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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二三榮民系列 離鄉背井走天涯—李亞禮

發布日期:
作者: 寒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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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亞禮出生於民國七年,祖籍古寧頭南山,現年九十五歲,淒風苦雨的人生,陪伴他近一百年的歲月。
欣欣向榮的佳境,風雲變幻一夕間,他離鄉背井走天涯,從古寧頭到安民村,蘊藏心中的故事,娓娓地細訴………。
雙親居住新加坡,木材生意很不錯,奈何三歲那年,父親生了一場病,全家回到金門的古寧,不到數日,父親命歸陰,母親含淚送夫君,守寡一生不改嫁,含辛茹苦將他們姊弟養大。
古寧頭,蚵田多,古寧媳婦很優秀,既吃苦又耐勞,她們上山下海、手腳很靈活,從不敢怠惰;李亞禮的母親走了丈夫心難過,但她必須為子女而活,儘管務農鏟蚵的日子離她很遙遠,但為母則強、有心學習不嫌難,因她有孩子要教養,儘管臉頰佈風霜、手心長滿繭,面貌已經大不如前,但那些已經不重要。
李亞禮十一歲學犁田,母親牽牛在前面,他跟在後頭不敢怠慢;而不識字,書信必須請人看,代筆亦要他人有時間,實在太麻煩,母親讓他進祠堂讀書,讓他與孔老夫子結緣。每年繳交一塊銀元,學子互相輪流帶飯,他們攜帶安簽、安脯糊、麥糊等農產品果腹,並與夫子同享。
上面的三個姊姊分別在十六歲出閣,不敢讓她們在家超過十八歲,怕難覓歸宿誤青春,姻緣從此斷,只得早披嫁衣了心願。而母親終因積勞成疾,又雙眼失明,從此,李家的重擔就落在李亞禮這惟一男丁的肩上。
十六歲那年,李亞禮加入民防隊,隊員不外乎出操與上課,但他既要上山、又要下海,尚要煮蚵到對岸的漳州與石馬販賣,每天勞碌奔波。而日本人來金門,駐地在金城,他每次到城區賣蚵,都要繞道而行,就怕遇上日本鬼子,鮮蚵成了他們的佳餚,自己則是血本無歸。
李亞禮被叫去做飛機場,不到一年,就聽聞日本人四處侵略,鄉親無論養騾養馬、都要被徵調去搬運,物資太笨重,騾馬不能抬頭挺胸、只能駝著走,當筋疲力盡時,馱運的子彈一落而下,連騾馬都翻落於地上。
日本撤退,國軍來台,民國三十八年區分蔣介石與毛澤東,亦即國軍與共軍;李亞禮居住南山一落二櫸頭剛翻修落成的新厝,即被國軍強行進駐,家裡住營部,雞鴨全宰殺,望著心血全泡湯,只能乾瞪眼。同年十月淹水,他發現半夜十二點、居住在他家的部隊慌慌張張地整理行囊,詢問之下才知共軍已登岸,他們準備赴戰場。
李亞禮躲入防空洞一星期,沒吃沒喝沒米糧,飢腸轆轆喊爹娘,乘著砲火停歇的空檔,趕著腳程到陳坑找姊姊;匪軍第一波登陸,而第二波的正規軍還在等著船兒回去載他們,但船隻已在沙崗遭我軍焚毀,而北山洋樓附近死傷慘重,尤以共軍佔多數,屍身如碎石,密密麻麻鋪滿地面,不忍卒睹的戰場,我軍大獲全勝,終慰陣亡戰士在天之靈。
戰火停歇,李亞禮回到古寧頭老家,依舊穿梭農田與蚵田;而九三砲戰無災殃,村里更無人員損傷。
民國四十七年戰事又啟,難忘的八二三砲戰,為了躲砲彈,他揹著雙眼失明的母親與村民到高雄,政府分配五十人住一起,他和同村居民住隔壁。但五、六千人赴台,有人帶妻小、無人揹瞎母,他的舉止讓一位將軍在盤查發現時、心生感動,除以吉普車將他們母子載送高雄縣梓官鄉昔仔室與鄉親會合,同時亦因孝心感人而上各媒體,其孝道的表現,足以作為世人的典範。
待在高雄讓政府養了一個月,聽聞每人可領三千元,然後自尋出路。人生地不熟,台灣又無親友,李亞禮於是決定揹著母親返鄉,經歷舟車勞頓與海上顛簸,為了生計,將母親寄居於陳坑的姊姊家,自己則因古寧頭宗親的介紹,到山外洋樓特約茶室打雜;而後軍官部移往庵前,他跟著調到那兒去服務,親眼目睹許多軍官迷戀侍應生,常是留連忘返於溫柔鄉。
四十四歲完婚的李亞禮,隨後至西洪墾荒,當時住戶只有三家,縣長指示當地要開闢觀光區,但下游則為軍管區,可分一塊地讓他們借貸蓋房子,居於既定規劃,他考慮之後,決定落籍安民,除在安民街上建屋做生意,並由女兒照顧店務,自己則到附近的農試所工作,擔任技工。
曾經要開挖觀光區的地點為今日之九曲橋一帶,但民國五十一年間仍為戒嚴軍管的戰地,蔣經國先生認為不妥,李亞禮記得他在上班前經過該處,美輪美奐的屋宇好大間,下班時卻已夷為平地,壯觀畫面再也不復見,而只剩小橋流水與人家。
李亞禮服務於農試所九年期間,最引以為傲的是試種洋香瓜的成功,常由金門運送赴台,讓大官品嘗。而女兒在安民村經營的小吃、冰果與雜貨亦很出色,安民有一示範連,附近除其他營區,尚有第二士校,軍人多如過江之鯽,亦為安民街的商家帶來財運。
曾有一位阿兵哥到新頭品嘗炒泡麵,覺得口感獨特,而將訊息帶回安民、告訴他的女兒,並口述製作過程。由維力炸醬麵、雞蛋、紅蘿蔔、肉絲、高麗菜、蔥,烹調而成的炒泡麵,成了阿兵哥的最愛,並且遠近馳名。
四年前老伴走後,李亞禮心傷難過,女兒女婿住在附近,時常噓寒問暖;孫女李慧珠日夜陪伴,並與其同住,伺候起居,為了照顧他,無怨無悔地付出青春,而她無師自通,在家製作婚禮小物與手工香皂,雖然很低調,沒有大力地推銷,但親友互相地介紹,讓她在家中做手工,同時照顧年老的阿公。
九十五歲高齡的李亞禮,回首來時路,記憶深深於當年離開古寧頭,攜帶一枚砲彈外殼,走過一村又一村,離鄉背井的苦難與辛酸,以此紀念曾經戰事的這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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