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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屆金門青少年文學獎徵文比賽獲獎作品》阿嬤的潤餅

發布日期:
作者: 金湖國中/李詠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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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中散文組第一名
 暮春的金門依舊潮濕多霧,整座小島籠罩在白色浸潤的氤氳裡,顯得空濛而寧靜,漫步在傳統市場的街道上,一股兒時熟悉的潤餅香味迎面襲來,是故鄉的味道,也是專屬於阿嬤溫暖的味道。
卯時,天色微亮,雲際線的底端帶著些許的橘;些許的藍,微微冷冽的空氣,刺激著我的鼻頭,大部分的小鎮還在沉沉的睡夢中,還仍躺在床上的我,被一陣細小的開門聲吵醒,半睡半醒的我帶著半闔的眼皮,向窗戶下看,原來是阿嬤去了公車站,趕著人潮尚未擠滿街道時,採買當天的材料。
潤餅,是金門人在清明節時會吃的傳統食品,由兩個部分組成,分別是餅皮,以及餡料。餅皮,以適量的水加入麵粉混和,反覆攪拌拍打成為麵團,再將麵團輕輕擦在煎盤上,變成薄薄一層的麵餅,也正是因為這個動作,潤餅又叫做「擦」餅;而內餡,通常由紅蘿蔔、香菜、豆干、豆腐、豌豆、五花肉等材料組成,有時還會加入有金門特色的石蚵,金門石蚵相較台灣石蚵來說,體型較小,卻更Q彈。
每當清明節時,常會在早晨就聽到阿嬤出門的聲音,她一大早就會到菜市場採買潤餅所需的材料,目的就是為了讓我們這幾個小蘿蔔頭能夠吃得健康,吃得營養。阿嬤對潤餅的餡料極其講究-「細、薄、精、美」缺一不可,因此刀工就顯得非常重要。每次吃飯前都會聽到廚房裡「剁、剁、剁」的聲音沒有停過,各種食材都在經過阿嬤的巧手刀工下,慢慢地變成絲狀,就連豆腐也是,最後,在鍋中加入少許油,以及五辛爆香,將所有的食材翻炒在一起,那讓人食指大動的香氣就會緩緩地從廚房飄散出來,剎那間,彷彿到了古代皇宮的御膳房,接下來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盤盤色香味俱全的潤餅餡料了。
清明當天中午,原本還躲在地平線下的太陽,已經升到了日上三竿的位置。我們尚未到阿嬤家時,在門口就聽到裏頭已人聲鼎沸,熱鬧不已。一進門,剛從台北回來的姑姑和伯母就會立刻上前打招呼,並且問候在一旁坐在茶几旁正在聊天的叔叔伯伯們。坐在沙發上,看著廚房裡的阿嬤忙進忙出,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此起彼落,因為飢腸轆轆,期待著佳餚上桌,因此那些鍋瓢撞擊聲,在我聽來就如同「大珠小珠落玉盤」般清脆悅耳。
有時候,阿嬤在做潤餅皮時,我會跑到她的身旁,聽阿嬤說一些人生的道理。阿嬤曾說過:「阿孫啊!潤餅皮吃起來要Q彈有勁,關鍵在於麵團製作過程中,要經過反覆甩打與拉扯,這時就要很注意力道的大小。如果力道不夠,麵皮就可能無法延展張開;但如果力道太大,麵皮又容易撕裂扯破。」那時候,年紀還小,對這些話並沒有什麼太特別的感受。但現在仔細回想,就覺得做人處事不也是如此?當我們做一件事,沒有付出心力,就很難有所成就;但追求成功的過程中,一旦汲汲營營,甚至違背了道德規範,反而會事與願違。因此過與不及都並非做事的態度,只有求其中庸之道,或許可以讓自己的人生穩健而踏實。這是從阿嬤潤餅皮學到的人生哲學。
終於,我最期待的時刻到來,阿嬤捧著潤餅皮以及餡料從廚房走了出來,大家連忙把茶几清空,幫忙把菜端出來,看著放在茶几上大大小小的碗盤,已經等不及要開動了,首先,把餅皮的中間倒上一點甜辣醬,接下來便是加入餡料,最後,把餅皮向前捲起,就完成了,半透明的外皮透露著裏頭的餡料,一咬下,紅蘿蔔的清甜、豌豆的鮮脆、石蚵的鹹香包裹著香辣,一起在嘴裡迸發出來,宛如山上的珍饈與海洋的美味都一起聚合在口腔裡,霎時之間,腦門裡騰起了雲霧,飄飄然,羽化而登仙。
光陰荏苒,世事無常,近幾年,接連著新冠肺炎爆發、阿嬤過世,做潤餅的工作也從阿嬤接棒到伯母,相比過去天真的小男孩,我也長大成熟了許多,然而,儘管世界在變,唯一不變的,依然是那清明節一定會到來的潤餅。潤餅,聯繫著我們與阿嬤,聯繫著我們的親人,聯繫著那個美好的午後時光。
時至今日,每當我咀嚼著口中潤餅,感受著蘿蔔、豌豆的清甜和石蚵的鮮美,在那一瞬間,彷彿阿嬤從塵封中的相簿走來,給我一個溫暖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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