浯江夜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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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言金門住宅
爾來有論者倡言縣府應仿國宅精神,以公有地廣建青年住宅,落實住者有其屋。立意雖好,但動輒以「國宅」名之,卻不知在台灣國宅早已等同「貧民窟」;因為未能符合現代化之宜居條件,加上管理失當所致。怎不令筆者再興多年來一直關心的金門住宅? 放眼今日金門住宅,除雜亂傳統聚落外,所謂新建之住宅,多是醜陋不堪的「水泥販厝」,即使透天厝,也是匠氣十足;圍牆環伺,如監獄般的「水泥建物」,毫無現代美學意象,及綠化空間,更別提基礎設施,十足停滯在未開發國家的荒蕪景象。 處此二代宅時代,重視的是採光、視野、動線、機能及綠化。因此,多年來,愚多次披文:縣府應立即土地重劃,以開天闢地之精神規劃水、電、道路、植栽等公共設施。以歐洲鄉村之社區方式,規劃現代化之住宅:每個社區戶數約一百五十戶左右,並規定保留三分之二以上之空間,以供綠化等公共設施之用,並採委員會方式自治之。為了防止土地炒作,土地可考慮以「租賃」方式為之,這才是未來金門之住宅。 因此,應禮聘經過自由市場焠煉後之名建築師來金規劃,不可一味閉門造車,更不可藉助於一群紙上談兵之士,或等因奉此之公務部門,重踏當年國宅之覆轍,縣府所要關注的則是: 首先是提供土地取得重劃,並做好公共設施,再租賃給新社區,且規定住民不得破壞相關公共設施,建物均應內縮道路三公尺,以供植栽規定之林木、花卉;所有經過美學規劃之建物,均不得私自加蓋、改裝;所有綠化之草坪、植栽等均應視為公物,不得移除、改種其他作物。 再來是基於草坪是聯合國論評是否人性化之指標,因此新社區之公共空間,平坦地一律種草皮,崎嶇地一律種原生樹;而社區內外之建物,外觀應以美學意念園冶之;內部亦應委由具公信力之名建築師,以工藝美學,就建材、採光、防晒、防潮等人性化面向設計之。諸如金門多霧,因此如何針對金門春霧多潮的環境,以現代科技及環保節能建築美學,研發出防潮除霧的金門現代化建築,更是相關單位應立法要求之重任。 「知識份子應講真話!」誠如上週前行政院長劉兆玄在台大批評母校之行止,多年來,愚即多次直指,由於金門自古欠缺文風,導致公民素養低落,整個社會充斥虛榮、諂佞、粗鄙,乃至夜郎自大等現象。更不諱言,對此現代化住宅之觀念,豈是聞所未聞而已。因此,若能就此議題啟蒙之,未嘗不是功德一件。 「是一種建築風景的創造,亦是心靈沉澱的養生場域。」植栽的意象與建物婉轉取景,美化卻不流於匠氣,建構一個舒適、健康及環保的美學建築,才是金門住宅之願景!因為:建物應是一個有機體,使人置身其中即能感受到風、陽光等大自然流動的輕吻,而非只是一個冰冷的住所;此即金門住宅之「正言」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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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大橋﹑金廈大橋﹑臺海隧道
金門人期盼已久的金門大橋主體工程終於在日前動工興建了,這座大橋表面上雖然只是連接大、小金門的橋樑,卻極可能是金門邁向華東大城的一個開端,因為有了金門大橋,金門便可能左造金廈、金漳大橋,右闢臺灣海峽隧道,並憑藉此兩岸的樞紐地位,全面提升自身的經濟規模,其發展願景正有如現在的香港,非可等閒視之。 如果撇開與大陸後續可能的聯接,金門大橋整體的經濟效益是不足的,烈嶼長住人口不過5000人上下,卻要花上75億來蓋橋,等於平均在每人身上花上150萬,環顧舉世的公共投資,恐怕少見金額與人次比率如此之高者,金門大橋建案若是可行,臺灣許多地區建橋的合理性可能更高,金門大橋建案為何屢遭頓挫?還被譏為是「選舉浮橋」,恐怕與此因素有關,在政治不正確的年代裏,連接兩岸確實是一個說不出口的理由,所以「七分觀光,三分交通」這種阿Q式的理由,便應運而生,如今大橋既然已經開工,金門實有必要改弦更張,大方承認,興建金門大橋的目的就是為了興建金廈大橋,否則後續的評估作業,勢必難以開展。 至於興建金廈、金嶝大橋,乃至未來可能需要的金漳大橋,都是金門打破孤立,加入閩南經濟體系的必要建設,無疑的,這是政治問題,也是最能標誌兩岸和解的重要里程碑,就兩岸關係的角度來看,誰能興建金廈大橋,誰就名垂青史,甚至可能成為諾貝爾和平獎的得主,而就金門發展的角度來看,必須先有這些橋樑建設,金門才可能把大陸海西地區的經濟需求導入,中央也才有可能在金門實施配套的經濟政策,或將金門升格為某種特別行政區,如果說兩岸關係是國際關係裡的特例,那麼金門就是兩岸關係中的另一種特例,而且過程中無例可援,無史可鑒,根本就在創造歷史。 而當金廈等大橋得以興建後,臺灣海峽隧道的議題,勢必浮上檯面,以目前中共所公布的三條路線來看,由廈門經金門、澎湖到嘉義的南線方案,距離最長,造價最高,技術最困難,但可行性卻是最高,因為其他兩線都是直達本島,中間無任何靠站可資緩衝,會有國安上的疑慮,所以未來除非兩岸統一,否則由臺灣的立場來看,批准南線,即可多出金門、澎湖的兩個安全瓣,又可帶動離島繁榮,平衡南北發展,何樂不為?果如此,金門就會成為臺海隧道的真正起點。 金門大橋、金廈大橋、臺海隧道可說是金門發展的三部曲,金門人必須審慎應對,才能謀求最大的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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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歸路的美麗與哀愁
幸運的通過繪本招標案,我的圖、文創作轉彎進入新的旅程。十五幅原畫跟著我搭機飛過金門島嶼上空,小跳芽和小羽毛安靜的睡在黑色的四開護匣中,他們應該感到開心與滿足,因為這階段我常帶著他們四處旅行。 招標案之前,十五幅畫常跟著我穿過大安森林公園,走進出版社和超級認真的編輯、企畫、美編溝通討論。通過標案之後,更嚴謹的文編、美編製作會議展開,專業設計及更頻密的討論輪番上陣,小跳芽和小羽毛彷彿巨星一般被呵護照顧,許多創意設計及妙點子都圍繞著他們。彷彿量身訂製了一個童話王國,他們只需在繪本世界快樂的飛翔,因為書名是「遊行到哪裡」,小跳芽和小羽毛一路都在玩,而我們像保母媽媽一樣鞠躬盡瘁的呵護一本書的成長。 創作,是一條充滿美麗與哀愁的不歸路。我心儀的出版社是「台灣第一家結合全球三十多個國家、百餘位世界第一流插畫家,以出版『高畫質』兒童繪本的專業出版社」,其堅實陣容,不斷締造奇蹟。出版社負責人像傳奇人物一樣,不斷引進菁英,其目標是「希望臺灣畫家透過其所引介的國際畫家,能接觸到更多前所未見的作品與技巧,讓畫風變得更開放、更能與國際讀者接軌;而臺灣出版社也得以重新思考出版,不是只有跟國外買版權做國內市場而已,臺灣業者也可以試著掌握產業鏈的新位置。」 當我看見支持我的出版社繼一系列豐碩的「自製化」、「國際化」、「主題化」圖畫書之後,又以「遊戲建構」的方式企劃「幼兒系列」,希望能服務年齡更低的小讀者,將繪本樹的根紮得更深更穩時。我忍不住向同行赴金的企畫說,我們應該認真考慮來金門辦「繪本夏令營」,讓一座島嶼的藍天、綠野、田疇、豐饒的生態環境、結合繪本之美,推介給更多心中有愛、住著一個小孩的人。 在說這計畫時,我深深感受自己是幸運的。雖然帶著心中的小孩創作很辛苦,但能一步一步堆疊自己的實力,走進我最心愛的繪本王國,生命的熱情與潛能也被開發得更好。因為能從孩子的眼睛出發看世界,周遭一切都變得更美更臻完善了。 飛翔,本身具備魔力與夢想。透過「遊行到哪裡」繪本,我和小跳芽、小羽毛搭起一座橋梁,連接著無盡的美與關懷。故事中不斷出現的一句話「我得站在自己的地方」傳達了我們對家園的責任感與歸屬感,包括風獅爺、稻草人、風雞、愛心氣球都有這樣的情懷。 當小跳芽與小羽毛跟著遊行隊伍行進時,我也緊跟著他們飛啊飛。他們的經歷與看見,啟發我重新觀照這世界的心思。所以我的創作理念寫說:「金門繪本」並不只是為了兒童寫和畫而已,它的創作與出版反映一個地方文化的深層看見,因為金門是如此特殊,透過金門繪本可以讓人省思更多,探索更深廣,就像在栽培一枚種子一樣,「金門繪本」如果能清楚定位、呈現金門的特殊性,將純淨的自然風光、優越的生態環境優先呈現出來,那麼背後的戰地記事、聚落建築、宗族型態生活也會隨之展現。 因此,在接受出版社專業意見而修改圖稿及討論以何種創意版面呈現的過程中,我也作了更長遠的繪本創作規劃。一條不歸路,只能帶著熱情與專注無悔前行。當我進入優美的創作情境,純真、質樸的感覺涓涓流動,我深深明白,那是創造力與大自然深邃、完美的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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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運的世代
經建會最近統計資料指出,三年後,也就是二○一五年,台灣地區「戰後嬰兒潮世代」人口將逼近三百萬,再過幾年,台灣將繼日本之後,邁向老齡化的社會。 「戰後嬰兒潮世代」是指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因國際局勢逐漸穩定,全球各地出生率激增而降臨人間的世代。這群數量龐大的人口,出生於一九四六年至一九六四年之間。時光荏苒,當年這一世代,較年輕者如今已近天命之年,年長者再過三、四年也將步入古稀之齡。 大凡人一生的際遇,除了先天秉賦與家庭因素外,生長的時代背景也是息息相關,此所謂時也命也運也。嬰兒潮世代生於大戰之後,伴隨著全球科技的起飛成長,就(創)業於經濟蓬勃發展的年代,人生不同階段的經歷有如搭乘時代順風車,生逢其時,可謂幸運的一代。忝為嬰兒潮世代大軍的一員,真要感謝上天眷顧,因為我們父執輩或是更早的世代,多的是顛沛流離,有生之年經常貧病交迫,或不幸英年早逝。每次翻閱族譜,看到祖上幾代男丁名字密密麻麻註記於冊上,最後能傳嗣終老者所剩無幾,真是令人心驚。從我們這一代起,幼時雖歷經炮火洗禮,但已遠離大規模戰爭,隨後生活物資逐漸豐裕,日子過得安逸,尤其醫療科技不斷進步,更為我們的生命健康提供較好保障。 金門的嬰兒潮世代,生長於物質匱乏的環境,稍長須參與勞動,男的協助農稼,撿拾柴草,女的洗衣剝蚵,灑掃庭除,因此多培養了勤勞節儉的美德。孔子說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家鄉的許多兄長,正因具備這種特質,使他們在少年躲避戰火,負笈他鄉時能自立自強,並秉持這種勤奮精神,日後在各行各業出人頭地。眾多四、五年級生,同樣也是具有刻苦耐勞習性,許多人國中畢業赴台,半工半讀完成大專學業。六、七○年代,當他(她)們一走出校門,面對的是欣欣向榮,到處充滿工作機會的社會,在那台灣錢淹腳目的年代,大家努力工作,積攢個幾年就能輕鬆購屋,成家立業,一切靠自己,不用父母操心。如此的人生際遇,先苦後甜,何其有幸。反觀現在的新世代,學校畢業投入職場,面臨的是嚴峻的就業環境,薪資停滯多年未見成長,欲存錢購屋,難如登天,並非他們努力不夠,大環境已改變,時不我予也。 從國內外情況及社會各個不同年齡層觀察比較,嬰兒潮世代創造與累積最多的財富,人生境界如倒吃甘蔗。如果現今依然身強體健,步入生命秋天的這群人,此時正在享受人生甜美的果實,生活大致過得挺愜意的。不過,這兩年因全球經濟情勢惡化,整體生活環境面臨挑戰威脅,迄仍掌握權柄的嬰兒潮世代任重道遠,除應殫精竭慮,效法上一代政治家大公無私的精神,為後續世代建構更有利於發展的公平社會,也讓自己能有一個可安享晚年的環境。至於已退休的嬰兒潮世代,趁人未老,身尚健,能吃能玩之時,何妨開懷盡歡,不要再像從前一樣儉省度日,苛待自己,以免將來徒留遺憾,行有餘力則從事公益,回饋社會,為下一代造福積德,庶幾能俯仰無愧於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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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的省思
六月了,年已過半,而國際金融局勢持續動盪不安,連升斗小民都感受到經濟在冷颼颼的氛圍下擺盪著異樣的恐懼,害怕無薪假,害怕失去工作的壓力,讓M型社會底部的人因為不明而無所適從,大老闆們對景氣的看法,一個比一個更曖昧不明的態度讓人擔心。 到底是通膨還是通縮,到底是谷底還是探底,別說升斗小民不知所措,恐怕連政府高層都不見得有所定見,這種不可知的不確定因素,讓全世界的金融市場都如履薄冰的舉步維艱了。 雖然我們不懂如何去判斷這些危險的現象,更不知如何去因應這種種的經濟變化,我們的錢會變薄嗎?和我們的生活息息相關的物價,正在不斷上升中,從麵包、油鹽雜糧、生活用品等等。油電價不是還沒漲嗎?怎麼民生用品食衣住行全都漲了呢?我們能問誰?為什麼?政府總是在介入調查之後又不了了之的消極心態使人心寒,也讓低所得甚至無所得的人無語問蒼天。 既然無法開源,那就只能節流,國家政府也好,家庭個人也好,正可趁這時候推行節約環保,順勢來減輕地球資源的過度使用和浪費。 在萬物皆漲的時代,省油省電當然是第一要務,而不必要的物慾和可要可不要的支出更是要嚴格管控,有的人一個季節只有十幾套衣服換著穿,也能搭配出很好的品味,有的人面對滿屋的新衣,仍在為找不到合適的衣服而煩惱,有的人三餐精簡清淡的吃出健康,有的人卻大魚大肉魚翅鮑魚才能滿足,這樣的浪費,不僅傷害了健康,更傷害地球造成生物鏈的不平衡,使地球的某些生物面臨絕種的浩劫。 而地球的暖化、冰河的解凍,北極熊的即將滅絕,更和我們過度使用能源與排放廢氣脫不了關係,所以,少開車多使用大眾交通工具,少吹冷氣或提高幾度來使用,就可以減少暖化的壓力,這也不過是舉手之勞不是嗎?至於減少垃圾回收資源,更是大家都應當面對的事,為了我們居住的環境生存的地球以及美好的青山綠水,為了我們的子子孫孫都能永續生存,助人助己,何樂而不為呀! 六月,氣候的異象表現在急瀉如瀑的滂沱大雨中,瞬間的龐大降雨量,所到之處無不水淹及膝,這種種的現象,都在提醒我們地球所忍耐的壓力有多重! 所以,為了拯救地球為了拯救自己的荷包,我們更應立即節約能源杜絕浪費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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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坵關懷之旅側記
起個大早﹐趕在七點之前趕抵料羅碼頭﹐只為要隨著縣府赴烏坵進行關懷之旅。船出碼頭不久﹐北碇燈塔就在眼前。明明就在金門的東邊﹐為何稱做北碇呢﹖原來古代的人以海面為北﹑中國大陸陸地為南﹐所以方位整整偏差了90度﹐也難怪東碇島會在金門的南邊了。 十二點左右到了烏坵﹐但由於碼頭設施嚴重不足﹑潮汐未能配合﹐只能以唯一一艘的「烏坵1號」交通船及兩台LCM海軍「開口笑」登陸艇﹐在數十位陸戰隊國軍弟兄協助之下接駁上岸﹐一百多人折騰了近一個小時﹐讓大家些許體驗一下「離島中的離島」生活之苦。 烏坵分大﹑小坵兩個島﹐全區屬於國軍的要塞保壘﹐民眾擁有房屋卻沒有土地權狀﹐房屋大多牆面斑駁﹑鋼筋裸露﹐還有不少已呈倒塌﹐由於建築材料與工人的缺乏﹐不易整修﹐所以才需要縣政府撥款以緊急避難的組合屋方式提供民眾一遮風避雨的棲身之所。 烏坵沒有學校﹐所以年輕一輩都散居台灣各地就業﹑求學﹐目前島上常住人口只有五﹑六十人﹐約為三百多位駐守島上海軍陸戰隊人數的五分之一﹐住民的生活很多地方都要仰賴國軍弟兄﹐大家不難想像「軍民一家」﹑共同生活的情境。 烏坵都是岩盤﹐沒有肥沃的土地﹐住民自然無法自給自足。食物﹑水﹑油﹑電等生活比需品都要靠每十天一班的軍鑑﹑金門快輪及高雄貨輪運補。為了要讓遠從72浬而來的金門鄉親吃上一噸﹐島上軍民幾乎全員出動﹐而各位團員在珍惜食物來之不不易的同時也不敢多吃﹐深怕因此造成島上軍民的困擾。 烏坵除了選舉投票日﹐就屬中秋過後至農曆年前人數最多﹐因為此時正是唯一特產─紫菜的生長期﹐漁民先以石灰清洗岩盤﹐二﹑三個月後在十度以下的低溫﹑頂著十級風浪採收紫菜。春節期間則遠赴台灣本省或金門與家人團聚過年。 在回程時﹐代表會主席蔡福春向筆者透露﹐烏坵人並非沒有接收台電核廢料﹑集體遷村的可能﹐但由於數百鄉親散居各地﹐很難聚集起形成共識更甭論公投表決﹐更何況大家對烏坵這塊土地還有難以割捨的情感﹐所以未來就像回程的海面一樣暗黑霧濛﹐讓人看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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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雨浯江潮
記得小三時,開始寫作文,懵懵懂懂,胸無點墨,無從下筆。當時報社在北門,我家近鄰,隨便撿一張破報紙,東抄西抄,便開始了我的文鈔公生涯。兒時,將軍第前的石埕是童伴玩顧關的地方,一路玩到許寶泉的茶店仔,稍靜一下聽他講古;乘機再溜進對面的報社,樓上樓下遊手好閒亂闖一通,搞破壞、偷鉛字。家中有成堆軍中文藝雜誌,是從報社垃圾堆撿來的,囫圇吞讀很多一知半解的新詩,並不很喜歡。五十年後,學作新詩是我退休後的嘗試,愛它的簡潔,有點迷離彎曲的調調。這也影響我寫短文的風格,篇幅有限,要說的事很多,用精簡文句來充分表達,符合現代需求,節省閱讀時間。平時喜歡看線裝書,筆下不自覺的文言起來,偶用了冷僻的典故,難以暢讀是我的缺點,正努力改口說白,但總覺得王爺說白話,少一點神氣! 寫作不是我的專長,就像拉京二胡,都是玩票當票友!承蒙不棄,忝列金門日報「浯江夜話」專欄作者群,每月寫一篇,迄今有二年半的時間(2009、6月-2012、元月),共收33篇,輯成《夜雨浯江潮》一書,感謝文化局贊助出版。夜雨中宵不寐,起手翻舊稿,讀來依然心潮澎湃!名利秋雲薄,鄉心夜雨多。夢中浯潮浪花雖巨,瞬間消失;風濤雖猛,片刻無蹤。渺渺小我,纖纖文心,盡是繾綣,纏繞金門鄉土情懷;一點冰心,以古鑑今,自外觀金,對金門有一番檢視。無心漫罵撒潑,不屑甜言拍馬,偶有苦恨,繁我雙鬢,任它憂樂,不停滿杯。文到老來更老辣,書如佳釀不宜甜,秋盡花零落,地僻詩情富。言簡意賅,語重心長,用一點淺薄的學識,盡一點棉薄的力量,話盡春愁依故壘,夢迴月魂守家園。 吳哥金碧輝煌的佛國天堂,墮落到屠殺、雷傷的煉獄。一樣慘遭戰亂的厄運,金門較幸運,只要挖光火線陰埋的毒瘤,沒有雷傷的雙腳,可以勇奔光明的坦途!浮世繪,繪出浮世的情慾,人間世的情色、藝術,浮生的綺夢不覺曉。帶一顆浮動的心走一遭,驚艷的事,不得其門而入;首次走訪日本長崎、大阪、神戶,金僑口述歷史,見證金門人在東瀛打拚的精神,曾有寄身敵國的無奈;原子爆殤,是軍國主義帶著人民,神風衝向毀滅;南京,姦後切腹在孕婦的肚臍,武士刀直接進出陰道,難道這就是武士道?千人斬不算!入侵是低估震旦的民族性,傷痛要多少世紀才能撫平,和平才是最珍貴的信奉!踏尋泉州浯江的源頭,晉江祖籍四百年的鄉愁,霞浯的吳祖增艷浯江的彩霞。探討泉南歷史,追索金門的過去,展望金門的未來,當下有時事的喟嘆,微言批判醜陋的鄉情,無非是關愛這方島鄉!「燕子來時,更能消幾番風雨;夕陽無語,最可惜一片江山」,萬里行役,大江南北、名山左右、大漠青藏。海西閩中追尋,祖先半個中土的行腳,南來,是多漫長的漂泊。島居島噫,鬱結一臉小鼻子小心眼,還我海國心胸的壯闊,放寬眼界,敞開懷抱! 「浯江夜話」報紙版面不插圖,《夜雨浯江潮》成書,每一篇幅特檢附相關彩圖,或植上自己的彩墨畫作,圖個圖文並茂,聲張聲色俱佳。天寒水冷魚龍泣,海澗風高鴻雁鳴,把自己當作泥土,可以讓人踐踏成一條大道,一點卑微的貢獻;自視是名貴珍珠,引來自我埋藏的痛苦,還要費心自慰寂寥。屹若呂鼎,湛似冰壺,毀譽不動,哀樂不生,文藝場上餘生隨性遊,直到冰蠶絲盡。白髮老閒事,浮雲過眼前,心難斷絕,最是知心膝上弦!自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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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訪巷弄裡的人文
二月初,遊黃山順道回到台北,那些天台北總是下著細雨。那日,天氣放晴,心想出去走走,趁機到街廓巷弄找尋令人驚喜的風景。 台大、師大附近、永康街一帶,一直是我喜歡閒逛的巷弄。這些地方是我熟悉的地區,打從學生時代,便在這裡四處吃自助餐,自助餐吃膩了,就幾個人相約吃頓客飯打牙祭。 當走入師大圖書館旁的巷子,再轉進青田街,仍可見一些昔日日式瓦房,院子裡種植經年的蓊鬱樹木,紛紛越過牆頭交雜在巷子上空。陽光透過葉子的縫隙灑落一地斑駁,蔥翠遮蔽了整個巷弄,近在咫尺的喧囂車聲完全被隔絕在外,走在這幽靜的巷弄,讓人有怡然自得之感。來到七巷六號這宅子,院子花木扶疏,入口處有一木造雨遮,木製的牆面有著碩大的窗戶及優雅的窗櫺。灰黑色的屋瓦覆著青苔、枯葉,整棟建築讓人有一種溫潤之感,這是台大地質系教授馬廷英也是作家亮軒父親的故居。屋內房間是日式格子拉門,甬道鋪著木頭地板,氣氛高雅。櫃檯、桌面放置馬教授生前的遺物,眼鏡、照片、字典、打字機……。 亮軒曾寫過一篇紀念父親的文字:「頓然之間大學強迫第一批老教授退休,退休金幾乎等於沒有。奧卡桑也想不到會有這麼一天,要用錢就跟您要,您,一個全身每個細胞都屬於學者的老人,又有甚麼辦法?」道出一位學者清苦的日子。 出了青田街,過和平東路來到溫州街,走一小段路到一巷子底便是殷海光的故居。殷海光台大哲學系教授,以「寧鳴而死,不默而生」的精神,於《自由中國》批評時政,倡導自由主義,啟迪年輕學子。故居大門牆面佈滿青苔,門楣上九重葛恣意攀爬纏繞,進入門內是漆著淡藍色調外牆的日式住屋。室內有殷先生的書桌、書櫃,還有著作及一些剪報。庭院花木茂密濃郁,綠蔭蔽天,綠葉紅花交相輝映,繽紛奪目。殷先生曾在院子裡造景,堆一小土堆成一假山,取名「孤鳳山」,假山上放置空心磚及水泥砌成的桌椅,是殷先生戶外的讀書處所;其旁又以水泥磚頭砌一小池,是女兒夏日的戲水池。 出溫州街走入窄窄的泰順街,兩邊密密麻麻小吃商家仍一如往昔,來到師大路,當年闢建公園種植的樹木,已亭亭高聳,路旁多了些雅致的咖啡店及餐廳。轉入雲和街,眼前矗立一棟整修過的日式房舍,這是師大教授梁實秋的故居。梁氏曾以「雅舍小品」專欄發表膾炙人口的文章、翻譯莎士比亞全集、主編英漢辭典。 整修過的梁氏故居尚未對外開放,無法入內參觀。不過昔日磚砌的高牆改成鐵欄杆,房舍外觀仍清楚可見,前院,那棵梁家臨去時不勝依依的大麵包樹仍然茂盛如昔。 久未露臉的陽光灑落一地,雨後的巷弄格外耀眼。其實,這些幽靜的巷子與各地的清雅巷弄並無太大區別。但有了這些人文,使得屋舍巷道熠熠發光,像似有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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臉書
許多人迷上了Facebook。如果用中文直譯就叫「臉書」,用專業的名詞叫「社交網路群體服務網站」。不管是叫「臉書」或「社群網站」,都是什麼都說完了,也什麼都沒說。 臉書流行,許多人都在網路上找到了多年不見的朋友。幾個月前,終於鬆懈了最後的防線,湊份似的,上網登錄了個帳號,我好奇的倒不是那瞬息萬變的留言或饒有趣味的遊戲,而正是找朋友這項功能。試想著能藉由朋友與朋友間千絲萬縷的網絡聯結,尋索那久遠塵封的記憶,單是想像,便充滿了吸引力。 當然,在鏈結尋人的過程中也並非如預想般的無往不利。首先,網客們未必都用真實姓名登錄;再者,登錄的照片也是五花八門,家裡的小花、小狗、明星照都能上場,焉辨本尊?縱是最後依其學經歷、朋友網絡判斷個八九不離十時,寄出的邀請也可能杳無音訊。因為有著許多的可能性,所以期待也更精彩,在謎底揭曉那刻,來自遠方的久違問候,霎時令人掉進時空的渦流。 回覆來自地球對邊的美國,昔時清湯掛麵的清柔臉孔,已然成了吹脹的氣球。我自嘲向來不敢以正面示人,免被譏笑是挨了揍、尚未消腫,是以無限佩服其坦然面對真象的勇氣。彼方傳來,「你老真逗,在我們社區我算最苗條的了。」是啊,中年後的老美普遍臃腫,倒顯得吾人小雞肚腸了;然單就臉蛋上的記憶,昔日小美女的堅持可算是令人印象深刻的……。 在青春洋溢的校園裡,不時總會輪換著不同的熱門話題。小美是眾人公認的林黛玉,除了身子單薄外,還真有一股古書中走出來的文藝本領;舉凡作文、書法、圖畫等藝文競賽,有她領軍總能名列三甲。斯時我在陣營裡打打下手,於願足矣。事情發生在一回班際漫畫競賽,說好了要畫幅四格漫畫,取材自周遭生活點滴,以漫畫接力的方式進行,最好是誇張、爆笑,最容易獲得青睞。第一棒的小美以自身為形象畫了幅葬花的黛玉,接手的只好畫出挖到了個盒子,第三棒的老兄心機最重,把盒子端上了桌面,等待我的結語。當時想了想,要製造爆炸性的效果,只能和第一幅圖有著最大的反差,加上我畫功有限,要描繪如小美般的仕女圖亦力有未逮,於是我便畫了從盒子中彈出一個拳擊手套,把美女打成了豬頭。果然,這幅接力創作拿下了首獎,並在公布欄上整整貼了一學期,也因此總不斷的有人提起美女變豬頭的話題,甚有老師拿它在課堂上說事,說是美人早晚遲暮,黛玉變玉環亦在情理之中,籲請眾女子勿太注重臉面工夫云云。唉,斯時從教室角落射出來的冷洌目光,霎時令人熱血凍凝。自此,小美沒再正眼看我一眼,或言語半句,直到二十餘年後的這則臉書訊息。 在臉書上談這段與臉有關的往事,彼端停頓了許久,才傳來如下的文字: 其實當年一下筆我就後悔了,幹嘛尋自己開心?生你的氣,只是為自己找臺階下。為了彌補n年前的錯誤,告訴你一個秘密,我現在體重已逼近百公斤,臉書上的照片還算是清瘦版呢! 臉書,果真奧妙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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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城隍
小時候,從昔果山到金城,不是走路、騎腳踏車,就是搭公車。總覺得到金城是件大事。記得有次過年,與弟弟、堂妹,經榜林到金城看電影,路,很長很長,但興奮之情更濃,終使遙遙長途變得親善可喜。 長大後,警覺老家狹隘,不若兒時寬廣,騎機車到金城,不過幾分鐘。然而,迎城隍這事卻還是離我十分遙遠。我小時候只見過兩次迎城隍,記憶之所在都在金城車站馬路邊,看著神駕、七爺與八爺經過。這些年,我養成每天中午看《金門日報》習慣,雖遙聞故鄉大事,總是缺乏時機親覽。 今年就不同。早在三月,即已盤算回金城看迎城隍。趁早訂票,適時安排住宿。提前一天返鄉,晚上安步莒光路,藝人歌演熱鬧掀場,城隍廟內,信眾與旅客早聚集,各地陣頭紛紛亮相。 「金門於明鄭時期為鄭成功反清復明根據地,這成就金門的悲壯歷史,清順治十四年(西元一六六一年),鄭成功出軍料羅,以精兵二萬五千,驅逐荷蘭。同年三月,清廷為斷絕鄭氏海上支援,頒布遷界令,福建、浙江沿海居民遷內地,兩年後,荷蘭為報復鄭成功,與清廷聯手攻下金、廈,搜掠兩島財物,並遷擄居民往內陸。清康熙元年(西元一六六二年),鄭成功薨於台灣,鄭經繼位,並於清康熙十三年(西元一六七四年),復奪金廈。六年後,水軍提督萬正色率陳龍等將領收鄭氏降軍,陳龍留任金門,成為首任總兵官。鄭經子鄭克爽降清,鄭氏不再能威脅清廷,清康熙二十二年(西元一六八三年),遷往內地的金門人始得復返家園」。 我曾改編這段史實,陳述陳龍以迎城隍恢復民心,讓幾百年前的先民戮力墾荒,把荒蕪金門變作戀戀故鄉。 古時金門多隸屬福建同安,供奉的城隍主神比照同安。後浦的城隍並非金門先賢,而是宋仁宗寶元年間的進士蘇緘。宋神宗熙寧年間,蘇緘任雲南邕州知州,南方的交阯入侵,蘇緘率軍民固守,不久城破,蘇緘闔家自焚而死。宋神宗感於蘇緘奮戰而亡,諡號「忠勇」,後來,交阯再攻入桂州,宋軍不敵,節節敗退之際,卻見大批宋軍兵馬一波波湧進戰場,兵士邊殺敵邊喊「蘇城隍督兵來報仇」,一舉打敗交阯。 當城隍必需生前勤政愛民,有功於地方;必須不畏強權,為人耿介,否則如何斷理陰陽兩界?蘇緘,宋朝人,卻當了金門的城隍,人間的英勇,卻有著神界的威望。 我取出相機。各地陣頭不同,有熱鬧、活潑、莊嚴、詼諧,我邊取景,邊想起蘇城隍與陳龍。前者是金門居民的信仰中心,後者是幾百年前振興金門的要員。小時候看迎城隍只是瞧熱鬧,而今迎城隍,情緒卻多了。 台灣與大陸城隍爺齊聚大廳中,祂們端坐不語,而祂們的靜默,也必定是許多曲折與苦難。希望來年不只迎城隍,也來「說」城隍。那畢竟是祂們,得以承受香火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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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心中一直住著一個小孩
身邊的知友都明白,我為金門繪本注入的心力是純淨而超然的。當我用一片明鏡接引周邊的真善美,移植入畫時,我只能摸索著攀登那座難登的山。告訴自己抵抗壓力最好的方式就是樂觀向前、更積極努力創作。 為了修改繪本圖稿和溝通創意排版,我常帶著心中的小孩走進大安森林公園旁的出版社,每次進出都充滿喜悅。緩緩流動的色彩帶我走進純真世界,一幅秋天落葉紛飛的畫,出版社決定不放任何文字,讓落葉盡情在風中飛舞。一幅風獅爺大戰風魔的畫,我也跳進了戰場。夜裡,我借助筆刀挑戰細膩雕刻。雕好兩尊風獅爺後,再雕一對鱟寶寶、一個在花蛤節奔放歌舞的大蚌精、一隻張著羽冠的戴勝鳥、接著再雕燕尾馬背、還有燕尾脊……這些費眼力的鏤空雕刻剪影,使得熬夜的我累得眼睛腫起來。但我心中的小孩好快樂,為了他,點過眼藥水後我仍接續繪本創作,那些不斷延伸想像、變化場景的摸索過程美得像一首詩。 我心中的小孩開心的陪我一起撫摩著新修好的圖稿。小跳芽已經長成一棵大樹了,他結交了許多好朋友,樹上有兩個藍色的鳥窩,七隻可愛的雛鳥吱吱叫,我心中的小孩笑了,我也忘記了熬夜的疲憊。 繪本的家多住進七個新生命,我就得負更大的責任去養育牠們。心中的小孩高興有了新玩伴,我當然無怨無悔迎接那雛鳥帶來新的歌唱。而協助我把十五幅圖稿一一檢驗、討論,建議我如何修圖、並開發更適合我的圖、文排版的出版社,維持著他們一貫要求的嚴謹品質,那些專業建議讓我心喜不已,感覺自己躍上一個經典的美編舞台,而我心裡的小孩更開心,因為當我帶著感恩的心傾聽建議,努力吸收新知修改圖稿時,心裡的小孩也多讀了許多可愛的繪本。 我對心裡的小孩說,如果我可以進步更快、成長得更好、那金門繪本就有機會散播獨特的光,間接行銷了島嶼。我激賞的一位國外的繪本作者曾說,他創作繪本時並不會在意讀者的年齡層,因為他的作品不是專門寫給小孩看的,而是寫給所有「心中有小孩」的人看的。 我心裡的小孩拉著我跑進他喜歡的繪本故事。書裡,有一隻一吋蟲在量夜鶯的歌聲;書裡,有一隻小兔子張開手臂比畫著要大兔子好好的聽他說:猜猜我有多愛你;書裡,有一隻牙痛的大鱷魚去看牙醫,他們都很害怕對方,面對面彼此都嚇得直發抖;書裡,有一隻名叫蘿絲的母雞,單純而快樂的去散步,累翻了沿途跟蹤她的狐狸;書裡,有一隻名叫巴特恩的可愛小狗狗,夢想成為一個優秀的裁縫……我心裡的小孩邊看邊笑,我跟著他笑,一邊翻閱蚯蚓寫的可愛日記。我發現書裡有許多讓人忘記長大的美麗故事。 我對心裡的小孩說,這世界因為有了愛與關懷,生命變成奇妙的恩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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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家的烏龜
最先,僅想要一座小小的橋。一座像彩虹狀般背脊高高翹起的橋,可以邁步、可以駐足,可以跨越,可以抵達;最後,可以像夢一樣,走過了橋,什麼煩惱就消失了,什麼願望就實現了。 只是在平地上要有座橋,那不但像是畫蛇添足,更顯得不倫不類。於是,做室內設計的妻子指揮工人在預定的橋下,挖了一個坑洞,放滿了水,成了一座水池,再讓橋橫跨過池子,發揮了橋應有的功能。 不及三米長的橋建好了,卻不常走。凸起的灰色橋背,清水的紅磚橋身,遠遠望去就像花園中的一座小丘,變成了一個造景,更變成了一個夢想與現實有著落差的紀錄。倒是橋下,原本是無中生出的池水,反倒生意昂然了起來:幾株小小不起眼的布袋蓮,不到一個夏季,就繁殖蔓延了整個池面。濃郁的訴說著:有了水,就有生命;有了生命,就會看到生命的玄妙與強大。因此,當聽到不請自來的青蛙,呼朋喚友的大膽喧鬧的聲音時,就不會太驚訝;當看到碩大的白色水鳥像個入定老僧停在池邊,等著偷襲浮起的游魚時,也不覺得奇異。 唯有池中已養多年的烏龜,不見了蹤影。起初猜想,牠是樂於現在更寬廣的空間,安於現在更舒適的家園,不願與我們這些俗人再見;抑是滿池如森林的植物,讓牠變的像神龜一樣隱匿了起來。幸好,在陽光下,偶爾會看見牠的身影,趴在石塊上,長長的伸出了奇怪的手,享受著美好的生活。 奇怪的是,一個冬季之後,牠竟經常的露出身來,攀爬著陡斜的池坡,池坡像個滑梯,我不止一次的看著牠一次又一次的爬到一半,滾回池中的驚悚畫面;讓人不由得覺得那像是越獄的情景。 「別傻了!」我在心裡嘲笑著,並且懶得再看牠像寓言中的愚公移山般的努力了。可是,過了一天、兩天,家人總在庭園的角落裡發現牠已逃脫的事實。抓回來,簡單。可是沒有人想到:牠是經歷了多少次的失敗?又是如何攀爬過那危險的池坡?更沒有人想到:牠為什麼要一次次的逃出--我們自以為理想又美麗的家園? 答案終於揭曉了。一位來訪的友人不經意的說:「這池子裡的水,優氧化了!」「優氧!是氧氣很多很好的意思嗎?」我按著字面的意思推想並望著一池的墨綠,問著。 「錯。優氧反而是缺氧了,這是個大的學問。」友人不客氣的指正。我諾諾的稱是,心中卻是驚喜交加;喜的是我終於知道了烏龜逃家的原因了。憂的是一個讓人慢慢窒息的環境,佈置建設的再美也只是個死亡的天堂,只是烏龜知道,而我僅像個漸漸煮熟的青蛙,卻是後知後覺的不如一隻烏龜。(謹以此文歡迎蒞金參訪的陽丕坤等先生與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