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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歸山海 ──一塊唐墓壓胸磚的穿越

發布日期:
作者: 顏炳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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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莫十五、六年前,時任職的韓國Simmtech公司是美光(Micron)公司的供應商,受邀在西安郭杜出口加工區建廠,第一期廠區緊鄰美光公司。初次到擬建廠區參觀時,是一大片剛採收完的玉米地、幾處小樹林,還有幾口沒加蓋的水井。作為當年西安最大的外資投資項目,又屬於重點發展的半導體零部件廠商,所有建廠相關許可手續,都有加工區專門服務小組對接或代跑,但還是有些環節得親自來,例如:施工前的地下文物探勘手續。
 作為千年古都,西安地下到處是幾百、上千年的古墓。工地委由西安考古研究所探勘,研究所則僱用數十名農民工,手持用長柄洛陽鏟,一字排開,展開地毯式取壤、判讀土層是否有古墓遺跡等作業。廠區第一期核准70畝地,勘探40畝地後,總共發現了40 餘座古墓,其中多為唐墓及少許漢墓與宋墓。後來走了一些關係部門,以沒有等級規格高的古墓為由(事實上是項目一定必需過),故擬象徵性的挖掘一座唐代古墓交待。
 數日後,當機具進場,我來到用白灰劃定的墓基地,墓地面積大概有近二百平方米;怪手挖了一米多深後面,又挖了一個斜坡道;之後,就改用人工挖掘方式。雖說此墓已事先經研究所判讀問題不大,但還是有點擔心,萬一是重要古墓或是有珍貴文物出土,那工程就得徹底停擺。
隨著工人們不斷地把墓土往外推、堆置在墓坑周圍,看著黑褐色細膩的墓土及四周農地,驚訝於這片土地上竟然連幾塊碎石也很難見到,令人感嘆關中平原土地之肥沃;但同時,又不免為這片良田沃土被水泥鋼筋所取代而惋惜。
人工挖掘了大半個下午,終於來到了約三米深的墓室;此時,考古研究所的專家已來到現場指導,準備見證奇跡時刻!但我預期中的石室並未出現,甚至連一塊石頭也沒有,更別提墓壙、墓門、墓碑或珍貴文物之類的。有點失望並慶幸之時,墓坑中的工人,避開了墓坑周圍蹲踞圍觀的人群,朝墓土堆拋出了一塊磚。我問了旁邊工人這是什麼,他說是「壓胸磚」。
後來考古研究所那位專家招手讓我下坑,坑底有殘存的白灰及土質焚燒碳化的痕跡。他簡單說了挖掘情況,大意是說墓主連棺都化為塵土了。他並恭喜我說,都OK了,你們後續建廠施工可以繼續了。
之後,我把那塊磚帶回家。磚比現代的紅磚寬些、厚些、重些,邊緣並不平整,也有部分像是被焚炙過的黑色痕跡。我用報紙裹著,一直擱在書架上當成寶貝。曾嘗試在網上找尋有關「壓胸磚」的資料,但一無所獲,而「壓磚」習俗在山東魯南倒是有,但好像也不是放在墓室內的。也有可能當年農民工口音重我聽錯了,也興許是魘勝物之類的「壓凶磚」。其實,是什麼都無所謂,至少是一塊從唐朝穿越而來的磚頭、一塊和我有點緣分的古磚。
年初一,釋佛任師父傳來一張照片,在她古寧頭的佛堂神案上,用紅色紙卡寫著「佛光注照顏炳洳長生」,我深深感受到被祝福的溫暖。現在每次在家裏或是顏氏家廟及賢聚泰安宮輪值燒香祝禱前後,都會先默念三聲「阿彌陀佛」。雖然長生不可得,但緣起不滅;縱使「日落歸山海,人死歸塵埃」,我也珍惜每一段因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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