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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軌條砦而寫

發布日期:
作者: 王莛頎(旅美金籍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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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門鄉親似乎已經習慣了為他人而活。就讓我為海岸線上美麗的軌條砦,給我的鄉親們寫篇文章吧!
綜觀金門近代史,二戰後冷戰時期,金門被國民黨打造成自由台灣的前線,反共的堡壘。生活全在「保密防諜,人人有責」的高尚情操教育下,活生生被剝除。對此,少有人提出異議,因為「戰地兒女」聽起來英勇無比,「反共前哨」更鏗鏘地為當地民眾提供生存的意義。
 然而,殘酷的事實是,因為戰爭歷史,金門長久以來無法自立。社會發展上,永遠等待政府下達指令,老牛拖車般,帶領大家往前進。經濟上,永遠仰賴稍縱即逝的外來消費者。古寧頭戰爭後,漸漸形成以駐軍為消費主軸的服務和商業形態,整體結構,莫不依著軍人體系生息,百姓不是消費主體,洗衣店、娛樂場所、餐廳,全以官兵為主要客戶。1992年,解除戰地政務,開放觀光,原來提供軍人服務的店家少部分轉而經營名產店,旅館也如雨後春筍,佔據各城區。2001年,金門開始執行第一波裁軍,觀光命脈顯得更加重要,叫苦連天的百姓無不將希望寄予觀光客,連歷史古蹟和戰時建築整修與規劃,都是為了取悅外來嬌客。
如果說,將近四十年的戰地政務為金門留下了什麼,大約不是防空設施和「光榮戰史」,而是癱瘓了的批判能力和地方主見。
我在2005年離開台灣,來到美國。而後偶爾聽見家鄉消息,往往是關於新的觀光刺激政策,越洋的解讀則是大家狗急跳牆。曾經提出博物館創建計劃,最終還是想吸引觀光人潮。現在又有軌條砦,可能因為長泳活動而面臨被拆除命運。
閒置的軌條砦雖然看似毫無作用,但它所代表的歷史和島民經驗是任何文字記載也無法取代的。當各國爭相保存文化遺產,不僅作為對外資源,更重要的是將歷史傳承給下一代,倘若金門為了長泳決定拆除重要的人文景觀,那麼與墾丁放縱遊客導致珊瑚礁大量死亡,最後失去作為國家公園條件的情況,有何不同?
廈門市長劉賜貴先生認為拆除昔日軍事設施,在兩岸關係上確實是「好事」,也象徵「過去敵對、對峙」的清除,但金門應當有人提醒他,歷史是自省的明鏡,保留,是為了提醒我們歷史的軌跡,並作為後代子孫與先人的連繫。
相信不會有人這麼對劉市長說:這個行動是眾人有志一同為摧毀歷史證據的大合唱。
戰地政務解除後,金門在刺激經濟與保存文化遺產之間,仍舊拿不定主意。如今為了長泳,拆除珍貴史跡,得失之間應該審慎考量。
為別人活了幾十年的金門,何時才會開始擁抱自己的特點,停止削足適履地為他人制定計劃?夕陽下,海岸線上矗立了幾十年的軌條砦,身影愈發地孤獨了起來。明天日初之時,它們是否還能屹立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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