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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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之島
站在歷史的海岸線眺望 延平郡王伍德宮外祭旗啟航 料羅港邊鄭家旗幟飄蕩 二萬五千員官兵分乘四佰船艙 承載娃娃兵無助的渴望 破曉前轉舵衝破憂傷 風雨漸息日出那東方 開向大員灣充滿希望 迂迴進鹿耳門水道的海浪 鄭家軍滿弓上箭瞄準赤崁 刀槍無眼刺向金髮的紅番 深邃的目光染紅大員港灣 八月圍困讓荷番棄甲投降 東寧王朝三代享壽二十三 修表歸順改封漢軍公覲見 甲午兵敗北洋海議和下關 李中堂割地賠款兩岸分線 報慈禧孤島鳥不語花不香 日寇登陸黑旗軍頑強抵抗 官員捲款脫逃義勇孤立無援 版圖上的東方史事讀不完 海峽波浪流竄百年的呼喚 巨龍沉睡不醒血脈隔不斷 兩岸往來不歇思念情不散 民族融合不變統獨暫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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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 西天殘霞
她心目中的男人,必須家世好且學有專精;必須中規中矩則風度翩翩。如果是文藝同好,那是再好不過了。坦白說,軍中成員雖然形形色色、水準參差不齊,但卻也臥虎藏龍,各種人才都有。尤其是那些台灣兵之中,符合葉菲音擇偶條件的大有人在。然而她的父親對台灣兵的印象並非挺好,尤其看到那些遭受台灣兵欺騙而失身的無知少女時,對他們更是恨之入骨。相對地,除了生意外,也不容許兩位女兒和台灣兵有較親密的互動。甚至說了重話:「誰膽敢和台灣兵交往,就打斷誰的腿!」因此,即使姐妹倆各有自己心儀的對象,但仍然限定在暗中交談或偷偷地遞上一張仰慕的小紙條,不敢明目張膽地公然交往。 葉菲音的頭腦較姐姐敏銳,思維也較縝密,動作也較靈活。她在店中負責的幾乎都是項目較繁瑣的雜貨部份,而姐姐大部分時間,都停留在只負責記分和撿球的撞球檯這一邊。 振興商店做的可說全是軍中生意,其營業時間和忙碌程度,與軍隊作息時間息息相關。每逢星期假日,店裡購物的人潮,簡直川流不息,有時連吃飯的時間都要被耽誤掉。而一旦部隊出操上課,則是她們較清閒的時候。每遇到這種時刻,葉菲音總是坐在玻璃櫃台裡看書,偶而地也會拿出紙和筆,寫下自己讀後的感想。 時間從忙碌中不知不覺地過去了,春夏秋冬的時序也不斷地轉換,葉菲音早已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大小姐。上天不僅給予她一個美麗的容顏,歲月也賦予她一副特殊的氣質。雖然不苟言笑,卻俏麗悅色,讓人有想多看她一眼的衝動。 其是閒暇時手不離書,更讓一些思慕她的人另眼相看。 某天,一位瀟灑英俊的少尉軍官購完物後,含笑而誠懇地問: 「小姐,妳喜歡看書?」 葉菲音看了他一眼,臉上並沒有特別的表情,只微微地向他點點頭。 「妳喜歡看那一類的?」少尉又問。 「文藝方面的。」葉菲音簡短地答。 「小說、還是散文?」少尉雙眼緊盯著她。 「都看。」葉菲音站了起來,合下書,放在玻璃櫃上,簡短地答。似乎有點不耐煩。 「妳看過《老人與海》與《湖濱散記》嗎?」 「沒看過,也從未聽說過有這兩本書。」葉菲音據實說。 「這兩本書都是很有名的翻譯作品,如果妳想看的話,我可以借給妳。」 「我只有小學畢業,看不懂外國人寫的東西。」葉菲音看了他一眼,有點不屑。 「不要客氣,」少尉誠懇地笑笑,「從側面瞭解,我知道妳看過很多書,有時候也寫寫讀後的感想,這是很難得的。既然妳對文學有興趣,可以把那份隨想加以修飾,把它改寫成散文小品之類的東西,嘗試向報刊雜誌投稿。」 「我哪有這個本事!」葉菲音謙虛地,「我只是無聊,隨便看看、胡亂塗塗。況且,我只是一位小學畢業生,既沒有學問,又無知識可言,連握筆都感到有點沉重,又有什麼本事寫文章向報刊雜誌投稿!」 「一個人的學問和知識,絕對不能與學歷劃上等號。」少尉鼓勵她說:「我們不是經常聽人說:『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嗎?別忘了,事在人為,只要對文學有興趣,再加上自信心,以妳的勤奮和聰穎,一定可以做到的。」 「謝謝你的鼓勵,」葉菲音淡淡地笑笑,「看來你對這方面還蠻有心得的嘛!」 「不怕妳笑話,我大學讀的是中國文學系文藝組。但吸收的只是一些理論……。」少尉尚未說完。 「你在報刊雜誌發表過文章沒有?」葉菲音搶著問。 「以前在學校寫的盡是一些不成熟的習作,那是難登大雅之堂的。」少尉客氣地說。 「你太客氣了。像你這種科班出身的大學生閉著眼睛寫,也比我這個小學生強上千萬倍。」葉菲音有點羨慕。 「不,寫作除了文學理論的吸收外,實際人生的體驗也是相當重要的。像妳自小生長在這塊民風淳樸的土地上,島嶼雖小,卻有獨特的歷史文化,並歷經過多次戰爭的洗禮,的確可以發覺到許多創作題材。倘若妳對文學有興趣的話,可以詳加觀察和體會,然後用心把它記錄下來。無論書寫成任何一種文體,一旦在報刊雜誌上發表,絕對能引起眾多讀者的共鳴!」 「想歌頌、想禮讚這個島嶼,或許,只有你們這些科班出身的優秀青年,才能做到。」 「不,這份工作應該由在地青年來擔綱,因為他們較瞭解這塊土地的歷史文化。」 「如果我有這個本事該有多好。」一絲怡悅的微笑掠過葉菲音的面龐,「倘若真能把自己內心的感受書寫成章,與朋友一起來分享,那不知有多美。」 「雖然妳只受過國民學校教育,但從妳的談吐中,卻可發覺妳深具內涵。一旦提起筆,透過想像,絕對能揮灑自如。如果妳真的對文學感興趣,往後我們可以共同來研討,在創作理論上我可以提供妳許多意見。」 「謝謝你的好意。一個小學畢業生,不敢有太多的夢想;長久蟄居於這個島嶼如同井底蛙,豈敢做白日夢!」葉菲音自卑地說。 「不,妳不能有這種想法。」少尉開導她說:「人不僅不能沒有信心,更不能沒有希望!古今中外多少名人偉人,並沒有受過正統的學院教育,但他們依舊能發揮所長,展現出超人的智慧,貢獻所學,來造福人群。在學校時,老師經常以:『寫作沒有什麼巧門,多讀、多看、多寫是它不二的法則』來勉勵我們。如果我沒有說錯,妳已讀了不少書,也親眼目睹社會百態,倘若能經常不斷地寫,久而久之、熟能生巧,屆時,所有的美夢必能成真。」 「謝謝你的鼓勵,我願意試試看,往後還請你多指教。」葉菲音微微地笑笑,笑出一對迷人的小梨渦。 然而,當他們的雙眼重疊時,少尉突然被葉菲音那道惹人憐愛的目光迷住。即使他見過的女生無數,卻從未遇見一道讓他如此驚悸的光芒。於是他情不自禁地多看了她一眼,而葉菲音卻羞澀地低下頭。 「對不起,」少尉傻傻地笑笑,「我應該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文光,家住台北天母,現在是砲兵營少尉觀測官。」 葉菲音微微地點點頭笑笑,並沒有自我介紹。 「妳是葉菲音小姐,對不對?」 「你怎麼知道?」葉菲音訝異地。 「附近的駐軍,無論是陸海空、官或兵,有誰不知道振興商店有位冷艷美女叫葉菲音。」林文光得意地說。 「我只是一個平平凡凡、土裡土氣的鄉下女孩,冷艷美女這個頭銜我可承受不起。」葉菲音收起了笑容,認真地說。 「葉小姐,請恕我直言,」林文光嚴肅地,「妳的美是公認的,氣質也是獨特的,這是實話,絕不是阿諛!」 葉菲音雖然沒有興奮的表情,但停留在林文光眼簾的,卻是她美麗的容顏,和高尚脫俗的氣質。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所受的教育程度不高。但這似乎是林文光的多慮,他和葉菲音只不過是初次交談,即使他這個大學生想結交她這位小學生做朋友,還是要經過一番努力的。因為,葉菲音有異於一般女孩的個性,亦有自己的看法,不會輕易地去附會人家的阿諛。而且,她必須時時刻刻記住父親「誰膽敢和台灣兵交往,就打斷誰的腿!」的重話。 儘管達到法定年齡後她有婚姻的選擇權與自主權,但生長在這個孤懸於大海中的島嶼,長年在戰地政務、軍管體制下求生存,與繁華的台灣遙隔著一道長長的海域。誠然寶島台灣是她長久以來最美麗的企盼和夢想,但想親眼去目睹它的風華卻是遙不可及的。而現在,當她思想成熟、思域開闊時,她該遠赴異鄉追尋美夢?還是侷限在這個小島上?抑或是把幸福交由上天來安排?當葉菲音想起這些問題時,不禁莞爾一笑……。 第二章 少尉觀測官林文光並沒有食言,隔天,他真的把《老人與海》與《湖濱散記》帶來借給葉菲音。而僅受過國民學校教育,以及看多了本國作家作品的葉菲音,一時並無法進入到西洋文學的情境裡。因此,即使從頭到尾看了一遍,也不能從其中汲取或獲得什麼寶貴的知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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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onjour!阿爾及利亞
自時差7小時國度旅行歸來的翌日,我情不自禁地瞌睡跌落在圓山紅綠燈路口的方向盤上。白花花陽光灑下,於號誌燈轉換中,恍惚睜眼奮力前進。 阿爾及爾,阿爾及利亞首都。越過地中海,約莫2個小時航程便可到德國法蘭克福或法國巴黎。而我,乘隻747大鵰鳥,逐著風,逐著雲浪,風滾滾,雲浪滾滾,自台北出發則須三段航班,滾過二大都市,超過一日光景飛行與換機方可抵達。行前簽證花個把月禁足台灣,不得有他行計畫,且高達近萬元簽證費,是前所未有的天價。大哉行,阿爾及利亞。 Bonjour!阿爾及利亞,咱結緣十多年之前一役,失利的戰場,留下一道淺淺的傷痕。幻想多次如何再重叩你的市場,一掃當年不經心之憾。多年來非洲陸塊商旅來來去去,始終緣慳一面,隨著年歲悠悠逝去,傷痕隱隱痊癒,心中無惡無喜,雲淡風輕的悄悄登陸。 地中海型氣候,涼爽怡人,無亞熱帶島國的潮濕悶熱,亦無大陸板塊的乾燥炎熱。艷陽高照下,大片綠帶青翠鑲滿山坡,廣裘無際的藍天,蜿蜒盤旋的小路,哦!優美圖畫的元素都具備了。還有、還有錯落層疊的幢幢白屋、片片白牆、塊塊白屋頂,白牆鑲嵌雕花鐵窗,白屋裝飾雕花大鐵門,再再宣告地中海賞心悅目景致與阿拉伯特殊風情。窄窄石子路的街道,僅容來去雙向車道,行車總是奮力爬坡轉彎,恐一不留神擦撞路旁商家。 蜿蜒最高頂便是飯店座落處,俯瞰山腳下,層層疊疊,市容街道是近距離鏡頭,遠距離則是無垠的地中海如水墨畫般展開在城市後方,波光粼粼的海上,輪船點點,大點小點錯落海上一大盤。 初來乍到,台灣生理時鐘尚未全退,鎮日辛苦,每晚一著床便可沉沉酣睡入夢。每早清晨準4~5點醒來,便無法再入眠,索性早起準備一日工作。因此餐廳一開門,我總是那早起有蟲吃的鳥兒,隔著大片落地玻璃窗,地中海在晨曦照拂下,水光瀲豔,啜飲著壺裝香醇熱咖啡,品嚐Chef廚師特製摻有番茄丁、香菜、毛菇、乳酪『Omelette』,配著法國麵包,阿拉伯椰棗,厚實果肉的番茄……,豐富程度雖然與星級飯店相比遜色很多,我仍然以好心情視之於一日的開始。 早膳完畢,不得須臾耽擱,便急急趕往商務中心做點網路工作,此時雖已是台北午后1、2點許,所在時區則是即將劃開一天序幕前的黎明初旦,卻是另一波工作高峰的開始,必須準備好這時區內廣大市場客戶們所要e-mail往來的回覆與報價。再者,此地飯店索價昂貴,四百元美金一晚,上網論分鐘論小時計算收費,所費不貲。嗚嗚嗚!昂貴代價祇為展覽,祇為開發國際行銷市場,小女子悄悄立大志,「努力再努力,讓一切付出值回票價吧!」 因為歷史傳統與地理因緣,阿爾及利亞曾受法國統治,地理上有與歐洲近距離的地緣關係,受法國影響頗深。傳統宗教上又是阿拉伯國家一環,諸多因素交錯下,形成不同風情的社會文化兼容並存,諸如包裹頭巾著長袍五官醒目的美少女,家教森嚴凡事都要與父母報備的傳統家庭,與身穿緊身T恤牛仔褲,香煙一根接一根自口中緩緩吐出煙圈,仿若都會迷茫少女,兩者形成鮮明對比。又西裝筆挺皮膚白皙商務人士,開口閉口都是法文,或傳統長袍嘰哩呱拉長串阿拉伯文,隨時隨地充耳可聞。當地人形容,法式優雅,阿拉伯式散漫,高高所得,少少工作,是一般阿爾及利亞人想要的生活方式。 飲食文化是居民生活重要一環,同時可藉由一窺當地生活水準。法國麵包是每日每餐主食,外酥內軟細嚼穀物天然芳香,同行夥伴讚賞它的可口,也終於明白,很久以前阿爾及利亞客人投宿於來來飯店,當時對其法國麵包皺眉頭所為何來。一日展覽完畢,大夥停車路旁烤雞店,法國麵包配上半隻香脆烤雞,酸甜味生菜沙拉,開啟旅人們味蕾。早早食畢,不耐等候踱步前吧台,用著久遠以前學過的法文,逐字拼湊句子,與店家攀談。發揮我供應機器設備整廠外銷的職業慣性,好事為其估算投資報酬率,一搭一搭的問著油漬白制服白頭巾跑堂一天工作時數、賣出雞隻數…,心中默數工作人數,成本利潤計算,大約數字心算成形。食畢,大夥又殺到市中心一處露天水果攤,二佰元台幣的代價,水蜜桃、杏桃、櫻桃、無花果等等,都是當地季節水果,沉重得讓你提不動。哇!喜歡這樣的旅行,莫此為甚。 吃食不造成生活困擾,如披薩、法國麵包特製的Sandwich,麵皮包裹烤雞肉的沙崴瑪,是每日午餐填飽肚子普遍食物。其中印象深刻是一道北非有名家常菜—Couscous,小米煮熟,配上佳餚,即是帶肉羊膝(牛肉亦可)燉煮紅蘿蔔、白蘿蔔、結瓜、馬鈴薯、大量番茄、各式香料,數小時燉煮收成濃汁,淋在小米上配著可口入味,記憶的味蕾久久不散。 國際展場上,每日攤位前接待佇足有興趣參觀的客人,或英文或夾雜著努力自記憶軌道挖出隻字片語的法文,此時彼刻方可體會「書到用時方恨少」啊!眾多訪客中,猶令人印象深刻有—自2006年即透過網路連絡的客戶,每日午后都來報到,對咱家產品興趣萬分,首日我的英文對不上他的法文,商談半天搔不到癢處,拜託他隔日帶一位可講英文的人隨行。果然接連二日他依諾帶了英文流利的弟弟一同前來,鉅細靡遺詢問其感興趣機器商品。我忘情地不厭其煩一一解說到口乾舌燥,一來一往中建立起彼此間信賴感。末了,他邀請我到他的工廠參觀,細問之下才知道他的工廠位於距離阿爾及爾千里外撒哈拉沙漠綠洲所在地,忍不住開起玩笑:「真要向我買才去囉!」婉謝他的好意,因為展覽一結束即將啟程回台灣了。`但是公司有一夥伴仍繼續留阿爾及爾數日,有需要可與之聯絡。 二個星期過後,我的夥伴回來了。言談間,顯然他的心還遺留在沙漠的綠洲裡,他不斷回味沙漠的廣大與驚奇綠洲盎然的生命力。原來我離開翌日,熱情的客戶買了機票到飯店接他,展開他一日一夜的沙漠綠洲之旅,但是位於偏遠的小鎮沒有每日飛機搭乘,公路又因白日過於高溫無法行駛,祇能趁夜間大地降溫時節,隔日夜裡搭乘七個小時的車子回到首都阿爾及爾。縱然如此,他津津樂道沙漠綠洲的奇遇,水,是當地唯一珍貴的恩賜,即如他粗鄙的形容-水龍頭一打開,水流如幼童撒尿般細微的水柱。但是綠洲裡卻有生命力強韌的植物與世代居住的人民,讓他充分感受當地人民對土地的執著與敬畏。 離別機場一關,重重嚴格安檢關卡驚嚇某些同伴,縱然他們也是經年累月繞著地球跑的貿易人,即便如庭院深深幾許的古巴、北韓之國家已親踵閱歷,而此時此刻面對路口持槍荷彈士兵停車檢查,過海關不肖關員隨手一抽50歐,或敲詐或勒索落入他口袋,宜人景緻下透露幾許肅殺之氣。有同伴盛讚我的處之泰然與冷靜,常旅行非洲,彼等心情我瞭解,無非是對旅行地的不瞭解與不安吧。重重管制與檢查背後理由是恐怖主義盛行與攻擊,但是紛爭源由大部分都起源於不公不義,種族衝突推波助瀾,重重大門鎖住,道道枷鎖扣上,最後關住是自己本身。因為君不見何時開大門走大路政府的國家哪一個不是蓬勃發展? 至於海關關員刁難敲詐,一直抱著個人想法不知對不對,旅行第三世界國家屢見不鮮海關問題,準備小額紙鈔哈拉哈拉過關,就當作慈濟、世界展望會的延伸吧!究竟總是您不請自來人家屋簷下,君不見,高效率的紐約甘迺迪機場,一台行李車美金8元,需要時不也是乖乖奉上呢!如果再深層一點設身置地想一想這不安背後的因素,昔日殖民地命運加上今日紛爭,紛爭消弭又一波新起。人類悲哀與愚昧,難道說在這美麗國度下,豐沛人情味中,浮游著令人侷促不安的空氣因子?是嗎?不是嗎?答案在風中,在無言的大地中。 Bonjour! 阿爾及利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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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菜人家
我們住在鄉下地方,像古早靠海捕魚的生活型態已然過去,而農耕的日子也已不再,至少如我們家者是如此,而我們不事農漁的大多從事什麼呢?那就是「種菜」,種菜要種在什麼地方呢?有人家有田當然是種到田裡去,可以以量為主只種少數幾樣,也可以多樣一起來,而沒有田的呢?當然「山人自有妙計」囉! 我們家有那麼一點地方,家人依季節種不同的蔬菜,而要他們長大,不只得天天澆水,尤其現在天氣炎熱,不是一大早澆,就是日落了澆,有時一天要澆個二次才夠,若是田邊有一口井的,當然希望井中有水,只可惜它常常「入不敷出」,為什麼呢?因為老天不肯多降一點甘霖,有時遇上颱風過境,井裡可能多一點進水,否則,聽種菜人家說,有時都快見底了,那就要「大老遠」的從家裡提水來澆,這當然比較辛苦! 最近,我發現了一個奇景,或許有人早已司空見慣,但於我,是第一次見到,因為我眼見它一天天成長,那就是在我們家後面那座防空洞上頭,那與它成了生命共同體的芭樂樹依然在,而此刻的防空洞上已然成了一座菜園,原本不可思議的我以為它們是長在水泥上,經過關心之後才發現它們是種在一旁刻意圍成的地上,然後往防空洞上頭攀爬而去,再經蔓延成了如今這等境地。 那是鄰人嬏嬸種的,要澆水當然從有根、有土的地方澆,所以收集雨水成了偶而為之的事,只因為金門下水的時間畢竟不多,然而因為只在家門外,所以即使取自來水灌溉也不難,但是要收成就有趣多了,因為得要親身爬到防空洞上去,一次、二次、三次,要不時的去關心它,開花了嗎?結果了嗎?這個會不會成?天氣太熱,尤其在水泥地上,要為即將成功的果做隔熱設施,爬上防空洞去收成,幾個人有此經驗啊? 一些有趣的對話讓我想記錄種菜人家的點滴,首先是家裡種的一棵果樹,因為一直都見不到果實,媽媽始終懷疑它「會不會是公的?」「公的」,我從沒想到過植物是公的或是母的這等問題,所以聽到覺得新鮮;當鄰人用手指著高高的地方那一個有點成形的瓜類說「那一棵可不可以……」,種它的嬸嬸回答的是「你不要指它」,鄰人反應到「不可以指它喔!」好像指它它就長不大似的,還有,聊到給它們營養之事,鄰人問「原來也要給它們肥料」,嬸嬸答「當然要,要給它們吃我們才能吃它們啊!」像這等對話,在我聽來充滿人與植物之間的感情與真誠對待,多麼自然的畫面! 每次打開窗戶,我總愛往下看,看防空洞上頭那一塊綠,彷彿是防空洞因此有了不同的生命,它的過去、現在與未來不會是一成不變的!因為它就在我們的身邊,我們不曾遺忘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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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遇
收拾好晚餐後留下的殘局,天色還沒完全暗下來,那是一種灰黑混合著另一種神祕的暗橘色光線,加上老屋四周有許多雜草和樹木,風一吹來,沙沙作響,她想起小時候奶奶常常告訴她,到了七月,這種時候是好兄弟們最喜歡出來活動的時間了。 想到這裡,雖然從不想相信鬼神的存在,還是打了個冷顫。 她坐在廚房外的石頭椅上,藉著尚未暗的天色和自動感應光線而亮起的路燈織起了毛線衣。 不僅家裡的人,村裡大多數的鄰居們都知道她手巧,針針織得扎實,花色搭配新穎、有變化且不失美感,所以只要她一回鄉下來就會請託她為自己家裡的孩子織些毛線衣、手套或是圍巾,好讓孩子們能過個溫暖的冬天。 隔壁林嬸家孩子的毛衣正織到一半,她彷彿感覺到不遠處好像有個人在看她,背部和肩上似乎能夠感覺得到那人目光的溫度,她轉過頭,看到一個人坐在小巷另一邊的台階上,路燈的光線是橘色的,朦朧中可以看到那人坐在屋簷的下方,但看不清是男是女,年紀約在二十上下,稍微有點厚度的長髮披在肩上和胸前,有些凌亂,依照臉上的陰影看來,這個人的輪廓頗深,她不敢盯著對方看,擔心讓人覺得不禮貌。 即使只有匆匆一瞥,她在記憶庫裡快速地搜尋起來,很可惜的是,每一張臉孔都無法和這個人有所連結,村子裡有這個人嗎?她努力地想了想,再度抬起頭時,那人還在,指間多了根菸,小小的火星隱隱地閃爍著,她瞇起眼想看得清楚些,香菸所產生的淡白色煙霧讓她一無所獲,像是前幾天普渡時從金爐升起的白煙瀰漫。 離開了兩年多,即使是這麼偏僻的村子裡應該也有一些不認識的人搬進來吧!她想。低下頭繼續織毛衣時,她突然想到昨天抑或前天晚上睡前,奶奶才向她提起過幾天要去拜訪附近一位搬來不久的新鄰居,應該就是這個人吧! 她很快地把那件小小的毛衣織好了,稍為活動活動身子,看了對面一眼,方才那人不知何時離開了,屋簷下坐著另一個人,一頭亂糟糟的短髮,和剛剛那個人極為神似,想到這,她輕輕地笑了,別人不一定和她一樣沒有任何兄弟姊妹,只和奶奶相依為命的。 向那人點頭招呼,對方卻沒看見她似的。她稍稍皺起了眉頭,欲出聲叫喚,卻沒有勇氣,慌亂地收拾了手邊的東西,低著頭匆匆地走進屋裡。 她向奶奶問起新鄰居,奶奶笑著回答:「你遇到啦?是一個很和藹的老太太對吧?這幾年村子裡人們大多都搬到城市裡囉!平日也不會有生人來村裡走動,好不容易啊!十幾年來才第一次有人搬進來呢。」 聽到這,她不敢問,剛剛遇到的兩個人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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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智慧
(一)阿彌陀佛,一塊錢 「阿彌陀佛一塊錢!阿彌陀佛一塊錢……」 行經重慶南路總是遇見一位低頭垂眉的老僧,他總是雙手捧著那缺了一角的缽向經過的行人化緣。每次看著他不停的向人躬身化緣卻沒有任何人理睬,心中就有一種悲憫不捨的感覺。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想停下來觀察他的衝動。一天下午我走進了三民書局,約一點鐘左右,老師父又出現在三民書局的騎樓。 「阿彌陀佛一塊錢!」老師父又開始躬身行禮。他的兩條白眉垂下,雙眼似瞇似閉,柔和的聲音不疾不徐。 後來老師父似乎發現了我的存在,原本瞇著的雙眼忽然望著我,我一驚便要轉過頭去,只見老師父微笑點頭,雙眼有一種和藹的光采綻放,於是我只好尷尬的點點頭笑了笑。 每個人對他的化緣都是冷漠的,而我也對這件事深表遺憾,我也從未給過他一塊錢,因為趕時間?因為沒零錢?我想這都不是理由,我只是害怕別人奇怪的眼光,不過,我慢慢的存下一塊錢,打算通通一次給他,於是喝一罐純喫茶會有四個一塊錢、買一枝筆會有三個一塊錢、一塊橡皮擦會找一塊錢,如此累積下來,一個禮拜後我有了二十七個一塊錢,這些銅板看起來是相當壯觀的。 趁著禮拜日休假,我拿著二十七個銅板興奮的到重慶南路去,在三民書局整整等了一個小時半,等到四點半坐右老師父卻一直沒出現。我想,或許和尚也是禮拜日休息不化緣的。 後來的一個禮拜,我的口袋總是沉甸甸的的帶著那二十七塊錢,只想在行經重慶南路時與老師父邂逅結緣,只是老師父再也沒在出現過了。我想,他轉移陣地了吧,去尋找另一個能給他一塊錢的地方。 一塊錢或許微不足道,以前的我也常常忽略一塊錢的存在,從老師父身上,我看到了他對一塊錢的重視,也看到了一塊錢身為銅板的尊嚴。 出家人有種智慧,總叫人在不知不覺中受到影響、受到他的教化。老師父教會了我怎麼去重視一塊錢的存在,更教會了我再怎麼微小的事物也有它存在的道理。 (二)二十三分捷運 捷運發達,五分鐘就一班列車,因此熟識的兩人往往因為幾分鐘之差而錯失了交談聯絡的機會,這是在快速步伐裡我常常有的想法,也因為如此,我們每天面對不同的人、遇見不同的事,也得到不一樣的啟發。 我是個精準的人,分秒必爭,連回家的捷運時間都大略估計過,尤其是晚間,列車會較少,車與車間隔的時間約莫八分鐘左右,由於計算過,所以每天也幾乎搭同一時段的班車,因此甚少遇到其他人事。 某天,由於某事耽擱錯失了兩班捷運,遇見了一件發人深省的事。同一個車廂裡有我、兩個年輕上班族和一個拾荒歐巴桑。 兩個上班族坐在一起愉快的交談著,手裡還不時的搖著飲料。歐巴桑看到寶特瓶眼睛忽然一亮,對兩個上班族:「少年仔,兩個寶特瓶可不可以送給我?我要拿去回收。」 「可以啊!」一個年輕人把空寶特瓶遞給了他,歐巴桑連聲謝謝,把寶特瓶裝進了超大的黑色塑膠袋裡,像收藏寶貝一般,又將袋口緊緊束起。他說:「這個拿去回收,一公斤十六塊耶!」歐巴桑說話的表情很得意,好像十六塊是十六萬一般,我想,這就是他安貧樂道、快樂滿足的原因吧! 另一位年輕人見狀,趕緊把手中的飲料一口氣喝光,把寶特瓶也給了歐巴桑,歐巴桑也是不停的道謝。這位年輕人好事是做過頭了,難道他不知道捷運站不能飲食嗎?他可能為此而付出比十六塊還多一百倍的代價。 歐巴桑說他每天都會搭九點二十三分左右的捷運,因為他必須在十點前趕回家,聽到這麼「時間經濟」的話,又增加了我對他的好感。 因為事情的耽擱,與歐巴桑一起搭乘二十三分的捷運,上了非常寶貴的一課,我常常想起他那說起「這一公斤十六塊耶」那種得意滿足的神情,或許滿足就是快樂吧! 經過這件事後,我很少買飲料,尤其是純喫茶,一罐十六塊,足足是一公斤的寶特瓶! 我們的生活週遭其實有很多智慧,只是需要我們用心的發掘。有一位老禪師是這麼說的:「人間無處不是道場」,我們不是出家人,我們只是一個生活者,但人人都可以在生活中修道。 「發掘生活智慧就是修道!」老禪師的話言猶在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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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智亞之於會和妳譜出這段戀曲,並非是沒有理由的。」老太太含笑地點點頭,滿意地說:「想不到妳思慮竟是那麼的週到、心思也那麼地縝密,在這個純樸的小島上,真是少見啊!」 曠野有山光嵐影在飄動,塋前的線香裊裊,紙錢的灰燼在草地上飛舞。是誰編寫出這個扣人心絃的動人故事?是誰想在這個紛紛擾擾的人生舞台上扮演劇中角色?就由她親自去揭開它的序幕吧……。 第一章 那年三月,小島正瀰漫著一層白茫茫的霧氛,激烈的砲聲雖然逐漸遠離,但離清平的日子還很遙遠。少女葉菲音隨同家人來到一個僅住著幾戶人家的小農村,然後進入一幢簡陋的屋宇。水泥磚砌成的牆壁,屋頂覆蓋著灰色的瓦片,原本就不大的房子,分隔著三個小房間,農具與收成的作物堆滿一地,顯得極為零亂。 然而,生長在這個長久被砲火蹂躪的亂世,老家的古厝早已成為一片廢墟。要不是父兄冒著砲火的危險,前來搭建這片能暫時遮風避雨的屋宇,以及就近開墾幾畝旱田,種些地瓜、花生、高粱之類的農作物,以及四季蔬菜和水果;並撿拾附近駐軍丟棄的各種廢材,在一株大榕樹旁,圍起了一座克難的豬欄,養了幾頭豬和好幾隻雞鴨,來維持最起碼的生計,或許肚子早已餓扁了。 小小的農村雖然古樸,不遠處亦有一片待開墾的荒地,但村的週遭盡是野生的林木和藤蔓。每到夜晚,家戶賴以照明的,幾乎都是一盞微弱的「土油燈仔」,因此,屋外倍感陰森,屋內也熱絡不到哪裡去。每到夜晚房門一關,大人似乎有做不完的家事,而小孩經過一陣追逐吵鬧後,擦把臉,隨便洗一下腳,便躺在那張翻起身來吱吱作響的「眠床」上。當桌上那盞微弱的土油燈熄滅,一個個很快就進入夢鄉。 童年時的葉菲音,她乖巧秀氣,薄薄的嘴唇上是挺直的鼻樑,更有一對烏黑明亮的大眼睛,以及一個艷麗姣好的面貌,但個性卻有點倔強。儘管如此,則依然必須屈服於父親的威嚴。只因為父親是一個傳統下的大男人,凡事說了算數,對子女的管教更是嚴苛,尤其是個性倔強的二小姐葉菲音,父女之間彷彿少了那份情緣,受到的責罵總比其他姊妹多一點。 葉菲音小學畢業那年,正好趕上九年一貫義務教育普及化的列車,可以免試直升國中。然而,父親則有不同的看法: 「女孩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長大嫁人還不是別人家的!以前女孩子幾乎都沒有讀過書,一旦長大嫁人,還不是照樣生兒育女。況且菲音已小學畢業,不僅識的字不少,寫信看信也難不倒她,難道這樣還不夠?一定要讀國中才有人要?才能嫁給大官和有錢人當媳婦?才能生龍生鳳?」 「時代不一樣了,多讀一點書總是好的。而且現在施行的是九年一貫義務教育,學雜費全免,花費不了多少錢,我看還是讓她去讀吧!」母親替她說項,試圖說服父親。 「不要跟我討價還價,叫菲音好好在家幫忙,只要欄裡的豬長大賣了錢,我會替她們姊妹各買一只金戒指存起來,留待以後給她們做嫁粧!」父親厲聲地說:「要是不聽我的話,到時什麼都沒有,不要怪我大小眼!」 「菲音還小,你現在說這種話未免太早了。」母親低調地說。 「妳看看,她雖然只有十三歲,但無論心智或各方面,都比她姐姐還成熟,姊妹倆雖然是同一個爐子出來的,但菲音卻比她姐姐標緻多了。尤其是附近駐守那麼多軍隊,如果不嚴加管教,一旦放縱她們和那些阿兵哥在一起談天說地,將來一定會為我們製造許多麻煩。」父親憂慮地說。 「沒有那麼嚴重啦,」母親淡淡地笑笑,「雖然菲音個性倔強了點,但她心地善良、嚴守分寸,將來長大不會亂交朋友的啦!你不要窮操心好不好?」 「不是我窮操心,」父親搖搖頭,「隔壁村王家那個十五歲大的女孩,竟然被阿兵哥把肚子給搞大了。現在可好啦,附近所有的村莊,有那一位不曉得的。真是笑死人了。」 「那畢竟只是個案,這種事絕對不會發生在我們家的女兒身上。」母親信心滿滿地說。 「不要把話說得太滿,」父親有點不屑,「除非我們嚴加管教,要不然的話,說不定往後讓人看笑話的是我們。」 在父親固執的想法和堅持下,葉菲音從此與學校絕了緣。眼見小學同窗多數均能如願升學,而自己卻是傳統下的犧牲者,心中除了有憾亦有恨。但終究要坦然面對,向現實環境低頭。 每天,她和大她四歲的姐姐分擔大部分家事。從煮飯、洗衣、挑水、掃地,到餵養雞鴨和豬隻,幾乎都由姊妹倆分工合作來完成。而母親也沒得閒,必須隨同父親、哥哥和嫂嫂上山耕種,以及尋找地勢較低、土壤較肥沃的荒地加以開墾。並接受農業單位的輔導,種植幾種較適合於在這塊土地生長的水果。譬如:芭樂、龍眼、木瓜……等。但主要的還是以用途較廣的地瓜為主。因為地瓜不受氣候或土壤的影響,易於栽種,除了可食用外,也是餵養家畜或家禽不可或缺的飼料。 時光隨著葉菲音的成長而消逝。十七歲的那年,父親有鑑於附近駐守著不少軍隊,有陸軍的砲兵和步兵,有師部幹訓班和空軍高砲部隊,少說也有千人以上。於是在專營煙酒雜貨批發生意的朋友鼓勵下,竟興起了開雜貨店的念頭。 朋友誠懇地對他說: 「你利用時間先把房子清理一下,那些農具以及餵養家畜或家禽的飼料和作物,可以暫時搭建一間『草間仔』來堆放。然後到稅捐站申請一張營業執照,請人訂幾個貨架,買一個玻璃櫃,貨品我負責供應。至於貨款你手頭有多少就先給多少,其他賣了再結帳。 老實告訴你,你最大的本錢是你兩個女兒,她們姊妹倆絕對是塊做生意的好料子。同時附近駐守那麼多部隊,每天只要有十分之一的阿兵哥上門,你一定有做不完的生意。以後你只要負責進貨、補貨,店裡由她們姊妹來照顧就可以了。我敢保證,一旦開門營業,一年賺的錢,絕對比你栽種那些農作物或養幾條大肥豬強上好幾倍。 況且,田裡的工作由你兒子和媳婦來耕種;欄裡的家畜、家禽,由嫂子來餵養;你閒暇時也可以就近幫忙。只要不荒廢、不休耕,就對得起自己的良心。老實說,賺錢有時也是一個機會,一旦錯過,什麼都沒有了,休想賺那些阿兵哥一毛錢。」 「不怕你笑,我是個大老粗,一生務農,從沒有做生意的經驗,萬一經營不善關門倒閉,不讓人家笑死才怪!」父親對朋友說。 「我們認識不是一天兩天了,你的為人我清楚,什麼事都難不倒你。就像你赤手空拳,冒著砲火的危險來這裡墾荒、務農,從無到有,做什麼像什麼!以自己的毅力,打造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園。光是這份精神,就讓人敬佩。但是,有些事我也不敢太勉強,你可以和家人商量商量,如果有做生意的意願,我義無反顧,支持到底!」朋友誠摯地說。 經過多方面的評估,以及和家人商量的結果,葉菲音的父親決定放手一搏,把田裡的工作交由兒子和媳婦耕種,老伴料理家務和餵養家畜家禽,自己帶領兩個女兒,在自家的房舍裡,開起「振興商店」。營業項目可說包羅萬象,從日用百貨到煙酒雜貨;從文具紙張到五金木條;從修改軍服到洗衣車繡。而後又加蓋房舍,擺了兩台撞球檯,沒多久,振興商店真的「振興」起來了,成了附近駐軍經常光顧的地方。其生意之熱絡,不亞於鎮上的店鋪。 當然,振興商店之於能夠財源滾滾,其最主要的還是店裡那對姊妹花。姐姐雖然沒有妹妹長得標緻,但待人客氣;妹妹雖然長得美麗,卻冷若冰霜。即使姐妹是兩種不同的性格,然卻也有不同的欣賞者和仰慕對象。尤其是妹妹葉菲音的名聲,更是風靡了那些年輕的阿兵哥。想追求她的從士官兵到軍官,階級從少尉到少校都有;想認她當乾女兒的老北貢也不盡其數。坦白說,葉菲音正值荳蔻年華,看到那麼多仰慕者,那有不暗喜的。甚至心中也有意中人,只是限於嚴厲的家規,不敢違抗父命公然地說出自己的心聲。 葉菲音雖僅小學畢業,但靠著自己的努力,除了寫得一手娟秀的鋼筆字外,對文藝書刊亦有濃厚的興趣。金杏枝、禹其民和瓊瑤的小說,更讓她百看不厭,一些自作多情或想追求她的阿兵哥,知道她有如此的愛好時,莫不紛紛把自己購買或向朋友借來的文藝書刊借給她看。甚且,工兵連王姓中尉輔導長,為了討好她,竟然把國防部總政戰部分發的「連隊書箱叢書」,叫傳令兵搬到她店裡借給她看。這種不當的做法經過反映,輔導長竟遭記過處分又調職。這件事在工兵單位鬧得沸沸騰騰,但他並沒有因此而獲得葉菲音的同情和青睞。由此可見,葉菲音的冷艷之名,確實是名不虛傳。 然而,葉菲音並非全然沒有感情,亦非冷血動物。雖然父親管教嚴格,但並無法限制她心所思、腦所想,以及為將來的幸福做盤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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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小說連載西天殘霞
《西天殘霞》是我構思許久的一部長篇小說,儘管它有纏綿悱惻、哀婉動人的情節,但文中的故事與人物則是虛構的,倘使與實際人生相若,純屬巧合。冀望讀者們能以看小說的心情讀完每一個章節,對文中的人物或故事毋須加以臆測和聯想。 寫在前面 連續好幾年了,每逢清明節前夕,王家祖塋總會出現一對母子,帶著鮮花素果,悄悄地來到這個雜草叢生的墓地,為塋中人拈香膜拜一番,而後含淚地離去。 這對母子與塋中人到底是什麼關係,多數人則一無所知。她之於選擇在清明節前夕來祭拜,或許是有意與王家的親人錯開時間、避免見面。由此可見,他們的關係絕不尋常。然而,當這個消息傳到王家高齡的老母親耳中時,老太太決定於清明節前夕,親自去守候。她想知道的是這對母子與自己的兒子到底是基於何種關係,要不,為什麼年年清明都要來祭拜? 老太太拄著柺杖,為了掩人耳目、不露破綻,故意帶了一只小竹籃,在距離墓地不遠處的蕃薯田裡假裝工作,其真正目的是等候這對母子的出現。可是一天、二天、三天過去了,始終不見這對母子的身影出現。眼見清明在即,儘管老太太有點失望,但並不灰心,依然繼續守候著,似乎有不達到目的心不死的愴然心境。 終於,在清明節的前二天,一個晴空萬里的午後,一位氣質高雅、輪廓分明、臉蛋甜美、長髮披肩,上身穿著一件熨燙得平平整整的乳白色小外套,下身是深灰而帶有細細銀色條紋的淑女褲,足登黑色平底鞋的中年婦人,帶著一位看來十分俊氣和聰穎的小男孩,神情肅穆地來到塋前。從婦人的氣質、妝扮和穿著而言,年輕時勢必是一位標緻的美人兒。此時雖已屆中年,卻依然端莊婉約、豔麗如昔。唯一的,或許是歲月在她的眼角,銘刻著少數幾條細細的魚尾紋,以及鬢邊少許的雪霜。而小男孩那份俊氣、聰穎和濃眉大眼,絕對是來自父母優良的基因,始有這種孩子的誕生。 婦人用她那纖纖玉手,快速地拔除塋前的雜草,然後舖上一張素色的小桌巾,把帶來的鮮花素果、冥幣紙錢和五彩的「墓紙」擺在上面,並燃起香燭,跪地膜拜。只見她神情悲傷而肅穆,口中唸唸有詞,不知告訴塋中人什麼?也聽不清向他敘述著什麼?當她站起身時,臉龐則多了兩行清淚。 「媽媽,」童稚無邪的小男孩走近她身旁,輕輕地搖晃著她的手說:「為什麼每次來向爸爸拈香,您都要流淚?」 「孩子,」婦人摸摸他的頭,感嘆地說:「你還小,不懂媽媽的心。來,我們把五彩的墓紙掛在爸爸的墳上,讓他在天國也能沾染一點年節的氣氛。」 婦人把紅色的「墓錢」稍微地張開,然後撿了一塊小石子,把它壓在墓碑上。即使塋中人早已化成白骨一堆,但碑文依然清晰地刻著: 生於一九二七年 歿於一九八六年 作家王智亞之墓 儘管有墓碑,但並沒有記載奉祀子嗣的名和姓,一旦經過時代的變遷、歷經歲月的腐蝕,又有誰還會記得曾經在文壇叱吒風雲的作家王智亞?而王智亞也只是他的筆名而已,他的本名叫什麼?為什麼不鏤刻在上呢?難道他孤家寡人一個?還是沒有後代子孫?抑或是另有隱情?要不,為什麼不詳予記載,好讓後人或有興趣研究他的作品者,能更深一層地去瞭解他的生平軼事。然而,一個常年熱衷於文學的作家,他似乎有異於一般人的思維,除了能忍受孤寂外,亦有傲人的風骨與不向現實低頭的格調,不會刻意地去附會新世代的潮流。因此,他的墓碑上也獨樹一格,不用「先君」或「先考」,不讓子孫來「奉祀」或「敬立」,就以簡單的文字來代表一切。這或許也是家屬尊重塋中人的遺言和心願所做的決定。若非如此,依一般墓碑的規格來說是不該如此書寫的。 他們母子的一舉一動,全在老太太的眼簾。正當他們燃燒紙錢時,老太太已抄著田埂上那條小路,緩緩地走到他們身旁。婦人訝異地一怔,但還是禮貌地向她點點頭、笑笑。 「距離清明節還有好幾天,怎麼急著來掃墓?」老太太慈祥地問。 婦人沒有直接答覆,只微微地笑笑。 「請恕我冒昧,塋中這位往生者是妳什麼人?」老太太又問。 「奶奶,」小男孩搶著答,「是我爸爸。」 老太太訝異地眼睛一亮,的確讓她感到不可思議。眼前這個清秀俊氣的小男孩,無論五官或輪廓,簡直是這位婦人與自己兒子的翻版。於是,無數的疑問在她內心裡衍生著,首先掠過腦海的是這對母子絕對與自己兒子有不尋常的關係。然而一想起兒子,不免讓她老淚縱橫,白髮人送黑髮人更是她內心永遠的傷痛。 「奶奶,」小男孩天真無邪地問:「您怎麼哭了?」 「若南,不可無禮。」婦人糾正他說。 「奶奶沒有哭,只是傷心而已。」老太太趕緊拭去淚痕,然後強裝笑顏,摸摸小男孩的頭說:「你叫若南?」 小男孩向她點點頭、笑笑。 「好秀氣的名字啊!誰幫你命的名?有沒有特別的意義?」老太太又一次地撫撫他的頭問。 「老太太,謝謝您的誇獎。」婦人含笑而禮貌地代答,「其實名字只是一個人的符號而已,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意義。如果說有的話,是取他父親的一個『南』字,希望長大後,能延續他父親的文采。」 「墓碑不是刻著王智亞嗎,怎麼會有一個南字?」老太太故意地問。 「不,他的本名叫王南星,王智亞是他的筆名。」婦人解釋著說。 「什麼!」老太太雖然感到驚訝,但似乎並不意外。只見她頓了一下,又急促地問:「妳是葉菲音?」 婦人驚悸地目視著她,竟久久說不出話來,只微微地向她點點頭。 「可憐的孩子……。」老太太一時失控,竟緊緊地把她摟住,而後哽咽地說:「我是智亞的娘啊!」 「娘,」婦人把頭埋在她的胸前,傷心地痛哭著,而後哽咽地說:「請原諒我這樣稱呼您!」 「只要妳高興,我沒有不接受的理由。」老太太輕輕地拍拍她的肩膀,慈祥地說:「因為我已知道妳與智亞的關係。」 「媽媽,」小男孩走到婦人身旁,仰起頭看看她,而後拉拉她的手說:「您怎麼又哭了?」 「若南,」婦人俯下身,把自己的臉緊緊地貼在他的頰上,「叫奶奶、叫奶奶,快叫奶奶!」 小男孩一臉茫然,睜大眼睛,看看婦人又看看老太太,低聲地輕喚了一聲: 「奶奶。」 「我的乖孫子……。」老太太俯下身,展開雙臂,小男孩竟主動地投入她的懷抱,把小臉緊緊地貼在她多皺的面龐上。 「智亞為什麼捨得丟下你們母子離開這個世界,竟連我這個娘也不要了!」老太太撫撫小男孩的頭,感傷地說。 「娘……。」婦人竟跪在老太太面前,不停地哭泣著。久久始抬起頭拭去淚水,而後哽咽地說:「我對不起您,讓王家承受那麼大的壓力;我對不起智亞,他因我而死!」 「菲音,事情過去那麼久了,雖然多說無助於事,但我不得不說:當年不管你們如何地相愛,但畢竟妳是一個有夫之婦,那是難容於這個民風保守的社會,同時也與我們傳統道德背道而馳。可是你們卻有你們的堅持,才會造成這種無法挽回的局面。」老太太搖搖頭,長嘆了一口氣,「想不到智亞竟承受不了壓力,心中抑鬱而一病不起,不再留戀這個世界,狠心地離我們而去。這些年來苦了妳啦!」 「娘,那是我心甘情願的,只要能圓智亞的美夢,任何的罪過我都願意承受,只因為我愛他。」婦人輕拭了一下眼淚,又悲傷地說:「智亞曾經答應要等待我的佳音,想不到他竟不信守承諾……。」 「老實說,年輕時他長得一表人才,學識也差強人意,又有正當職業,不愁找不到合適的對象。甚至媒婆也三番二次上門來說親,但都被他婉拒了。想不到到了耳順之年,才尋找到妳這位相知相惜的心靈伴侶,但相逢實在太晚了,不能蒙受老天爺的垂愛,也因此而造成你們終身的遺憾。他死得太不值得了!」老太太神情激動地說。 「娘,我以為這輩子只會遭受別人的非議和誤解,想不到您對我們的瞭解竟是那麼的深入。有您這幾句話,我足可釋懷了。」葉菲音的情緒已平復了許多。 「智亞是我懷胎十月所生,我太瞭解自己的孩子了。妳是知道的,我生長在一個封建的時代,思想必然會受到傳統的束縛和影響,對於妳和智亞這一段情,起初我是不認同的,甚至對妳也相當地不諒解……。」老太太尚未說完。 「大家都認為,我是一個不安於室的壞女人!」婦人搶著說。 「在一般人的觀感裡,確實是如此的。」老太太淡淡地說。 「娘,後來呢?」婦人急促地問。 「後來才真正瞭解到你們之間相互追求的並非是感官的享受,而是文學上的互動和心靈上的伴侶。即使行為難容於這個假仁假義的社會,但你們彼此間為了追尋心靈中的至愛,所付出那份痛苦的代價,實在感動了許多人,也因此而扭轉我對妳的誤解和看法。可是當我知道妳身懷智亞的骨肉而想見妳、想關懷妳時,妳卻已離開了這個島嶼,讓我感到相當的失望,卻也讓妳承受身心與精神上的雙重折磨。」老太太說後,突然緊握婦人的手,紅著眼眶激動地,「菲音,這幾年來,妳為了延續智亞的香火,耗掉自己的青春,承受生命中難以承受之重,獨力把若南撫養長大,的確是苦了妳啦!」 「娘,那是我心甘情願的。」婦人雙眼泛紅,「為了智亞,無論多少苦難,我都願意承受,甚至受到老天爺的懲罰也在所不惜!因為此生沒有比智亞更愛我、更瞭解我的男人。」 「菲音,請恕我直言,難道妳不愛妳的丈夫?還是和他根本就沒有感情的成份存在?抑或是另有他故?為什麼在妳即將邁入中年時,竟會背叛和自己生活多年的丈夫,以及我們固有的傳統道德,甚至不顧眾目睽睽的眼光和社會的輿論,大膽地和智亞在一起?在我的眼裡,智亞只是一個平平凡凡的農家子弟,雖然出版過幾本書,但卻名不見經傳。他哪一點值得妳為他犧牲奉獻?是不是他以暴力要脅妳?還是以甜言蜜語或花言巧語迷惑妳?抑或是你們兩顆文學之心已有交集?要不,為什麼會在你們的生命中,塗上這些讓人不能苟同的色彩?」 「娘,年年清明來為智亞掃墓,唯一害怕的是碰到王家的人,深恐他們會把我們母子趕走,讓我不得不提前帶著孩子來拈香膜拜。而今年卻是我最感興奮的一年,我遇到的竟是一位和藹可親的長者,雖然智亞已離我遠去,然在我的感受裡,他彷彿就在我身旁、就在我心中。或許,我倆之間所衍生的故事在外人看來有點不可思議。儘管數年來我從不輕易地向人提起或做無謂的解釋,今天卻不得不向您老人家稟告。我冀望的是您老人家的認同而不是憐憫,並期待有一天在您老人家的引領下,能讓若南回王家認祖歸宗,以延續智亞的香火。」 「菲音,妳講吧,放開心胸盡情地講。我想聽的不只是妳和智亞的故事,而是要涵蓋妳坎坷的一生。我想知道的也不僅僅是它的輪廓,而是要一個完整的故事架構。希望妳能以自己引以為傲的文學素養,為娘敘述這個動人的故事。」 「娘,如要論文學,智亞是天我是地,自己更談不上有什麼文學素養,只是基於一點興趣而已。但我會遵照您的意思,毫無顧忌和保留地把這個故事說出來。然而這個故事的開端,似乎應該從我少女時期說起,以免耽誤娘太多的時間,讓您聽久了厭倦!同時,也必須用第三人稱的敘事手法,始能把這個故事做一個較客觀、較完整的詮釋。倘若淪落成我個人的獨白,勢必會失去整個故事的真實性。不知娘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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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龜樹
平常在飛機上或是看些航空照,總是訝異地景的美麗。真沒想到六月初一趟台南行,竟在空中盤旋近十分鐘左右,讓我能仔細觀覽嘉南平原一隅的地景風光。為了等軍機進場,客機在海岸和魚塭上低飛迴繞,靠窗的座位提供了極佳的視野。蜿蜒的海岸線將閃耀金光的海面引向遠方,也招來了無限遐想。魚塭無數,池池如鏡,天光雲影徘徊其上,映出美麗的圖紋,令人連番讚嘆。這難得的空中俯瞰,我好整以暇欣賞著。 好整以暇欣賞著,一來眼下美景,令人無法擋。二來讓近臨故地一顆波動的心平靜下來。人說近鄉情怯,台南雖不是故鄉,卻也是生命中年輕時光的棲地。這份緣,讓我每次來,心總起起伏伏著。下了飛機,豔陽高照,那屬於南國的熱情如昔。在時代的變遷下,城市有著拓展和繁榮,給人許多新的發現,但一些街道巷弄仍然舊時模樣,彷如當年騎著那「卡啦卡啦」響的腳踏車見著的一樣,有著親切的興奮。 現每次到臨,沒腳踏車代步,就以漫無目的步伐去問候這古稱為「府城」的南方都市。行走逛遊在這曾經居住過的城市,我常懷想那騎車的美好時光。那一老舊單車,曾經陪著騎在校園的系館餐廳圖書館之間,也穿梭許多大街小巷去認識這繁華過的府城。我是非常想念那車,一如懷念那段求學的日子。可如今,這車的最後歸處?竟忘得一乾二淨了。丟了?轉賣了?送人了?幾次用心想找些蛛絲馬跡,總是徒勞無功。多麼祈望這車能如金龜樹那般奇妙,就當自己沒有一點印象時,突然一絲線索閃現,竟浮出舊事來。 或許是這城市素以鳳凰城聞名,豔紅的鳳凰樹很自然盤據我的腦,讓我徹底忘空了其他樹的存在。金龜樹,多年以來我真的忘了,忘了它的樣子、它的名稱。能重拾印象,就在這趟台南行的兩個早上。當我坐定樹下,樹葉篩下的陽光,夏日清晨的微風,幫我翻開了深藏的記憶扉頁。 恍然大悟原來是認得的,失而復得讓我驚喜萬分。就在那瞬間,想起學生宿舍旁就有這樹,繼而牽引出在樹下佇足沉思、背誦那本泛黃的詩集,閱讀筆記等情事來。溫習著舊夢,給了我許多好情懷,於是更歡喜地打開帶來的寫生簿畫起樹來。 多年寫生的習慣,讓自己想走到哪就畫到哪。而能遠赴他鄉寫生,以著新奇安靜的眼和心去換取往後的低迴品味,應該是件深刻的美事。心中總是熱切嚮往著。首次出島到外地寫生,那是去廈門。雖然只畫了張小畫,但有了美好的經驗,讓我這一次也毅然帶著寫生簿,開啟到台灣寫生的另次體驗。 投宿的旅舍靠近五妃廟。這廟是台南市觀光遊覽的景點之一,原為五妃墓,是明末寧靖王朱術桂從死之妻妾袁氏、王氏和媵妾秀姑、梅姐、荷姐五人合葬之處。廟小卻有特色,四周以牆圍出了一個鬧中取靜的小公園來。園地裡花木扶疏,除榕樹、鳳凰木、臺灣欒樹等,多的就是金龜樹。十來棵的金龜樹形態怪特,渾身一個個大疙瘩,讓人初看有些不自在,但看久了,只覺這樹蒼老有情,似乎也參與闡釋著這古老城市一路走來的悠遠韻味。 兩個清晨的光陰,我在廟園中畫了三張圖。首張畫著廟的屋頂,有著熟悉的馬背燕尾,但紙張小質地粗,無法表現那細緻討巧的面貌。第二次畫了整棵樹,形態可觀,卻總覺得沒掌握其特色。第三張縮小範圍,只擷取一棵樹的分枝部份加以描繪。這局部的樹幹有老成的地方、也有新生的枝葉,尤其是那纍纍的樹瘤,像似包裹著件件往事,藏著種種舊情,讓我畫得更起勁。 畫完三張圖後,就利用一天的下午到國立台灣文學館。幾乎每次到台南市,總會去拜訪這第一座國家級的文學博物館。在活化百年古蹟建築裡,以臺灣文學為主題及作家文物相關的展示等活動令人忘返。尤其,當看到那些孤獨的靈魂在艱苦的環境中仍然筆耕不輟的事蹟,不免使人對著那些舊書頁和手稿嗟歎再三,讓我這平常也喜謅些文字的人深思不已。 匆匆來去,寫生簿雖只畫下一小幅景物,卻積蓄了我對城市的鍾情。當告別這可懷舊久久的地方時,心下暗自叮嚀著:行囊裡放進寫生簿,在往後每次到臨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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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霏小說跌倒
那人指著我,面無表情地說:「欸!新來的,你先上去自我介紹吧。」 「喔,好。」我從位置上站起來,慢慢走向講台,儘管腳步是這麼的慢,還是重心不穩摔了個狗吃屎。 登時,嚴肅的講堂裡爆出如雷的笑聲。 我羞愧地擦擦額頭上的汗,調整了講台上的麥克風,開始自我介紹。 「大家好,我叫江明賢。」 才剛說完第一句話,台下就開始議論紛紛。 「好像閩南語歌手的名字喔。」 「你跟王識賢什麼關係?」 「你有客串過鄉土劇嗎?可以幫我跟劉文聰要簽名嗎?」 台下嘰嘰喳喳地討論起來,我站在講台上覺得有點窘。 「嗯哼。」站在一旁的長官悶哼了一聲,台下瞬時安靜。 「我的名字除了老師同學很少人知道,因為他們都暱稱我為『跌倒人』。我的跌倒歷史可以從我一歲生日開始追溯。 「什麼?你是G大演講時秀左乳彩繪,卻被G大用橡皮筋彈中左乳而跌倒的跌倒人嗎?」 「你是那個四歲時從床上倒栽蔥跌下來,後腦還插一個圖釘卻還是跌倒不眨眼的硬漢嗎?」 「不會吧?你是因為跌倒跌出名,而被星探在無名BBS發堀,進而進入演藝圈大紅大紫的跌倒人嗎?」 我點點頭,「沒錯,各位請稍安勿燥,你們嘴裡那個傳奇的跌倒人就是在下我本人。不過跌倒只是我為科學和占星學中所做的一樁小小的活體實驗,我這麼做,只是盡我的棉薄之力,好讓人類的科學理論更加精進一小步罷了。如果人類因為我的跌倒,更加確認力學和占星學的準確,那我的犧牲根本不足為提。」 台下有人不以為意,「摔得狗吃屎就狗吃屎,還說什麼力學和占星學?聽你在放屁。」 「這位朋友請先耐著性子聽我說,其實跌倒這件事是相當有意思的動作,每一次的跌倒都是種種不同的外力所引致,在不同時間,不同地點跌倒,也都有不同的意義。而跌倒本身對於力學和占星學的貢獻,更是不可抹滅。」 台下已經有人開始不耐煩,「要講快講啦!廢話一堆!」 「跌倒是人體證明『萬有引力』最佳的佐證;水瓶星座掌管的器官是腳踝和脛骨,而這兩個地方正好是水瓶座的人最容易受傷的部位。我崇尚科學,又是水瓶座,注定要用身體實踐這兩項偉大的理論和假說,這是我天賦的使命。」 台下的人被我唬得一楞一楞,過了幾秒才有人發問。 「那麼,你又是怎麼來這裡的?」 「為了參加朋友為我舉辦的十九歲生日,我飆車 前往約好的餐廳,沒想到半路就摔車了。」 我低頭看受傷的腳踝,卻意外的一點痛覺都沒有。 「不過,這次摔得不太嚴重啦!就當作是我再一次對力學和占星學的小小貢獻吧。」 長官看看手上的計時器,「好了。時間到,你該下去了。」 我順從地點點頭,下台時又摔了一跤。 我站起來,拍拍衣角,隨著指示和其他人依序走過一座橋。颱風剛過,橋下是湍流的濁河,我走得特別小心,深怕一不注意,就又摔到橋下去。 「欸!新來的,你走快一點可不可以?」 「不行啊,我按平常速度走都會跌倒了,如果加快腳步的話,說不定就跌到橋下去了。」 排在我前後的夥伴聽了忍不住笑起來,我仍是小心翼翼地走,卻聽見隊伍後面傳來一句話。 「不用怕啦!我這次不會推你啦!」 眾人紛紛轉頭,我看見跟我長得一模一樣的他。 「我是你雙胞胎弟弟。當初你要我先推你出去,沒想到你出去後臍帶纏到我,害我沒辦法出生。我不甘心,所以見你一次推一次。不過現在終於把你推到這裡了,嘿嘿。」 我模模糊糊地想起我人生中每一次莫名其妙的跌倒,以及摔車後救護車疾駛而來的聲音。現在我終於明白,原來跌倒的原因,是這麼來的啊。 【我叫江明賢。跌倒,是我的強項(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