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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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商店
某個冬日的下班途中,突然發現那道早已褪色斑駁的牆有了新生命。 老舊的淺綠木門右上方重現了這幢老房子的精髓,大大的紅色「自由」二個字多令人懷念哪!緊接在下方的小紅字則是它的營業項目:冰菓、撞球、小吃。門的左下方新添了一隻企圖想要敲這扇早已人去房空的門的傻貓。蓄勢待發準備擊球的男孩佔了相當大的版面,再往右移些,一隻悠閒的藍貓漫步在鑲有花磚的水泥磚牆面上。 又過了一段時日,靠廣場的另一邊側牆也開始塗鴉了起來,藍海的底,白雲的線條,將往日的內部景象透過線條呈現在一面牆上,這不就是傳說中的藍晒圖? 自從這面牆被上傳臉書後,三不五時就能遇上想來沾感文青氣息的年輕男女,在鏡頭前盡情揮灑著熱情。還好只有兩面牆,也還好沒有美食助陣,村子依舊保持著寧靜,一如以往地過著日子。 進出自由大都是從靠大馬路的這扇綠門進出,而這扇門其實是個後門來著。門進來的右手邊是廚房左手邊是間有大浴缸的多功能浴室,除了洗澡用外也是洗滌軍服業務的地方,甚至還擺放了一台磨米機。每逢家裡要搓湯圓或製作紅粿時,老媽會囑附我將浸泡好的糯米拿去輾磨成米漿,用布袋拎回家後再用塊大石將水份瀝乾。 跨過門檻再往裡走,右側的房間裡頭有一張上下舖的鐵床,是胡家兄弟的臥室。窄窄通道的另一端則是販賣部,不算大的透明玻璃櫃裡擺有口香糖之類的零嘴,而對我來說最有意義及懷念的卻是那白木耳罐頭。那罐頭是在我偶爾生病的時日,老爸會買來送給我的安慰獎。 炎熱的夏天小朋友最愛來光顧這裡的刨冰機,草苺剉冰、烏梅剉冰就算只是清冰也覺得爽快幸福。 房子的正中央是男孩最愛的撞球間,一張厚重的長方形撞球台,球桿一根一根直立整齊的安置在牆上的球桿架上,有一塊計分板,小小的滑石粉塊,開賽前整齊排列在三角框裡的紅球……隨意玩玩過的我,也是滿滿的懷想。 房子的大門口用矮牆築起了一方庭院,中間的小徑將庭院分隔成左右二邊,右邊種植了許多的花花草草,記得有玫瑰百合茉莉……左邊擺了一套石桌椅,在大舅承租期間,這裡成為舅媽我的媽和阿姨們的談心之所。 胡爸爸除了種植很多花之外,沿著小徑兩旁還種有理著平頭的石榴,小小的石榴飽滿的籽,酸酸甜甜的。 圍牆外緣築有一方小小的蓄水池,池裡頭經常住著一群小小的黑黑的大頭蝌蚪,非常之可愛。 圍牆外還有另一間獨立的白色長方形建築物,主要是儲物用的吧,最裡頭隔有一間小睡房,屬於某個胡家哥哥的。 有棵葡萄藤沿著白牆佈滿屋頂,藤蔓順著爬藤網一路攀爬到鄉間小路的上方,當微酸綠葡萄成串時,孩子們路過時都會情不自禁地奮力往上躍,隨手摘下一二顆,樂趣無窮。 這條小小的鄉間小路旁,種有幾株枇杷樹,這枇杷是動不得的,輕重之間我們小孩還是分得清楚。 藍牆至大馬路中間有一片大空地,空地上架了一組鐵製秋千,高高的鐵杆架還能當爬桿用。秋千的座墊是塊有溫度的木板,利用二條長長的鐵鍊牢牢地固定住。小孩子總是特別勇敢,比賽誰盪得高跳得遠,不懂得害怕是什麼。 最愛馬路旁一整排的七里香,夏天的夜晚,涼風習習,淡雅的香氣令人著迷。 胡爸爸是個退伍老兵,有多老我並不清楚。胡媽媽是個溫柔親切的阿姨,待我很好,至於實質上的好說真的已不復記憶,但可以很肯定的是,她對我一定很好,因為這份好曾經引起一位姊姊的敵意。記憶是如此的奇妙,那位姊姊的面容及名字我都已經糢糊不清了,可是那份妒意卻被深深的烙印。 胡家舉家遷台後,大舅承租了這間店面,在這經營的十年間,舅媽最大的收穫是為自己挑選了個好女婿。 記憶中的胡宅,孩提歲月的純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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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膽兩全的海軍爆破隊
在眷村中,追隨父輩投效軍旅子弟甚多,一般都是高中畢業進入軍官學校,初中學歷投效的有三軍幼校、士校或聯勤技校。在五、六○年代,這是眷村學子規畫前程的正當之途。 其中讓我敬佩與感到神秘的是情報員與特種軍人。五○年代,空軍建國四村竇家大哥,在十五歲時進入海軍士校,之後因體能與筆試俱優,被遴選為「海軍爆破隊」成員,接受16週嚴酷訓練,他開啟本村投入危險特種蛙兵之先,讓大家刮目相看。每當休假返家,就有一大群孩童圍繞,聽他講述受訓事蹟,至於任務行動只點到為止從不多說。當年蛙人被視為一身是膽的好漢,由此激發了眷村男兒冒險奮進,向強者看齊的英雄崇拜心裡。 他所屬的海軍爆破大隊,是在民國43年3月,由美國協助在左營成立,是國軍第一支海陸兩棲特種部隊。教官出自美國受訓歸來的黃種雄中尉,因訓練紮實爆破隊順利成軍。在民國45年,蔣公親自校閱水中爆破演習,對該隊嫻熟戰技極為讚賞,指示陸軍亦成立兩棲偵察部隊,交由海軍代訓。民國51年,爆破隊員開始接受跳傘訓練,成為國軍第一支具有三棲滲透能力的特種部隊,他們的任務是:水中障礙與械彈處理、滲透突襲、情報偵蒐、水下救難、情報人員接送等任務,是以生命來執行任務的勇者。 由於爆破隊績效甚佳,以後又代訓陸戰隊兩棲偵搜連,可以說海陸軍種的水中特種作戰部隊,都是根源於「海軍爆破隊」,該隊被公認是兩棲特種部隊開創者。民國52年雙十國慶,海、陸軍百名蛙人組成受校部隊向領袖致敬,其雄健體魄、剽悍作風受到外賓及國人矚目與尊崇。 105年4月17日「爆破隊北區聯誼會」在台北舉行。蛙兵中的前輩邀我前往參加盛會。會中席開20桌,老中青三代蛙兵熱烈參與。他們穿著繡有隊徽黑色T恤,顯出與一般軍種不同特色及向心力。在他們身上仍能看出當年訓練成果;年長者挺胸收腹,精神瞿鑠、年輕者壯碩挺拔,英氣外露,他們共同特色就是膚色黝黑,這是長年赤身訓練及執行任務後留下的標記。 蛙兵一期元老上台致詞,他自稱「老蛙」,稱呼其他戰友為「小蛙」。他要大家勿忘爆破隊成立初衷,將革命情感與忠義精神傳承下去。他是該期碩果僅存的戰士,憑他潛入大陸出生入死經歷,在重視輩份及功績的軍中而言,稱其德高望重絕非溢美之詞。另一位中年蛙兵自豪宣佈,其子是101期剛結訓的小蛙兵,全場立刻報以熱烈掌聲,為父子兩代同為蛙兵祝賀,也在隊史中傳為美談。大家隨著前輩高唱隊歌,聲威震盪屋宇,豪情不減當年。隊友惺惺相惜舉杯暢飲,敘說著往年艱苦操練歲月,一旁的我感受到蛙兵們有一種生死情感在其中,印證:「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的緊密情誼。。 美國海軍三棲海豹特種部隊功勛彪柄,譽傳世界。國軍爆破大隊在訓練、任務執行之膽識,專業技能也不遑多讓,尤其當年人人願為國犧牲偉大情操,更是讓人動容。五○年代台海對峙期間,對岸灘頭勘察、襲擾公社、喋血珠江、情報人員接送,每一項任務都是用性命完成。當年的好漢們,沒有退卻且視為畢生榮光之舉,使得寶島在風雨飄搖中挺立,國祚因而綿延不絕、實乃這些國軍勇士之功,後繼者能輕忽他們曾立下的血汗功績嗎?我十分榮幸參與了英雄們的聚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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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瑣記
還等著中秋節的故事嗎? 寂寞的廣寒宮被登陸月球的太空人證明 不存在 那美麗的仙女傳說 吳剛伐樹和搗藥的兔子 已消失 嫦娥被描繪成戴著柚子髮簪 愛吃月餅的胖姑娘 還取笑孔子 教師節放假是沾她的光 神話變成走調的想像 只剩下嘲弄 還吃著月餅賞著明月嗎? 超大月亮 地球的那端無緣親見的血月 在網路上瞬間傳來 家人也許團圓了 卻各自寂寞的滑著手機 或忙碌的烤著肉 (一家烤肉萬家香) 幸好還惦記著些微的浪漫 吟著千里共嬋娟的盼望 還殘存著昨夜的月色 杜鵑飛快 從南澳越過中央山脈從芳苑出海 既不是開在淡淡的三月天的杜鵑 可以在歌聲中陶醉 也不是啼血的杜鵑 讓人在傳說中思念 是打亂了一切的強烈颱風 美好的月光 摧殘的風雨 今年中秋節 誰與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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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儘管同來的孩子與王家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但當年添丁哥被匪砲擊斃的那晚,添丁嫂為了要在荒郊守護他的屍體,兩個孩子曾由萬富他娘帶回家照顧,今天趁著清明節來向嬸婆上香,似乎也沒有什麼不妥之處。況且,孩子們也認同萬富將與他們的母親相互扶持到終老,如此,不就是一家人了麼?倘若是己出而不盡孝道,空有血緣又有何意義? 秀菊也夥同兒媳,一起舉香向有恩於他們家的戇嬸婆上香。她面對著墳墓說:「戇嬸婆,雖然時光已過去了二十幾年,但我始終沒有忘記您的恩德。自從添丁遭遇不幸後,萬富對我們家的幫助不是三言兩語可道盡,往後我們不僅會相互照顧,兒媳也會把他當成自己家人來對待,請您放心。」 當紙錢燒成灰燼,掃墓也告一段落,萬富說:「走,我們一起去看看我耕種的田地。」於是他邊走邊介紹,這一塊是他們家的,種的是地瓜;那一塊也是,種的是大麥;東邊那一塊也是,種的是高粱;西邊那一塊也是,種的是玉米;低漥處那一塊也是,種的是芋頭;高處那一塊也是,種的是花生……,整片田野幾乎都是他家的田地較多,如果不是他體力好,怎麼負荷得了。 「萬富叔,你們家的田地真多啊!」志弦羨慕地說。 「唉!」萬富嘆了一口氣,「多有什麼用,再過幾年都要荒蕪成雜草叢生的野地。」 「為什麼?」志弦不解地問。 「六十到了,老囉,做不動啦!」萬富無奈地說。 霎時,眾人神情凝重,似乎感染了他那份悽然的況味,不知該說些什麼才好。(二一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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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現代詩人選】蔡振念論
而王羲之個人一生宦途還算順坦,也安然終世,但兩晉八王之亂,司馬氏諸王之間相互屠戮至慘,官宦士族和一般平民百姓更是生靈塗炭、人人自危。在這種時代氛圍下,才智之士,對政治態度消極,為求明哲保身,相率以玄談為務,這是清談、玄學風氣興盛的主要緣由之一。王羲之自也不例外,永和十一年﹙公元三五五年),王羲之就託病請辭會稽內史的職務,從此不問國事,定居在會稽山陰(今浙江紹興)終老。這篇《蘭亭集序》是在辭官前兩年某次冶遊時寫的。從序文中片段,就不難窺出他置身於當代時局朝不保夕的感慨: 「……引以為流觴曲水,列坐其次,雖無絲竹管弦之盛,一觴一詠亦足以暢敘幽情,是日也天朗氣清、惠風和暢,仰觀宇宙之大,俯察品類之盛所以遊目騁懷足以極視聽之娛信可樂也夫人之相與俯仰一世或取諸懷抱悟言一室之內或回寄所託放浪形骸之外雖趣舍萬殊靜 不同當其欣於所遇暫得於己怏然自足不知老之將至及其所之既惓情隨事遷感慨係之矣向之所欣俛仰之閒以為陳猶不能不以之興懷況脩短隨化終期於盡古人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 蔡振念豈非以下列詩句,隔著一千六百多年,與王羲之彼此唱和嗎: 「窄窄的宇宙我們短短地寄居 偶然地放浪形骸偶然極視聽之娛 在暮春三月的曲水之旁,反芻一切驚心 才知道,原來我們都是他鄉之客」 「曾經我細心勾勒命運的掌紋 墨漬沁染都是我漂浪的足跡 點捺之間,嘆息聲已被沈埋 宛若江南水草的筆勢裡 有誰記得我的臨文嗟悼,誰記 我們曾經繫心的死生方向?」 王羲之在《蘭亭集序》中的嗟嘆語氣不免囁嚅,而蔡振念在〈蘭亭帖〉翻故為新,把書法與命運結合起來--「……勾勒命運的掌紋/墨漬沁染都是我漂浪的足跡」,語調便爽直且犀利了些。 接著品讀下面這首〈蝴蝶蘭〉: 蝴蝶蘭 我用一句耳語喚醒前世的記憶 想念翩翩飛行,故事沉默 順著妳的背影跌落時間幽谷 這時跫音已然遠去,只有 我在角落擦拭著枯萎的開落 花期裡我曾用淚水擁抱妳的裸體 沿斑駁葉子而下,一路匆匆 探索妳花心的根部。我的骨灰 都成澆灌妳花魂的養料 在妳綻放的身世裡 我看見自己是幸福的一滴淚水 都說妳是適合愛情的 釋放出的紫色謠諑 一次次逗引蜂蝶溫柔的 追捕,竊取 那肌膚艷遇的所有消息 然而我的寂寞透明而又沉默 在妳對開的花房羽翼裡 我是沿妳胸乳而下曾經澆灌妳的 一滴淚水,幸福渺小 這首詩用了一隱一顯的雙線進行法,表面明寫蜂蝶和蘭花的交會,暗地裡(隱喻)卻在描繪性愛?而「我的骨灰/都成澆灌妳花魂的養料」即暗喻著「愛即死」。 最後我們來看這首〈海峽航道〉: 海峽航道 浪花駝浪花捲成寂寞的路 我們在戰火與星光的夜空下 等待潮汐出航,等待 登陸艦艇靠岸,運補鄉愁 運補我們離散的親情與愛情 趁午夜出航,要趕在 天明之前跨渡黑水溝 趕在九降風降臨之際 這時有曳光彈升起如流星 占卜未知的異鄉歲月,占卜 我們卑微的一個心願 願寂滅的大海裡,我們 安渡海峽悲喜的中線 且在啟明星升起之時 如螢火點亮一座須彌山 我們都回到了圓覺的 彼岸 註:大方廣圓覺修多羅了義經云:「如取螢火燒須彌山,終不能著,以輪迴心生輪迴見,入於如來大寂滅海,終不能至。」 此詩分三節,前兩節似乎在寫去鄉離愁,第三節卻來一個大逆轉,從現實層面晉入形上層面,且用了釋典《圓覺經》裡的典故;惟《圓覺經》原典是取螢火燒須彌山,終不能著。但蔡振念此詩機杼別出,盼願以螢火點亮須彌山。眾所周知,《圓覺經》在大乘佛教三大宗派:「中觀、唯識、如來藏」屬於如來藏派。如來藏學派的如來藏緣起說,又稱真如緣起,即由如來藏之自性清淨心生起一切萬有。如來藏有常住不變之一面,同時也有隨緣起動而變現萬有的一面;先是如來藏之一心,被無始以來之無明惡習所薰習,而成為第八阿賴耶識(藏識),再由藏識現起萬有,如來藏之本性並不毀損,而成為「如來藏為體,藏識為相」之關係。《大乘起信論》將其歸納為心真如門與心生滅門,即所謂的「一心開二門」。當下詩人莫非試圖以如來藏說來強調,雖人世苦海,但心之真如(即如來藏心)可以一念轉識成智、究竟成佛,也就是詩人此處悲憫的初心了。 我們可以從蔡振念的求知學程裡,印證出他詩體系的本質及表現形貌,如他私淑艾青、李廣田的詩,是以其詩中也出現集新月派、現代派、象徵派、浪漫派於一爐的光影,也就不足為奇了。大學二年級時,蔡振念開始接觸現代詩,最喜歡余光中、鄭愁予的詩集,讀覃子豪《詩的表現方法》,自剖洛夫的詩觀給了他某種程度的影響,他說自己寫那篇〈如果詩與愛〉其中一段,潛意識中可能有洛夫的影子: 如果詩與愛都是 一灣秋水的千萬種身姿 歧出的定義只是溪與石的爭論罷了(《陌地生憶往》,頁80) 洛夫詩最彰著的是其意象的表現。蔡振念又耽讀楊牧,楊牧詩(尤其早期的葉珊時代)其詩風帶有知性的抒情;喜用典,這方面他也有所浸潤而頗受其影響。其次,他也曾經說過,余光中對聲情相符的講求,對詩歌美學的要求,一直為他所服膺,日後在高雄中山大學,他和余光中成為文學院同事,相互切磋是可以想見的。而余光中早期藍星詩社的中國抒情派傳統,蔡振念的學承中文系,正好可以與其接榫。 行文至此,我們可以下一個這樣的結語:蔡振念是一位學者與儒者風範兼具的詩人無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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哲人駕鶴西歸兮風範永留憨兒心──悼高雄啟智學校創校功臣藍順合老師
「花兒開,樹兒長,我要自立又自強,快樂活潑,又健康,做個中華好兒郎」這是在民國七十一年高雄市立啟愛實驗學校創校功臣-藍順合老師,為了詮釋啟智教育真諦又能讓智障身心發展遲緩孩童易唱易記而精心譜曲、填詞的校歌,雖然校名三度更迭由原規劃設計為綜合性特殊教育學校的「高雄市立啟愛實驗學校」到71年12月9日調整為啟智類特殊教育學校的「高雄市立啟智學校」,到85年12月5日配合高雄市第二所特殊學校設立,奉高雄市政府教育局指示更改為「高雄市立高雄啟智學校」,但易記易唱自有其特殊含義的校歌卻一直延續使用,直到永遠,藍順合老師譜曲填詞的用心,也一直為學校人士所稱頌。 今年三月十三日是我由金門回來高雄的第二天,處理完手邊雜事因離回金門尚有幾天,心中想起藍老師與藍媽媽自我兒100年在結婚喜宴上出席後又於退休前一年在學校相遇,之後就疏於聯繫,如今趁此空檔,想如從前一樣與藍老師在他家小菜二、三碟、洋酒一杯、烏龍茶一壺,閒話家常,把酒言歡。下午就先行聯繫是否得空,藍媽媽接我電話,說出藍老師已經在今年二月二十日往生了,臨走之前,一直惦唸著你,我不禁淚流滿面,喉嚨哽咽無法言語。退休二年多一直俗務羈身,總是將大部份時間留在金門老家,疏於與藍老師聯繫,而每次回高雄也是匆匆忙忙處理完手邊一些瑣細事情,又是匆匆忙忙趕回金門,未能積極相互聯繫,心中總認為以藍老師平日注重養生,喜好運動,且生情開朗,又常以音樂為伴,體力超好,勝過年輕的我們,少說也能活到100歲不是問題,卻未料天不從人願,如此一位慈祥、和譪,心繫憨兒教育的英才,竟然不敵病魔侵襲而仙逝,心中不禁唏噓,萬分不捨與難過。 與藍老師結緣是85年5月10日我由三民家商調任高雄市立啟智學校事務組長,藍老師時任班級導師又兼任家長會總幹事,家長會會務與事務組時有接觸,藍老師對家長會事務事項的推動執行是積極負責,帳目清晰分明,個性圓融祥和,令我印象深刻;另外藍老師學識淵博,深具愛心與耐心,教學認真,尤擅長音樂與美術創作,曾榮獲全國特殊優良教師及教育部中小學人文及社會學科教師「特殊貢獻獎」,並榮獲「師鐸獎」與教育局教育芬芳錄人物特寫。一生奉獻教育41年,其中在啟智學校更長達16年,春風化雨,作育英才,功在教育,功在高智,從其校史檔案觀之,從高雄啟智學校前身-高雄市立啟愛實驗學校在民國70年籌備時即參與籌備工作。71年8月高雄市立啟愛實驗學校成立時,便擔任訓育組長及總務主任,除負責第一期校舍興建工程外,還得協調暫借大同國小四間教室作為教學場所與辦公室,更需負責一切教學行政與後勤供需,辛勞倍至。曾如已過世的施佩環小姐在校史檔案中所述,校長老師及職員工17人全擠在一個辦公室,雖然擁擠,但卻像一個大家庭相處融洽,回憶起來,倍感溫馨。 藍老師出生澎湖,有著剛毅堅強的人格特質與冷靜內斂的性格修為,雖然個性秉直,正義凜然,但確具有圓融祥和的群體個性,以及融通爽豁的人生境界,而那種矌逸灑脫的魅力印象,更是叫人忘不了。我與藍老師個性相仿,志趣相投,雖然年齡相差近二十歲,但有如忘年之交,亦師亦友,總以「藍老」稱呼,以示尊敬。喜好交朋友與旅遊的藍老夫婦,曾跟我招組而成的旅遊團踏遍台灣各景點及大陸福建武夷山。江西廬山、龍虎山、景德鎮與南昌,廈門及金門各角落,藍老師的體力與耐力在旅遊登山中表現得像二、三十歲少年家,這也是令人一直不敢相信與不能接受的猝然往生原因,如此體能充沛、血氣盈豐的軀體竟然在一、二年撒手人寰,真是世道無常,世事難料。 藍老師早年失怙,自小刻苦耐勞,一路奮發苦讀,多才多藝,生性秉厚,也因具悲天憫人心性,投身特殊教育,在民國七十年代,智障孩童常受社會異樣眼光與對待,更遑論設立啟智學校,藍老師以其悲憫心性,關懷智障孩童,是其何等偉大與不凡胸襟,在其發表在建校20年特刊中那首打油詩:「天才白痴一線間,孰是天才未註定,開放潛能始見曉,白痴自有千才能。」更能顯現出藍老師對特殊教育與孩童的關懷與期許。 藍老師民國23年出生,至民國86年以63歲退休,奉獻教育,作育英才41年,光在啟智這教育領域就長達16年,也就基於對智障憨兒的關懷,在87年退休後,依然擔任高雄市啟智協進會音樂指導老師,傾其所專長,教授打擊樂,四處演出,這19年來退而不休。 在這些年近四十歲的歷屆畢業生早已與藍老師有著一種難以割捨的情懷,至臨終前藍老師依然放心不下這些打擊團的孩子,在告別式的靈堂,這些憨兒個個悲戚哀傷,淚流滿面,他們再也見不著那和靄慈祥的藍老師了,令在場悼唁者於心不忍。而我們也失去了一位熱心教育與推心至腹的忘年之交與長輩,令人不勝唏噓與難過。 哲人日已遠,典型在夙昔,哲人雖萎,但在平凡的世間,卻留下一些不平凡的教育風範,留予親朋好友、門生故舊、兒女子孫無限的景仰與懷念,如其地下有知,也當足以心慰,含笑九泉。我無限哀思與懷念的藍老,您一路好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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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值得回味的日子
走了無數次的田中森林公園登山步道。有朋友戲稱:「常走那裡,不會覺得無聊嗎?」「無聊當有趣,久之,就有趣了。」我爽爽肩,微笑的自我陶侃。 每次,一樣的路徑,不同的景致呈現,可思、可感宇宙大千;流了汗,也同時舒暢了身心。 天下沒有真正完美,不是嗎?無趣中尋找有趣,瑕疵中發現美好,缺點中看到優點。平凡的奢求,或許,這也算是「人文欣賞」吧。 一位從民國八十八年921之後開始爬山的曾姓老先生,民國二十六年次的,他每天都來向這座山報到,從未間斷;讓人驚訝的是,十七年來,他沒有光顧過醫院,他說:「醫院遇到我這種人,早就一間間倒了。」稍顯黝黑臉龐的他,言談中看出了他的滿足。他的有恆,讓人敬服。 怕膝蓋受損是對登山有顧慮的人常掛在嘴上的。從來自各地的山友口中了解,只要準備好適當裝備,尤其是要有一支登山枴杖當輔助,下山時稍放慢腳步,就可以了。不奢求登大山,登山的好處是數不盡的,對身體的益處毋庸置疑。在山上,忘了塵囂的紛擾煩憂,也惟有一步步親蒞山上者更能切身領會。 年青時服義務役於軍中的步兵連,翻山越嶺,本是常事。有一次隨著部隊由苗栗大坪頂,一路行軍到高雄小岡山;每走一小時休息十分鐘,起泡泡的腳,遵照老士官們自身的經驗,刺一個小洞,用自己的頭髮引出白白的膿水後,瘀積的流膿清乾淨了,又是一條蹦跳的小龍,可以繼續上路。整整一個星期中,睡過廟宇、墳墓、豬舍。 駐守苗栗大山,遇到的一位連長叫王雲忠,行軍數次過其家門而不入,連長說他帶領的是部隊,怎可為一己私情而擅離職守!移防時,有幸跟隨他到聖島金門,他親自帶領部屬,與他們共同築壕溝、砌磚牆。他對自身職責之忠以及甘苦與共的袍澤愛,我們至今仍對他翹起大拇指。 現今,我也逐漸年邁,由教職退休下來,知道自己必須運動繼續保持活力。與友人相約,爬過大小山,腳酸了,身子累了,總會想起軍中往事,打靶、匍匐訓練、刺槍、修築工事……,尤以休閒時刻的歡笑聲響徹雲霄,訴說不盡,書寫不完。慶幸有軍中的歷練,使我面對社會人事物困境時,能化險為夷,步步為營,終底於成。 於山之巔,陽光淒迷,憶前塵,掠過的是軍中的長官們那看似嚴格卻是慈藹的臉孔,那與同袍們甘苦參雜的共事軌跡!對您們,常縈繞於心,留下的,盡是那值得回味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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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兄弟倆及蔣麗都聚精會神地聆聽著,並頻頻地點著頭,竟連添丁嫂也聽得入神。萬富說後,眾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原來這樣啊!」 隨後一行人又轉向戇嬸婆的墳墓,雖然經過萬富的整理,勉強有個墓樣,但同在砲戰時期遭遇不幸,即使購買了一副福杉棺木,出殯時正好遇上共軍宣佈停火一週,村人扶老攜幼都來送她一程,可是埋葬的方式則不能與清平時相比,,因此經過多年的風雨沖刷,墳土仍然有嚴重的流失。 添丁嫂把籃子裡的東西取出擺在墓前,萬富則點燃線香,往年都是他獨自來替母親掃墓,今年則有不一樣的情景,五個人有說有笑、浩浩蕩蕩來到這個墓地,就如同她的子孫一般。如果母親地下有知,勢必會感到高興的。 於是他舉香向母親稟告,「娘,今天是清明節,秀菊特地帶著她的兒媳來向您上香,兒不孝未有一男半女來延續我們王家的香煙,但我相信只要志堅夫婦和志弦回到這座島嶼,年年清明他們都會順道來替您掃墓的,請您把他們當成是自己的孫兒和孫媳,保佑他們平安。我也會和秀菊相互照顧,請不要為孩兒掛心。」(二一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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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現代詩人選】蔡振念論
要筆談蔡振念的詩文,心頭當下不禁浮出「知人論世」和「以意逆志」這兩個聯結性的語彙。這緣於蔡振念的學知背景相當程度導引了他的詩創作。但話說回來,這裡所謂的學知身份背景,約莫只擷取了他大學時代至今的這段歲月,或可稱之為「學者型塑期」這個階段;是的,蔡振念基本上是學者型及儒者型的詩家,前者猶如余光中,後者猶如鄭愁予。 先回頭略談一下「知人論世」和「以意逆志」這兩個觀念。這是中國早期戰國時代孟子的一種詩的批評方法論。孟子在這之前另有「知言養氣說」,「養氣說」且先不談,「知言說」是指知時人之言,「知人論世」是更進一步的知古人之言。這裡所謂的古人,應是意指相對於現世之人而言。「知人論世」原文出自孟子萬章篇下第八章:「頌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論其世也:是尚友也」。「以意逆志」則出自孟子萬章篇上第四章:「故說詩者,不以文害辭,不以辭害志;以意逆志,是為得之」。清‧吳淇在其《六朝選詩定論‧緣起》闡釋知人論世:「古人有詩、書,是古人懸以其人待知于我:我有誦讀,是我遙以其知逆于古人。是不得徒誦其詩,當尚論其人。然論其人,必先論其世者。……苟不論其世為何世,安知其人為何如人乎?余之論選詩,義取諸此……」。所以這條理路是:知人必先論世,而以意逆志又必先知人論世,因此,知人論世是以意逆志的前提。(王國維也主張以意逆志之前應該先知人論世)。 蔡振念出身中文系,民國68年6月畢業於輔仁大學中文系、71年元月畢業於文化大學中文研究所。民國74年8月15日赴美國留學,就讀於威斯康辛大學東亞文學系,師事名學者周策縱先生。在美就讀期間曾獲中國時報青年學者獎。民國81年5月獲博士學位;同年八月返國任中山大學中文系副教授,民國91年2月升等為教授,兩度擔任中山大學中文系主任(2003年8月──2006年7月/2015年1月──迄今),現為中山大學中文系專任教授兼中國文學系系主任。學術專長古典詩歌、西方文學理論、中西現當代文學、台灣現當代文學等等,曾開設詩選及習作、中西現代文學、漢學英文、現代小說選讀、文史資料討論等課程,並曾赴大陸東北、北京、廣州、上海及越南、泰國、新加坡、法國等地著名大學訪問,兼任法國巴黎第八大學特聘研究員。專書及研究報告、期刊論文發表、國科會計畫、書評、翻譯,及其他評論文章等等,不下百來項,學養豐富深湛,成就斐然。以這樣的身世背景發而為文,自然時而濡染了某種風雅。即如收入本選集的這篇〈遺忘〉: 遺忘──仿villanelle體 一直我是迷途的漂鳥 雷來割破了眺望的窗 我跌落在伊甸的荒郊 這裡有莽莽撩人的野草 早晚出沒安靜的豺狼 何時能回到思念的舊巢 這裡有太多太多的波濤 風雪中卸下了隨身的故鄉 我跌落在伊甸的荒郊 曾經愛情是春天的浮彫 烏雲挑撥了多疑的斜陽 何時能回到思念的舊巢 據說死亡只是種風潮 時間它收穫了青春的張狂 我跌落在伊甸的荒郊 曾經是鳥不再飄搖 愛情與死亡都已遺忘 我跌落在伊甸的荒郊 何時能回到思念的舊巢 Villanelle或Villanella (義大利文)是起源于中世紀法國,發展於法國和義大利的一種精美的歌謠體裁,它由若干組三行詩節(一般是六組詩節),結尾是一個四行詩節組成,每首詩用兩個韻,稱之為六節兩韻詩。蔡振念這首詩押的是「ㄠ」、「ㄤ」兩韻,「我跌落在伊甸的荒郊」、「何時能回到思念的舊巢」二句作複沓修辭。章句及旋律的複沓除了審美,另也給了情感一份遞增、加的效果,這也是歌謠常見的表現美學。這首詩意有所指,在現實上也許是指思鄉,在玄學上莫非意指生命的過程及歸宿?總之,由整首詩可見學術整飭的根柢不時在蔡振念身上拋顯、表露。 順筆一提,有文友曾說「時間它收穫了青春的張狂」一句中的「收穫」如改用「收割」一詞,不知是否或更見凌厲? 接著我們來賞讀另一首發表於2010年3月份《創世紀》162期〈蘭亭帖〉: 蘭亭帖 修禊的事我們都已淡忘了 有誰還記得從前山陰的風景呢? 窄窄的宇宙我們短短地寄居 偶然地放浪形骸偶然極視聽之娛 在暮春三月的曲水之旁,反芻一切驚心 才知道,原來我們都是他鄉之客 鵝頭隸書畢竟是奢侈的往事了 此刻我只能以朦朧潔淨的行草 把心事寫在流水之上,等待 後之來者的你們,殷勤下網 殷勤撈補我觴詠暢敘的幽情 曾經我細心勾勒命運的掌紋 墨漬沁染都是我漂浪的足跡 點捺之間,嘆息聲已被沈埋 宛若江南水草的筆勢裡 有誰記得我的臨文嗟悼,誰記 我們曾經繫心的死生方向? 這又是一首充滿學者氣息的詩篇。一開頭他就先引了「修禊」的典故。所謂修禊是指一種古老習俗,是巫覡的遺風;其歷史最早可追溯到殷周。《周禮·春官》:「女巫掌歲時,祓除舋俗。」漢代的《風俗通義》把禊列為祀典,說:「禊,潔也。春日萬物生長蠢動,易生疫疾,此刻於水上沐浴嬉戲,學古代女巫招魂續魄,秉蘭草祓除不祥」,祈求遠離災病。 《蘭亭集序》中劉孝標注引王羲之《臨河敘》曰:「永和九年,歲在癸丑,暮春之初,會于會稽山陰之蘭亭,修禊事也。」宋.張耒〈和周廉彥〉詩:「修禊洛濱期一醉,天津春浪綠浮堤。」 無疑的,蔡振念這首〈蘭亭帖〉是依《蘭亭集序》演義成詩的。王羲之雖出身於兩晉名門望族。他的伯父王翼,王導,王羲之父王曠,曆官淮南丹陽太守、會稽內史;伯父王導,歷事元帝、明帝、成帝三朝,出將入相,官至太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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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路難
佇立,等待,約莫十分鐘左右,已是一頭銀髮的老者,領好藥,戴上鵝黃帶金的運動帽,拄著束合起來的洋傘,慢慢,一步一跨,步出候診間,來到診所外的騎廊,看見一張水泥砌就的空矮凳,於是扶著椅緣坐了下來。 那時我以為他是在等候女兒或是媳婦一起回家,但是很快地我便知道我是誤會了。 這是例假之後第一個工作日的早上門診,多些病患本屬理所當然,但是這一天的掛診人數卻是出奇得多,比起往例至少增加兩三成,不過十點半,已經掛到六十幾號。不算大的候診間早已坐滿人,另外有些人站著,還有少數人坐到沒有冷氣,戶外的騎廊下。 診所的兩扇玻璃門自動拉開,兩女攙扶另一位,髮色仍黑,但是站不穩的老人,有些艱難地踱到最近大門候診用的木長椅。長椅上靠裡邊的位置原先就坐著一位穿著格子襯衫的老者,那時的他沒戴帽,所以起始時是因為他的一頭銀髮引起我的注意。一位清湯掛麵短髮造型的熟女坐在銀髮老者的身旁,在黑髮老人三人一行靠近時,正和銀髮老者低聲談話,一見黑髮老人蹣跚的腳步,急忙起身讓座,爾後再低頭像似向銀髮老者交代幾句話以後,換到沿牆設置的一排座椅中的一個空位。 就是因為銀髮老者和熟女在剛剛交談時的神情儼然十分熟稔,所以我才會主觀認定他們兩人存在親屬關係。總之,當銀髮老者失去聊天的對象後,他便低頭,閉眼,假寐,不再和旁人言語。 病患來來去去,診療室和診所的大門開開閤閤,牆上叫診的燈號逐一往上遞增,早上的時光卻是漸漸縮減。時近正午,又有家屬伴隨行走不便的老人靠近木椅,這次是銀髮老者讓座,家屬連聲推辭,說是不好意思,銀髮老者卻說:「沒關係,就快輪到我了。」沒等家屬應答,銀髮老者已經換座到另一排長椅中間的空位。這時,原先靠牆而坐的熟女已經不見蹤影,我想,或許她也是病患,正在診療室裡頭吧。 果然,再過幾個燈號,終於等到銀髮老者打開診療室的門,慢慢走了進去:再過幾分鐘,門打開,銀髮老者又走了出來。果然,如同掛號小姐例行的告知,估算看診的時間是,「每個病患大約兩分鐘。」 銀髮老者危危顫顫地爬下騎廊和紅磚道之間的小坡道,以及紅磚道和慢車道之間的落崁,斜斜穿越馬路,都是獨自一人,無人扶持,這時我才明白,原來他和那位熟女只是候診室裡萍水相逢的病友罷了,看完診,短暫交叉的兩條直線便又各自回到自己原先的走向。 但是,儘管銀髮老者盡量加快腳步,當他走到對面車道的快、慢車道的交接的白線時,紅綠燈號已經變臉,對面車道的大小車輛已經向他奔駛過來。還好,這時的交通不算擁擠,車輛不算太多,而且剛剛停等紅燈時可能也已經注意到正在過街的老者,所以都放慢速度,繞過老者的身旁。老者安全過街後,暫停十字路口,繼續等待另一個交通號誌變換燈號,這個綠燈的通行時間應該是30秒。 當老者連轉兩個路口後,他已經位於我所在的診所斜對角方向的路口,拄著仍是閤起的洋傘,當成助行器,沿著已經燙腳的柏油路面,緩緩向前走去。這時,戶外可能是35度的高溫,天上幾乎沒有一片雲,橫行的陽光曬在沒有衣物遮蔽的皮膚上,不僅灼熱,同時刺痛像是針扎。老者,除了頭頂的運動帽,走在沒有任何遮陰的大馬路上,我暗自納悶,為什麼不進騎廊,免得中暑呢? 這麼自問時,我的腦海裡立即閃現這座城市裡的騎廊慣有的面貌。南遷這座城市以來,雖然在這二十年左右的時間裡捷運、輕軌、以及環城的自行車道陸續開通,不少富麗的建築也接連完工使用,但是市民一般行路用的騎廊卻是沒有任何改變,總是被商家占用,擴充為營業場域;同時或許是因為城裡淹過幾次大水,所以一樓的用戶或是住家總是墊高自家門前的騎廊,並且個個高低不同。所以,行走在這樣的騎廊,得假想自己是條水蛇,游走在漂流木充斥的水面,但是光是這樣自我催眠還是不太行,因為高低參差的騎廊還是可能會絆倒你,或是讓貼緊在騎廊底處的車輛阻擋你的去路。 所以,城裡的騎廊完全不適合閒情逸致的散步,更不適合腰腿不好的老人來行走。所以,那位銀髮老者寧願讓炙陽荼毒,也好過走進那些對老人尤其不友善的騎廊。 事實上,這是一個自然條件十分良好的港城,除了山海相傍,還有運河川流整座城,更有熠燿的陽光鼓動市民的心跳。同時城裡的基礎建設相當完善,路直又寬,配合押韻易記的道路命名系統,市民難得在水泥叢林裡迷路。 診所前的大路是城裡有名的「文化路」,相隔不遠便是一間又一間的足浴養生館或旅館。瞧,就在診所的左前方,二三十公尺左右,不就是一間刻意低調的情趣用品店;右前方,便是那位銀髮的老者行走在大太陽下的身影,雖然辛苦,可又是十分篤定,我想他的家應該就位在前方的不遠處吧。 目送老者漸漸消失於更前方的路口,我彷彿看見自己幾步之遙的未來在招手,同時想起李白的詩句,此時卻是錯亂而成:「行路難,路難行,四顧還在候診的病患,心茫然。」 真不明白,這一天診所裡的老人怎麼這麼多,抑或不經意間這已經成為常態,只是我粗心抑或刻意地忽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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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的飛行機
徛佇金門 我敢若是一隻黃牛 穿著迷彩衫咧駛犁, 不而過 這段時間經過速度了後 煞予速度來放慢, 好親像 是叫我愛斟酌聽著 砲彈伊不願意的使命 再度轉--來金門 我竟然有摸著大霧內底的光 無啥物是號做暗暝 猶是天光 恬靜來進前 這地的時陣 是喘氣聲寶貴出來的島嶼 In予大霧來護守 性命雖然有感覺著風湧 ham火鉗咧直直放刁, 不而過 也是將肩胛頭徛khah若石頭 只要有霧 聲音就會飛出天使來 就算有風來 眼神猶原是不變 「雞屎落塗三吋煙 金門煙霧規世人,透世人」 雖然金門猶有營地 戰爭的聲音就袂停 換做菜刀來teh詩句 吵成一座砲仔花 配著高粱酒的聲嗽 徛算講這個所在是烏暗 更加有雪的情緒, 不而過 手頭的貢糖就親像是 一葩袂化去的燈火; 只要坐過金門的飛行機 心臟會知影啥物是穩定 因為這是台灣各種天光當中 siunn該有膽頭的龍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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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島嶼天青
相傳秦朝末年,劉邦和項羽大戰好幾回合後,終於取得天下。當他光榮返鄉時,想到父母親的墳墓祭拜一番,然則因受到長年戰爭的影響,所有的墳墓都長滿著雜草藤蔓,墓碑更是斷落、破裂無法辨認,想祭拜也無從拜起。 於是他靈機一動,從衣袖裡取出一張紙、撕成碎片,然後祈求上蒼說:『爹娘在天有靈,現在風颳得很大,等一下我把這些紙片拋向空中,如果紙片落地而風吹不走,那裡便是爹娘的墳墓。』說後把紙片往空中一拋,果真有一紙片落在一座墳墓上,無論風怎麼吹都吹不走它,劉邦跑過去一看,果然上面有父母的名字。在興奮之下馬上請人重修,自此之後,每年清明節都會到父母親的墳上祭拜。 後來民間百姓也仿效他,每年的清明節都到祖先的墳墓祭拜,而且把墳墓當成是往生者居住的大厝,掃墓則象徵著替先人修繕、整理住所之意;並且用小石子壓幾張五彩墓紙在墳上,表示是有子孫祭掃的墳墓,而非是無主的孤墳,或是沒有子嗣的孤魂。」萬富滔滔不絕地說。(二一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