛起繳交貸款的責任呢?還有往後的照料。那是他生命當中不可承受之重呀。若非手足關係良好,又豈是當父親的一句話說了算?親情也需要用心經營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