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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童年的閱讀秘密

發布日期:
作者: 吳鈞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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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時候,沒有什麼錢買書,想讀書,總得想些法子。通常社會跟國語課本發下不久,我用一、兩個下午,幾乎可以讀完一遍。沒有書讀,只好上閣樓,翻閱哥哥、姊姊的課本,以及又厚、又重的「自修」。家裡的書都讀完了,又該怎麼辦呢?我還記得同住昔果山的國小同學翁月華,家裡有不少漫畫書,我曾去借過幾次,在她家的漫畫書叢裡,第一次知道機器貓小叮噹。
她的老家已塌倒多年,小小一間房,坐落水泥地,屋舍內長出茂密的樹跟九重葛。九重葛花朵盛開,遠遠望去,盡是鬼魅妖嬈,對應水泥地面,真是超現實畫作。當時窩在她家找書,覺得她家是個無盡的寶窟,沒料到空間竟是如此狹小。國小同學翁金福有一本少年版《水滸傳》,我曾借來,興奮地爬上屋後的的樹上看。沒錯,我愛看書的習慣,有一部分是在樹上養成的。
樹,是木麻黃,堂哥(吳興邦的小弟)用麻繩繫住枝幹,綁成吊床。麻繩粗,屁股坐著,繩子入肉有些發疼;再者,虛懸半空擔心摔落,心也忐忑。但,捧著漫畫店租來的漫畫,枕著不怎麼舒適的吊床,隨著書頁的翻動,屁股慢慢的不疼了,心也就不怕。
養成我愛看書習慣的,是漫畫跟故事。除了翁月華、翁金福兩位同學以外,理髮師阿堂在昔果山入口處開了間理髮店,我曾多次以此為背景寫散文跟小說,一來是因為理髮店各樣的人都有,提供良好的觀察;再是理髮店裡特別隔出漫畫出租專區,讓我流連忘返,我就在阿堂理髮店認識三眼神童,以及怪醫秦博士。通常我都租回家,爬樹幹、上吊床,微風中、海濤聲裡,看漫畫,讀精簡版《天方夜譚》、《水滸傳》、《三國演義》等,以及時下年輕人,或許不曾看過、也不曾聽過的薛仁貴、薛丁山父子,討伐異邦的故事。
微小的心靈辨不得漫畫故事的真偽,卻為它們深深感動,也不懂得小說講究內在線索邏輯、人物何以扁平何以立體、故事是什麼敘述跟哪一種風格,只是一逕地陶醉在情節裡,對英雄逞強冒險,充滿想像;對時代的驚濤駭浪只有嚮往,沒有悲涼。當然也渾然忘了,這樹是木麻黃,這木麻黃是在金門;這金門,晚上有水鬼摸黑上岸,以及單號擊砲。
看書的樂趣就在抽離。抽離讀者的時空、情緒、身分,給予適當線索,任憑想像遨遊。也因為這樣,我有一次看書倦累沉睡,醒來時,低頭看見一床棉被擱在樹根,旁邊圍繞著二伯母跟堂嫂,小聲地說,「慢慢來,吵醒他,翻身掉下來,可要摔慘了。」再細看,吳西足堂哥正輕悄悄摸上樹來。
國中以後搬來臺灣,沒了吊床,閱讀的習慣畢竟留了下來,有一度,沉浸漫畫跟電玩,竟荒廢學業。真正打開載滿文字的書,是在高職畢業以後,提前入伍,在家等待服役通知的日子。莫名的求知截住我,讀心理學、讀哲學,讀武俠,也讀歷史跟現代文學。
彷彿醃製蜜餞,每天晨起必往圖書館報到,沉書海、迷書香,一下子我是郭靖、令狐沖,一下子我是《塊肉餘生錄》裡的大衛˙卡柏菲爾,或者變身黃春明小說裡的平凡人物、白先勇哀愁莫渡的上海遺族,甚至,還變成傑克˙倫敦《白牙》裡的那條狗。不管是俠義的、文學的,他們的文字在我的凝視下,變成只為我存在的發聲,作者跟我說話、為我朗讀。日後與文學為伍,是當時那個高職畢業生的我,所無法想像的。
當閱讀變成一種專業跟工作,樂趣就降低了。但我會挑選一些跟閱讀專業無關的書籍,讓時間在翻動書頁時,沉緩下來,讓時間的經過充滿文字的歧義跟密碼,文字跟時間融合成一些浮塵跟一些夢,它們漂流在腦海跟檯燈前。更讓它們跨過一道海峽、更越過數十年光陰,到一棵樹下。這樹,是木麻黃,枝幹有副吊床,一個少年,正躺臥其中。
因為修繕房屋,需要換樑,屋後的木麻黃已被砍除了。我一直在想,施工的單位會不會太過粗暴了,忘了一棵樹不僅是一棵樹,而是幾個世代的人,共同回憶的背影。
樹已經沒有了,但我何嘗忘得了樹皮粗糙的觸感,以及臨高攀爬、內心微微的驚悸,當然還有那在樹上,永不老去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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