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憶師友及其他
東海友人通知:「我們敬愛的柳叔於三月下旬某夜在退休宿舍夢中高齡辭世,邀請中文系友回校相聚送別。」這讓我想起了一些往事。
柳叔是大家對「柳作梅」老師的暱稱,因為他為人寬厚親切,對待學生慷慨,常捐款幫助學生。
我初入大學,課餘喜歡到圖書館亂逛,曾在地下室的古籍室,看到室內有一辦公桌,上面放著「古籍室主任柳作梅」名牌,覺得名字真耐人玩味,與當時中文系的一些師生姓名,如陳問梅、冷步梅、唐香燕,都充滿詩意。
那天看到桌上積了些灰塵,心想主人似乎很久沒來就座整理,後來才知,柳師因古典文學底蘊深厚,被 蕭繼宗教授推薦到中文系任教,柳先生的工作從此移轉到中文系。學生必修科目,從民國五十九年起,由他講授大二「各體文習作」,六十一年起講大三「詩選」,六十四年起,開講大四「詞曲選」。這些科目,我都被他教到,柳教授學問好,但鄉音很重,學生聽得吃力,如果他不寫板書,幾乎聽不懂。待人溫和,學生表現若欠佳,他不會厲聲痛罵,有時還會調侃自己,說教大學比起教中小學容易,因為教中小學還要修教育學分,大學不用。在台他獨身一人,有人勸他要找個伴侶,聽說有淑女傾心於他,但他謙辭不想耽誤佳人。方老謔稱他是「老處男」,台北友人寄來裸女月曆供他品賞排遣,訪者看到索取,他大方轉送,毫不吝惜。
畢業十年、二十、三十年,校友回東海,我們都會去看看柳叔,因為大家都喜歡他。
柳叔告別塵世之前,去年十一月仙逝的漢寶德教授,也讓我印象深刻,漢先生與我同在六十六年離開東海,但,我是大學畢業返金任教;他是高昇,前往中興大學擔任理工學院院長。他之前之後寫的書,我買了十多本,他的博學及卓見、事功,令人欽敬。
最早聽到漢先生大名是在六十二年,我們大一男生入住新宿舍,幾何型宿舍的設計師,即建築系主任漢寶德教授。每天上課,我們從新男舍出來,走向乾河床,下水泥台階,再上另一坡台階,順坡左方有一座新的龐然白色建物,即「視聽教室」,大小教室多間,這也是漢教授設計的。我們在教室前的露天階梯,歡欣參加學長為我們舉辦的迎新會,在各間不同教室上過「大一英文」、「語言表達學」、「國父思想」、「人文學科」。但畢業多年後,聞說「視聽教室」,已被拆掉,改建為「人文大樓」。
民國六十四年某日,我讀大三,在圖書館閱覽室,看到《中國時報》,刊有漢寶德所寫〈鐵馬.秋風.太武岩--關於金門及其民間建築的沉思〉一文,言及金門種種,這引發了我的思鄉之情。漢先生此文,日後被收錄在《現實的邊緣》(民國六十四 時報),及漢寶德《化外的靈手》(民國六十六 遠景)等書中。漢教授自言,他寫此文是看到了中國文化學院畢業的李乾朗,在金門服役的一年中,相當翔實的記錄了不少傳統的住宅建築,而且用分析的圖解加以繪製,使他覺得金門傳統建築的查勘工作可以說有了完整的輪廓。
李乾朗在〈漢寶德先生的建築觀〉文中寫道:「真正認識漢先生是在一九七四年,當時剛自金門退伍,我拍了一些金門古建築的照片,經好友黃健敏介紹,到安東街蕭宅去看漢先生。漢先生正好答應中時副刊主編高信疆先生之邀,準備為人間副刊「現實的邊緣」撰一篇金門的報導,漢先生希望我提供幾張圖片。此後,我們漸漸熟識,……」(刊於《建築Dialogue》雜誌84期)
民國六十七年,李乾朗出版《金門的民居建築》(雄獅),漢寶德與席德進和李先生自己都寫了序文,他們三位都是金門傳統建築的欣賞者,身為金門人,看到自己家鄉被人稱讚與研究,感到喜悅與光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