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淚成江河念母恩

發布日期:
作者: 蔡鈺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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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2021)年十一月十四日,是我生命最悲傷最沉痛的一天。那天,生我養我育我疼我的母親(陳瓊華女士,1930-2021)離世了。那天起,雖照常生活與工作,然母親逝世的念頭,無時無刻不伴隨著我。每天,我都會找個時間獨處,暗自流淚,甚至嚎啕痛哭,泣不成聲。我知道,再多的淚水,也喚不回我的至親母親大人了!但我就是止不住那江河般的淚水滔滔流下,深知情感極端敏銳脆弱的我,只有淚水才能表達我對母親最深切、最真摯的思念與感恩於千萬分之一。
母親生下我的隔年,八二三砲戰正酣,抱著我日夜四處躲防空洞。那些年,戰地物資貧乏,除了砲火,就剩驚慌。三餐不繼,甚且終日挨餓視為家常便飯。一出生,我就體弱多病,與戰亂加上貧苦脫不了關係。母親每說起當年擠不出一滴母奶來餵我,就難過淚流,這是那時代背景的錯,母親自責,我於心何忍、情何以堪呀。我小時瘦骨如柴,連世上流亡的難民都比我健康多了。難怪母親對我格外苛護,母子的情感更加深濃。我幼年是靠母親滿滿的愛,多於母奶,奇蹟般倖活下來的。母親養我的德澤,我終生謹記、終生感恩!
高中畢業前,我一直在母親的光環下成長。升學驅使我必須搭平底的登陸艇到高雄參加大專聯考。那是我第一次離開家門,第一次離開故鄉金門,也是第一次離開母親的懷抱。母親離情依依,幫我準備暈船藥,千叮嚀萬交代,一路上要小心,出門在外要自己照顧自己。離別那刻,母子相擁而泣。幾年後,我要出國留學,同樣場景再度重演。母親站在住處四樓公寓陽台,一面揮手向我道別,一面流下不捨的淚水。那場景道盡母子間純純的真情,做兒子的要懷念到的天荒地老!
這兩次是母親與我重大的生離,但這次,是我要與母親做人生最終的離別,心中之難過,豈是哭斷腸可以言喻。世間最疼愛我的人已離我遠去了,我能不悲慟嗎?流不完的淚水是我對母親最刻骨銘心的思念和感激!
母親是獨女,大家閨秀,外婆的掌上明珠。出嫁前,驕寵的母親從未做過家事或下過廚。到瓊林蔡家,捲起袖子,上山種田到下海採蚵,什麼粗活都能幹。母親不識字,卻有過人的智慧、膽識和能耐,家中大小事務,幾乎都由母親作主,母親說了算。父親每月薪資袋完封交給母親,養活一家九口,付子女的生活與教育費用,仍有經濟缺口要填充。母親就是有辦法,靠養豬和種植高粱所得,貼補家計。母親也養殖雞鴨,種植蔬果,補給我們的營養。母親的勞苦與恩澤,如天上的繁星,如何數得完,如何報答得了呀。今後只能用熱淚去點滴感念。
母親帶我們走過那些年軍管艱困的歲月,年年難過,卻年年都熬得過。母親堅毅不拔的韌性,留給我們無邊的敬佩與感恩,將如日月相輝映。
和許多故鄉超人般婦女鄉親一樣,母親是走過艱苦冷戰金門歲月的婦女典範,她們毫無怨尤一肩扛起穩固家庭的重擔。沒有她們在背後撐腰,就沒有那段光彩奪目的金門戰地歷史。她們千真萬確是金門的「無名女英雄」或「幕後女英雄」。母親的逝去,金門又少了一位受人尊敬、吃苦耐勞的女性長輩,除了難過與百般不捨,就是從此心的最深處要揭開天長地久懷念母恩的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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