繪本《三個樹朋友》
今年,無意中寫就個人第一本繪本:《三個樹朋友》。
三、四月間,典藏藝術編輯馬筱鳳邀稿,寫一篇有關樹木的文章。我很快聯想起昔果山老家屋後的木麻黃、兒時玩伴阿龍家的榕樹、金贊堂哥家與入海小徑的相思樹。寫文千餘字,筱鳳一週後回函,為難地說,經她跟同事研究,怎麼也看不出這篇文章有什麼情節。
我心想,散文得有故事性,何必非要情節?細看來函,原來她邀繪本文章,而非散文。主題釐清,過幾天大修交稿,筱鳳再來函表示,木麻黃有壽命限制,舉眼所見多身長乾瘦,哪來得數人環抱的粗壯木麻黃?老家因白蟻侵蝕,為換屋瓦跟橫樑,木麻黃遭砍伐,筱鳳強調,木麻黃哪能這麼粗,文化局同仁也懷疑。
文化局長李錫隆曾於六十幾年訪昔果山父老,留一張照片於《金門島地采風》,我跟筱鳳說,不信可查證。可惜照片只拍得樹冠,沒有樹身,直到六月筱鳳帶畫家鄭淑芬訪珠山尋繪本場景,看見得幾人環抱的木麻黃,這才相信。
這些年,文化局繪本成績出色,戴勝、鱟、水獺等生態繪本,或者特殊規格的迎城隍,獲得國內外諸多獎項肯定,繪本文字少,知識傳達需正確,且需具備畫面感與節奏,這是文章七修八改後的心得。《三個樹朋友》寫木麻黃、榕樹跟相思樹,與農務人家的關係,而今,三棵陪我成長的樹都不在,卻在故事之外、生活之中處處存在,我強烈地要求結尾絕不能改,《三個樹朋友》因而悲欣交集。筱鳳亦邀請中正國小退休教師鄭藩派為本輯發音,製作有聲書,平面與有聲連袂發行,雖不是市場的第一遭,卻是我個人的第一次。
寫繪本,便想著繪本如何深化的問題。繪本得有好故事,以情節而不以說理寓意,趣味寄於生活,動作演活人物,這讓繪本作家有本可循。千餘字的文本,難以餵養風格,畫家深潛文字,發而為圖,成為讀者翻閱時的首要印象;也就是說,文字雖先於圖,繪本的風格卻賴畫家完成。《三個樹朋友》畫家鄭淑芬處理農家生活,內蘊而不張揚,寓靜靜的歡娛與悲傷於畫作,畫出我心底模糊的光影。
繪本即將出版前,我還想起七、八年前,阿扁執政時,遠流出版社改編台灣文學編製繪本(主編是小野的妹妹),我主編《幼獅文藝》,也是傳媒,受邀參加。我手捧台灣文學經典繪本,卻沒一本是離島或者金門。
事後多天,忍耐不住寫函給主編,推薦黃克全、林媽肴、洪春柳等作家,希望該系列若有第二輯,或可邀稿。阿扁不再執政,台灣文學經典繪本沒了第二輯,我寫去的信,自也石沉大海。
作家郝譽翔七月當了媽媽,寫就兒童文學幾篇,在「臉書」上說,日後說不定會多寫繪本與兒童文學呢,且不知這是真言、戲言?《三個樹朋友》繪本將出版,卻千真萬確,對我來說,這是遲到了七、八年的禮物。我想,拆開禮物後,是否會在裡頭,看見另一條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