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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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三個故鄉
我有三個故鄉:金門、鼓浪嶼、台灣。 金門是我出生的地方,很自然的是我最愛的第一故鄉,即使我的大半生浪跡他鄉異域,我仍然時常懷念她,這種深摯的感情是根深蒂固的,是自自然然與生俱來的。自教職退休後,就更期望能夠實現我長久以來的心願─返鄉定居。退休五年多,我終於毅然決然的回到我常常思念的故鄉。我非常高興,也非常欣慰,覺得自己比于右任、胡適之先生們還要幸運些,能夠在晚年回鄉定居。我是一個庸人,也許這就是庸人之福吧? 就自然環境來說,家鄉金門不如台灣,也許也不如鼓浪嶼的風景優美。雖然金門的開發歷史頗早,但是島上土壤貧瘠,農耕產物並不豐富,冬季風沙大,也較寒冷。我剛從台灣回來,就遇上嚴冷的冬天,寒流來襲,早晨起來盥洗,雙手都被冰冷的水凍得又紅又痛,幾天下來,手背皮膚龜裂滲血,還真有點吃不消呢!由於家鄉是個海島,居民多從事捕魚,魚產量相當豐富,蚵、蝦、黃魚、螃蟹、蛤蜊等,又新鮮,又便宜。回來以後,一家人吃魚蝦,吃蚵仔煎、螃蟹,吃得津津有味,確是回鄉生活中一樂事。 在人文風俗方面,家鄉民俗淳樸,治安良好,沒有搶劫、綁票、殺人等兇狠的事件,尤其令人欣慰安心。在家鄉居住,競爭少,壓力小,生活安靜和祥,是比較適合我喜愛閒靜的性情的,這也是我晚年選擇返回故鄉定居的主要原因。 鼓浪嶼是我的第二故鄉。抗日時期,日寇侵略我國,金門跟著淪陷。那時,我的父親僑居菲律賓,外祖母、母親、舅舅和我,一家人扶老攜幼的逃難到廈門,稍後又輾轉移居鼓浪嶼。這是因為那時候鼓浪嶼是公共租借地,日寇尚未入侵,我們一家人的生計,需要父親僑匯的接濟,才能在異鄉安居,生活無慮。可是很不幸,不久,母親竟在那兒得病去世。 鼓浪嶼是廈門旁邊的一個很小的島嶼,風景美麗,母親長眠在那兒,使我從幼到老永生不會忘記!而且鼓浪嶼也是我七歲最初啟蒙讀書的地方,我還記得兒時上學的母校名叫養元小學,她是一所教會學校,週日,老師們都會帶領我們這些小朋友到「三一堂」去做禮拜。(那時鼓浪嶼有兩個大教堂,一名「三一堂」,一名「福音堂」。)猶記得我們這些小朋友,在老師們的帶領下,走得高高興興的,就好像去遠足似的,那樣得意與快樂。 後來,二次世界大戰發生,日寇就像盜匪流氓似的,連鼓浪嶼也掠奪了去,因此僑匯斷絕,父親無法再寄錢給我們,我們生活便無依靠,外祖母只好攜帶著一家人返回故鄉金門,很辛苦的以農耕維生。抗日勝利之後,我曾經往鼓浪嶼為母親掃墓,以後就沒有機會再去。鼓浪嶼,是我心中時常惦念的第二故鄉。 台灣是我的第三故鄉。我在台灣的時間很長,從青年到老年,從就學到從事教學工作,到退休。前後在台灣生活了幾近五十年的光景,住過台北市、新竹縣、台中縣、台南市、花蓮市。大半輩子的光陰在台灣渡過,我怎麼能不認台灣是我的第三故鄉? 台南市是台灣南部的古都,也是我考上聯考最初上大學的城市。民國四、五十年前的台南市,民風淳厚。我就讀的成功大學,校風也很樸實,是我這個由鄉村來的孩子一目就立即愛上她的最重要因素。成大園區,樹木成蔭,夏季來臨,園裏的鳳凰木紅艷艷的花朵,成球的開滿枝頭,使人看了開心,也隨著心花怒放!那時候,學生生活十分清苦樸素,我們沒有多少的物質享受,讀書的時候多,遊樂的時候少。偶而,我和同學到街上看場電影,或在聖誕夜上教堂看教徒們表演節目,生活單純,沒有喧囂、瘋狂,但年輕人的心,充滿了愉快和對前途的憧憬與希望! 成大中文系四年畢業以後,服預官役,考上台大中文研究所,畢業後回到台南市,在台南女中任教一年,又返成大中文系擔任助教、講師共七年。總算起來,在台南市生活大約十年以上。在台南市,迄今最令我懷念的,是當日的母校師長及同窗好友們。以及我曾經遊覽過的孔廟、延平郡王祠、赤崁樓、安平古堡等名勝古蹟。到了我第二度回台南市的七、八年間,我還是常常騎著單車去尋訪遊覽這些古城古蹟,自得其樂。 說老實話,台灣住過較久的地方,我最喜歡的是花蓮市,其次是台南市,再其次是台北市。台北市是台灣的第一大都會,是最熱鬧的黃金都市,為什麼我反而把她放在我愛的最後?正因為她太熱鬧,太繁華,也太擁擠,我反而有點怕她!在台北,我只喜愛我的母校台大,懷念讀書時代的師長和同學們,記得在那兒受教育的快樂時光,還有春來滿園杜鵑花的美麗校園。當然台北市還有中央圖書館、歷史博物館、植物園,以及近郊的陽明山、故宮博物館等地,也是我課餘喜歡去逛遊的好去處。 花蓮市是台灣東部的名城,她的清遠韶麗,不僅稱冠東部,即使在全台也是數一數二,絕對不是我為她虛誇。我非常喜愛花蓮,初到花蓮,便聽到花蓮人對我說:「花蓮的泥土是黏的,到花蓮來的人,很容易被黏住長居下來的。」由這句貼心的話,可知花蓮人並不排外,才會有這樣感人的人情味,教我好喜歡好喜歡!我在花蓮市住得最久,民國六十一年夏,花蓮師專聘我為副教授,我辭去成大講師的職位,搬家到花蓮,那時我剛結婚,之後,便一直在師專、師院任教,八十七年夏以教授退休。九十二年十月中旬離開花蓮,返回故里金門。在花蓮生活了三十年以上。除了家鄉,異地故鄉,我住花蓮最久,感情也最深。花蓮有良好的民情風俗,更有得天獨厚的山海景觀,太魯閣、天祥、鯉魚潭,都是秀麗天成,我曾多次遊覽,也曾數度陪親友共遊,留在內心深處有著無限的依戀。花蓮的海,很像家鄉金門的海,藍天碧浪,空曠無際,使我心胸開闊,眼界寬廣。在花蓮三十多年,山的崇高、海的深遠,都深深的影響我的成長。我對花蓮,有著更深摯的感念! 我是一個愛靜的人,拙於言談,不善交際。在三個故鄉,我都沒有多少深交的朋友。離開花蓮師院五年多,我只回校參加春節團拜兩次,但我心中常常懷念著她,更懷念著師院裏每一位同仁。我的能力很小,性喜讀書,不喜歡管事,因此在三個故鄉,除了先後在台南市成大、花蓮市師院儘本分認真教學工作之外,我不是一個熱心公益、有貢獻的人,這是我常懷內疚的。鼓浪嶼的回憶依稀,台灣的三個地方,尤其是花蓮,記憶猶新。時代在改變,在進步,我馨香祝福我的三個故鄉及鄉親同胞們,能夠愈改變愈好,能夠進步再進步,擴大胸襟,放開眼光,在正常穩定、健康的進步中走向光明、幸福、現代化的康莊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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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景
不曉得住在這片土地上的人們呀!是否有注意到晚上外的景,因為我覺得白天大部分大家都忙於工作、事業,接著一下班後回家忙著做家事,好像每天都是這樣循環著,我自己也不曉得說會去注意到晚上的夜晚,因為我很喜歡兜兜風,不論是自己騎摩托車和同學朋友一起或者跟先生耍耍皮子、撒撒嬌載我去兜風,坐在車內,看著車外對我來說覺得是一種不同的享受│要用心去感覺。 發現金門的夜晚越來越光鮮、亮麗(路燈、裝飾的霓虹燈)越來越多,常心想年紀老了,時代跟著先進 ,小時候呀!晚上鮮少出門,大人因擔心天黑黑會有危險,不讓我們出去,所以一到晚上都早早跟一家子的人窩在客廳裡閒聊,但是長大後,外面的世界進步了,從漆黑的夜搖身一變閃閃光芒的夜,從看不到黑漆漆的鄉村小道路、兩邊綠樹盎然的大馬路,設置一盞盞為人們帶來便利和引導各位們的路燈,佇立在路兩旁,讓我覺得站在遠遠的地方看去,好漂亮! 車子行經過在金門高中旁的一排榕樹下、金門縣政府、車站樓頂、莒光樓、消防局,還有很多地方的門面及大門前的樹,也裝飾的一閃一閃閃爍不定很像霓虹燈,很美很棒!可以利用空閒或休閒時不妨在夜晚時開著車子出去繞一圈,試著用心去發掘金門的夜晚很鮮亮!但是注意唷!夜晚開車時更要小心,因為天黑黑,黑漆漆(閩南語)。站在莒光樓上的健康步道、空曠的草地、石樓梯上便可看到│城區一景,望眼去一片皆是亮、亮、亮的燈,不錯看呢?對我來說:我覺得在這片土地上能看到這樣的景色已經很美了。 路燈、裝飾的霓虹燈外加還有我們沒去注意到的亮光,使金門的夜晚更顯示出一番不同的景色,所以呢金門會越來越進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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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金歲月》禁區的遐思
有無形和有形的禁區,前者肉眼見不到,是個人道德標準尺度下自己的見解。有形的禁區比比皆是,看電影時限制級就成為十八歲以下的禁區。軍事管制區更是禁區,還沒拆除以前的柏林圍牆就是,還有許多海岸禁止攝影、素描、逗留,在戒嚴時期的台灣和金門,海洋對於百姓是多麼不可親近,都是在戰爭的陰影下所造成。 記得大學時代,我們寫作協會的陳老師帶領我們走過淡水的鄉間小路健行,傍晚時走到海岸,不知不覺闖入禁區,海岸衛兵很快就向我們發出警示驅逐,我們且戰且走,換別條路,終究還是停在沙灘上,聽潮汐一來一往。少年時還未經太多的人生風浪,有些淡淡情愁,那情境、那潮音真是美極了,還有一種躺在禁區沒被發現的快感。 烈嶼的麒麟山上有個靶場,以前很出名,後來別處新設施完成後,這裡就像被遺棄的黃臉婆,少有人來光顧,那壯闊的靶場冷清清的,進入靶場的小路也沒人整修,只有戰鬥測驗時,某些單位排不到場地才會想起麒麟山,那時候她才似乎重新復活,當測驗完畢,又恢復往常死寂了。 通往麒麟山靶場小路的入口,就豎立一個水泥牌,用紅漆寫著「禁區」二字,多半是軍事管制區才會這樣,因為少用,常見荒煙蔓草,也少有人會到那裡去,後來就成為我的秘密花園,在退伍前不久,許多午後餘暇,我常常和朋友慢跑在島嶼的許多角落,第一回跑向麒麟山靶場是自己一人,往後我就自己守著這個祕境。 直到有一天,一輛輛軍卡載著士兵駛往麒麟山靶場,我正好跑到林蔭的半途,告訴自己要退出,於是往回走。 除了九宮碼頭,其實對於其他海岸地帶,大部分士兵仍是陌生的,除非他是海岸哨的衛兵則另當別論,我還清楚的記得一位在東北部將軍堡駐守的同梯弟兄,吹了一年多的海風,驅離無數的大陸漁民,退伍前大聲的說:「我以後再也不會回來金門了!」我不知道他今日是否還守住他一時的話,還是又踏上斯土去追尋昔日的足跡。 九宮坑道早就開放了,還有多少禁區? 帶著神秘感的禁區總令人產生諸多遐想,因為人有偷窺的心態,我曾經在台南的七股潟湖請教黑面琵鷺的攝影專家,他們在海岸架設許多望遠鏡供遊客眺望黑面琵鷺,保護區其實就是遊客的禁區,而為了開發工業區可能危害黑面琵鷺的棲息處,這些保育人士不斷奔走,才見到一些成績。攝影家王徵吉先生說他為了追蹤黑面琵鷺的故鄉,遠到中國東北的遼寧省長白山區追尋到琵鷺的蹤跡,拍攝許多照片,卻因為闖入禁區未經許可,那些底片全都被銷毀,想來真是嘔氣,但也沒法子,是自己的錯。 金門海岸的軌條砦就明示一種禁區,砦(音寨)是防守用的柵欄,今天成觀光賣點是始料未及的,還有我們行經戰備道(又名車軌道)時,一些瓊麻園內見到過禁區的牌子,傳聞還掩埋有地雷,行經其間還是小心為妙。 靶場為了安全起見,當然也是禁區之一,從前到烈嶼的南塘打過靶,沒見過靶場竟然和民家那麼接近,打靶完畢的士兵可以就近在商家消費,記得寒冷的冬日來一晚熱騰騰的麵湯,真是人生一大享受!由南塘到東林的半路上有條田間捷徑,中有一民家兼賣飲食,學長曾帶我在那裡吃麵,他們戲稱那家店為「黑店」,大概是多收取比別家還貴的麵錢吧!當然生意是很普通的。 我慶幸自己在烈嶼時沒有違法犯紀,眼睛雪亮,即使走入許多禁區,也都平安而退,相對於一些民家,也是軍人的禁區,沒發生擾民事件,大家相安無事,退伍前回到青岐村莊向李伯母道別,她還煮了一碗薑絲蚵仔湯請我,真是衷心感謝她。我們希望禁區的牌子消失於無形,能夠暢行無阻,在許多地方,禁區的消失代表平安和平,至於個人的禁區,只要謹守份際,也必然通行無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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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忘的年》太子龍的新年
這幾年,許是年齡已大得不想細數了吧!要說起最難忘的年,竟然有些困難。過年,不就是團圓飯、打牌、睡覺,對紅包已沒多大感覺,失血的多,回收的少。兄弟姊妹們都已立業,發紅包,不過是你給我、我給你的遊戲。團圓飯,很難得再有一家人團聚的時候,不是成了家的哥哥訂不到票回不了家,要不就是姐姐公司加班,無法返金,年的氣味,隨著成長,似乎已聞不到、嗅不著。 好端端的電視連續劇,也全被所謂的特別節目給腰斬了,「恭喜啊恭喜」,這歌如念經般的,陰魂不散,看電視,竟成了一種折磨。 還是小時候好,懂得不多,見的粉少,對人生充滿未知,對新年有所期待,一個小紅包,一雙新鞋子,就夠你樂上好一陣子,現在天天新衣新鞋,對「新」,沒太多興奮,對「舊」,倒越來越有感覺,「老了!」電話那頭的她,老愛這麼說。 以前,家境尚貧時,年節前夕,媽媽在家裡先會來次衣物大配對,哥哥的舊毛衣給弟弟,姐姐縮了水的褲子給妹妹,挑挑揀揀一番後,再帶著我們兄弟姊妹,上街採買其他的新衣物,後來,爸爸收入多了,過年,成了我們一家大小的年度置裝時間。為了一衣多用,太子龍的黃卡其制服是我們新年的必備服裝,新年當新衣,過完年,又可當制服,省去一筆制服費用。 即使如此,穿著還燙有摺痕的新制服,內心還是相當喜悅的。 母親總會在除夕夜裡,發動一家老小大掃除,然後再打上一層亮晃晃的地板臘,「這樣地板就可以乾淨到新年!」精打細算的母親為自己的小聰明,滿意的不得了,但也許是天下的媽媽都是一樣的吧,於是,左一聲「停水了」,右一聲「停水了」,成了除夕夜家家戶戶的第一聲新年問候語。 腰痠背痛是除夕夜兄弟姊妹的最好寫照,累了、冷了,想偷懶上床,「先去洗澡」,母親說,大過年,不能洗衣,所以,每個人都得洗個乾乾淨淨的澡才能睡覺,母親也不輕鬆,他還要在深夜裡洗一大家子的衣服哪! 洗好澡,兄弟姊妹各自領回白天的戰利品,我的是,一套又新又挺的太子龍制服,一雙又黑又亮的學生皮鞋,以及一件哥哥穿過的舊毛衣,哥哥最幸運,全身上下行頭都是新光閃閃,弟弟呢,年紀最小,只好撿我們縮水的、穿不下的,當新衣了,還好他對新舊沒啥概念,一塊糖、一支沖天炮,就能滿足他小小的心靈。 初一一大早,母親就將大小挖起床,吃她煮的素麵線,不吃還不行,全家人如同朝聖一樣,吃完後,才可以回房睡回籠覺。一大碗的白麵線,加上金針、豌豆絲,就是我們年初一早上的大餐。 上小學後,年節一早扶老攜幼到金中運動場,看軍中弟兄的舞龍舞獅,成了沒有電視的年代,新年的重頭戲。 那年,民國六十年間吧,我也成了主角。來自全縣的小學生,在排練了數個月後,終於要上場表演了,給我們的「民族救星」之子蔣總統經國先生看,嗯,夠偉大吧。 那天,寒風中,飄著微雨,我們穿著單薄的T恤,直打哆嗦,上下門牙禁不住地前後左右打架,導師在旁邊加油打氣:「撐著點、撐著點」,那時還不會說,否則真想送給他一句「你娘卡好」。 「蔣總統經國先生蒞臨會場了!」司令台上一陣毛骨悚然的聲音,將我由半夢半醒中喚起。全場一陣歡呼,群眾擺動著的手,像是現今棒球場的人形波動舞般壯觀,那畫面,煞是感人,我小小的眼眶,受到偉大領袖的感召,竟泛起陣陣淚光,「苦日子就要過去了!」我在內心為自己加油,因為再撐個十分鐘,我們就可下場,脫離這場苦難。 「金門的兒童好勇敢!」蔣總統在台上稱讚我們這群衣著單薄的小學生,我睨著他們,可不是,四面八方都是裹著圍巾大衣的男男女女,在寒風中,有膽量穿成這樣子,還真只有在場表演的金門兒童。 我迷迷糊糊的跟著節拍旋轉、跳躍,這表演引得在場的大人們亂興奮一把,樂得拍手叫好。「真是國家未來的主人翁啊!」他們一定是這樣想吧。 高中赴台補習考大學,過年,就是一碗泡麵度三餐的日子。 補習生活緊湊,年假只有短短數天,那時候,沒飛機,只有登陸艇,一個月才幾航次,返家過年成了奢求。 除夕夜,大台北一片死寂,路邊攤全休業,「去便利商店買吃的啊!」聰明的七年級生一定這樣建議,不過,很抱歉,那時的便利商店才起步,真的還很像古早的「柑仔店」,泡麵,成了最方便又不傷感的年夜飯。 出社會返金後,過年,成了適婚年齡的你我他,心中的禁忌。「該結婚了」取代小時候的「恭喜發財」,為求清靜,窩在家中睡大頭覺,成了過年的新儀式。 小時候,「口吐白沫」的大人講著「年獸」的故事,我們點著頭、吃著零嘴,心中卻暗罵:「放屁!」長大後,歷經滄桑,這才相信,年,真的是一隻獸,將我牢牢困在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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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江中篇小說大展》擺渡人生
孫子阿成決定到廈門工作,雖然不捨,但面對金門百業不興的現況,她也無可奈何。出發的那天,天空陰沉沉的,想到孫子就要遠行,她的心又沉重起來。 「怎麼不去台灣?」媳婦阿蘭不捨的問。親戚都在台灣,又是自己的國家,總強過到對面「阿共」的所在。誰曉得民國三十八年兩岸驟斷的悲情歷史會不會重演? 阿成看了阿蘭一眼,「媽,台灣的大企業攏總移往大陸,呆在台灣,只有死路一條。」 孫子說,到廈門的台商企業,現在還有機會,再晚一點,連進去的機會可能都沒有,這次去,好歹也是個小主管,一個月四萬多元,在廈門很好生活哩。那邊的生活水平,一個月一、二千塊人民幣,折合新台幣不到一萬元,就可以過得舒舒服服,孫子越說越興奮,她和媳婦能說甚麼?在金門無所是事,還不如到廈門去打拚。 原本孫媳婦和曾孫都要跟過去,媳婦不同意,要兒子一切安頓好後再說,免得綁手綁腳,無法全心投入工作,孫子覺得有理,也就不堅持,轉頭要孫媳婦好好顧家,等公司上軌道後,再接她們母子過去廈門住。孫子抱著襁褓中的孩子逗弄,有時也會憐憫的看著孫媳婦。而她自己的媳婦,則在一旁輕輕拭淚。 水頭碼頭已擠滿了人潮,等著上船。人來人往,將小小的水頭候船室擠得熱鬧非凡。孫子說是坐停在港外的那艘大客船,她望了望,滿氣派的一艘船,聽說上面還有電視、卡拉OK,「這陣的人,實在好命。」她閉上眼,候船室的冷氣,讓她舒服得想睡。 七十年前,同樣的場景,在金門上演著。 ※※ ※※ ※※ 第一部曲:落番 「島地斥鹵而瘠,田不足耕,近山者多耕,近海者耕而兼漁。水田稀少,所耕者皆堯角山園,栽種雜糧、番薯、落花生、豆,且常苦旱歉登。」金門縣志上清楚地記載著,當年金門的貧瘠情況。先天條件不足的金門人,為求溫飽,唯有向外發展一途。 十九世紀中葉,南洋殖民地經濟發展快速,勞動力的需求甚殷。中國移民素質好、學習力強,加上一心只想掙錢返鄉,勤勞簡樸,穩定度又高,相當受到殖民者的歡迎,紛於廣州、廈門、香港等港埠招募華工。 咸豐十年︿西元一八六○年﹀的北京條約,正式允許出洋合法化後,出洋客前仆後繼地從原鄉到異地,尋找生路。 金門和廈門同出一源,金廈自古即為一體,廈門於五口通商後,發展迅速,基於靠近廈門的地利之便,加上金門本身土地貧瘠、謀生不易,金門民眾紛紛由廈門往南洋發展,金門人稱這種情形為「落番」。 金門人「落番」的現象,被稱為「連鎖式移民」,所謂「連鎖式移民」,意指第一代的移民在異地站穩腳步後,他們會返鄉帶走更多同族或同鄉到僑居地去發展,而後到的,也須要依賴先去的同鄉,協助適應環境,以及尋找工作。因此,在金門,常常可以發現某一聚落或村莊的民眾,成群前往特定的僑居地,例如:水頭村黃氏到印尼、珠山村薛氏往呂宋、湖下楊氏至新加坡、烈嶼︿小金門﹀人去汶萊、山后王氏旅日本等,形成一種相當特殊的移民現象。 這一場全面性的移民潮,使得金門人口出現巨幅改變。金門縣志統計:「民國四年人口總數為七萬九千三百五十七人。至十八年之人口數,祇存四萬九千六百五十人,銳減至百分之四十,可知其概」。金門年輕人告別了故鄉,前往異地,追尋自己的出洋夢,留在故鄉的,是日夜翹首期盼的父母、妻兒。 ※※ ※※ ※※ 同安渡頭,船隻往返,異常熱鬧,只是,熱鬧中,總隱隱約約飄散著幾許淡淡的離愁。 島上貧瘠,生活不易,為一家溫飽,不少人選擇「落番」,她拉著老大,肚子懷著老二,跟著自己的男人後面,一路哭到同安渡頭。 「阿木ㄚ,凡事要小心,要照顧自己」阿木他娘已經泣不成聲。阿木是她丈夫,準備跟著湖下的表親前往新加坡討生活。 「阿珠,阿爸阿母就交代給你,厝裡大細項代誌今後就靠你」阿木紅著眼,強忍著淚水對她說。 「上船啦!船要開了!」船上的金門鄉親高聲喊著。 阿木朝他們揮揮手,「回去、回去!」然後,硬著心腸,頭也不回的登上船。 碼頭邊的呼聲,一陣又一陣,「阿木!阿木!」她扯著喉大聲叫喊,孩子也跟著哀嚎,只是,一切都被海潮聲淹沒於無形。她看著船,起起浮浮,朝著廈門的方向,越走越遠,越來越模糊。 ※※ ※※ ※※ 說起自己的身世,也有一把辛酸淚。親生父母是誰,她並不知道。阿珠是養父母取的名字。 她只知道,出生於民國二年,父母是內地人,把她賣給了廈門的人口販子,再隨船賣到金門來。養父母買她做童養媳,將來要和她的「哥哥」送做堆。 能夠活著到金門,也算是命大,那時,金廈海域,不時可見到一船船的小孩,從廈門載往金門販賣。由於情況嚴重,官府特別加強海域巡邏,並對走私業者處以極刑,走私販子如果遇到政府船隻,為了保命,常常就將船上的小孩,一個一個丟往海中任其溺斃,以防事跡敗露。 但是,童養媳的日子也不好過,大小粗活都得學著做,上山下海,厝內厝外,全不得閒。忙完田裡的活,還得張羅一大家子的飲食起居。偶而不盡如人意,還會被養父母打罵。有一次在「灶腳」為全家人燒煮洗澡水,不慎跌跤,遭熱水燙傷臉頰、四肢,痛得昏死過去。 幸運撿回一條命,臉頰卻從此留下不小的疤痕。哥哥嫌醜,無意娶她。剛好家境不好的鄰居阿木,想娶門媳婦,養父母便半買半送的替她決定了這門婚事。 那年,她才十七歲,嫁給大她七歲的阿木。阿木還算疼她,她自己肚子也爭氣,三年內,就為陳家生了一個壯丁,肚子還懷了一個。因為家無恆產,又無田地,只靠阿木做豆腐叫賣,有一頓沒一頓的日子,總不是個辦法。 湖下遠房親戚剛好返金尋找工人,看到陳家落破樣,鼓勵阿木前往新加坡一試,累個幾年,圖下半輩子的溫飽,如果幸運地,那天發了,子女們也可過舒服日子。為了一家人,阿木心一橫,決定拚了。她雖然相當不捨,但是,又無可奈何,只能支持阿木,希望多賺一些錢後,早日回家團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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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渡
而阿言也正在『恩』與『愛』的浪海裡翻騰。他覺得世上的情愛糾葛冥冥中都有定數,可是誰叫親情是他最難割捨的負荷呢?想著家人因著父親的生病而飽遭煎熬,一想到自己身為人子而所做的卻是這麼的少,他就心如刀割。他不是不知道要孝順,當初沒答應女友傅貞琳一起出國唸書,也是考慮到家人年紀都大了而弟弟還小。為此,他難過地接受了傅貞琳提出分手的請求。說真的,有時他還挺羨慕傅貞琳提得起也放得下的決絕性格,也欣賞她滿懷的理想與抱負。 但是,實際上的他卻是猶豫而善感的,他覺得讓心愛的人受苦是不公平的。 愛情儘管可以浪漫得只關風月,但是生活卻現實得近乎殘酷! 等他撥了通電話到小鎮給楊明婉時,已經是一星期以後的事了,沒有溫言軟語、沒有噓寒問暖的情意!只表示家裡有些事情,所以不能提找回小鎮陪她,而她聽完以後也沒說什麼。他們各自想著不同的心事,卻有著同樣難以形諸言語的苦楚。 新學期還沒開始,他們就已經各自在心中堆砌著高牆。 新學期開始,楊明婉跟李怡也都搬離了租處。阿言忽然覺得自己被世界孤立了,滿屋的荒涼讓他覺得窒息。他仔細思考,覺得也許是自己一個暑假的冷漠刺傷了 她,說好要提前回小鎮陪她的,結果整個暑假就一通電話,也難怪她生氣。可是大哥陳漢祥呢?怎麼連個紙條也沒留就搬走了呢? 他連著幾天去她上課的教室找她,而她都沒來上課。後來他設法找到了李怡,李怡告訴他明婉已經休了學回家,而他仍是揮不去心中的謎團。他循著李怡給的地址寄了幾封信,但都得不到回音。 他整日想著明婉的好,竟至茶飯不思,他決定再給最後一封信。 血染的玫瑰 曾經與妳 共同編織 生命中最美的詩句 不是三言兩語 所能道盡 一路同行 雖然崎嶇 心情跟著起伏 沒法平息 想讓妳知道 我的心意 話到嘴邊 卻猶豫 感情啊 原來是這般地 撲朔迷離 傳說得那麼地浪漫 卻是如此 不堪一擊 曾經費盡心思爭取 卻又漫不經心放棄 雖然通往妳心扉的路 依然漫長 佈滿荊棘 我仍願意 我仍願意 用扎滿利刺的雙手 獻上被血染紅的玫瑰 聊表我最真的情意 她的信短得令他難過。 二哥: 我對不起你!以後請別再寫信或找我了。 明婉 不到一小時的光景,渡輪又從八里對岸駛回。楊明婉從皮包掏出一封信,其實她可以不用看的,信的內容才四句,早就烙印在腦海裡,想忘都忘不掉。 淘盡字海不成文, 搜索枯腸淚沾衣。 振筆向天書咄咄, 饒是李白也嘆息。 那是阿言託李怡拿給她的,都十年了她還是將信小心存著。好幾次興起扔了的念頭,終究還是作罷,總覺得扔了它無益,扔了信卻不能把記憶也給抹掉。留著吧, 就像這漂亮的河堤、躂躂的渡輪、這落日斜陽,以及天際那微微的寒星。 『就算是曾經愛過的註記吧!』她迎著渡輪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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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渡
(十) 母親的願望 『秀明,阿言,你們來了呀!』就在他來到病房門口時,他媽媽恰巧回來了,她手裡拎著、胳臂彎裡挾著大包小包的東西。 『我看尿片快用完了,出去又買了些,怎麼,你乾爹又犯了?』她小聲的問著秀明,秀明點了點頭。 『阿言呀,你可回來了!這些日子來多虧了秀明幫忙。自從你爸爸生病後,大小便失禁,秀明都不怕煩、不嫌髒的三天兩頭過來幫我,我跟你爸雖然沒生半個女兒,可是卻認了個比親女兒還孝順的乾女兒!像秀明這麼乖巧懂事的孩子要去那兒找?就不曉得你有沒有這個福氣?』 『乾媽,妳就別再說了,趕快吃飯吧!乾爹還等著您呢!』秀明為免他聽了尷尬,連忙拉開他母親,並找了個話頭岔開。 『我不餓,妳乾爹我等會兒再餵他便是,阿言啊!我說你可要好好謝謝秀明:::』他母親仍不願話被扯開,想繼續說點什麼,卻被秀明一把給拉開。 『乾媽啊!』她把一個媽字拉得好長。『好好好,乾媽不說了,不過,阿言啊,你該懂媽的意思吧?』她瞧著兒子說道。 『媽,我知道!』 他母親可顧不得年輕人會不會尷尬,只是不斷的明示暗示,深怕兒子沒有把話給聽懂。自從朱秀明返鄉教書這幾個月來,陸續也有些人上秀明家提過親,只是她都未置可否。秀明可是她從小看著長大的,眼下雖然也已經是自己的乾女兒,但總比不上叫兒子娶過門兼做媳婦來得踏實。她原本盤算著等兒子放了假回來,再問問兒子的意思,可是眼下經過丈夫這一場大病,讓她更覺得秀明的孝順懂事。她是打從心裡真的喜歡秀明,巴不得能直接替兒子作了主,立時就娶她進門。只是眼前變了樣,她也不能太過自私的專為自己打算,無論如何也不說乾女兒變媳婦,馬上就得受罪吃苦。因此她也找機會問過秀明的意思。像是『秀明啊,嫁給咱們家阿言當媳婦,好不好呀?』這樣的半玩笑話她也問了數次,只是每次秀明總是跟她打哈哈。 其實朱秀明是有些願意的,只不過她和阿言是一塊長大的玩伴,她不曉得阿言心裡是怎麼想的,總不能自己一廂情願的單方面說好呀!雖然奶奶和乾媽都喜歡自己,但娶自己的畢竟不是她們啊!她確實是一個單純善良的女孩子,她乾爹未生病前,她只是偶爾串串門子,陪奶奶或乾爹乾媽聊聊天,自她乾爹生病以後,她走動得更勤快了。她知道乾媽一家需要人關心幫忙,至於和阿言成不成她倒是沒太放在心上的,反正一切隨緣,畢竟感情不是用其他東西可以交換來的,她不希望將來阿言是為了感謝她才愛她或娶她!她希望如果和阿言有結果,也是因為彼此真心相愛。 (十一)楚歌 楊明婉由於不勝高粱酒力之故,只覺得整個頭昏昏脹脹,渾身燥熱難當。她仰著頭喃喃的入睡。她感到身上被重物壓得快喘不過氣來了。她幻想著她心愛的二哥壓在她身上磨蹭的甜美感覺,他搓捏著她的乳頭、用掌心在她的乳房上反復的擠壓推揉著,她覺得胸部脹痛得難受。她感覺著一雙大手撫遍她的全身,掀開她的裙擺、摩娑著她的私處,她興奮得扭動身軀迎合著,挺著腰身讓他一把褪去了她的底褲,她感覺下體陣陣騷癢,抑制不住的痙攣抽搐,她嬌喘連連的哼著叫著,只覺得腦海一片空白::。 她吐了一口大氣,緩緩張開了眼。她一把推開了陳漢祥驚駭的哭叫:『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啦?』她的嗚咽變得悽厲。 陳漢祥懊悔地懇求她的原諒,而她只是盡情的哭:::。 數日後,陳漢祥搬離了小鎮,獨留她面對一屋的悽清。世上多數的罪人是不會懷著懺悔之心過日子的,反倒是受害者總是為自己銬枷戴鎖地日夜審問。她的消沉自責幾至欲死,自覺污穢之軀無顏面對心愛的二哥,她陷入了自憐自艾的萬劫深淵裡。 (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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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蔡復一的故宅與傳說
一樓明間走廊四根高二‧一四米,邊長○‧二四米的方形石柱鐫刻兩副對聯:其一,秀聳三峰排玉,光搖二水現金鰲;其二,三千法曲聞仙樂,九萬雲程上絳霄。聯中嵌入「三秀」、「雙溪」地名,飭勵學生樹立獨佔鰲頭、鵬程萬里的凌雲壯志,這當是乾隆二年創建雙溪書院的原物。蔡復一被明代史學家何喬遠稱是「學博才高,下筆千言,兼工四六(駢四儷六文體)」,在他宅地改建的雙溪書院,今雖面目皆非,但這幢歷經滄桑的故宅又在太平盛世重煥光彩,這對於金門與同安共同薪傳「海濱鄒魯」文風無不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 二、蔡復一的傳說 民間關於蔡復一的傳說頗多,歸結一點就是:蔡復一是個非常嚴重的殘疾人。鷺江出版社出版的︽泉州歷史人物傳︾介紹蔡復一時說,蔡復一『︿貌寢﹀(即貌丑),腳跛,背駝,面麻,目眇,時人呼其為蔡目一;復一卻自解嘲:「一目觀天象,一腳跳龍門,龜蓋朝天子,麻面滿天星」,後來果真進身入宦』,竟應驗了自己的解嘲。「晉江黏良圖先生︽蔡復一出生的傳說︾(見︽廈門晚報︾二○○三年十二月三十一日第十八版)也是借用這些文字並說蔡復一祖父是「田地千畝,婢僕成群」的「蔡百萬」。同安還流傳一則「無天無地」的傳說,說是當年有人給蔡復一提親,對象便是縣城驛路官宦家人李璋的長女。李璋知道蔡復一是個嚴重的殘疾人,他不但當面拒絕婚事,還咄咄逼人地說:「我家小姐如果嫁給這號人,那真是無天無地」(「無天無地」是「沒有天理」的閩南話)。後來蔡復一高中進士,還由皇帝賜婚。在迎娶李小姐時,蔡家從驛路的梳妝樓(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因舊城改造被拆除)到北鎮宮旁蔡復一的住宅一里多路的街道,頭上用青布遮天,石板路用紅毯鋪地,李小姐就這樣「上不見天,下不見地」被送到夫家,實現了李家「無天無地」的「預言」。現在民間有句俚語叫「蔡復一娶某─無天無地」,則是引申斥罵那些虐待老人的不孝子孫。 在下無意替蔡復一「翻案」,而且民間傳說多是難予稽考,但我對此類傳說卻是早存疑竇。我看到一碣郭惟賢撰文、蔡獻臣(金門瓊林人)書丹、蔡復一及弟蔡復心泣勒的︽封承德郎刑部員外郎樂至縣知縣淮府審理正見南蔡公暨封安人陳氏合葬墓誌銘︾,銘中記敘蔡復一的父親蔡用明(號見南,一五四七年正月二十四日─一六0二年十月二十七日)「居家耕且讀,食貧自苦」。他在萬曆七年(一五七九年)中舉人時,也是「讀書食貧姑諸生」,據此,蔡復一的家庭不可能是「百萬富翁」。說蔡復一「其貌不揚」可以,說有某些殘疾(如小兒麻痺症)也有可能,但殘疾到如此這般,這就不可思議了,我想這或許是後人為了激勵那些殘障人樹立自強不息信念而編造的「名人效應」罷了。蔡復一真的殘疾到這種田地,他的婚姻、仕途能夠如此一帆風順? 先說婚姻。蔡復一才華橫溢,天賦聰穎,這是事實,他十二歲就能寫出洋洋萬言的︽範蠡傳︾,可見才氣十足。蔡復一的夫人是官家千金,她的祖父李春芳當過廣東潮州府的知府,外祖父劉存德任過廣東副使,都是「省級幹部」;父親李璋以例授吳江縣主簿,也是「縣級幹部」,這樣的家庭背景對聯婚之事應該十分慎重。但李璋對蔡復一十分喜愛,「清憲公甫垂髫即加器重充東床選就傅於其家」(李氏墓誌銘)。蔡復一童年時就受到李璋的器重,這除了他的「神童」天才外,也應該不致於是個畸型的殘障兒,否則兩家締結秦晉可能會遇到障礙。 再說仕途。古代的科舉制度,皇帝對會試取錄的貢士必須在殿廷上親發策問考試,這叫殿試或廷試。一位異常「破相」的讀書人能夠順利通過皇帝的「面試」並獲「賜進士出身」的文憑,現在選拔人才還要黏貼體現「五官端正」的照片,明代神宗皇帝是否比現代官員開明值得探討。蔡復一中進士後,初授刑部主事歷員外郎,遷湖廣參政,任山西左布政,天啟二年(一六二二年)以右副都御史撫治湖北鄖陽,最終官至五省經略。三十年的官場生活,既要社交應酬,體恤下民,又要帷幄運籌,領兵打仗,還要起草奏章,著書立說(有︽遁庵文集︾、︽督黔疏草︾等著作)。這些繁重超負荷的工作量,一個健康人都難以承受,而一個肢體殘障人,雖有「心殘志堅」的毅力,加上夫人李氏發明「薄餅」讓他取得時間,但有很多政務,恐怕不是傳說中的蔡復一能夠完成的。 蔡復一辭世已近三百七十年,他的業績和遺蹟也是金門與同安共同的文化財富。他的故宅已經重修煥彩,小盈嶺大房山的墓地整修寬敞,而他長期流傳的故事傳說,是否也應該做些比較貼近實際的「修理」? 癸未年臘月 於雙溪之畔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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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窗晨語》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那天正準備出門,意外的接到了一張郵件的通知單,天啊!它來得是那麼的突然;來得是那麼讓人百思不得其解。雖然是屬於聖誕節的季節,但:::,是聖誕老公公送來遲到的聖誕禮物?或是天外飛來的橫禍?真是個讓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那是一件現在說來很好笑,但在當時卻讓我怎樣都擠不出一絲笑容的事情。一天下班後,突然接到一張掛號郵件的通知單,這對白天鬧空城的咱們家而言,綠衣天使找不到人簽收掛號郵件,這是件再稀鬆平常不過的事了。但每一次接到包裹郵件的通知單,總是會讓人接得心知肚明,可能是前幾天赴台購買的一些新書;也可能是住在台灣的小叔,又奉婆婆之命寄來了什麼可吃、可用的東西;更可能是:::。只有這回來得是那麼的突然,讓人不由得要感到莫名其妙起來,真個丈二金鋼摸不著頭腦。正值滿腦聖誕老公公憧憬的兒子,在一旁歪著脖子興奮的瞎猜:「是聖誕老公公寄來的禮物!」而我則像偵探柯南一樣,搜遍了整張通知單上的每一個黑字,卻仍尋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就像在一團雜無頭緒的亂線中,尋不到那一點源頭般。 抱著一顆興奮的心情,我興沖沖的趕往郵局洽領郵件,從櫃檯小姐的手上接到的竟是一封雙掛號的郵件。我一顆因緊張興奮的心,這時更有如蓄勢待發的弦上之箭,讓我的雙手不覺顫抖起來了。可能是什麼中獎單位寄來的獎金!可能是報社寄來的稿費!可能是:::。我急著把這個好消息帶回家與家人分享,所以沒當場拆開郵件,而是興高采烈的直奔家門。在家等候多時的兒子,這時更是迫不及待的從我手中搶走了郵件,並且當場拆開來,這時一張照片滑落到地上,女兒拾起來一看,好奇的說:「咦!是一張汽車的照片耶!」「這部汽車好面熟哦!」「是媽媽的車子耶!」一臉醬糊的我愣在一旁,正在納悶自己的車子怎麼會被拍成照片時,兒子說話了:「這是什麼單子?罰款六百元:::」「哦!媽媽被開罰單了!」 那是當了神氣開車族後,接到的第一張罰單,理由很簡單,紅燈停車時,前輪超過白線,犯罪的鐵證如山,不但被拍成了照片,罰款六百元,還被自己戲弄了一場。如今回想起來,還真是件讓人啼笑皆非的糗事。 時間久了,那件糗事漸漸被淡忘後的某一天中午,我正好從廚房忙得焦頭爛額的走出來,看著滿桌自己精心調配的美味佳肴,正在感到欣喜之時,外面傳來郵差喊「掛號」的聲音。我雙手在圍巾上搓了搓後,喜孜孜的拿了印章就往外衝,從郵差手中接下了一封掛號信件,迫不及待的打開,還未看完整封信,我整個人就癱坐在沙發椅上,一個人就如從九霄雲外,瞬間跌入無底的深谷般。望著滿桌珍饈佳肴,原本飢腸轆轆的我食慾全消。原來是奸詐的賣屋地主,寄來了限期繳款交屋的「存證信函」,信中說明如不限期繳款辦理交屋手續,前幾期所繳的屋款將全數被沒收。天啊!這簡直是趕鴨子上架嘛!如果知道自己花了「天價」買的屋子,竟是漏水加偷工又減料的麻煩屋,我想沒有一個人願意與屋主辦交屋手續了。但接到如此「存證信函」,還能視若無睹嗎?只有帶著一顆心不甘情不願的心去辦理交屋手續。如今回想起來,那還真是生平最大的一件奇恥大辱。 兩件令人印象深刻的「傷害郵件」回憶,就像關不住的籠中鳥,總是「三不五時」的將頭伸出籠外一探究竟。尤其是每當看到郵差挨家挨戶揪門鈴喊掛號的身影,那有如在傷口上撒鹽的「痛楚」,總讓我不自主的發出一聲聲的苦笑。 而今這張掛號通知單,就如在寂靜已久的死海裡,投下了一顆小石子,掀起一圈圈的漣漪:::,是福?是禍?真個令人「既期待又怕受傷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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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機窗外的白雲
搭乘著, 飛機唷! 飛機騰雲駕霧翱翔在天空中, 然而, 我坐在飛機窗口旁, 欣賞著、遙望著、心想著, 天空上, 想著白飄飄、軟綿綿的白雲呀! 就好像,棉花似般的, 如膨鬆軟軟的景,好舒服的感覺。 飛機外如夢似幻的景像,深深烙印在我心。 一眼望去好美好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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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茄一籮筐
從陳坑嫁到下堡,離家不算遠,但當了短短十一個月的新娘,卻感覺每天都很長,不自覺地期待,天色快點低垂,朝陽慢慢升起。輕撫被芒草割得滿佈傷痕的雙手,掉淚還怕被別人瞧見。好不容易熬到回一次娘家,面對父母關切的眼神,更讓自己什麼也不敢表示出來,硬生生把一切都吞回肚子裡,回程的腳步沉重得舉不起來,但日子總是要過下去,不認命又能如何! 古厝大庭院漆漆黑黑,衝出房門跑到廚房,幾秒鐘的行程,要鼓起好大的勇氣才做得到。例行的工作一項都不能少,生火煮人吃的早餐地瓜稀飯,再燉豬吃的飼料,乾芒草像利刃,舊傷痕還沒去,新傷口又增加,再如何小心防範,都無法免除那份被傷害的恐懼!天亮一點,井邊洗全家老少的衣物,古井那麼深不見底,握緊打水桶的麻繩慢慢往上拉,掌心劇痛卻不能鬆手,叫人想跟水桶往井裡跳!飯也來不及吃,重頭戲接著上演,稍事梳洗趕緊去開店門。 全家的生計,依靠開在金西戲院旁的小店來維繫,婆婆的眼中,任何事都沒有小店的生意重要。翁家有三個男丁,傳宗接代的考慮是其次,迎娶一個年輕貌美的媳婦,來經營這間店才是最主要的盤算。小姑為了這個家,唸到初一就被迫輟學,日夜陷在店裡無盡的忙碌中,沒有休閒也不能交朋友,可憐的她,小小年紀獨撐一家生計,十二三歲被磨到二十一歲了,同輩份的女孩,一個個都嫁了,眼看大好的青春就要葬送,婆婆急於找個接手的人,難怪親事一談成馬上就迎娶,自己成了這個迫切理由下無端的犧牲品,想起未來的日子,不知要如何才撐得下去!長長嘆一口氣,真恨當這個不快樂的新娘! 空間扁淺的小店舖,從早上至午後,只要晴天,陽光照得像蒸籠一般。店內擺兩張桌子六張椅子,飲料貨架靠牆立著,冰箱加上一台刨冰機,走動都得側身才不會碰撞。每天開店先把台灣進口的水果,費勁地一筐筐擺出去,架起遮陽蓬,手忙腳亂的料理好一切,擺笑臉等著客人上門。那天下午戲院裡正辦講習會,大卡車、小吉普車載來很多阿兵哥,駕駛兵停好車,陸續進小店閒聊。心想又將是忙碌的一天。 隔壁村鄰長太太堆滿笑容走過來,推了一籮筐剛採收的番茄來兜售:「新娘子,趁妳婆婆還沒來看店,這筐番茄幫阿嬸秤一秤,通通買去,戲院開講習會,阿兵哥來很多,一定好賣!」依婆婆的標準作法,挑選番茄要一顆顆過目,賣相好的才要,有點小缺失一定剔除,整筐能買進七成就不容易了,剩下來只好推回去餵豬,難怪鄰近的阿嬸阿伯,都喜歡跟小姑及新娘子打交道,儘量躲開精明的婆婆。秤秤總共八十四塊錢,阿嬸順手擺在外頭最顯眼的地方,一顆都沒有被打掉全賣出了,拿了錢高高興興走了。 幾個駕駛兵叫了飲料,邊喝邊談笑,手上瑣碎雜事不能停,有一搭沒一搭回應阿兵哥的無聊笑話。雖然小姑因參加鄉公所舉辦的縫紉班,下午無法來幫忙,但一切總算順利沒什麼差錯。婆婆照往例會趕來看看,心想今天獨力做好這麼多工作,一定會討她的歡心。沒多久,婆婆果然來了,還來不及打招呼,一眼就看見擺在最外面的番茄,蹲下身子一面撿,隨手就用力丟,口中連聲怒喊:「這種爛東西也買!這種爛東西也買!」事情來的太突然,店裡那麼多人個個都傻了!怎麼會冒出個兇悍的老太太?站起來接著指著她的鼻子罵:「妳沒長眼睛啊!這筐爛番茄怎麼賣?」喉嚨頓覺哽咽,很想大聲辯解,卻越急越開不了口。眼中飽含的淚像潰堤的浯江水:::。 阿兵哥有點看不下去開口說:「還好嘛!沒怎樣啊!」婆婆見有人護著她,更怒不可遏,兩手一掀整筐全倒了!番茄在馬路上滿地滾,很多人好奇地過來圍觀。她羞愧得恨不得挖個洞躲起來!婆婆越罵越大聲,看熱鬧的人越圍越多,實在無法承受下去,發狂般摀住臉沒命往家裡奔逃,關起房門放聲大哭! 老公去料羅代課,兩個小叔上學未歸,小姑在祠堂學縫紉,公公不知到那塊田耕作,家人各忙各的,沒人知道發生這檔事,哭了很久也沒人理會,越想越傷心欲絕,窗台上那罐子忽然映入眼簾,她覺得應該有所行動。快近下午三點多,房裡毫無動靜,婆婆感覺狀況有點不對,跑到祠堂喚:「金目金目!妳嫂嫂跑回家很久,不知會不會怎樣,我們快回去看看!」小姑滿頭霧水跟母親跑回家,敲門沒有回應,想用扁擔把門扇撬開,門縫太小穿不進去,只好拚命在門外又吼又叫,等了好一會兒,門內忽然有人撲撞上來,傳出哀怨微弱的泣訴:「我不懂作生意,妳們再去娶一個好了!」門開了,人隨著倒地!兩人合力將她扶回床上,摸到枕頭下壓個農藥空瓶才驚覺滿屋的刺鼻味! 小姑反應很快,轉身往大溝跑且邊喊:「我去找醫官!」氣喘如牛的醫官趕來,見狀急叫:「快!快!快泡肥皂水!」想用強力灌腸,幾個人使盡力,都無法把水灌進嘴裡,更別說讓她吞下去。眼看再拖下去可能出問題,醫官說:「不行了!趕緊叫車送山外衛生院。」小姑衝進鄉公所求援,年輕工友熱心說:「在村內等不到車,我上環島北路去攔計程車。」過好一陣子車子才來,工友陪婆婆隨車護送,車方駛近下坑,昏迷中的她已發生失禁情況,婆婆的心冷得直打哆嗦:::。 衛生院醫生施行急救,折騰半天宣告無效。迎回來冰冷的身體,照習俗不能進村落,只好停放前厝村外。連夜在叔叔的耕地上,臨時搭蓋一座棚架再移進去。新娘往生的消息傳遍鄉里,小村向來平靜,這可是天大的事!當然,娘家親友很快獲知噩耗,如同晴天霹靂震撼了另一個小村,親友哭成一團,同聲質問蒼天:好端端的女孩,怎麼會這樣? 無語的丈夫與小姑幫她盥洗更衣。家族長輩議定隔天出殯,一天之內就要備妥治喪事宜,家族中可以用到的人都動起來。因為年輕尚未育有子女,一切從簡事情就較好處理。喪禮進行中,娘家情緒激憤的親友,包計程車一輛接一輛地趕到。婆婆早預料會有難堪場面,躲家裡裝病臥床,找不到親家母出氣,討公道的對象轉嫁無辜的小姑身上。可憐孤獨無助的小姑,被團團圍住,要求給個交代。小姑聲嘶力竭的解釋,已無法獲得失去理智親友們的諒解。小姑自認沒有過失,堅持絕對不認錯,悲憤交加的場面幾乎快失控,幸好村落唯一的吳警員在旁力挺說:「你們別冤枉好人,小姑平日和她感情很好,檢察官查清楚了,這事跟她無關!誰敢亂來我要依法抓人!」當場雖沒造成傷害,但是小姑害死嫂嫂的謠言,伴隨著咒罵一鄉傳過一鄉。 在那個苦難的年代,人命本來就不值幾個錢。現在活蹦亂跳,說不定砲聲一響,馬上屍橫遍野。能活命就是天大的福份!走一個人如走失一隻螞蟻,痛只放置幾個人心中。每個人用盡方法總是要繼續快樂地活下去。太陽照樣升起又西落,無關緊要的人很快就忘了這件喧天的事!茶餘飯後有人背後指指點點,大家都改口說:「小姑孝心感動天,代母受誤解幾十年,嫁個好丈夫,生三個長進的兒子,真是好人得好報!」番茄一籮筐的故事,將淡淡如遠遠飄逸的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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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渡
『你怎麼這樣呢?不是才叫你別這樣見外的嗎?什麼時候變得這樣婆婆媽媽咧?一點也不像以前的你!』她裝得有些生氣的說道。 被她如此一說,他倒是有些慚愧。 『怎麼了,阿言你怎麼不會搬張椅子給阿明坐呀?』老奶奶提著飯菜走入客廳,用略帶責備的口吻告訴他。『不用了,奶奶,馬上就走了,阿言,要不要一塊去?』她一面應著奶奶、一面徵詢了他。 『正想麻煩妳帶路!』他語帶感激。 往醫院的路途中,朱秀明不斷地告訴他要多克制一下,免得令他的父母又傷心。 此外她也將醫師的看法和建議同他講了一遍。而他的思緒一片紊亂,根本無法多作思考,他能作的就是不斷的提醒自己要堅強些,否則往後的路要怎麼走呢?有兩張病床的病房,靠門邊的床位是空著的; 他父親則斜倚在靠內側的窗邊,臉上表情僵硬,他的右半邊沒法活動,左手則吊著點滴(吊針)。見到他們兩個走進來時,並沒有特別的表情,憔悴的模樣教人看了心疼。 『爸,您覺得好一些了沒?』他抑住心中起伏的情緒,儘量不露出難過的樣子。『你媽媽‧‧‧出去買東西了‧‧‧』他父親答非所問的應了一句,語氣模模糊糊,聽來頗為吃力。 『乾爹說乾媽出去買東西了』朱秀明怕他聽不清楚,又把話重述了一遍。 『學校‧‧‧放假了嗎 ?』他又吃力的問了一句,氣喘吁吁的想要側頭看看兒子,但是僵直的脖子顯然不聽使喚。 『對! 學校已經放假了』他試著扶起父親的身子。 病房裡迷漫著一股沉重的氣氛,朱秀明見眼前這對父子模樣,心裡也著實不好受。『乾爹,吃點東西吧!』他伸手接過她手中的碗,舀了一匙送到他父親的嘴邊。 『不要啦!等你媽回來』他父親執拗的抿著嘴。 他也不想勉強父親,生病中的人心情難免不太好。想著往日和藹可敬的父親遭此意外打擊折磨,往日的奕奕神采也不復見,其內心的鬱悶悲傷是不難想像的。 就在他從臉上擠出苦苦的微笑時,他和朱秀明同時都嗅到了一股奇怪的異味。他雖有些體會,但卻不怎麼肯定。而朱秀明心裡則分明清楚。只見她很快的將布幕拉著圍了起來,並輕推著他說:『你先出去一下!』 他不是很肯定秀明要幹什麼,只是聽話的走出圍著的布幕。但不久他即想到也許是父親要小解或什麼的,那也應要他自己來啊,怎好還麻煩秀明呢!一想到這點後,他又拉開圍幕鑽了進去。 他看見蓋在父親身上的毯子已經掀開,裸著下半身,原本裹著的尿片已經沾滿了糞便穢物,已被秀明擱在一旁。秀明正用衛生紙在他父親的私處四周揩擦著,接著又熟練的抬起他的左右腿,擦淨了他的臀部。這一幕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善良的秀明使他銘心刻骨!由於他的突然進來,使朱秀明的臉變得紅赧而不自然。不過她並未停下手裡的動作,她從床下拉出臉盆,用布沾水擰乾,然後用溫濕布細心的為他父親擦拭了一遍。之後,從床頭旁的櫃子裡取出新的尿片為他包裹好。秀明的動作是那麼的熟練自然,猶如為初生嬰兒更換尿布般的溫柔細心。他再也忍不住滿眶噙著的淚水,只得任眼淚簌簌地直流了。 秀明拉開了圍幕,把他拉到一旁,小聲道:『喂!你哭什麼呀?』說著時,已將裹著穢污的尿片及衛生紙塞入塑膠袋,打了個結後交給他,要他拿去扔在病房外的垃圾桶。 說完又拎著臉盆換水去了。 他的心情激盪久久,此刻他真已不曉得該如何形容自己內心的感動,也許說什麼都是多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