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國畫走出的黃山
對於愛山卻畏怯爬山如我,黃山歸來,餘情未了。
煙雨濛濛,打狗也不出門的天氣,我竟來登山,登上素有「天下第一奇山」美名的黃山。想來有點不可思議,彷彿這山旅來得不真實。
濕濡台階,戰戰兢兢拾級而上,等腳步站穩了,再邁出下一步,登山杖更是隨側相輔。雨絲,一滴一滴,打落在單薄欲裂的雨衣,慢慢匯成水流,沿著雨衣邊角流下,浸入鞋子、襪子、足部。瞬間,難以敵擋的一絲冷,從腳底冒上頭頂,與濕成一團的髮梢,呼應。
冷風,鬼哭神號,包圍著四周,凌厲入耳。體感溫度速降至零度以下。孤身立於山之巔,寒風徹骨,無所遁逃,分分秒秒難耐。思及此,不禁啞然失笑,至於嗎?此行我原本為婺源油菜花來,何苦來哉受罪如此?
繼而一想,有幸親炙名山,豈能愧對不遠千里而來的一路跋涉,總要帶些什麼回家。於是,強風中試圖站穩,快速舉起手機,一片灰濛濛中,隨意攝取山中的片段。
天色漸暗,趕路,再趕路。
山上天黑得早,必須在傍晚前抵飯店,以免迷路於山中。風雨不斷的凌虐,手腳寒凍,這時一米路彷彿是一里長。
抵飯店,推開大門的剎那,西海飯店大廳的溫馨,阻隔了風雨。門房為我的卸下雨衣,喝著熱騰騰的薑茶,那一刻感動得幾乎要掉淚。看看手機,時間不過是下午四點一刻罷。
晚間檢視照片,驚嘆連連。白天為趕路來不及欣賞的風景,一幀幀,彷彿從國畫走出來。它們或是奇松千姿百態;或是怪石嶙峋天成;或是雲海四處繚繞。嘗以為國畫中山水,乃是畫者的想像,如今久聞一見,見得真實原始面貌,簡直是國畫的複製版。恍然頓悟,天地萬物,源有所本。
晚餐後,長廊靜夜,牆上的照片與文字,我與黃山再度相遇。津津有味的閱讀,關於黃山的過往風華。
黃山古名「黔山」,位於中國安徽省南部,屬於南嶺山脈,山體以花崗岩構成,因峰岩青黑,遙望蒼黛而名。明代徐霞客曾兩次登上黃山,並留下名言「薄海內外之名山,無如徽之黃山。登黃山,天下無山,觀止矣!」
心中暗暗稱奇,愛山畏山如我,難以相信能與惡劣天氣搏鬥,順利登頂。這趟登山,與其說是為征服山,不如說是驅除沉潛甚久的那個怯弱自我吧。
黎明晨起,雨霽初晴,室外風大難以站立。昨日經驗與照片美景的鼓舞,精神不自覺地抖擻起來。台階,登上登下,相較昨日的寸步難行,身心輕盈許多。再次穿梭奇松怪石間,感覺雲海飄浮軟軟近身,伸手便可攬入懷中。此時,黃山於我,更加撫媚、溫柔了。心想,它真是善待我,在風雨交加時,示我最絕世脫俗、凜冽之姿。這等深厚景色,絕非晴天人潮洶湧時可見。山之巔、海之角,隨之可到達,天地有情,莫過於此。這樣一想,便覺得此趟遊山、玩山,有趣極了。
想著想著,彷彿黃山如知己,對我悄聲近言:「再來,下次再來。」
玩心一起。忍不住趨前問路旁一挑夫,好奇他一根扁擔兩頭挑著圓圓大捆包是什麼。他濃濃的鄉音,咕噥一句:「辣椒」,一聽,挑高音調回問:「什麼?辣椒?這裡可以辣椒?」錯身而過,他沒好氣又回我一遍:「辣椒」。想了好久,突然頓悟非「辣椒」,而是濃濃安徽口音的「垃圾」二字。不禁啞然失笑自己的魯鈍,回頭一看,他已走遠,身影愈來愈小。
對於黃山,有名諺詠嘆它:「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岳」。而我回來數日,耽溺於黃山的情懷,久久未能回神。
後記:文友詩人劉正偉在江西高校任教,捎來一張婺源油菜花照片,從此念念不忘。與金門文藝如牧羊女張姿慧等一干好友因有雁蕩山等同遊的美好記憶,春來,相約去婺源賞花,沒想到陰錯陽差,另與翁翁和妙玲同遊黃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