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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人在水一方──公孫嬿的<得月樓>

發布日期:
作者: 楊樹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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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影閃入樓內,我的情感也像斷了線的風爭,輕輕跌進門檻。這種窮鄉僻壤的島上,很少有這種高樓;而高樓建築的宏偉,放在任何大都市中都不遜色。尤其是頂上敷蓋的琉璃瓦,和寬敞的涼臺,還有那騎樓,都是用青石洋灰凝成,不止堅固而且高聳,在這一帶村居的矮房中間,巍峨兀立,氣概真有點兒直沖宵漢。但是,由它本身若干地方證明,這座樓已瀕臨危運,和金門所有民間建築物一樣,多半都有半個世紀以上的年齡了。」……

──公孫嬿<得月樓>(1960)

被視為金門洋樓群體地標的「得月樓」,據了解,就要整修了。一九六○年,將軍作家公孫嬿(查顯琳)寫了篇兩萬字的小說<得月樓>,文中也寫實透露「這座樓因受了時光的侵蝕,已開始傾塌剝落,甚或不蔽風雨露出了漏洞,可是這個中落的建築物,依然用它的架子撐住門面,在這濱海的地區,一時還不至於使人遺忘。它的四周經人工開闢出一片庭院,當年一定還有高大的界牆,如今尚能尋出一些痕跡,不過這已為過去駐軍加以利用,漆上大字標語,或改為練習射擊瞄準的場所。」這段文字,距離一九三一年水頭村人黃輝煌自印尼麻里巴板匯白銀一萬二千餘元建十一公尺高的得月樓及樓旁的番仔厝、前方的三塌壽洋樓,不過才三十年歷史,卻已讓人讀出繁華落盡的蒼涼,他又寫道「至於剩餘的凋零花木沒有枯死的,還擠在角落裡按時變綠開花,使這片荒瘠的土地,還能接收到一點季節來去的消息,這在金門已經很難能可貴了。」

海盜猖獗的時局,有著「近水樓台先得月」浪漫柔靜名字的得月樓,地下一層、樓高四層,頂端建有與城牆相似的城垛堞,全樓共計七個窗口、十八個槍眼,是座不折不扣的防禦性建築。這樣的建築,題字人後浦許維舟竟捨去了武氣,來個文氣的「得月」命名,應該是一種亂世中的「歲月靜好、現世安穩」祈願吧。

公孫嬿曾兩度駐防金門,一次是一九五一年,另一次是一九五四年,擔任過專門負責砲戰的「大虎部隊」部隊長,「大」是指大擔、二擔,「虎」是指虎仔嶼;夜深時彼岸共軍的喊話發出「打垮公孫嬿!」公孫嬿在大陸、就讀北平輔仁大學經濟系時就以<海的十年祭>小說一舉成名,一九四一年已在北平出版詩集《上元月》,當時中國文壇有句「南徐北查」,徐是徐訏,查是公孫嬿的本名查顯琳。九三砲戰,公孫嬿在金門寫下戰績,由投筆從戎後,連長、營長,再赴馬祖任砲兵指揮官,之後奉派海外,駐菲律賓、伊朗、美國武官,再獲選為世界駐美武官團團長,允文允武,風光一時。

一九七九年,自美歸來的公孫嬿,回了我一封信,信中寫道「……說起來也是緣份,我的最寶貴的一段青春歲月就是在金門渡過的,那時任基層幹部,跑遍金門的每一處,至今想起來,還有一種孤獨的落寞之感,因為那時金門不如現在繁華進步,而我駐防又是最偏僻的地方,地廣人稀,除了白天砲戰,夜晚只有聽海濤、讀書、寫文章以遣情懷,這都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所以我與金門有一種特殊情感,無論身在海外何處,每每會懷念到金門的人和事,唯一遺憾的是沒有娶一位金門小姐當太太(一笑),雖然我知道許多金門的事,如今只能算是過客,而非鄉親,怎不令人惆悵?……<得月樓>這篇小說,起初以為是公孫嬿虛擬的一個洋樓;「有啊,在水頭!」送報的王鴻湖撥開了我的疑雲,在那個軍管封閉的年代,「得月樓」之於我,竟然必須透過一篇小說才能知曉。讀了<得月樓>、到了得月樓,再興起與公孫嬿聯繫,想從他身上獲得更多得月樓的故事,無奈他已「記不太清楚了」,但這似乎又不重要了,他的記憶、他的感情都在小說中留下來。

公孫嬿的<得月樓>創造了跨越時空的兩段愛情故事。前一段寫民初一抗盜負傷的泉州世家男兒被偷偷送到金門,在水頭上了岸,住進一棟洋樓,邂逅主人的女兒,譜出戀曲,男人決定後半生要留在這個地方,「我忘不了初來此地時,那夜天上的一輪明月。這是緣份,讓我躲在妳家裡養病,這用以後的事實證明,真是近水樓台先得月。我一定要修築一座高台,就在妳家大樓的左位,名字早擬好了,叫作得月樓。用這個樓來紀念我們婚前的一段相逢過程。」再換一個場景,一九四九後,「砲兵連的陣地正面,占領了這片海灘上的沙石土地。我帶領的第三砲的砲位,恰恰就在得月樓的正前方。」小說中的「我」──砲兵連的班長,與前一段修築得月樓的男女主人一家混熟了,又一步一步進入他們女兒「阿英」的內心世界,「這時樓上更闃靜了,海風像在遠方打著口哨。我叮囑著阿英,我似乎在接受火葬,心中有按捺不住的激動。她那娉婷玉立的身軀,正是青春成熟的象徵,那被夜風揉得零亂的細髮,那為斜射的月光雕琢出的面型──鵝蛋似的臉,細長的眉毛,海一樣深的眸子,月光一般潔淨的膚色……好像今夜我第一次認識了她的美!」然而,這一次,寫小說的公孫嬿不再留下「得月」的花好月圓畫面,而是兵馬倥傯亂世碼頭的愛別離,「我的眼濕得有點兒模糊,但我分明的看到了如絮的陰雲中,居然有一顆兩顆的星星泛現了;彷彿在天上,又彷彿是在騎馬人歸去的那個迢遙遠方」……

一九七八年十二月三日,冷颼颼的冬日午後,王鴻湖帶路,戴大盤帽的青衫少年,首次來到了得月樓,我竟是要找尋公孫嬿筆下的「阿英」。伊人在水一方?我沒有找到「阿英」,卻遇到一位「阿美」,她引領我們進入得月樓下一位剛由印尼歸來的老僑黃永補的家,「我的兒子,炳和、國全、國丁、東丁,當年都給海賊抓走了,國全、國丁哭著、嚷著,海賊看他們年紀小,半路上放人,東丁是用白銀贖回的」……。

一點兒都不浪漫、不好玩的得月樓初旅。我怪罪起公孫嬿的<得月樓>太誘人。我寫了篇三千多字的<淒風苦雨得月樓>,刊在李錫隆(古靈)主編、一九七八年十二月十八日的《金門日報》副刊上。那年,我十七歲,正要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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