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粱酒事之唐山醉酒
喝酒,在金門喝,在大陸也喝。幾次參訪,最嚴重的醉酒是在唐山。晚上,唐山作協於某旋轉餐廳設宴。每一個桌次可容放6人安坐,主辦單位穿插安排兩岸作家。台灣人對「唐山」非常有感情,早年,台灣稱從閩浙沿海渡台墾荒的先祖為「唐山祖」,「唐山過台灣」也深刻形容台灣與內地。儘管兩地關係有歷史的縱深,妙的是,與會的唐山作家多是第一次與台灣作家會面。
唐山張楚英俊倜儻,交流多日,常聽其名,一見他如逢老友,拍肩握手,說好了回頭找他喝酒。我跟老前輩喝白酒、與女作家喝紅酒,酒過數巡,到了與張楚相會,改喝啤酒。醉酒時,聲音雖喧,卻都像音樂,明明已經喝了不少,張楚還說,機會難得,再續攤去。晚上十點,我感到人影晃動,一個變兩個、一對成兩雙,但是張楚說,他就在樓下大廳等著。
台灣作家林黛嫚、方梓、周丹穎同往,就一個快炒店,自在吃食自在聊。還是啤酒。我沒喝幾杯,已感到尿急,立身而走,頭暈目眩。不知道為何,已醉成這樣,卻認為自己還能喝。雙腳漸漸輕浮,我扶著樓梯下樓上廁所,忽納悶,我們在二樓嗎?剛剛進店的時候,沒注意到有樓梯。
十一點,我陸續喝,陸續醉,並希望自己真能千杯不醉。十一點半,張楚仍不停說著,機會難得,今日一別,豈知不是天涯?他說,再多留會兒再多留會兒,走了,就散了。
他也提到,在大陸,金門高粱酒已晉身為送禮名酒之一,他平常喝不起,若是哪天我再到唐山,可得多帶幾瓶,再與他共醉。我已經暈眩。幸好,我酒品尚可,喝醉了只會大笑,不惱人,而且,事後回憶起酒醉經過,還能細細傾訴。
不過,隨著張楚一斟再斟,我的肚子混了白酒、紅酒跟啤酒,思考、體力以及視線,漸漸失去了支撐。
十二點,十二點十分,十二點半……醉成這般卻認為自己能喝,是感念張楚盛情,然而,天已花,地也茫,我強打精神進飯店、打理隔天行李,依然在約定的時間醒來,隨團出發。
去年十一月底,印刻文學招待大陸作家與出版家,我應邀參加在台大舉辦的座談,晚上在重慶南路鼎福樓共宴,張楚沒有來,但一位內地出版家帶來的雜誌正巧有張楚的小說。讓我又想起張楚在唐山,那溫柔而灼烈的神情。
宴客,哪能不喝金門高粱?因為下午座談,曾提到自己是金門人、金門歷史苦難以及當今挑戰,於是挨著桌次敬酒,哪可不豪情,杯杯盡乾。不多時,我差不多又回到了在唐山,與張楚共飲的醉酒情景了,依稀聽見張楚一遍一遍地跟林黛嫚、方梓、周丹穎等人說,「別走,再多留會兒吧,一走,就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