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翁·詩&影像:虛實交晃,想像的延伸
一場主角缺席的展覽。《想像的延伸:翁翁文學與影像作品展》,2021初秋夏天在碧山村睿友文學館揭展,新冠病毒,疫情嚴峻,展場主人回不去,航班被取消,只能隔空奮力佈展,如期展出;詩在瘟疫蔓延時,讓我又想起2003年,SARS病毒肆虐,被隔離在溫哥華的詩人洛夫也飛不回台北為自己在天使美術館的書藝展開幕。沒有主人的展場,還真是一種想像的延伸,翁翁自我解嘲「看樣子真的是空氣展覽了」。
出版有散文《柴門輕扣》、《無江》,詩集《禁忌海峽》、《緩慢與昨日:記憶的島,以及他方》、《虛實與交晃》,設計專書《書的容顏:封面設計的解構與賞析》、《看不見的風景》;他甚至大膽實驗,運用了詩、散文的語言寫長篇,以遠遊的父親和他的島嶼時代為背景,完成《睡山》。
翁翁(翁國鈞) ,是詩人、散文家、小說家,或者設計家?是寫書人,也是書的化妝師,親手設計過的封面出版品高達7千餘種,從國外的米蘭昆德拉、卡爾維諾、遠滕周作到華人世界的徐志摩、胡適、余秋雨、高行健、洛夫、龔鵬程等等……。書海中,多重混血的創作身世,在我的閱讀中,翁翁的本質就是詩人,如要加點甚麼色彩,影像詩人吧。
作家林文義說翁翁「擅於圖象專業之大家,散文寫得如此深邃雋美!是我從前錯過了,還是翁翁一向的謙遜、低調抑或是設計盛名早就掩蓋過他的文學蘊涵?……現實中的圖象設計,文學書寫是內裏深藏的詩人靈魂亦是理想不滅地保留;金門,美麗的歸向」;音樂家李子恆看到的翁翁「總見他靜默穿梭在故鄉的藝文活動間,凝視,觀察,以僅有的快門聲響,紀錄故鄉人故鄉事,……提煉色彩線條,編排數百千萬言書頁,呈現五彩繽紛故鄉事。」
我看到、讀到的翁翁,從一首詩開端,一直是詩人。許多年以後,詩也化作了我讀翁翁的「入口意象」、「通關密語」。
「再回江時已是千層山萬重雪的臘月╱風寒歲末╱所有雁字都寫向最最天涯一方╱青天飛雁人字朝南╱所以我萬馬飛馳╱急迫返鄉╱一路風沙一路揚塵╱一路踩霜蹄兒快快不能等╱南 方 南 方╱回我親切深重的大江邊╱江邊水流 流水湍急╱我封了劍落了髮只帶經書一卷╱向那熟悉而遙遠的渡頭╱渡頭無雪╱我的雪是古瓦石厝自那昏黃的炊煙╱落日長暉、縷縷飛雪╱臨江無樓╱我的樓是飛簷老壁屋脊頂崖的燕尾╱燕尾向天、弓身馬背╱重樓、飛雪、燕尾、馬背╱殷切叮嚀的家鄉╱南方南方╱昔人已揮袖 惟我獨揚旗╱大江哪大江哪你急急的流╱蹄兒哪蹄兒哪你莫要停休╱南方哪南方哪就在你面前╱從此恁他天涯海角與你共盡一杯酒」。
〈回江手勢〉,少年翁翁的詩。「獻給我思念的舊時家鄉,當我記憶猶在,還可以順暢敲打鍵盤、任意思想的時候。我說『舊時家鄉』;似乎唯有這樣才足以傳達我想擷取關於島嶼的某個時期的片段記憶」, 2008,翁翁為散文初集《輕扣柴門》寫下一段離開與回來的語錄;我亦揮序〈回江手勢後的輕扣柴門〉,引其〈回江手勢〉;那一年旅台途中,我把這首詩剪存下來,當作行囊的一部分。我無法揣度作者的年紀;儘管「渡頭無雪」、「臨江無雪」,但江河般的創作格局、氣勢,隱然可見;而這首〈回江手勢〉之於我最大的意義,在音樂性中看到了一位詩人回江的手勢。
〈回江的手勢〉發表近半世紀、《輕扣柴門》問世16載之後,我再讀到《虛實交晃Between reality and illusion:翁翁·詩&影像》,「熟悉得夠久夠遠,以至於熟悉都變得陌生,真實與虛構之間,虛實難辨的,究竟是歲月,還是漸糊的眼」。
少年離鄉的翁翁,走上美術設計之路,迄未離開過設計崗位,「設計是我的本職,但文學則是長久以來的私愛」,「通過文字傳閱於不同層次的讀者群眾,那就是文學的影響力」。
翁翁總在文字裡穿插大量的影像;插畫或攝影,把影像也當成詩的一部份,詩集《緩慢與昨日:記憶的島,以及他方》,嘗試反向思考,以圖引詩,先有圖像創作才有詩的成型;《虛實交晃》也是,詩與影像之間的創作填補或者互補,一部份以圖寫詩,重組旅行中的一些攝影,搭配幾行小文,經剪裁、疊影、調色、鏡射、變形等等程序,借助腦重現新的視覺;以攝影為元素構組新畫面,「把影像當成另一種形式的創作,就像寫詩一樣的心情」,這也是翁翁另一種創作樂趣吧。
《虛實交晃:翁翁·詩&影像》,收錄108首詩,區分為三部曲:「這時誰還談論鄉愁」、「來到不插電的邊界」、「虛虛實實沿途的風景」,就緬懷島嶼家鄉、生活掠影、所見所思以及旅行觀想為分疇。
翁翁傾心於現代詩,對他而言,詩是極致而隆重的文字組合藝術,因為沒有任何規範與限制,反而成為更具挑戰性的一種形而上的文字創作。在視覺設計與文字之間、在虛實交晃與想像的延伸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