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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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尾聲 入冬後氣溫驟降,一波波寒流接踵而來,導致中風癱瘓在床的虎嬸仔,因血管收縮心臟衰竭而與世長辭。即使家屬傷心欲絕,但之前與虎嬸仔有過節的那些三姑六婆,還是不忘落井下石數落她幾句,以了卻心中恨。 有人說:「這隻虎豹母緊死緊好,免得拖累大箍呆佮矮仔冬瓜。」 有人說:「若毋是大箍呆佮矮仔冬瓜𪜶兩個翁仔某,暝日佇共伊飼糜、佇共伊捏屎捏尿,這隻夭壽虎豹母,老早就死翹翹啦!撖講抑閣有通活到這陣。」 有人說:「這隻虎豹母夭壽、失德、袂好代誌做傷最,才也得到報應,予伊喙歪、目斜,四跤伸直直,倒佇眠床頂,生不如死。」 有人說:「生目毋捌看著一個查某人按呢佇罵人,啥物夭壽骨頭攏嘛罵會出喙;有時查甫人佇罵的粗喙話,伊毋爾罵會出來,面閣袂紅才夭壽喔!講著這隻虎豹母,實在替伊見笑。了然喔!」 有人說:「這隻虎豹母的心肝實在有夠雄,當年是怎樣佇苦毒秀香這個新婦仔的,恁撖知?除了舉藤條拍伊,用手捻伊的臉、捻伊的大腿、捻伊的尻川,捻甲烏青積血;嘛予伊食臭酸糜,食甲落屎落幾偌日;有一個落雨天的暗暝,為著一點仔小代誌,共伊趕出去沃雨,門關緊緊,毋予伊入來,欲予伊踮門口寒死。予恁逐家講看覓,這隻虎豹母有夭壽無?良心有去予狗咬去無?」 儘管虎嬸仔的一生受到很多爭議,但終究已蓋棺,她的靈身必須回歸塵土。雖然在世時談不上子孫滿堂,卻也有兒子來披麻帶孝「舉幡仔」,有媳婦來「捧斗」,有「囝婿」來拜「丈姆」,有養女依習俗幫她出「棺材錢」,也有外孫來舉「蜈蚣旗仔」,矮仔冬瓜的兄長也依習俗來祭拜「親家母」。當禮生唱出他的名字而出現在眾人面前時,現場一陣騷動,因為他長得幾乎跟他妹妹一模一樣,頭大、身長、腿短,還有一張滿是皺紋的老公仔面,是道道地地的矮古仔財;他也就是當年要和秀香姑換嫂的林家哥哥。 只見他神情肅默,以誠摯的態度向親家母致上「三哀四拜」之禮,上香後跪地俯伏哀三次又一拜,起身退後席再跪下拜四拜,動作嫻熟,禮貌週到。也因為妹妹嫁給大箍呆後,勤儉持家與村人和睦相處,相對地,對他這位矮古仔財哥哥,也以禮相待,並沒有輕視他。 大箍呆雖務農,但家境稱得上是小康,儘管財務由母親掌管,但自從母親中風癱瘓後,放在箱子裡的錢則由他自行運用。除了結婚時花掉六千八百八十塊外,其他只是日常開支,並沒有花掉什麼大錢,所以仍有不少存款。因此母親的喪禮,他不能太隨便,以免讓人說閒話。於是他和村中主事者商討的結果,除了師公和基本的大鑼、托燈、麻燈和大鼓吹外,又請了西樂和八音,以及準備了白亭、綠亭、藍亭、紅亭和返主轎……等等,即便不能像有錢人家「大鬧熱」,卻也不能太寒酸。 出殯的那天,雖然隊伍綿延數百公尺,來送她上山頭的親友和村人也不少,但全然是看在她的兒媳和養女及女婿的面子上,因為她生前的諸多行為,都難以獲得村人的諒解。即使人已經死了,理應要有同情心才對,可是虎嬸仔在世時咒罵人家的惡言惡語,仍然深深地印在當事人的記憶裡,必須經過歲月的沉澱,才能從他們的記憶中消逝。認真說來,如以她生前的惡劣行為,今天有這種出殯場面,她死也可瞑目了。 但每當村人想起她快如機關槍的夭壽、袂好、摳頭、絕種、填海、膨肚、死袂出世,甚至「破婊」、「破媌」、「臭姬O」、「嬈姬O」、去「討人O」、「討兵仔O」幾乎能罵的都罵出口,而且聲音之大猶如潑婦罵街。與她爭執的村婦無不恨得牙癢癢的,但卻也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忍住不跟她計較,讓這隻「起𤞚」的虎豹母罵一個痛快,看她要罵到什麼時候,或許得等她罵到口乾舌燥才會停止。反正村人對她那副令人不齒的德性都瞭如指掌,一旦聽到她大聲咆哮,就知道她跟人家吵架,所以也就見怪不怪了。 然而,如果罵人的本性不改,一旦下地獄,勢必會被牛頭馬面抓去割舌頭,而是否真會如此呢,誰也不得而知。總而言之,以後除了她的家屬外,絕對沒人會想念她。倘若說有,那便是茶餘飯後談起虎嬸仔那張罵人的嘴臉,以及苦毒新婦仔的惡形惡狀,還有新婦仔出嫁時,拿人家鉅額聘金和豬肉,破壞社會風氣,其他的卻也不值得一談。 大箍呆遭遇喪母之痛,內心難免難過,不管外人對他母親的評價如何,都不影響他們母子深厚的感情,畢竟他是母親懷胎十月所生,存在著無可取代的母子親情。母親往生後雖然減輕他們夫妻不少精神負擔,她的房間經過妻子的整理和打掃後,也聞不到那股嗆鼻的臭屎味和臭尿味,但母親的音容則仍然在他心頭蕩漾,有時一滴思念的淚水竟情不自禁地滾落在臉龐,思親的情懷可見一斑。 雖然他稱不上是一個孝子,因為他也曾經跟母親「大聲細聲」爭辯過,也曾經違背她的心意,不跟秀香做大人,以及不讓秀香跟林家兄妹姑換嫂;甚至背著她偷賣牛羊買腳踏縫紉機給秀香做嫁妝,也曾經偷抓雞給秀香做月子。凡此種種,不都是一個不肖子的行為麼? 而當年被他瞧不起的林家妹妹,在峰迴路轉的情境下,竟然成為他的妻。她的賢慧不在於她的外表,是發自她心靈深處誠摯的表現,既然命運已作如此的安排,他沒有不接受的理由。 況且,上天賜予他的是一個賢妻,儘管外表有缺陷,可是她有一顆善良的心,有一雙靈巧的手和矯捷的腿,又有一個可以承載兩桶水、兩籮筐地瓜的肩膀;更可貴的是她以誠待人的處世態度,已獲得諸多親友的肯定和村人的讚賞。對於如此的一位女性,又有什麼可讓他嫌棄的呢? 古書《昔時賢文》說:「一日夫妻,百世姻緣;百世修來同船渡,千世修來共枕眠。」所以他必須珍惜,也必須惜福。當他有了這個體悟,不禁撫心自問:他像不像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箍呆? (二○八/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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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大文人的背影
背後熟睡巨大歷史怎麼翻頁 草堂朗朗書聲展了懶腰 ㄧ整排墨水濺飛出 卸下朝代眼淚 溫故或能知新 就是容不下幾片文人鄙夷贅語 摀著口號而已 飛天鑽地頂不過一把鋼刀 伏流暗藏玄機 明白了 蒼蒼白髮而已 給自己解鎖 謎底永遠不會出現 相輕的何止文人 寂寞掛在茅屋晾著 北風吹雪摺疊生命跡象 若有游絲熱情氣息 證明堅貞清廉潔持 破,只是說在你懂的話 讓饑寒書寫經歷 你是文人 宮闈高牆深厚 轉身換得錦袍羅紗 龐大背影便隱隱顯得憔悴 太複雜爾虞我詐 過多謊言堆砌事實 彌天粉飾塗抹言論 放棄理由的奉承巴結 天空會陡然降下一片祥光 所以 放下金科玉律 忘掉平淡拙樸 靠邊的山形穩定粉碎自己 也許夜的流浪 有日間溫度流暢舞步 文字遊戲規則走下樓來 翻天覆地變化血流純氧度 一切都是背影的世紀 文人已逝 猝不及待的分秒 (稿費捐大同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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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肯去大道公
在金門很多村莊都有水尾塔,根據楊天厚老師在《金門風獅爺與辟邪信仰》一書中的說法,通常都是建造在水流的末端因而得名,或是豎立在村郊或水流邊,具有鎮煞、避邪、防風、聚財和戍守村境及海疆的功能,目前還可以找到的水尾塔大約8座,其中立於雙鯉湖畔的古龍頭水尾塔建於清乾隆三十二年(1767),已經被列入縣定古蹟。 但古寧頭除了這座塔以外,實際上早年在慈湖的中間也曾有座羅星塔。當時的慈湖還不是稱為慈湖,而是被當地人稱做烏沙港或是羅星港,在民國五十九年(1970)慈堤圍起來後才稱做慈湖。羅星是指海灣比較狹窄,外面還有一點一點的沙洲,在風水上就會把這樣的地理稱為羅星,可是以前的人認為羅星港在南山這一側沙塘頭有座圓圓的土丘像烏龜一樣隆起,而在西浦頭方向又有一塊長長的沙洲,狀似蜿蜒的蛇,因此應了玄天上帝腳踏龜蛇的地理,就在礁岩上立塔蓋廟,建造了一座高達五層的塔,還在第四層的凹洞中設有神龕,供奉玄天上帝與大道公。一般來說玄天上帝廟多是坐南朝北,因傳說祂是北極星的化身,統帥所有水域的安全,指引著船隻航行於正確的方向,但唯獨此塔是坐東朝西,從港口直面烈嶼,讓玄天上帝朝著村外在這邊守護海口,所以船一彎進羅星港,迎面就可見羅星塔巍然屹立在水中,好像一位大將軍鎮守在羅星港。 但也因為如此耀眼奪目,連航行在海上的賊船,亦能盡收眼底,好像在他們面前擺著一塊鮮美的肥肉,海盜焉能不動心?所以自明朝開始的倭寇、紅毛番、海盜,即不斷侵犯騷擾金門數百年,到了清末民初的「同安賊」,依然不時來打劫。據說「同安賊」並非是佔山為王的強寇,而是農村遇到歹年冬或農閒時,臨時起意組合而成的搶匪,召集的帶頭大哥並不會挨家挨戶去招人,而是用根長竹竿將後半部剖開,拖地而行時會發出啪啪聲響,然後到處閒晃,有意願參加者,聽到這響聲便會尾隨其後,這是招兵買馬的信號,只是當強盜是有風險的,除了遇到反抗或遭到圍剿會有性命危險之外,能搶到多少財物也是會有風險,所以同安賊也是有禁忌規距,若財物不如搶匪所預期時,就會擄人綁票,再要求贖金,或牽走畜養的牛馬,抓走飼養的雞鴨,反正只要上岸就不能空手而回。 據說清末羅星塔的神像就是在這樣的狀況下被同安窯頭村人夜半駕船來盜走的,當時他們到古寧頭打劫卻遇到民風強悍的村民反抗,因此落荒而逃,但上岸就不能空手而回,否則會遭到厄運,所以他們在離開前就找上了羅星塔,不過要帶走神明,不是說帶走就可以帶走,於是他們備了水酒,擲了三個允杯,才請動玄天上帝願意跟他們回去,但是大道公說什麼都不願意,無論他們擲了多少筊,全是蓋筊,眼見天就快亮了,窯頭村人也不管大道公願不願意,索性把兩尊神像都請走。結果,不肯去的大道公顯靈發了神威,霎時天際烏雲密佈,電閃雷鳴,嚇得窯頭村人連忙跪地求饒,雙手合十:「大道公如不肯去,那就不再勉強,求快把天放晴,讓我們離去吧,求求了!」果然不久雷電止息,撥雲見日,窯頭村人趕緊把神像丟在田埂,古寧頭南山村民天亮了才尋跡把大道公請了回來。 後來羅星塔因神像被偷也就傾圮坍毀了,於是村民就在內港的東界,另建了一座「保靈殿」來奉祀大道公,但民國三十八年發生了古寧頭大戰之後,國軍就把保靈殿拆去做碉堡的建材,連羅星塔傾倒的塔石也被搬去做防禦工事。到了民國七十八年(1989)才重建保靈殿,因此保靈殿的碑文記載:「本鄉先民多由同安遷來,至明朝成化年間,村民日眾,乃自白礁請火建廟奉祀,迄今垂五百年矣,民國三十八年,被拆為軍事用材,遂致湮廢,七十八年……成立籌建會,發動捐募,即就原址興建,於七十九年全功告成……。」若按照碑文所示,明成化年間(1465──1487)請火蓋廟應指羅星塔建立的時間,只是羅星港之名都已隨著歲月漸漸被歷史的洪流給吞噬了,羅星塔又有誰還記得,唯有不肯去大道公依舊鎮守在古寧頭,看著西風殘照之下的雙鯉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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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第二屆金門文化獎得主──島嶼文學陳長慶:蘸著血淚書寫金門》一書完成之後
(四)越譯作品一波三折終完成 在國立成功大學特聘教授陳益源多方奔走與積極規劃下,將陳長慶1996年復出後與金門這塊土地在不同年代不同時空背景所書寫的作品,由越南胡志明市國家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文學系系主任黎光長教授等人翻譯成越南文本,書名:《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在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出版,並於2019年11月8日由胡志明市國家大學所屬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文學系所主辦的「越南與東亞文化、思想之交流國際學術研討會」開幕式時,主辦單位精心安排了一場《陳長慶短篇小說集》新書發表會,正式向越南的讀者介紹來自金門的小說家陳長慶和他充滿金門本土風味的動人故事。行政院金馬聯合服務中心為對越南來的新住民服務增加廣度,也選擇《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在2020年7月出版了中越文本,並於7月18日與25日分別於台南「國立台灣文學館」二樓第一會議室與碧山「金門睿友文學館」舉行台南與金門兩場新書發表會。這是金門現代文學家作品集第一次被翻譯成越南文,也是金門現代文學走向世界所跨出的第一步。遺憾的是《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在出版過程中,因經費未能及時到位而一波三折,原本已由「金門縣文化局」編列預算,卻不知何種原因經費全數被金門縣議會刪除,而把出版權拱手讓人,使得號稱以文化立縣的金門,在金門現代文學發展史上,少了一次上文學舞台展現的機會。陳長慶的第一步,不會是金門唯一的一步,文學外譯的工作是使金門推向國際的途徑之一,期盼縣府團隊能借力使力,讓更多的金門作家也有外譯成英文、日文或其他語文的機會。 三、培植文學的後起之秀不遺餘力 回想1968年2月陳長慶參加救國團舉辦的「金門冬令文藝研習營」,受教於鄭愁予、黃春明、舒凡、張健、李錫奇與當時在金門服役的詩人管管等人,當時參加的學員除楊天平已歿,其他如:黃振良、黃長福、林媽肴、李錫隆等,如今也都成為金門文史工作行列的前鋒部隊。有鑑於此;陳長慶除了鼓勵朋友要多寫作之外,培植文學後起之秀更是不遺餘力,除了與友人創辦《金門文藝》,讓同為文學喜好者有一個發表的園地之外,諸如第八章所述,在校園、在文化局都時常看到他的身影,無論是文學講座,抑是藝文培訓,為的就是讓金門地區的文學寫作,有更多的人參與,創作出更傑出的作品。這種無私無我的精神,為的是對金門文學的發展付出一己之力。 綜上所述;陳長慶在文學的創作,憑藉著他堅強與病魔奮戰的毅力,蘸著血淚書寫金門的精神,無論是評論、散文、新詩、長短篇小說,甚至是村史、文獻專書,皆能深受各界好評,交出傲人的成績單,鞏固成為金門扛鼎鄉土文學作家的翹楚地位,是不容置疑的。陳長慶在戒嚴軍管時期,不畏困難尋求管道,為金門創辦《金門文藝》,讓文學同好多一個可施展才華的園地。2017年獲金門縣政府頒給第二屆「金門文化獎」,肯定其為金門文化所做的努力與貢獻。金門縣政府想為金門樹立成為文化金門文學黃金島的同時,2018年在金門縣文化局的規劃下,將原有的「睿友學校」設立為金門首座文學館,並敦聘陳長慶為無給職的「金門睿友文學館」首任館長。在其積極的籌劃下,至今已超過六個年頭,截至2024年已展出24場的個人及共同文學、文藝展,吸引各界人士觀展,並不定時舉辦新書發表會、座談會、師生校外教學活動,成為金門文學最好的交流平台。陳長慶的文學作品受到學界的重視,在2019年國立成功大學特聘教授(亦是博士生導師)陳益源借調為國立金門大學社科院院長時,催生其短篇小說作品集,翻譯為越南文,受到越南學者與在台灣越南籍朋友的廣大迴響,成為金門現代文學外譯的第一人。2021年台灣的「促發文創有限公司」看上陳長慶在2017年所創作的長篇小說《烏番叔》,將其改編成劇本,並以《花若離枝》為片名,向文化部提出申請補助,在眾多件申請案中,獲得評審青睞,而入選為2022年台灣電影片企劃及劇本開發經費補助,這也是金門文學作品改編成電影的開端。 2024年8月「2024年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越南場在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舉辦,胡志明市師範大學教授潘秋雲與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教授黃氏秋水共同發表〈故鄉情懷與現實的接受:從《陳長慶短篇小說集》和白先勇《台北人》中的探索〉;胡志明市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教授阮黃燕亦發表〈戰爭時代中的女性身分與記憶:細論陳長慶《金門特約茶室》〉。2024年9月金門場在金門大學舉辦,國立屏東大學中國語文學系林秀蓉教授發表〈浯島發聲.邊緣顯影:陳長慶小說中的歷史語境〉,上列三篇論文,均與陳長慶作品息息相關。2025年3月28日林秀蓉教授又在「地方學理論基礎讀書會」上,以〈從村史到小說:金門作家陳長慶地方書寫之意義〉為題,與該校人文社會學院同仁分享。足見陳長慶的文學作品,已獲得海內、外學者的重視和肯定。 綜觀;陳長慶在金門文學界得到五個第一,第一位創辦民間文學雜誌、第一位擔任金門第一所文學館的第一任館長、第一位文學界榮獲金門縣文化獎的得主、第一位現代文學作品被外譯的作家、第一位文學作品被寫成劇本的作家,金門作家中唯一稱得上五顆星的頂級作家非陳長慶莫屬。凡此總總;足以說明陳長慶所創作的文學作品,已受到台灣地區各界的矚目。陳長慶帶領金門親近文學,推廣文學活動,促進地區文學發展,使金門現代文學在外界的能見度能讓世人看得到,陳長慶的努力功不唐捐,筆者給他一個「金門現代文學界領軍人物」的封號,應當不為過。據此;陳長慶在現代文學上的成就,以及對金門現代文學發展的貢獻,在金門文學發展史上,都存在著不可磨滅的一頁。本書體現出陳長慶的創作,具有濃郁的區域文學色彩,恰可用來彌補台灣文學史的不足,並可補足現代文學史上的一個小小缺角。 因寫作時間有限,以及筆者的學識不足,本書只侷限於金門這塊島嶼上做觀察為主,筆者個人肯定陳長慶的文學地位不僅於此,其成就應該可跨越台灣海峽、跨越到兩岸,跨越到整個世界。對陳長慶可深入探討的層面還很多,尚待大家去挖掘。最後筆者要呼應陳長慶的「無論還能在人間遊戲多久,文學仍是我此生的最愛,趁著腦未昏,手未顫的此時,我會把握當下的每一個時光,一步一腳印,義無反顧地走到它的盡頭……。」讓我們共同期待陳長慶的新作能不斷地出現,更祝願陳長慶將來的作品不是辛與酸,更不是血與淚的交織,而是體現出國家富強、社會安定,人民過著安居樂業的生活,從內心深處散發出來美麗動人的樂章。(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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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歌
我是火燄舞者 在歡快的Allegro快板中 用晶瑩的透明,色誘 痴迷,勾引豔夏 把天地,染指成 青花琉璃風情 舞動夏的青黛媚戀 旋轉,勁舞 旋個滿懷瀲灩 舞個陽光季節 恣意奔放,飛颺 因為美麗,所以發現 夏心裡,有風有雨有霜露 有陽光有月亮星辰 剎那?永恆? 不學志摩,放歌 在斑斕的星輝 深情凝眸,透視藍天 任那長篙漫溯無涯 千帆過盡,紅塵依舊 一葉掛心,白雲悠悠 也無風雨,也無痕 即使溺愛放縱 也要遙祭昨日溫柔的 流浪心,擺渡時間長河 安放,歸宿 註:Allegro,快板,音樂速度的用詞。 (稿費贈金門家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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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
你說 好好睡上一覺 是多麼的重要,輕得 像根飄浮在流光的羽毛 風吹雲動,雷鳴閃電 都與它無關 只想靜寂的飛,飛過 萬重山千重水 不羈的飛 花落雨音,夢裏夢外 一切的流變 四季皆化為塵灰 霧茫茫是什麼硝煙 天空何時由雲的蔚藍 燒成熾烈的海 夢的羽翼都著了火 眸中靈秀的山河,不再 潺潺,不再聽見江南 繁華如歌,不再有 燦爛的煙花 不再如何 唯有飛,振動小小的 輕如鴻毛的羽翼,唯有 沉沉,沉沉入眠。飛向 或者飛出,畫中的小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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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大箍呆
「秀香,謝謝妳的抬愛,我不會辜負你們對我的包容和期望的。不管是為人妻或為人媳,我不但會扮演好每個角色,也會把我的一生,奉獻給這個家庭。唯一遺憾的或許是,我的年紀已不小,而且也因為肢體發育不全而影響到我的生理,所以想生一男半女已是不可能,將來祖龕裡的列祖列宗,可能會因沒人祭祀而斷了香煙。」 「嫂,這點妳放心,雖然我是養女,與這個家族沒有一點血緣關係,但畢竟,我是在這個家庭長大的。即使因為不是娘親生,而受到她不平等的對待,可是我始終沒有忘記她的養育之恩,更沒有忘記哥關懷我、照顧我、疼惜我的那份苦心。果真如嫂子所說,沒有子嗣會造成妳的遺憾,這點妳放心,我現在還年輕,一定會多生幾個,然後過繼一個給孩子們的舅舅和舅媽,將來就由他們來延續香火,這樣就不會斷了我們這個家族的香煙。」 「秀香,妳設想得真週到,終究,妳哥沒有白疼妳!」(二○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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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第二屆金門文化獎得主──島嶼文學陳長慶:蘸著血淚書寫金門》一書完成之後
陳長慶沒有顯赫的身世背景,亦無傲人的高等學歷,憑藉著就是對文學的熱愛,工作之餘在明德圖書館用功潛讀,開啟了文學寫作的大門。在《金門文藝》季刊創刊期間,還因學院派人士所低估,在《浯潮》中質疑,稱其所創的《金門文藝》何以可代表金門的否定言論時,卻也未見批判者有任何文學相關的偉大作為。《金門文藝》停辦,陳長慶在長春書局潛伏了二十多個年頭,成為金門文學界的失蹤人口。那料金門戰地政務解除,戒嚴法廢除之後,這條熱愛文學的潛龍並沒有被困,甦醒之後以《失去的春天》再度讓他重拾信心,更沒想到就此文學之筆如湧泉般的流淌著。在得知罹患血癌期間,並未使他因此而頹廢,反而激起其鬥志,筆觸更為成熟,也改變了寫作的風格,似乎是蒼天留下他來肩負起這份為家鄉書寫的神聖工作使命。從此;扛鼎鄉土作家、老師、館長、《金門文藝》創刊人與文學作品外譯第一人的稱號,成為他的代名詞,雖還在意他只是一位讀到初一的中輟生,故本書從陳長慶先生一生由逆境中成長,所走過的文學之路做一完整記錄。 綜觀前面各文的表述,筆者為陳長慶在文學之路的具體貢獻,做出以下的總結: 一、蘸著血淚為苦難的金門書寫 陳長慶的文學作品無論是新詩、散文或是小說,都偏離不了曾經受過苦難,生之育之的金門這塊土地,所以「國立台灣大學」台文所的黃美娥教授稱他是「金門在地人物當中非常重要的發言者」。評論過陳長慶文學作品的國立台灣藝術大學教授張國治也道出:「他植根於對時局的感受,對家鄉政治環境的變遷,世風流俗的易變,人心不古,戰火悲傷命運的淡化等子題關注,企圖匯成一個家鄉情懷的議題進行書寫。」中華金門筆會會長黃克全指出:「陳長慶小說的主調是寫實派,但又加入一部分浪漫派作風。前者隱含對客觀現實的執信,後者隱含個人自我主體的發皇及對現實的疑問或不滿,這一拉一扯間,藝術張力於焉顯現。……所以他被冠上金門鄉土文學作家可謂實至名歸。」 為陳長慶短篇小說翻譯為越南文本之一的越南胡志明市國家大學所屬人文與社會科學大學文學系主任黎光長教授覺得:「陳長慶小說裡的故事,雖有發生在不同的時間與空間,存在著不一樣的身份與命運,則彷彿都留下著作者本人的記憶及島民的記憶。平靜與騷亂、幸福與痛苦、美好或醜陋等這些記憶皆得作者詳細地在每篇故事中描寫出來。」以上諸位專家、學者對陳長慶文學作品的題材、表現手法與精神內涵作出某種層面的稱讚。然而筆者更認為,陳長慶的文學作品對其生長的這片土地有著深厚的情感,他用著自己的血與淚與病魔奮戰,為的就是對曾經受過炮火洗禮的苦難島嶼有著割捨不掉的使命,上天捨不得他走,是想借他的手為曾經在這金門小島所發生過的事,為曾經生長在這塊土地的人們來書寫。他的寫作風格融合了真、善、美的情懷,集鄉土、寫實、浪漫於一身的傑出鄉土作家。 文學大師陳映真先生、福州師範大學陳慶元教授、國立台灣藝術大學視覺傳播學系副教授張國治先生、國立台灣師範大學國文系副教授石曉楓博士,國立金門技術學院兼任講師楊清國先生、陳滄江先生,資深作家謝輝煌先生、金筑先生、黃振良先生、白翎先生、黃克全先生,《世界論壇報》前副總編輯孟浪先生、《金門日報》前總編輯林怡種先生、《金門文藝》前總編輯陳延宗先生、《幼獅文藝》前主編吳鈞堯先生、《金門日報》前採訪主任現任金門縣文化局局長陳榮昌先生,以及擁有作家與長官雙重身份的前金門縣文化局局長李錫隆先生,任職於金門縣政府財政局的翁慧玫小姐等等。他們都曾以嚴謹的筆觸、卓越的見解、優美的辭語,為陳長慶的文學創作做了最完美的詮釋,故陳長慶個人在文學創作上的耕耘,當居金門文學界的翹楚位置。 二、為金門現代文學的發展打頭陣 陳長慶除了累積量質俱佳的文學作品外,在邁向文學道路前進的同時,為金門的文學發展做出了他人生最感驕傲的四件大事。 (一)戒嚴軍管時期創辦《金門文藝》 1973年為了讓金門文學同好有個刊物可供發表與切磋的平台,在戒嚴軍管時期提出籌辦《金門文藝》雜誌的構想,隨即獲得當時《正氣中華報.正氣副刊》主編謝白雲(孟浪)的認同,也獲得金門縣政府視導、詩人明秋水與當時在金門服役的作家前輩謝輝煌、文曉村、金筑等人的支持,構想以《金門文藝》為雜誌名稱,以季刊的型式發行。但在那戒嚴時期的戰地金門,申請一份民辦的雜誌談何容易,而其催生者非當時任職於金防部政戰部主任兼政委會秘書長的廖祖述將軍莫屬。 《金門文藝》創刊號在1973年7月1日正式發行,收錄了文曉村的專論〈賀「金門文藝」創刊:談文藝的獨特性與共通性〉,金筑、周平、心銘、筱煢、顏炳華等人的詩,藍琦、謝輝煌、黃振良(江朔峰)、陳亞馨、趙瑞弟、楊筑君(牧羊女)、陳瓊玉、落梅風、林野、曉暉、泛淩等人的散文,林媽肴、陳長慶(陳亞白)的小說。同年9月行政院新聞局以局版台誌字第零零肆玖號核發金門地區第一張民間「出版事業登記證」,金門地區第一本合法的文學雜誌終於誕生了。陳長慶就像開疆闢土的文學戰士,力圖振興金門文學,突破層層檢閱關卡,留下了文學革命般的身姿典範。《金門文藝》從1973年至今這四十多年期間,三次的停刊又復刊,經歷了草創期、革新期、官辦期到目前的復興期四個階段,發行至今已逾七十期,常在此雜誌發表作品者如:黃振良、楊筑君、黃克全、吳承明、林媽肴、蔡振念、張國治、李子恆、歐陽柏燕、楊樹清、陳慶瀚、吳鈞堯、石曉楓……等,他們在此園地得以共同成長,有些人也因此成為金門具有份量的現代文學作家,在這園地培養了不少的後起之秀,如目前《金門文藝》的社長楊筑君、總編輯張姿慧就是之中的佼佼者。 (二)長春書店成為金門文學一道風景 為籌辦《金門文藝》,就要有一個場所,1974年陳長慶自軍中離職之後,在金湖鎮新市里經營「金門文藝雜誌社」後來改為「長春書店」。回想在那1970年代,駐守在金門就有10萬以上的軍隊,除了隨國民黨撤退的青年軍之外,更多的台灣青年也來到金門當大專兵或義務兵,這些台灣兵一般都具有一定的知識水準,看書也就成為一種休閒活動,「長春書店」就成為提供喜歡看書的軍人與愛好寫作的文友相互交流的場所。陳長慶為人和善,又是金門文學作品創作首屈一指的作家,不少軍旅知名的作家都是他的座上客,金門當地的文人雅士也都以「長春書店」為交流談天、切磋文藝為最佳場所,甚至是莘莘學子等公車駐足的場所。因此「長春書店」不僅僅是一個賣書、賣文具的地方,更是一個金門文學交流的場域,來往「長春書店」的人群,順理成章就成為金門最美麗的街景。 (三)掌管金門睿友文學館一人抵一館 金門碧山村「睿友學校」化身為「金門睿友文學館」,陳長慶擔任館長以來,積極規劃每年四個檔期的文學作品展,2019年第一檔期由金門文學領軍人物的陳長慶身先士卒,展出自己個人的文學作品及創作手稿等,陸續又推出「金門現代文學作家手稿暨著作聯展」、「張國治教授文學作品展」、「浯鄉傳承與印記:金門寫作協會會員作品展」、「李福井70文學作品展」、「漂流的文學樹:楊樹清文學作品展」、「林金榮文學對話作品展」、「許水富詩文學展演」……等;目前已邁入第七年,開幕式時常有仙洲薪傳南音社與傀儡戲團配合演出,讓文學與音樂、藝術做完美的融合。「金門睿友文學館」如今成為文學人常來聚集的場所,亦是吸引遊客必到的景點。「金門睿友文學館」成立至今,仍然正常在運作,實屬不易。若沒有陳長慶一路走來的堅持,單靠陳長慶個人的一頭熱,沒有公部門的足夠人力與經費的奧援,要達成文學館的基本功能,恐怕是難以維持下去的,更別想說要規劃舉辦定期的讀書會,用於培植年輕一代的寫作能力。文學與文化是建立自我認同與自信心強而有力的支撐點,在此也衷心的呼籲金門縣政府應編列一筆經常性足夠的預算,在「金門睿友文學館」的基礎上,建構出金門文學發展可長可久的道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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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竹林的豐收
又到了陽明山包籜矢竹採收的時節。環著大陽明山系,只要農地位於陽明山轄區內且具農民身分,並申請採筍證者,得以進入一般管制區或特殊景觀區採箭竹筍。一年春秋兩季,大約共有4個月的時間,是上天特別賜予採筍人的禮物。 看著阿伯熟練的絞著筍殼,一邊工作一邊和我聊天。他說年紀大了,沒辦法上山採箭筍,這些都是兒子採回來的,這兩天都採收百來斤……。 我曾在登山途中穿梭過箭竹林,為了尋找一個完整的火山口。那次在箭竹林裡被箭竹刮得傷痕累累,因此我知道,穿梭其中採收的辛苦,以及負重百斤穿越的艱辛……。 祝福這一季,採筍人歡喜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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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大箍呆
而自從妳進入我們家,不僅分擔哥肩頭的重擔,也減輕哥不少精神負擔。除了照顧癱瘓在床的娘,又得操持家務和上山幫忙,當初不被看好的婚姻,反而成為我們家的大功臣,反而受到村人的肯定,哥的選擇沒有錯。嫂,妳對這個家庭貢獻有目共睹,不得不讓我佩服,也不得不讓我說聲感謝,這點錢只是我和西安的一點小心意,妳無論如何都得收下。」 「既然我們有緣成為一家人,做我該做的是天經地義的事,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收下妳的錢,因為有些東西是金錢買不到的。我衷心地感謝你們一家對我的包容,願意接納我這個身軀長、跤骨短,面肉皺皺的查某人,讓我沒有成為終身被人嘲諷的老姑婆,所以我相當感恩。」 「我哥經常說,女人漂亮不能當飯吃,娶妻不是來當花瓶,妳的賢慧大家都看到了,相信哥的感受最深。而且娘有妳這個孝順的媳婦來照顧,她的壽命才能綿延,我哥有妳這個好妻室,才能減輕他肩頭的重擔。嫂子,有妳,我引以為榮,也是我們全家的福氣!」(二○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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寫在《第二屆金門文化獎得主──島嶼文學陳長慶:蘸著血淚書寫金門》一書出版之前
在攻讀博士學位的第一年,我有幸拜讀了導師陳慶元教授的〈《陳長慶作品集》書後〉一文,這篇文章為我揭開了金門鄉土文學作家陳長慶先生的神秘面紗,使我對他有了初步的了解。文中提到:「希望能從陳長慶先生那裡再收集到更多他的作品,如果能搜集齊全就更好了,也許將來可以做一個關於陳長慶的研究課題。」這句話深深印在我的腦海中。後來,我在自家書櫃中發現了幾本塵封已久的陳長慶先生的作品,於是在溫故知新的氛圍中,我對他有了更深入的認識。 2018年11月17日和18日,第七屆「2018金門學國際學術研討會」在國立金門大學舉行。會上,黎光長的〈陳長慶先生的短篇小說及其越譯問題〉、阮黃燕的〈在不同的國度尋找知音:金門陳長慶與越南楊向的隔空跨洋對話〉、石曉楓的〈文學與電影中的「特約茶室」--《軍中樂園》的身體展演與空間想像〉這三篇文章,都直接與陳長慶先生的創作相關,進一步加深了我對他的關注。恰逢會議主辦方國立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院長陳益源教授委託我開車接待黃美娥教授(國立台灣大學台文所所長),前往碧山參加上午9點的「金門睿友文學館」揭牌典禮。在典禮上,我有幸親睹了陳長慶先生的文學作品及其原稿,並與他進行了短暫的交談。我臨時起意向他表達了研究他作品的想法,沒想到他熱情回應,並表示將全力配合提供材料支持這項計畫,這讓我欣喜若狂。從那以後,每逢有空閒時間,我都會去長春書店找陳長慶先生聊天,並有計劃地以他寫作的心路歷程為訪談題材。即使書店生意繁忙,他都待我如朋友,耐心解答我的問題。自從「金門睿友文學館」揭牌以來,陳長慶先生每三個月規劃一檔個展或聯展,我都會到場學習,因此結識了許多文學愛好者和作家,從他們那裡我更能深入理解陳長慶先生文學創作的歷程。此外,我還參加了他在台南、金門舉辦的兩場《陳長慶短篇小說集》中越文本新書發表會,親身感受了文學無國界的魅力。這些經歷都為我完成本書提供了強大的動力。 本書分為上下兩篇,上篇以陳長慶先生的生平與文學創作為主軸,下篇則以他參與的文學活動為視野,二者相互輝映,兼具評論與報導,完整地呈現了他所走過的文學之路。上篇共分五章,第一章介紹陳長慶先生的生平以及他在文壇上的交遊情況;第二章對他所出版的書目進行了完善的整理,並將其文學創作分為「萌芽期」、「成長期」與「成熟期」三個階段進行呈現;第三章從文學性角度評論他的創作,揭示其作品兼具現實、浪漫、鄉土等風格,作品中蘊含著豐富的文學地景,大量描寫了戰地軍民的生活、女性主義思潮以及閩南母語,充分展現了他作品中極具個人思想傳達的特徵;第四章則從文類角度進行文學比較,探討他老兵書寫的特點與史實的關聯性;第五章以他的長篇小說《凡塵悲歌》和短篇小說集《陳長慶短篇小說集》為例,闡述了他截長補短的創作技巧。上篇充分展現了陳長慶先生文學創作的心路歷程以及他卓越的創作表現。下篇分為三個部分,第一部分以《金門文藝》的創刊為背景,敘述他開創文學發表園地的心路歷程;第二部分以《陳長慶短篇小說集》翻譯成越南文本為例,以新書發表會為考察對象,引用接受理論來探索他在文學對外推廣方面的成就;第三部分則從他經營「長春書店」、主持「金門睿友文學館」以及參與文學事務活動等角度,報導他以文會友的事蹟。 本書具體總結了陳長慶先生在文學創作方面的傑出成就。黃克全、朱介英二人分別以「金門文壇的巴爾扎克」和「在金門閱讀莫泊桑」來喻指陳長慶,認為他是金門寫實主義的頂尖代表人物,堪稱為金門文學的扛鼎作家。為了彰顯他對金門現代文學發展的巨大貢獻,稱他為「金門現代文學領軍人物」可謂實至名歸。本書充分展現了陳長慶先生的創作具有濃郁的區域文學色彩,這對於彌補台灣文學史的不足以及補足現代文學史上的一個小小缺角具有重要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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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軍旅憶往】一念之間
民國57年,金門。那年的冬天特別寒冷,夜裏溫度只有0度。 「小徑」,41師憲兵連。 因為是在山腳下,木麻黃參天,月光幾乎透不進來,晚上能見度近乎零。 當時對岸的「水鬼」會上來摸哨,所以金門夜間實施宵禁,口令每天更換;哨兵的口令第一句一定是問:「誰!」 對方答錯或不回應,哨兵必然開槍。 淩晨四點多,弟兄們都在碉堡裏睡覺,周圍一片黑暗,對面樹叢中忽然有手電筒閃了一下,很短,大約1/5秒,當時的規定是:縱使有口令也不能離開道路行走。 所以這一閃非同小可,我厲聲喝道: 「誰?」 同時拉槍機,將子彈推上膛。 沒有回應!這時換作一般哨兵,可能一排子彈就掃過去了。但我警覺有異,立刻先找掩蔽,同時將槍口指向目標,繃緊神經,看到底是什麼狀況。因為伸手不見五指,對方縱令要逃也不方便,而且移動也會發出聲音。 一直耗到清晨六點左右,下一班衛兵要來接班了,但天色還很昏暗。我悄悄地將狀況告知要接班的衛兵,請他去叫支援。 當支援的憲兵大批趕到時,天色也稍微亮了;只見一個友軍士兵,衣著不整,捲曲在荒野中快凍僵了。 憲兵喝令他站起來,問明原委,原來他養的狗兒凌晨生小狗,他摸黑離開碉堡,想要找乾的樹葉回去給小狗使用。 我跟他說: 「你差點被我打死了!」 隨後那個士兵和他的長官受到懲處在所難免。這已經是57年前的往事了,我一念之間沒有開槍,不知道那名士兵現在如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