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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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陸第一座城隍廟─山西省長治縣「天下都城隍廟」
去年金門「四月十二迎城隍」之際,我在《金門日報》上發表了《城隍廟楹聯淺賞》一文。文中根據當時掌握的資料,將安徽省蕪湖城隍廟,定為我國第一座城隍廟。近日,我發現了新資料,蕪湖城隍廟建于東吳赤烏二年(西元239年),而在這之前200多年的東漢(西元25年──57年)初年,「神話之鄉」山西省長治縣,已有正式命名的「天下都城隍廟」了。因此,我必須向讀者作一番訂正和說明。 請看長治縣「天下都城隍廟」的兩副楹聯: 非此廟何來漢家光武帝, 唯斯神敢稱天下都城隍。 蛛網彌合典故千秋傳唱 民心向善香煙百世繚繞 可見,根據民間傳說,此廟與漢光武帝劉秀有關。劉秀(西元前6年──西元57年)是漢高祖劉邦的九世孫,東漢王朝的建立者。西漢末年,王莽(西元前45年──西元23年)篡位時,親自帶兵四處追殺劉秀,使劉秀幾乎無路可走。有一天,劉秀長途跋涉,逃到長治縣城東南方的天紫嶺。這時,他已口乾舌燥,筋疲力盡,無力再逃。眼看王莽追兵將至,劉秀無奈,急忙鑽進山上一座小小的山神廟。 這座山神廟早已破舊不堪,當門一個大蜘蛛網遮罩得密密麻麻,劉秀驚慌失措地闖進去,那蜘蛛網被戳了一個大窟窿。他進廟以後,回頭一看,蜘蛛網已被他戳破,不禁想道:「暫態王莽賊軍到來,見蜘蛛網已破,必定料我在此,豈能活命?」他噗通一聲跪在神台前禱告:「山神爺顯靈,若能將蜘蛛網彌合,救我一命,他日劉秀重登龍位,定當封你為『天下都城隍』。」言畢看時,那蜘蛛網已被一隻大蜘蛛很快補好了,而且將門遮罩得更加嚴實。 不一會兒,殺氣騰騰的王莽帶著人馬到來,四下見不到劉秀的蹤影,便想進廟內搜查。他一見蜘蛛網罩門,又沒有絲毫破損痕跡,便急急忙忙向別處追去了,這使劉秀躲過了這場大劫難,真是皇帝命大啊! 後來,劉秀登基,即東漢光武帝。他撥重金,擴修了天紫嶺上破舊的山神廟,重塑神像,勒令奉祀,並親書匾額,封此處為「天下都城隍」,統管天下城隍。所以天紫嶺又被民間稱為「天子嶺」、「城隍嶺」了。劉秀也沒有忘記蜘蛛之功,封所有的蜘蛛在任何地方都可以織網。在我國,所有的城隍廟都建在城裡,惟獨長治縣都城隍廟建在遠離城市的山上,獨享「與天為黨,神人合一」的神話勝景。清乾隆年間立的廟碑記載:都城隍主神,東漢敕封者也,由漢而來千有餘年矣。千百年來,此廟以天子之尊,帝王之相,傳世之靈,名揚海內外,吸引了無數遊人和香客。由於有這番經歷,所以劉秀登基之後,十分愛好讖緯之術,非常相信巫師、方士製作的隱語或發表的預言,他甚至用圖讖和「符命」作為皇朝改制和中興的合法依據和理論根據,發詔班命,施政用人,都引用讖緯為憑。這使讖緯之術流行全國,巫師、方士地位空前提高。當然,城隍信仰也因皇帝的推動而在全國大行其道。 2011年,長治縣天下都成隍徵聯,有不少作者以此為主題,舉兩對以饗讀者: 復國備艱辛,記蛛網封門,佳話長留天子嶺; 安民多惕厲,借城隍言志,祥光高照太行山。 ──浙江 金震歐 天子嶺封神,尚一統城隍,護國安邦斯賜福; 太行階拓界,敞千秋仙境,悠雲巍宇此生春。 ──馬來西亞 林聲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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島嶼行腳
熟悉的海岸基調,颺開 經年鍍風鍍雨的指紋 馬甲上,有旅人互為蒐證 迷彩臉書。用砌石屋的刀具 拓刻歲月霜露或者,脈痕。 一句句溯及遠古的福州方言 連結彼此,不帶官腔的問候溫潤了 關外離島的鄉愁。在津沙村 朝南方市集迭宕的土黃色小路 我們重複遊走;順帶聽取 島嶼們傳說遍布荒立的碉堡遺址 一塊塊石碑覆在蔓草叢棘之間 觀景台前鎮日坐懷令人簇擁的地勢 小小海拔卻不堪俯望、擾攘 我們只得朝北邊奮力航去 感覺少許的塵世濫觴,像船 即將拋離岸口。炙陽之下, 我一如神偷想擄走南竿一砵 彈火偃息的沙子 嗅嗅那上頭燒灼的腳印 可曾留下詩的隱句? 想捧回那些不克入籍的老故事 讓所有緘默的土地 或人、或事; 皆樂意朝這種方式,延伸命題 讓歷史在此──存證。 老實傾注、老實紮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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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釣外史
肥田幸男由日本交流協會台北辦事處的後門走出來時,心中還忿恨著剛才被人偷襲的那一幕。話說剛才會長要肥田幸男以協會顧問的名義下樓去收下門口那些保釣團體的抗議書,他才剛伸手接過抗議書時,居然有人趁他不注意就由側邊向他的臉上丟臭雞蛋,弄得他一臉黃黃白白的蛋汁,剛換的西裝上也被蛋汁淋得狼狽不堪。後來他看清楚了,出手偷襲他的人是一位年約六十歲右臉頰有個大紅胎印的傢伙。這個傢伙出手後不但不落跑,還指使他牽著的中型狼狗咬他,還好那隻身上披著青天白日旗和五星旗的畜生並無兇性,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解主人的指令為何。 走進協會的大門,灰頭土臉的肥田幸男才將陳情書交給了值班的秘書,會長此時指示他先回家換洗一下,等清洗乾靜後先行養精蓄銳,既然近來尖閣諸島多事,台北與北京兩地的暴民群情激憤,協會就要有萬全的準備。所以會長指示肥田幸男今天乾脆提早下班,但晚上必須再回協會值班坐鎮因應。 在計程車上肥田先生咬牙切齒地回想著剛才那位偷襲他的傢伙。奇怪這些台灣本島人在終戰前都是天皇的順民,雖然是次等公民,但也算是天皇的養子,幹嘛現在已不見奴性,而要選擇站在支那那一邊去搞什麼保釣運動?尖閣諸島本來就是我們大日本帝國的領土,連台灣的前總統李登輝都這麼說過,最近美國國務卿希拉蕊也說它屬於美日安保條約涵蓋的範圍。那麼剛才那一小撮抗議團體一定是受到激進份子的煽動,不思皇恩浩蕩,卻選擇與對岸的支那遙相呼應,還批評我們聖戰時期的慰安婦制度,連我們首相是否應該參拜靖國神社,教科書該如何修訂他們都有意見,甚至還虛構出南京大屠殺和三一七細菌部隊,來醜化皇軍的形象。奇怪,冷戰時期台灣海峽兩岸鬥得你死我活不是很好嗎,現在兩岸怎麼走在一塊了?還視我們大日本國為共同的敵人!八基野鹿,要是我早生個二三十年,我一定要用武士刀將這些搗亂份子的頭顱一一砍下以謝皇恩。 想到這裡計程車已到達了所住的公寓大樓,肥田下車後走進了大樓的電梯,他看了看自己在鏡子裡的狼狽相,和全身上下散發出的腥臭,可惜這一套西裝上個月才剛訂製的,現在卻成了這副德性。等一下洗完澡趕快好好補眠,今晚還要趕回協會去坐鎮指揮。 他已經用鑰匙打開了客廳的大門,可是他覺得今天好像不太正常,客廳鞋櫃上多了一雙陌生人的皮鞋,並且由兒子的房間內還傳來窸窸窣窣的異響,夾雜著沈重地喘氣聲。難道會是小偷?肥田先生是東洋劍道的高手,客廳的後門隨時藏著一把與人等高的竹劍,於是他躡手躡腳退回了客廳去抽出門後的東洋劍作為防身之用,再找出備用鑰匙,出其不意地將兒子的房門由外向裡用力推開。 就在房門被推開的時候,肥田先生已雙手高舉著東洋劍做出劈砍的動作,準備向入侵者迎頭痛擊,可是他定睛一看,卻看見自己的兒子和另一個陌生的男人,兩人全身赤裸像水蛇一樣地交纏在床上……。 × × × 才剛從法院回到家,蘇美華就接到淡水分局的來電,通知她弟弟蘇慶華出事了,目前人在馬偕淡水分院急救,希望蘇家趕快派家屬到該醫院處理善後。 放下電話後蘇美華懊惱地想著,我這次回台灣自己私人的事情都還未處理,弟弟居然就出了這麼個大狀況。碰到了這種生死大事,家裏居然沒人。父親一早就和阿姨坐著于伯伯的休旅車到台北的日本在台協會去參加抗議活動,連弟弟養的狼狗哈利也被他們牽上了車一同前去。蘇美華當時注意到整個休旅車的後車廂都是大大小小的旗桿和布條標語。想到了父親蘇美華就一肚子火,自從幾年前他到大陸南京娶回了阿姨以後,好像他就被阿姨牽著鼻子走,阿姨一向仇日,所以父親就像被洗腦了一般跟著反日本人和東洋的一切。放著自己的兒子不管,現在出了事找不到人,卻要我這個回台作客的姊姊承擔? 救人如救火,現在既然警察都通知到家裏來了,蘇美華只好胡亂打包了一些病人要用的貼身換洗衣物,並在紙條上留下了那家醫院的住址,囑咐父親回家後立刻趕到醫院會合。等準備大致妥當後,她撥手機給丈夫江一凡,通知他來新店接她回淡水老家走一趟。 新店溪的堤防邊風光依舊,四處可見到沙洲與沼澤在低水位的河床中裸露,許多叫不出名字的野鳥穿梭其上也算是怡然自得。江一凡板著一張臉開車看得出他還在生悶氣。 「我以為妳找我來是因為同意撤銷告訴了?」悶了許久他終於吐出了這幾個字。 「姓江的,我現在沒心情談我們的事。」蘇美華反駁回去後便拿出手機撥給她住在淡水的小舅,希望他能再補充一些住院的用品,並將它們送到竹圍捷運站附近的馬偕淡水分院。 江一凡看妻子通完話後緊追著責問:「妳這個人為什麼不肯好聚好散呢?妳不就是要錢嘛,這樣吧,妳開個價錢!」 「姓江的,我和你還沒離婚,你居然敢由美國溜回台灣去娶家裏替你介紹的那位周小姐。我今天上午已經告了你重婚罪,你就等著出庭吧。」 「我在美國要離婚,可是律師找不到妳,我看既然已經拿到學位,所以才先行回台。」 「五年前我們可是在關島結的婚,雖然我們在台灣沒辦理任何登記,但到底我們算不算夫妻,這要等法院來認定。」 「當初妳想離開台灣,我才用妳出的鬼點子讓妳以F-2的身份和我同行,現在妳卻倒過來恩將仇報?我瞞著家裏和妳跑到關島結婚這件事已經讓家裏對我很不諒解,想想看,這些年來妳用的都是我家裡的錢,難道妳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嗎?」 「可是後來劇本就亂了套、假戲真做了,我們不但同居那麼多年,我還為你拿掉了兩個小孩,現在你拿到學位了就想將我一腳踢掉,哪有那麼便宜的事!」 「還好我家裏要我千萬不能讓妳懷孕,看來他們的顧慮是對的。」 「原來要我拿掉孩子一直是你父母在背後出的主意?」蘇美華恍然大悟地說。 「蘇美華,我和我現在的妻子門當戶對,都來自新北市根正苗紅的政治世家,將來我們都會從政,政壇上應該前途無量。反倒是妳的家庭能看嗎?我們在一起是不適合的,妳為什麼就是不肯放我一馬?」 「因為你瞞著我和那位來自北京的女人到歐洲旅行。」 「妳還不是和一個日本裔的土生美國人交往?」 「那是後來的事,我為了賭氣才故意表演給你看的。」 兩人吵到這裡的時候,汽車下了大度路高架橋的十字路口,進入中正東路後,左手邊出現了水岸自行車道。可是就在這時候這裡的交通好像開始打結了,所有車輛都以龜速前進走走停停,原來前面有一大群變裝反串的隊伍在遊行,他們與她們高舉著「青春無敵」的標語,高喊「性向無罪」,似乎想鼓勵躲在人群中尚未出櫃的同志加入他(她)們的革命隊伍。一些保警居然在為這群不男不女的運動人士在管制交通,看得江一凡愈加地焦躁不安,他終於開口罵道: 「我要是當上總統的話,一定要將這些人妖全送到火燒島去唱小夜曲!」 蘇美華不想理睬身邊這位來自深藍官宦家庭的第三代子弟,既然他嫌我的血統不夠優良純正,夫妻兩人的婚姻是無法挽回了,就看開一點吧,要我撤銷告訴,我就非向他老子狠狠敲上一筆不可! 車子又繞了幾個路口終於看到了淡水分院,她問男人要不要一齊下車進醫院看她弟弟? 「反正去美國前你也見過我弟弟幾次,大家也算熟。」女人說。 「認識妳,我就已經領教夠了,誰敢再跟妳家人熟?」男人不客氣地將女人在醫院前的停車處趕下車後,便油門一加頭也不回地揚長而去。 才剛站定,就有人由身後拍蘇美華的臂膀,她回過頭一看,原來是小舅,身邊還站著一位年逾八十的老者。 「阿舅,你怎麼把外公帶來了?」她用台語向兩人打招呼。 「妳外公聽到慶華出事了,就堅持要陪我轉過來。」阿舅說。 「我們慶華到底出了什麼事?」老人焦急地問他的外孫女。 蘇美華說警察在電話中說得不清楚,現在大家趕快到加護病房去瞭解狀況。 終於在二樓找到了加護病房,三人看到一位制服刑警坐在門口和兩位中年陌生人比手畫腳地在小聲談話。蘇美華先自我介紹後立刻焦急地問警察她弟弟蘇慶華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這位是民宿的邱老闆,妳直接問他比較清楚。」警察指著左邊的中年人回答蘇美華的問題。但他緊接著又指著另一位中年人向蘇美華介紹說:「這位肥田先生是日本交流協會台北辦事處的顧問。」 邱老闆看了一眼蘇美華,立刻由口袋掏出了一張清單指著身邊的肥田先生對她說:「妳弟弟今天中午和他兒子投宿到我們民宿,誰知道幾個鐘頭後我們的警報器出現了異常訊號,我們工作人員破門而入,發現兩人已呈昏迷,原來兩人破壞了煙霧偵測器在裡面燒炭自殺。結果火苗沒控制好,造成房間的裝潢半毀。這是我們的損壞清單,你們家屬要負責賠償。」 這時肥田先生也嘗試用國語和蘇美華溝通,但他的國語腔調怪異不容易聽得懂,蘇美華想了想便用英文問他說:「Do you speak English? You'd better use English, that might be easier for us to understand each other.」 肥田點頭說:「Yes, I do. Okay, okay.」 但蘇美華拄著枴杖的外公這時卻搶先用日文問肥田先生說:「請問你是日本人嗎?」 「是的。」肥田驚喜地回答。 「我聽得懂日文,你說日文就可以了,我來替你翻譯。」老人對肥田說。 於是肥田立刻用日語嘰哩呱啦講了一大串沒人聽得懂的日文。 警察這時用讚美的口氣小聲問蘇美華妳外公日語怎麼講得那麼好? 「台灣光復時我外公才十四歲,那時他人在日本神奈川縣大和市當少年工員,替日本海軍維修飛機。」蘇美華也小聲向警察這樣炫耀說。她見警察的雙眼依舊流露著崇拜的眼神,於是又習慣性的補上了一句:「我的曾祖母,也就是我外公的母親是嫁來台灣的日本人。」其實她知道這只是她虛構的身世,因為她的曾祖母只是一位很平凡的台灣村婦,但母親生前常用這句謊言驕傲地誆騙那些不明究裡的外人,於是蘇美華也不經意養成了模仿母親說話的習慣。 民宿邱老闆利用這個空檔挨近了蘇美華身邊,緊迫盯人地問你們這筆錢到底賠不賠? 警察再也看不下去了,於是斥責邱老闆,現在人都還在急救,你急著要錢可以理解,但請你也挑個時候。於是邱老闆才暫時安靜了下來。 小舅這時也挨近蘇美華的身邊問她說;「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妳爸爸為什麼不過來處理?」 「哼,他只關心他新娶的阿姨,兩人一天到晚窩在愛國同心會的總部裡,我們姐弟的事他一概不管。」 「妳那個老爸愈來愈不是款,等一下他要是來了,我一定要好好給他教訓一下。」小舅啐道。 「阿舅,我爸爸以前好歹也當過你的姊夫,上次你和他相冤得還不夠啊,今天在醫院裡還要相打?」 「反正我就是看妳那個老爸不順眼,一天到晚抱怨這個抱怨那個,在台灣住不慣的話,叫他滾回去中國好了!」 「我爸爸是在台灣出生的,你要他回中國,那邊他一個親友也沒有。」蘇美華自言自語地說。 這時老人家和肥田先生結束了用日語的交談,老人家拄著杖緩步挨近眾人神情沈重地對大家翻譯道: 「剛才Hida桑說,今天中午他提早下班回家,卻撞見他兒子與我們慶華全身光溜溜地抱在床上,Hida桑很生氣地將兩人斥責了一頓,然後自己進入浴室洗澡。等他洗完澡出來後,卻發現兒子和那位陌生男人已不見了蹤跡,桌上只留下了一張類似遺書的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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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惑之約─黛琿新著《島嶼時光》推薦序
黛琿是我在中正國小任教時,教過的資優班學生,屈指一算,這已經是三十多年前的往事了。 四月十六日那天,突接黛琿來電,說是要我幫她的新作~「島嶼時光」寫推薦序,當下,我直覺的反應是:「黛琿,妳有沒有找錯人了?」隨即,我聽到她娓娓細說:「這些年來,如果我在寫作方面,有一點點成績的話,都要感謝老師當年辛苦的教導。」心知已經無法推辭,只好硬著頭皮答應了。 我在中正國小任教九年(民國66~75年),教導過的學生不計其數,當年在語文方面成績可觀的,計有石曉楓、林黛琿、陳妙玲、陳蕙琪、陳佩鳳等,清一色都是女生;就中,到目前為止,仍然筆耕不輟的要屬前三位了;值得欣慰且難能可貴的是:這些學生從國小畢業一直到現在,還一直跟我保持聯絡。 黛琿是我教完曉楓那一屆以後,在語文領域表現最為突出的一位,也是知書達禮、最有孝心、最為謙遜的一位。記得,我在中正任教的日子,教的全是資優班的學生,誠如孟子所說:「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也許是因為個人志趣所在,所以在平日的語文教學裡,自認投入不少心力,博得不少家長的掌聲,也交到不少的知己好友,三十年,一晃就過去了,但至今仍然時相往來的學生家長,黛琿的爸媽林允森先生和許金針女士,就是其中的一對令人稱羨的佳偶。 黛琿的語文長才,在國小階段已然傑出,記得民國七十一年,全縣國語文競賽前夕,黛琿跟同班好友林奕蓁同學,在朗讀方面的功力相當,一時難分軒輊,巧在兩位家長,跟蔡新國校長皆係多年老友,他們不約而同先後找上老友說項,為此,校長很是苦惱,就請我面商,校長機敏,想到:請學校語教名師共同投票敲定的妙招;第二天,經即席無預警朗讀測試,奕蓁才以4:3的票數險勝;理由是:黛琿罹有鼻竇炎痼疾,比賽時鼻音較重,恐成日後大賽定勝負之關鍵,乃忍痛割捨黛琿;事後,據黛琿的父母告知:「黛琿為此,傷心了好些天!」可見其責任心及榮譽感之深重,好在奕蓁一舉勇奪國小第一,我們這些陪太子讀書的「陪審員」才稍感釋懷。 黛琿以《島嶼時光》紙本掛號郵寄給我,我捧讀在手,看到她一手筆法得體、工整遒勁的硬筆字,一時百感交集,久久說不出話來;時光彷彿回到三十年前的中正,無端憶起那些或清湯掛麵、或理三分頭的幼小心靈,憶起當年不厭其煩,一遍一遍教導他們唐詩、宋詞、兒歌、新詩、作文的模糊場景,沒想到事隔這些年後,我卻意外成為歡喜收割的一員,成為黛琿力作出版前的第一位讀者,此等殊勝因緣,真是自己始料所未及的。 《島嶼時光》共分三輯,十七篇好文章,輯一冠名為「生活隨筆」,收錄「等你生過就知道」、「育兒札記」等六篇文字;輯二取名「島嶼時光」,共收錄「老媽『五十』求學記」、「教學有感~記一段年少鄉思情愁」等六篇隨筆與感想;值得一提的是,為了感念一生劬勞的母親,黛琿還特別收錄了令母許金針女士的散文~「母親的巧手」,讓人一字一句讀來,覺得既溫馨又感動於黛琿的孝心。輯三命名「我閱 故我在」,計收錄「眾聲喧嘩裡的肅穆與寂靜~療癒系生活小品《父後七日》」、「天底下孩子們共同的心聲~《請照顧我媽媽》」等五篇閱讀心得與反思。 黛琿在自序的首段,提到自己小時候,即養成每天寫日記的習慣,並謙虛的說:「流水帳記到後來,漸漸就養成書寫的習慣了。」她還說:「寫信給爸爸、姐姐與當兵的哥哥,成為少年時期最重要的情感寄託。」又說:「這本書,主要是自己返金十餘年間,在家庭、育兒與教學工作中的一點感想。」在自序的尾聲,黛琿語多感慨的道出:「生命苦短,文字卻能替我們留下喜悅、洗去憂傷。不管順遂或顛沛,不論文筆好或壞,都值得為自己的人生留下動人的篇章。」(頁1-4)。 初讀黛琿「夫子自道」的自序,即可強烈感受到她的誠懇與堅持;更由於在其弟正士的大力說動下,我們才沒有錯過這本令人期待的~「不惑之約」。 猶記得民國七十年,素有「金門才女」雅譽的洪春柳博士主編「金中青年」,邀稿於我,當時大女兒毓羚,剛誕生不久,有感於愛妻照顧羚兒無微不至、不以為苦,乃匆促寫就「有女方知母劬勞」拙文應命,並僥倖獲得一些善意迴響;今見黛琿在「生活隨筆」輯中的養兒育女經,可說是酸、甜、苦、辣備嘗;黛琿辛苦育兒的場景,彷如昨日愛妻之於吾兒吾女極盡呵護之能事與不敢稍懈之能耐,讀著讀著,竟至眼角泛著淚光,由是,乃驚覺時光飛逝、不舍晝夜,年已六十,吾又豈能不服老? 日前,遠赴國北教大附小參與研討會,得知愛徒曉楓三月底出了一場小車禍,我去電關心現況,並告知曉楓,為師的已年屆耳順之齡,曉楓質疑:「老師真有那麼老嗎?」對照黛琿此刻「欲說還留」、「欲語還休」的複雜心境,身為一路看著她長大的「老」師,我毋寧是更能深刻體會其中的深意與況味的。 「育兒札記」是我喜歡的,黛琿在此文中寫道:「十一個多月的時候,女兒開始學習走路,某天晚上,她竟然一下子進步神速,不用扶物,便能走上十來步,於是小人兒不累也不睏,……」(頁17)。遙想當年自己的一兒兩女,也是如此踉踉蹌蹌,亦步亦趨走出來的,今讀黛琿此妙文,那一幕幕甜蜜溫馨的回憶,又湧上心頭,直叫人夢裡都會笑! 「炎炎夏日的夜晚,帶著女兒輕鬆地躺在三樓屋頂上看星星。地板仍有白日火球餘下的熱氣,可是清風徐徐、一彎明月當天,舒服極了。……」(頁19)信手拈來,令人感受到黛琿文字的功力,畢竟是中文科班出身的,寫起親子之間的互動,描寫子女的憨態與天真爛漫,在不刻意為之的字裡行間,竟然又勾起自己兒時的記憶;這看似平淡卻又饒富詩意的親情,由黛琿娓娓道來,果然絲絲入扣、引人入勝,可說是游刃有餘,讀者諸君如能靜靜細賞,必能頷首微笑、心領神會。 在「無謂的比較,痛苦的來源」一文中,黛琿除了回憶自己的少年成長過程,還為當年「豬不肥,肥到狗」男尊女卑的世俗觀念,發出不平之鳴;在她看來,「女孩也可以做得很好」、「女生也可以是父母的驕傲」,我深有同感。他認為「比較卻更似一帖毒藥,一旦沾惹上它,大人沉迷其中,惑於比較帶來的短暫虛榮與恥辱,而忘了最初的良善美意;孩子則會淪為競爭、輸贏的工具,努力唯一的目的是為了『比××好』或『贏過×××』,卻忽略了最重要的自我省視與潛能開發。……」(頁38)這種擲地有聲的批判與內省,深值吾人玩味。 曾經發表於「聯合報健康版-內診停看聽專欄」的「有沒有跟男朋友『在一起』」,讓我們得以看到黛琿的本真,她是如此的純良,如此的不諳世事,又是如此的沒有心機,彷彿又讓人回到當年少不更事的年歲,一路讀來,不僅僅是令人噴飯而已,簡直是讓人「餘悸猶存」。天真的黛琿,一時失察,不能深層了解護士小姐話語中的陷阱,又不能立刻察覺她話中有話,其實也不能深怪。說穿了,「在一起」的另一種說法應是「逗陣」,但不知純潔如黛琿可曾聽過? 輯二的「島嶼時光」,收錄有「老媽『五十』求學記」,讓我想起當年金針姊每天打理黛倩、黛琿這對姐妹花的辛苦,印象中,這對姐妹花,每天總是打扮入時、光鮮亮麗的上、下學,殊不知幕後的那位大功臣,就是素愛乾淨清爽的金針姊;還記得當年,我跟藩派兄到黛倩家做家庭訪問時,他們在金城南門的居家環境,可以說是一塵不染,花木扶疏、草皮修整、客廳井然兼且主人好客,至今印象仍極為鮮明、深刻;美滿家庭產出優質子孫,本屬天經地義;我想黛琿能有今天的成就,要數傳承自允森兄與金針姊的諄諄教誨與廓然開闔為獨多。 金針姊的好強,表現在陪黛琿治療鼻竇炎痼疾上頭,所謂「為母則強」,在金針姊身上,我們可以清楚看到;此等性情,用在自己年過五十才讀國中補校,讓她三年求學期間,每學期均名列前茅,但是,卻也苦了兩對兒女及公司裡的「少年仔」,因為要充當她的「家教老師」;此種個性,用在陪黛琿奔波就醫,不畏風雨阻擋,無懼路途遙遠,心心念念的只是子女的健康,如此的母性光輝,我想,除了補校畢業理應接受表揚外,今年的母親節慶祝大會上,我要建請地方的主管官署,亦不應輕易放過這麼一位偉大的母親。(頁45「老媽『五十』求學記」及頁101「黑手阿嬰」)。 輯三的「我閱 故我在」所收錄的文字,我獨愛「眾聲喧嘩裡的肅穆與寂靜~療癒系生活小品《父後七日》」,因為文字細膩感人,抑且觀察入微、言人所未言,直如散文大家琦君(潘希真)女士所追求的境界:「人人意中所有,人人筆下所無。」黛琿自小素具文采,聰慧又肯努力,不惑之年,正是人生創作的高峰期,忝為曾任其業師,我要期許黛琿在「博五」之後,剋日即可拿到博士學位,並在寫作的漫漫長路上始終如一、勇往直前;以黛琿的謙虛、付出與投入,相信黛琿一定能像她的學姐曉楓一樣,大步邁向人生創作的成熟期。 個人不才,蒙黛琿不棄,問道於盲,所以不揣簡陋,花了一些時間先讀本書,我要鄭重的大力推薦它!敬愛的閱讀諸君子們,找一個屬於你我的《島嶼時光》吧,讓《島嶼時光》靜靜的陪伴著我們,讓我們細細的品味黛琿為大家準備的豐美饗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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紋的迴旋─歪紋小灰蝶
紋 可以是經緯線的對話 紋 也會是 忘了向左轉向右轉的無厘頭 生命 就是 一個獨特的故事 烙印 常常是記憶的代言 迴旋 有時也會摔一跤 是風的舞動 是閃電的觸發 一條線 迴旋 迴旋 一組密碼 用歪紋 藏成一個 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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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蚵」情節
金門的「石蚵」是出了名的,而對於我們這靠海人而言,它應該是常見的才對啊!可是再仔細想想,大地造物自有其道理,「古寧頭」的海蚵吃起來更是美味,是金寧鄉每年的「石蚵文化節」炒熱它的嗎?我想是大家的「嘴巴」讓它名實相符的吧! 自小愛吃「海蚵」的我,是還沒到非它不可的地步啦!不過長期在台北居住的老哥一家人可是「鍾愛」於它,每次回家來一定要老媽打電話向南山的人家「吩咐」,而且是不管價錢如何都要買,送人之外自己也要嘗鮮,大人、小孩都愛,在家裡的我們相較之下,反倒有些想法,也許他們比較適合住在金門。有時他們久未回家,老媽會寄「快捷」的過去,不知道這樣的情景佔金門住家的幾分之幾,但這同時是「海蚵」滋味不可擋的見證。 海蚵,在好多的料理都少不了它,尤其是我們在某些節日吃「乞餅」的時候,有了它那味道就對了一半,「蚵仔煎」、「蚵嗲」更是以它為主,吃在嘴裡,滿足在心裡,「蚵仔麵線」更是自小吃到大的美食。 金門縣政府出版的國小閩南語課本裡有提到「飼蠔人」,是的,「靠山食山,靠海食海,靠江邊,渡船駛。」所以我們食蠔的時陣,就愛想到飼蠔人的艱苦。有些時候會聽到人家說「現在的海蚵比較肥」,有時候則聽到天氣變化它們都變小了,有時候便宜一點,有時候貴得離譜,想來以它為生的人們一顆心可能跟著它而起起落落著吧! 我們要珍惜,珍惜上天賜與的美好東西,我們也要邀約,喜愛「蚵」美味的人們來金門品嘗,味道對了,心情好了,生活自然變得多彩多姿,您說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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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城隍
走!走!走!來金門 來金門迎城隍 四月十二 萬人空巷 七爺八爺 神氣活現 看城隍爺遶境巡安 沉浸於後浦的鑼鼓炮竹 鑼鼓喧闐 敲醒沉睡的大地 炮竹轟隆 驅離一切的苦厄 駢肩雜杳 踏遍古色的街巷 看空中瀰漫的檀香 招來心中的寧靜 環顧人群踴躍的參與 帶來心頭的虔誠 讓城隍爺帶您走進熱鬧的金門 讓大家一起來為金門祈福祝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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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錢不要命的童年──《憶往情深》系列之七
每次聽到「流浪到淡水」悲愴與豪邁的歌聲,尤其是看到戴著墨鏡,用斷掌撥弄弦琴的「金門王仔」,心頭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因為,我也是金門人,童年歲月裡,也敲過無數的砲彈,如今,年過半百,回首童年往事,著實嚇出一身冷汗。 「金門王仔」本名王英坦,一九五三年出生在金門后盤村,童年時「國、共」兩軍隔著金廈海峽重兵對峙,動輒以砲彈相互轟擊,所以,金門島上烽火連天、硝煙四起;山野到處是共軍發射過來的砲彈,或是國軍演訓遺落、丟棄的彈藥;小朋友隨手撿拾,就可與收破銅爛鐵的小販兌換枝仔冰或麥芽糖解饞。 王英坦唸國小五年級那年,有一天放學途中撿到一顆砲彈,路隊的同學們圍在一起把玩,不慎誤觸信管,砲彈轟隆一聲炸開,硝煙散去之後,現場有七個同學倒在血泊之中哀號。其中,王英坦的右手當場被炸斷,眼睛也嚴重受傷,經緊急以飛機轉送台北醫治,最後仍傷重宣告失明。 斷掌的王英坦並沒有立即回金門,仍留在台灣治療眼睛,為了生活,他當起電話接線生,因緣際會在盲人重建院認識李炳輝,出生四個月生一場大病後眼盲的李炳輝多才多藝,除了會幫人按摩「抓龍」,也會吹口琴和拉手風琴,二人惺惺相惜,由於王英坦眼盲耳聰,頗有音樂與表演天份,他在右手斷掌的手肘套上一環鐵圈,以凸出的鐵片當手指彈奏吉他,兩人相互揣摩彈琴與歌唱才藝,攜手合作搭檔展開「盲人二重唱」流浪走唱生涯。因為,王英坦是金門人,大家都喊他:「金門王仔!」久而久之,綽號不脛而走。 由於「金門王仔」和李炳輝都是盲人,分別使用不同的樂器,唱歌聲韻各具特色,組合演出堪稱絕配,兩人同病相憐、互相扶持討生活,從台灣頭唱到台灣尾,流浪的歲月不知不覺過了二十幾個寒暑。 有一天,他們流浪到淡水一帶的茶室,以「那卡西」接受客人點唱華視連續劇主題曲「媽媽請您要保重」,因為,其中的歌詞「若想起故鄉,目屎就掉落來,免掛意請您放心,我的阿母,雖然是孤單一個,…。想彼時強強離開,我也來到他鄉的這個省都,不過我真打拼的,媽媽請你也保重!」他倆自彈自唱真情流露,彷彿在訴說自身流浪的悲情故事,現場有一位自立早報的記者潘小俠,聽後深受感動,經深入訪談身世背景,把他們的故事作專題報導,並推介給音樂製作人陳明章,特別為他們寫了一首「流浪到淡水」的閩南語歌曲。 所謂「時來運轉」!盲人二重唱遇到了生命中的貴人,「金門王仔」和李炳輝搭檔演出的「流浪到淡水」專輯推出之後,因歌詞通俗、曲韻悲愴,很容易打動異鄉遊子的心坎,特別是在酒廊、KTV裡,三杯黃湯下肚之後,在酒精燃燒催化下,抓起麥克風能輕易隨著音符狂野吶喊,儘情地釋放胸臆間的苦悶與豪情,難怪被酒國英雄奉為必唱的「國歌」,因而推出短短一個月,專輯即熱賣超過四十萬張,一時之間,「有緣、無緣,大家來作伙,燒酒喝一杯,乎乾啦!」的歌聲風靡大街小巷,人人傳唱,為吳念真代言日本麒麟啤酒廣告帶來風潮。 「金門王仔」原是沒沒無聞的街頭走唱盲人,藉著「流浪到淡水」一曲成名,短時間之內成為家戶喻曉的歌手!也因此,更多人知道他來自金門,以及童年誤拾廢彈成殘的故事。 當然,斷掌眼盲的「金門王」,浪跡異鄉靠走唱討生活,「流浪到淡水」專輯暢銷之後,緊接著又出了一張「來去夏威夷」,銷售業績也不惡,確曾風光一時,但因盜版猖獗,以及台灣音樂市場萎縮,版稅收入驟減,不得已的情況下,又與李炳輝拿起樂器重操舊業,再度回到流浪的走唱生涯。更不幸的是,在一次訪友登樓時心臟病發,於樓梯間倒地不起,口袋內僅剩區區六元銅幣。 「金門王仔」走完坎坷的一生,不幸的際遇令人掬一把同情淚,讓人憐憫想問:當年如果沒有「國、共戰爭」金門淪為戰地,他會被炸斷手嗎?會成為兩眼全瞎的盲人嗎?會以一把吉他流浪討生活嗎?一連串的疑問,最後的答案恐怕都是否定的。所幸,「金門王仔」這一生並沒有白活,令人感佩的是,他沒有因身殘自暴自棄淪落街頭乞討,還能自力更生,一生傳奇的故事,帶給人們的不只是歌聲,更是身心障礙者自立自強的典範,讓金門人與有榮焉! 認真算,我比「金門王」小一歲多,同樣出生在「八二三砲戰」前夕的金門島,特別值得一提的是,我出生的村子後方,駐紮有二個國軍砲兵連,家裡原本春播花生、夏種蕃薯的耕地,被圈圍鐵絲網劃入營區構築砲陣地,八門一五五加濃砲隱藏在掩體內,砲口一字排開瞄準大陸的廈門、大嶝和蓮河一帶,彈藥都已上膛,隨時待命準備射擊。 所謂「金門廈門門對門、大砲小砲砲打砲」,職是之故,對岸共軍每次開砲,目標就先鎖定金門島上的砲陣地,來一陣奇襲猛轟,再轉向其他目標。所以,「樓城失火、池魚遭殃」,共軍瞄準國軍砲陣地射擊,彈著點可能因氣候、風向影響失去準頭,那麼,附近的村落便遭流彈波及,脆弱的民房不堪一擊,沒有應聲倒塌,也成斷殘壁。 以我們家來說,一間族人託管的一落二櫸頭紅磚瓦厝,先後遭七發共軍砲彈直接命中,磚瓦散落滿地、杉木還起火燃燒,一家老小在風雨飄搖中茍命,險象環生;同時,靠種菜維生的灌溉水井,也遭砲彈震垮,甚至,連耕牛也死於砲火,農作沒有收成,生活無以維繼。 民國五十年,亦即「八二三砲戰」後的第三年,我開始到金沙中心國民小學唸書,直到六年後畢業之前,班上的同學與我一樣,無分酷暑或寒冬,幾乎都是光著腳Y到學校,許多同學穿著美援麵粉袋縫製的上衣,上面還印有「中美合作」的字樣,而黃卡其的褲子,常常穿到屁股破了兩個洞,縫上補丁仍繼續穿,甚至,每個月六塊錢的營養午餐費、和每週一塊錢的「建校基金」也繳不起,戰火下的居民,窮與苦的日子,不言可喻! 提起每個月六元的營養午餐費,話得「講明白、說清楚」,因為,每月所繳交的六塊元,是用以僱用煮「營養午餐」的炊事人員薪資、以及購買調味品與燃料之用,畢竟,當時美國對台灣提供援助,除了武器軍備之外,還包括偏遠地區、離島學童的營養午餐,因此,學校裡屯積大量美援麵粉、麥片和奶粉,供應學童免費食用,一大袋一大袋堆積如山,吃都吃不完,奶粉常結成塊狀,麵粉和麥片都已發霉或生龜蟲,難怪所做成的饅頭,都有一股霉味,裡面也常含有龜蟲,煮好一整桶的麥片粥,上頭總是漂浮著一層大大小小的龜蟲,得先用杓子用力攬動,讓龜蟲浮在麥片粥上,用瓢根扚去龜蟲之後,才讓同學們依序排隊盛粥。 雖然,同學們都知道粥裡有蟲,但大家盛滿一碗麥片粥回到座位上,仍吃得津津有味,畢竟,在家裡普遍只能喝地瓜粥,而地瓜粥裡同樣常常有龜蟲,所以,大家常相互調侃:「吃蟲,才會做人!」 因為,金門島三面被大陸包圍,全島籠在共軍火砲射程範圍內,只要從台灣來的運補船團靠近金門,共軍即出動魚雷快艇進行襲擊擾撓,準備靠岸搶灘之際,對岸砲彈即大肆轟擊,在碼頭搬運補給品被炸死、炸傷的國軍官兵和民防自衛隊員不計其數,換句話說,每一粒能吃進肚子裡的米糧,都是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能有東西吃就很不錯了,誰敢奢求要吃新鮮的? 事實上,金門島上的糧食在「戰地政務委員」的調配下,所有搶灘上岸的新進米糧,一律先儲存為「戰備米」,再依序推陳出新供軍民食用,所以,在島上能吃到最新的米糧,至少已儲存在密不通風的山洞裡二年以上,寅生龜蟲,司空見慣,大家見怪不怪! 其次,每週繳交一元「建校基金」,因為,金沙國小校舍即鎮公所的舊址,屬於低矮的屋瓦教室,除了漏雨老舊不堪,更容不下一千多名學生,低年級每天只能上半天、或二節課;由於剛歷經「八二三砲戰」,大敵當前,百廢待舉,政府沒有經費蓋新校舍,地方人士發起成立籌募「建校基金」,每學期每位學生發給一張二十格的認捐卡,規定每週節省一塊錢買糖果的零用金,繳交給級任導師後,讓老師在認捐卡上蓋圈圈入帳。 由於當時農村普遍貧窮,我們家孩子多,又無田產,房舍、田園毀於砲火,一家老小僅靠父親種一塊錢三斤的青菜,和母親剝一斤一塊五毛錢的海蚵,每學期註冊學雜費才十幾塊錢,都得四處告貸,黃卡其褲子屁股常有二個補錠,萬里鞋穿到腳趾外露、鞋底磨光了都捨不得丟棄。總歸一句話,在敵人的炮火下,窮到三餐不繼、衣不蔽體,生存都成問題,何來糖果零用金節餘?所以,直到小學畢業前,班上很多同學和我一樣,常因欠繳一塊錢「建校基金」,常被叫到講台上罰站! 因此,為了繳交學費、為了吃營養午餐和繳交「建校基金」,我們需要錢,但耕作人家既沒有本能賺錢,也沒有地方可賺錢,錢從那裡來呢?既不能去偷、也不能去搶!村子裡很多高個兒的同學,紛紛投考「第三士校」,不但甭再繳交學雜費,且三餐可以在部隊裡吃大米飯,不必天天在家裡喝地瓜粥,何況,按月還有白米、食油和鹽等眷糧送到家。 古語有云:「窮則變、變則通!」但我們不會變魔術,不能用空手變出鈔票,只能用雙手去賺錢。當時,村郊海邊有一座土堤,駐軍常當作輕兵器的射擊靶場,每次部隊打完靶後,能在土堆裡挖掘到一些子彈頭,賣枝仔冰或麥芽糖的小販來時,可以兌換枝仔冰或麥芽糖,也可以直接賣錢。為了繳交營養午餐和「建校基金」,我們挖到子彈頭,都選擇直接賣錢,因此,雖常欠繳「建校基金」被罰站,但每學期結束前,認捐卡上的二十個方格,都能順利蓋滿圈圈。 一般子彈頭的構造,是銅殼內灌鉛,主要的作用是堅硬的紅銅穿透力強,裡面質軟量重的鉛,可讓子彈射出槍口旋轉飛行途中,不受風力吹拂影響前進方向,才能射中目標。但子彈射出後,即變形或爆裂成廢棄物,除非被挖掘出土重新熔鑄,否則,日久天長之後,將在泥土中逐漸氧化回歸成礦物質。 起初,我們挖到子彈頭,直接賣給收購破銅爛鐵的小販,鈔票很快就入袋,但一公斤只有三至五元,而純銅一公斤是三十六元,約為子彈頭的十倍價錢,換句話說,如果能將子彈頭內的鉛熔出,所剩的純銅將能賣得更好的價錢。 於是,我們以「土法煉鋼」的方法,將子彈頭放置於空鐵罐內,用柴火燒烤,彈頭內的鉛熔點較低(約是銅的三分之一),不一會兒的工夫即熔成「鉛水」,倒入預置的模型裡,以水冷卻後成鉛塊,最後,罐內所剩的彈頭殼純銅,就能多賣好幾塊錢。 因為,子彈頭能換麥芽糖或枝仔冰,甚至能賣錢,小小的海邊農村沒有秘密,往後只要有阿兵哥在打靶,一群村童即守在警戒線外,待部隊結束射擊命令一下,大家拚命衝向彈著點的土堤,那怕是盛夏中午太陽高掛,大夥兒仍無懼暑氣逼人,拚命的挖呀挖,希望能搶到更多的子彈頭。 挖完子彈頭後,大伙兒圍聚在一起燒烤,取得紅銅再出售。至於熔出的鉛塊,較不值錢,小販懶得收兌,但村子裡很多捕漁人家,沈重的鉛塊卻是漁民的最愛,可熔鑄成魚網的吊墜;因為,一般魚網,上端需綁著浮標、下沿要繫著鉛質吊墜,魚網撒入海中才能張開,魚、蟹迴游經過觸網就會被纏住。 雖然,金門島上常有撿拾砲彈被炸死、炸傷的傳聞,學校也常利用朝會加強宣導,希望同學們不要隨便撿拾砲彈,更不要把玩或敲擊。記憶裡,印象最深刻的有二次,其一:有小朋友到珠山靶場撿拾廢彈,不慎引起爆炸,造成多人死傷;其二:后盤山有學生放學途中撿拾砲彈敲擊,造成多人受傷的不幸事件。其中的后盤山事件,所指的應是「金門王」被炸傷那次。 可是,廢彈的銅與鐵,卻是能賣錢的寶貝,能撿到廢彈,就可以兌換枝仔冰或麥芽糖解饞,也有營養午餐吃,更可繳交「建校基金」,焉能不動心?抑尤有甚,除了撿拾部隊打靶的子彈頭,有一天早晨,我們上山拔小麥,無意間在田裡發現一顆共軍打過來的砲宣彈彈頭,很明顯是從其它彈著點彈跳過來,並沒有鑽進泥土裡,尚有半截裸露在外,我與弟弟合力扛回家,被收破銅爛鐵的小販以十八元買走。 無需用一鍬或一鏟,即能輕易獲得十八元,也許,十八元對別人來說,僅是蠅頭小利,但對我們家來說,確是一筆大數目的財富,足足可以吃三個月的營養午餐,或繳交十八週的「建校基金」。因此,往後每逢單日晚上,對岸共軍向金門島發射宣傳彈時,我們會仔細聆聽,研判其落點的方向與遠近,以便天亮出門挖掘,畢竟,那是一個賺錢的大好機會,豈能輕易錯過? 於是,每當單日晚上砲彈落在村莊附近,隔天大清早,我們兄弟即帶著竹竿和挖掘工具,出門尋找彈著點,先用竹竿捅捅看,若是彈頭鑽入地裡太深,挖掘工程浩大,即便費盡力氣挖掘,也不一定能順利挖出彈頭,只得選擇放棄;反之,若是彈頭鑽進土層較淺,那麼,順著竹竿慢慢挖掘,常常能有所收穫,每當抱起彈頭,學費和營養午餐有著落,那份喜悅難以形容! 本來,共軍對金門發射的砲宣彈,從砲口射出時「砰」的一聲,落地時再「砰的一聲巨響;大約於民國五十五年前後,共軍發射的砲宣彈,落地前變成「碰!碰!」連續兩聲,有一天早會,學校訓導主任宣布,若有人最先發現「雙響」的未爆彈,將可獲得一千元獎金(應是為了拆解研究)。因此,每當夜間共軍砲宣彈轟擊村落附近,隔日未待天明,我們兄弟倆即起身出門尋找彈坑,希望能發現未爆彈。 可惜,希望愈大,失望也愈大!不久的一天,班上的同學抱來一顆「雙響砲」未爆彈,彈頭比以往的單響砲略大,底部還多裹繞著一圈紅銅,同學們圍了過來,爭相撫摸著那顆黝黑的彈頭,人人流露著異樣羨慕的眼神! 後來,我們又獲知砲彈粗鋼不值錢,真正值錢的是鋼胚外的那圈紅銅,如果把紅銅敲下,鋼與銅分開賣,將可賣得更多錢,於是,往後的日子,只要挖到砲彈,為了取下紅銅,經常用鐵錘大力敲打砲彈,壓根兒沒有想到萬一爆炸,可能粉身碎骨! 如今,年過半百,兄弟們皆已長大成家立業,分別在政、商和醫界擁有安定的工作與美滿的家庭,回首童年往事備覺心酸,尤其,每次看到未爆彈的新聞,兒時挖砲彈、敲紅銅那種「要錢不要命」的情景,又立刻一一浮現眼前,特別是聽到「流浪到淡水」的歌聲,以及看到戴著墨鏡,用斷掌撥弄弦琴的「金門王仔」的影像,心頭便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寒顫,嚇出一身冷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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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信念─讀東瑞《雨後青綠》
九十年代中後期,我先是在學校教書,後來轉到上海《美化生活》雜誌做編輯。當時香港作家東瑞代作者贈送我幾本印尼華文作家的作品給我,希望我加以關注和評論。本來,我很快就應該會寫出文章來,不料生活發生變化,我突然轉行做起外貿生意。這一來,就是十多年光陰流逝。及至今日,終於得閒,我忽然想起老友,於是隔海招呼,竟欣喜收到東瑞一大包著作。東瑞知我乃一介愛書人,所以送我閱讀收藏。在冬日午後的陽光下,我臨窗而坐,面對十多本依然散發著濃郁墨香的著作,不禁感慨。十多年前,東瑞尚值青年,著書就達四、五十種;十多年後,東瑞跨入壯年,著書竟至一百二十種。我渾渾噩噩了十年,他竟然「廣種博收」了十年。 我知道東瑞擅長的是小說,不但長篇,而且極短篇也十分出彩。但是,流覽之餘,我首選細讀的卻是《雨後青綠》,因為它是新鮮出爐,而且又是與作者先前出版的《流金季節》和《流金季節續篇》組合成為一個整體。作者在書中關注的,都是印尼的山山水水、人情社情,以及在地底掙扎、孕育並終於破土而出的印華文學(文化)。 如同大多數的性情中人,東瑞對自己的印尼故鄉,對兒時的家園,一往情深。雖然他常常是以香港作家的身分前去印尼,參加活動,但是從他主觀意識,或者從他筆下的文字可以看出,他無法與這個頗有情調的南洋世界分割,他與這裏的一切是融匯為一體的。這是一種天然的也是執拗的情愫。 人之所以為文,並成為作家,多半與其內心特有的某段經歷和情感有關。東瑞也不例外,而且他似乎還有更為崇高的東西包含其中。他在《萬隆日記》一文裏說:「我崇尚平等、關愛、感恩、讚美和同情這些品質。人與人之間,無論貧富權勢如何懸殊,在尊嚴上卻是平等的;沒有關愛,這個世界是何等冷漠……」是這種精神支持著他,促使他由熱愛印尼、懷念印尼,漸進到關愛印尼,進而演化為支持印尼的華文文學(文化)。 問題是這些是否就能支撐著他一路走來,十幾年、二十年孜孜矻矻,一寫就是三本書,差不多就是一百來萬字?我隱約覺得,東瑞內心似乎形成了一種信念。這就是對印華文學(文化)的信任、信心、支持、扶持。須知,印華文學(文化)曾被禁錮壓抑了數十年之久。任何一個享有生存和創作自由的文化人,都會對他們伸出援手。東瑞根在印尼,長在香港,所以產生了義不容辭的責任感,並走在了許多人的前列。 東瑞的文章,長處不在於精緻而在於生動、爽直、真實。從體制上講,《雨後青綠》一書完全就一反慣常,為所欲為。不是說這種體制成功,而是說為我所用,甚至不及其餘。就像早先同樣有關印尼及印華文學(文化)的《流金季節》和《流金季節續篇》一樣,既收論文,又收遊記隨筆,全然是相容並蓄。具體到文章的行文,也是興之所至,筆之所至。我看到他在《兒時的河流》中講述北婆羅洲一位文友記敘過一件「奇異之事」,「他們捕魚,整只去蒸,端上飯桌上,但覺異香撲鼻,破肚時竟發覺完好的人屎藏在其中也蒸熟了。」我有的是驚訝和無語,有多少人敢於並願意這樣寫作呢? 劉以鬯先生為《流金季節》作序時說,該書「涵蓋面廣,概括性高」,既可讓我們一覽印華文學的近貌,又可讓世人體味印華作家的「掙扎和執拗」。用這段話來概括《雨後青綠》,同樣是合適的。(《雨後青綠》香港獲益出版事業有限公司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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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蚵小麥文化季徵文》家鄉美食─海蚵
金門的海蚵顆顆飽滿結實,鮮美甘甜,嬌小的海蚵養殖方式相當特別,都是天然的石蚵,海蚵雖小,口感略帶甘甜,具有家鄉味。 金門是一片好山好水的土地,無不是任何一個地方所能取代的,這兒的美食,這兒的空氣,這兒的觀光景點,都帶有一種神秘感,令人然以忘懷。 金門的海蚵與台灣很不同,不同之處是在於台灣的海蚵是大顆的,金門的蚵仔是小顆的,金門的蚵仔煎也與台灣的蚵仔煎差很多,吃起來口感也不同,醬料不同,沾醬也不同,最大不一樣的是蚵仔多到驚人,挾一口所能吃到的蚵仔量是差不多台灣蚵仔煎的一份,金門的蚵仔煎帶有點天然海蚵甜,金門的蚵仔量你們吃多了也不怕,與金門的蚵仔煎比起來差很多。 金門的海蚵不僅可以做成蚵仔煎,也可生食,亦可料理成鮮美海鮮大餐,如顆顆飽滿的蚵仔裹上地瓜粉入油鍋炸成蚵仔酥加上九層塔香味十足;或加入薑絲下水煮成清淡的蚵仔湯;裹上麵粉加些蔥及菜入油鍋炸成蚵嗲;或是加點麵線即成蚵仔麵線;而金門人拜拜時都會用一道閩南語俗稱的「蚵仔炸」,裡面加一些蔥與菜炸成小小一塊一塊的吃起來酥酥的,撒上些胡椒鹽,口感佳,這些是來金門不可不品嚐的美食。 金門的海蚵還可以做很多料理,妳們來到金門可以慢慢去體驗,有的料理是外面市售品嚐不到的美食,有的美食是要到私人住家才品嚐得到的喔! 來到金門別忘了一同尋找金門的美食,深信不會讓你們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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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浯島迎城隍
大陸各重要城市,普設城隍,易泰曰:「城隍神名」,且有悠久歷史,舊時有城池就有城隍,城外有溝池,多與軍事有關,以保境安民。後唐清泰中(公元九三四年)始封王爵,及明初,京師邵縣,為壇以祭,明朝加封城隍府為「威靈公」,州為「靈應侯」,縣為「顯佑伯」,後有改建廟宇,加公廨,設座辦事,如長吏妝,清代仍之,列入祭典,此為城隍設壇,封爵、設廨辦吏,奉祀祭典大概之情形。 俗說城隍無固定,有德者居之,清蒲松齡所著「聊齋誌異」,有考城隍一則,記述廩生宋熹,死後為河南城隍之趣事,故我國一般民俗相傳,在一縣之內,縣官管陽事,城隍管陰事,陰陽分治,久已成習。 金門縣志兵制略記:金門舊屬泉州郡同安分縣,地方兵制,計有衛所軍、巡檢兵、鄉兵等之設,明初為防倭寇、海盜、紅毛夷、嘉靖以返,為禍最烈,明洪武二十年(公元一三八七年),置金門守禦千戶所,設正千戶一員,副千戶一員、百戶一員,試百戶一員,鎮撫一員,差操屯種旗軍舊額一千五百三十人(以後略有增減)。 舊金城原為明朝千戶所城,江夏侯周德興、馬福、興、泉、漳四郡刺史,乃在浯洲之南,距后浦五里,東、西、南隔海,北阻山,築守禦千戶所,周圍六百三十丈,基高一丈,高連女墻二丈五尺,窩舖三十六,外有環壕,深廣丈餘,東、南、西、北門,各建樓其上。明正統八年,(公元一四四六年),指揮劉亮,千戶陳旺,增築四門敵樓,嘉靖三十七年(公元一五五八年),所署燬於火,清康熙重修,為總兵官駐紮,總兵官陳龍,以所城稍圯,人煙稀少,移駐后浦,城遂廢,現北門尚有老街,西門有舊城垣、南門有酒廠、東門新建城樓,可作遺跡標誌。 清代設金門總兵署,初為防倭寇、海盜、紅毛夷,後為防鄭成功,後裁鎮設協,兵營陸續裁撤無存。 后浦浯島城隍廟,建於清初,在后浦西門舊左營署旁,久圯,清嘉慶十六年(公元一八一一年)左營游擊文應舉,倡捐款銀元二千二百兩重建,後經數度修葺,至民國六十二年翻修,八十五年四月完工,墻壁用花崗石砌成,山水花鳥,龍紋鳳彩,古色古香,廟貌煥然一新,廟門有聯云:「欲進此層門,須先自問心有何愧。乃生乎斯世,要當深思德必無慚。」廟壇一聯曰:「造物最忌者是巧,任他巧計千般,徒作惡人,未必便宜得去。神明唯格之有誠,只此誠心一點,廣行善事,自然感應能通。」以上兩聯,極具教化作用,特予錄出。 金門自民國卅八年,十月廿五日,古寧頭戰役以後,繼以四十三年「九三」,及四十七年「八二三」,兩度砲戰,遭逢兵燹,賴我十三萬軍民,保衛復興基地,金門走過卅餘年烽火歲月,迎神賽會,多為停辦,迨至民國八十一年十一月七日,戰地政務解除,迎神遊行,逐漸恢復。 近年來兩岸小三通開放觀光旅遊,宗教文化交流頻繁,本年四月上旬,金城北門北鎮廟,敬邀湖北武當山玄天上帝,來金遊行,並聘廈門海滄區歌劇戲公演,在廟口豎立「武當分鎮」石牌一方誌慶,廈門海滄區青礁慈濟祖廟,舉辦宗教文化節,邀請金門民眾,組成進香團八百人,宮廟十餘家,兩岸三地一百二十餘家宮廟,共同參加頌典儀式,金門縣長李沃士,率各局室主管,鄉鎮長及代表會主席,亦以五月十八日上午在慈濟宮廣場,以貴賓身分觀禮,藉宗教文化,舖設和平之路。 城隍誕辰,各地略有不同,有者為五月十三日,后浦城隍四月十二日為「遷治紀念」,屆時家戶設饌祭拜,一年一小巡,三年一大巡,為促進觀光宗教文化活動,本次城隍廟會,並邀台灣各地城隍來金參加遊行,是地區一大盛事,將在廟口戲台公演戲劇,邀集四境王爺菩薩巡遊各地,城隍出巡,鳴金開道,護隨「肅靜」「迴避」儀牌,猶似舊日帝王時代,縣官儀隊,威武行列,護神隊伍旗幟飄揚,鑼鼓喧天,扛著神轎搖晃,善男信女組成香火隊,跟隨神輦後面,嗚炮拋金紙,接著遊藝隊,扮裝古人故事,作各種表演,孩童乘蜈蚣轎,長有百餘座,南管八音,唱奏合拍,三太子,范、謝二將軍,同時出巡,早年嘗有軍方組踩高蹻,划船隊,加入遊行,軍民一家,縣內民眾,扶老攜幼,前來后浦,觀賞遊行,此為迎城隍最鬧熱廟會。 蓋城隍出巡,鎮撫四方,驅邪逐厲,祈求福祉,國泰民安,人神共勵,今日科技昌明,應順潮流,勿偏執迷信少用香紙,減碳節能,民可使知之,不可使由之,人人心存善念,必得神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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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荷舞水──成功大學閩南文化工作坊餐會側記
入住中央大學會館已經一個半月了,三月二十日是我首次獨自出遠門的日子,早早已經做了規劃。中午十一點十分,乘開往桃園高鐵站的公車出門。車繞停校內各站,花了六分鐘,出正門向西折北,又開了十五分鐘,就到高鐵站了。按照陳益教授的指示,搭乘12:21開往左營的第649次車,於13:43到達台南。彩韻同學已經在車站等候。彩韻是馬來西亞留學生,曾經交換到廈門大學一年。成大前兩次閩南文化研討會,彩韻都參與會務工作,那時她還是碩士生,如今已經在讀博士了。今天前往成大參加第三次「成功大學閩南文化國際合作工作坊」的還有馬來西亞拉曼大學的黃文斌教授、越南胡志明市人文科學大學文化學系副主任阮玉詩教授、來自台北的范毅軍教授和寥泫銘教授。 成功大學閩南文化研究中心將於四月九日正式揭牌,「工作坊」是揭牌之前的工作討論。關於閩南文化中心,擬在揭牌之後另寫一篇文章記述其前前後後。這篇小文,只記餐會之事,話題也許比較輕鬆。 台灣許多大學都沒有圍牆,成大文學院邊上有一小段殘垣和稱作小西門的城樓,隔開了學校裡外。出復興校區的通道,斜穿過十字路口,就是成大校友會館,會館背面是餐廳。餐廳起名叫「雨荷舞水」,優雅得讓我每次來每次吃驚。算起來,已經是第四次來到這個餐廳了。第一次是2007年,我還在東吳客座,成大前文學院院長張高評教授和中文系主任王偉勇教授邀我前來演講。晚上,兩位教授宴請,走到這個餐廳門口,看到「雨荷舞水」的牌子──紅底白字,「雨」、「荷」、「水」字近于正楷,稍小;「舞」字略作飛動狀,較大,有突出之意,右上角則描有淡花數朵。為之駐足。今天也是再次駐足。宋詞中有「水面清圓,一一風荷舉」之句,「荷」字前著一「風」字,滿塘荷花皆動。「雨荷舞水」,「舞」字稍稍飛動,而不是大尺度的起舞,似有深意。這舞,不是狂舞,不是疾舞,不是盤旋起舞,更不是顛倒起舞,自然,那雨也是不暴雨,不是斜雨,更不是灌頂之雨,或傾盆澆沷之雨,在我想象中,應當是和風微雨或微風細雨,荷花在水中和雨中輕身曼舞。人們通常把淩波仙子的美號給了水仙花,素衣白裳,在清水中婷婷玉立,水仙花當之而無愧。然而,水仙玉立清水,是靜態的;芙蓉出水,細雨微風,輕輕起舞,則是動態的,各臻其妙。 不容我過多的聯想,主賓已經魚貫進入餐廳。今晚擺了四桌,令我有點詫異。台灣諸大學餐會,除了校慶和大型的研討會,記憶中只有一兩桌。陳益源教授告訴我,中文系有三位老師升等了,和我們的「工作坊」一起餐會。我這才想起來,下午報到時看到文學院一層樓貼了一張大紅紙,上面寫著「恭賀施敏逸老師榮升副教授、萬胥亭老師榮升副教授、林美惠老師榮升助理教授,中文系師生同賀」。當時我已經一陣感動。九十年代中期之前,大陸高校教師晉升不易,系裡寫一個布告貼貼,大家還有點兒激動,但也沒有「恭祝」和「師生同賀」的話。後來晉升者眾,少年才俊三十來歲當副教授,數年後又順利進階,跨進門坎者以為早該如此,守候在門前者躊躇滿志,大家司空見慣,結果連布告也不用貼一張,遑論「同賀」!恭賀的話已經寫在大紅紙上,系主任還是站在中央再次宣布並道賀。很有氣場的陳益源教授,不知從哪兒摸出一瓶金門高粱,為三位榮升者斟滿,說今晚大家喝紅酒,升等者必須喝高粱!乾!三位榮升者,連忙站起來,給大家鞠躬,敬酒,感謝大家的關心和幫助。大家報以熱烈的掌聲。我相信,若干年之後,甚至一輩子,升等者都不會忘記今晚同仁們的誠摯和熱情。 成大中文系的老師在職的和退休的差不多都來了。陳怡良教授和張高評教授坐在我對面的一桌。十多年前,怡良教授不僅寄給我他本人研究楚辭的陶詩的著作多種,還寄給我文津出版社出版的大陸博士的若干種著作,在兩岸交往還有些困難的時候,這些圖書常常受到大陸學者的艷羨。陳教授已經退休多年,中文系的一些重要活動,他多有參加(我已經碰到過不止一次,故下此斷言)。張高評教授也是我較早就認識的一位教授,八九年前,他和王偉勇教授到武夷山參加一個詞學會議,我陪他們前往大陸東南第一高峰黃岡山。他擔任文學院院長時,帶了中文、歷史、外文的多位教授來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訪問交流,我接待過。張教授說,福建師範大學文學院是他任上較早和大陸交流的一個學院。細想起來,在我的任上,接待來訪的台灣大學的文學院院長,除了銘傳大學的陳德昭教授,就是張高評教授了。張教授研究領事館域很廣,最突出的是經學和宋代文學,他還是成大的特聘教授、《宋代文學研究》刊物的主編。這次來台,剛好陳祥耀先生的《詩詞例析》出版,我帶了幾本代祥耀先生贈送朋友。祥耀先生古代詩詞功力甚深,我在編後記中略有述及;而《例析》中,宋詩宋詞占的篇幅尤多。張教授說,祥耀先生是他很敬重的一位長輩學者,早年他還在博士班就讀過祥耀先生的不少文章,這些文章將他引進宋代文學的領域。我代祥耀先生送過近百本的《例析》,有年長者,有同輩,也有學生,聽到張教授這番發自內心的議論則是第一次。 坐在斜對面一桌的有陳益源、王偉勇兩位教授,恰好他們都是中文系的前後任主任,也都是兩位很有氣場的教授,只有他們其中一位在,會議、小聚,氣氛一定很活躍,何況今天兩位是「同台」。不過,今天是閩南文化中心的工作坊,陳教授是中心副主任兼執行長,是主角。陳教授想出許多花樣讓大家相互敬酒,例如,歷任院長一撥,歷任主任一撥,只要當過主任的(不限於中文系)又是一撥,剛升等的老師也是一撥,等等,先後齊刷刷站起來一排又一排,於是大家一次又一次地舉杯。王偉勇教授一旦走近你,不必等到他開口說話,你已經可以從他的眉宇間感受到他的才氣。你隨便給他一題目讓他演講,他都可以隨口發揮,旁徵博引,讓你信服。我時常想,當今不是經常舉辦大學生辯論會嗎,何不委屈王教授指導一個成大隊,只要學生素質好,成大隊不得冠軍才怪呢!席次,益源教授還講了一件佚聞,以見王教授筆底功夫,曰:某次校長招集各主管開會討論一個文件,通過之後,校長說:文件可別文字尚需斟酌,請王偉勇教授會後加以潤色後下發,散會! 並排的一桌,賴麗娟副教授坐在那兒。賴教授是經由王偉勇老師的介紹和我認識的,那時她還在高雄中山大學做博士論文。今天,她把小女兒也帶來了。2007年冬,我到成大演講,賴教授和他的夫君開車帶我去看台南風景,到了鹿耳門正統天后宮天色已晚,他們的一對女兒也同行,就是今天帶來的這個小女孩,那時大概只有四歲,一下車就掏出照像機,很有大人模樣地取景,按快門,讓人忍俊不禁。賴麗娟教授曾經自我調侃,說是四十歲才要了小孩,而且接連生下兩個女兒,對台灣人口增長不無貢獻。如今她的博士論文修改之後已經出版,小女兒長高了,大女兒一定更高,先生在長庚任教,屬於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的那種。 坐在我左邊的是馬來西亞拉曼大學的黃文斌教授,黃教授下午談到明末至清嘉慶年間馬六甲海峽三寶山墓主籍貫的調查,會後,他和我討論了若干閩南的地名,如「南清」,我認為是「南靖」之訛,為墓碑年久糢糊難辨所致。我右邊的是成大閩南文化中心主任施懿琳教授。施教授是台灣有很高名望的古典文學研究專家,對台灣古典文學的研究成績尤其顯著。2007年冬到成大,我對張高評教授和王偉勇教授說,很想買一套《全臺詩》,當時這套書只出版到第五冊,可是一時找不到。張、王二教授說,不仿問問施教授。2008年我回大陸不久,施教授寄贈的書也到了。此後,《全臺詩》又出了七冊,施教授依舊寄來。三月初,我上中大圖書館,在書架上看到《全臺詩》已經出到第二十一冊,也就是說又新出了九冊。席間,施教授問我,新寄的《全臺詩》九冊收到沒有?我突然驚愕了一兩秒鐘,連忙敷衍道:上個月我已經到了台灣,不知道家裡收到沒有。說真的,在中大看到九冊新書,根本不會聯想到施教授是不是再次給我寄書。施教授又說,還有四冊,快要出了,出後就寄給你。我的眼前立馬浮現出一長排裝潢考究的《全臺詩》整整齊齊擺放在我的書架上的情景,讓大陸研究台灣文學的專家們垂涎吧! 參加餐會的還有見過數面的人文社科中心主任戴華教授、文學院院長賴俊雄教授、前文學院院長陳昌明教授、華語中心主任吳榮富教授。江建俊教授有點小事今天沒有出席餐會。我帶來一本鳳凰出版集團版的《陶淵明集》要向他請教授。江教授是六朝文學研究專家,1996年首屆六朝文學國際研討會在成大召開,江教授是聯絡人,他是我成大認識的第一位專家。由於當時時局的關系,我沒能到會。但是,每次到成大,我都很想見見這位「六朝名士」。遲不遲,早不早,正在想「六朝」事的當兒,陳益源教授突然宣布,請中文系的同仁向「六朝元老」敬酒,「元老」,而且是「六朝」的,讓我這個研究六朝文學者大吃一驚,連忙站起來張望。陳益源教授補充說明道:這就是我們中文系的秘書。她擔任秘書期間,經歷了六個系主任,所以是「六朝元老」。原來如此!系主任三年一任或六年兩任,屢屢換人,而秘書不因主任的更迭而更換,一任兩任以至六任,「一朝兩朝」以至「六朝」,兢兢業業地做她份內的工作,這個位置無等可升,無官可遷,一年兩年,十年二十年,這樣的「元老」如何不叫人敬重! 台灣各大學,細想起來,東海大學我到得最早,算起來,到目前為止,我在東吳住的時間最長,銘傳去的次數居首,成功大學熟悉的朋友則最多(中大中文系有二十多位教師,逐一熟悉尚需時日)。明天還有課,必須趕著去乘高鐵北上,告別了朋友,走出餐廳,回眸可愛的「雨荷舞水」,期待下個月再次來此與荷共舞一曲。(附記:本文是《松濤閣手記》之一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