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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發布日期:
作者: 石曉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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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憶中,少女時期離島的週末午後,總是空寂而無聊的,讀書是唯一必須做的事。家人午睡的辰光裡我在書桌前戴著耳機,一遍遍聽黃鶯鶯。音樂老師某日課堂上忽爾懶懶閒聊:「你們誰能把〈只有分離〉唱得像黃鶯鶯那樣?」彼時我家巷口的唱片行整天放送著這首暢銷曲,但其實我更愛聽她的西洋歌,〈Shanghai Memories Of 1945〉尤其令我癡迷,那是戰爭年代的虛擬故事吧?癡心滯留戰後上海等待情郎的碧眼女孩,異國想像裡揉合著中國風情的頹靡調調,我邊聽邊在歷史課本內頁裡無意識地塗鴉著:「我住長江頭,君住長江尾,日日思君不見君,共飲長江水」,空間裡儼然也瀰漫了雜揉中國古典風情、東方歷史苦難與西方情調的少女情懷。
再怎麼天馬行空的想像與自遣,時間還是懶怠著一步遲似一步,我終於決定起身離開書桌,到歷史老師家走走。老師家在曲折巷弄的邊上,大門左側座落著不知供奉哪位神明的小廟,銅環輕掛的木門通常是虛掩著的,可以見到老母親在院落裡曬著太陽打盹,而老師呢?我們都知道行過大門後的紗門,一定也是敞開著的,那是客廳兼書房,老師總是坐在藤椅上看書。一閃身,輕巧進入室內,頷首算是招呼,老師會以宏亮的聲音迎接每一名學生。通常,我總是游移室內,就著書牆找到喜歡的小說,便在客廳裡消磨一下午,老師啜著茶繼續讀書,偶爾彼此抬眼交談幾句,卻也不過是尋常問答。直到傍晚,紗門外忽爾有三兩腳踏煞車聲吱嘎傳來,老師班上打完籃球的男孩們也到了,帶來的是屬於夜晚的喧嘩,我起身讓座,安靜帶兩本書回家。
老師後來寫信給我,信裡提到「你之靈秀與才情皆為僅見,所欠唯灑脫而已」,他要我學學〈蟬〉裡的陶之青。我依稀記起書牆上是有那本小說,下回再去時,果然,讀過的白先勇、歐陽子旁邊就站著林懷民,抄起小說直接翻讀,一九六○年代無所事事的大學生們,言談間動輒穿插英文字彙,看的是藝術電影,背誦的是■弦的詩,至於音樂,他們則在Bob Dylan、Joan Baze、Beatles的歌聲裡尋求共鳴。這跟我接觸的世界不一樣哪,在台北咖啡廳裡,陶之青的形象最為鮮明,她個子瘦小卻行事獨特,可以不拘小節,於初識之日便要求在莊世桓居處過夜;可以毫不留情地批評表親范綽雄的作為;更可以經常性地發表憤世嫉俗的言論,批評五千年文化在中國人身上所造成的bondage,也抱怨美國學生鬧學潮的無聊。
我想到就在前些天,老師拿出一本離島青年編的文學刊物,裡頭有他大學時代發表的文章,台北烈日裡,紅頭傻子漫無目的地行走,那裡頭的象徵我一度看不明白,但而今,彼此間忽爾有了對照與互文。我恍惚意識到架上另一頭還有的黃春明、王禎和與王拓,隱隱約約,這些小說都在譜寫著老師的青春與歷史。於是歷史課上,更多時間我神遊於離島外的台北街頭,書本裡寫些什麼秦漢魏晉的大往事,反倒不那麼令人在乎了。
我與老師的通信維持了六年,六年後考上中文系,老師依舊以贈書作為祝福,他取來中國文學史、中國哲學史、中國通史與現代美學各一冊,都是赫赫名家所著。再日後,我於課堂上聽聞一九六、七○年代風起雲湧的現代主義與鄉土文學始末,想起有人曾僻處海島一隅,縱聲講述中國大歷史外,原來也為我默默展示了一頁屬於他的時代史。而現在,是我書寫個人史的開端了嗎?在大學課堂裡怔忡良久,回味沉吟於往昔所遇所感,我難掩萬般複雜心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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