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坦克與黃牛
說真的,我當了兩年兵,從來不曾看過坦克車在路上走,可能跟我的兵種有關,海軍陸戰隊與坦克車完全是不同的概念,任何人都很難將之聯想在一起。然而,我對坦克車卻一點都不陌生,去過金門的觀光客,必定都看過坦克車,甚至有人還看過數種坦克車:有國軍的,有共軍的;有些擺置在海岸邊,瞄準中國大陸,像是慈湖觀景台旁的那幾台;有些鎮守在戰史館的門口,例如「金門之熊」那兩輛大坦克,氣勢磅礡。在其他的景點,偶而也可以看到坦克或砲台,所有的坦克都是貨真價實的武器,但已完全不堪使用,擺著好看,目的不在展示軍事實力。坦克車的用意,為的是向人民訴說一段金門人英勇抗敵的故事。 金門解嚴之後,原本充滿肅殺氣氛的軍事陣地,陸續對外開放,尤其是在金門國家公園和文化局積極經營下,戰地逐漸變成兒童樂園。碉堡是戰地的表徵,也是發展觀光的好素材。金門縣政府曾在2004年時,邀請中國旅美藝術家蔡國強策展「金門碉堡藝術館--十八個個展」,藉由蔡國強的國際知名度,把金門推上國際舞台。2007年又在長寮重劃區舉辦碉堡裝置藝術展,以「魔幻光影·移動碉堡」為主題,帶領觀眾體驗光與影的魔幻饗宴,感受「火燒碉堡」的震撼力,讓卸下戎裝的碉堡以藝術風貌,變裝為觀光展場。藝術無價,我們肯定這樣的活動,只是對曾經走過那個烽火年代的鄉人,或是駐守在陣地內,以生命護衛這塊土地的老兵而言,不知作何感想。 碉堡對我而言,既熟悉也陌生,這是一種頗為矛盾的感情。家在海邊,沿著海岸線,分佈著各種碉堡陣地,碉堡的週遭幾乎都是雷區,鐵絲網圍起來的草叢,樹立一塊告示牌,或者直接掛在鐵絲網上,「地雷」這兩個字可能是所有中文字中最具威嚇作用的,嚇自己也嚇敵人。我常常想,是不是可以在向大海的那一面也貼出「地雷危險」的告示,讓敵人害怕,被困在沙灘上,進退不得。兵法上說「不戰而屈人之兵」,應該就是這種謀略,心理攻防更勝於碉堡內的槍砲。這幾年金門一直在進行掃雷工作,地雷二字變得相當熱門,腦筋動得快的商人已經把它作成紀念品出售了,繼砲彈後,金門又多了一項圖騰商品。 小時候曾經隨著阿兵哥進到碉堡內,感覺上就是一處住的房子,空間不大,但生活用具一應俱全。就像村裡的防空洞,可以躲宣傳彈的砲擊,也可當作住的地方。我在防空洞裡住了好幾年,還幫防空洞取了一個意義深長的名字--「潛龍」。碉堡內冬暖夏涼,是極佳的避暑勝地,大型的碉堡甚至有地下坑道,生活機能完善,如果可以拋開戰爭的陰影,碉堡會是很適合人類居住的建築。當兵時曾在柴山守防,防區有數個據點座落在西子灣旁,我們就住在類似碉堡的掩體內。台灣其實沒有戰爭的威脅,雖然軍事訓練經常把事情搞得像真的一樣,但大家心知肚明,阿共仔會跑到西子灣來,比天方夜談還不可信。 在兩岸較為緊張的年代,金門到處有反空降掩體,保守估計超過一千座,漆上迷彩色,座落在重要的十字路口或空曠的地方,這些機槍堡主要用來對付空降傘兵;另外還有一些掩蔽大砲的碉堡,用來對付飛機。解嚴後,這些軍事設施不再神秘,觀光客可以隨意拍照,放上部落格讓大家欣賞,完全不怕洩露軍機。機槍掩體比較沒有特色,不像海防碉堡,碉堡的存在與消失,正好見證了金門從封閉走向開放的進程。 2007年我帶著家小再次回來,正好趕上「碉堡藝術節」,因此也參觀了小金門的幾個知名碉堡,例如:將軍堡、鐵漢堡與勇士堡,號稱「烈嶼三堡」。另外也看了一些只有當地才知道的碉堡,例如虎堡、誠實堡、曙光堡等,這些名不見經傳的碉堡,似乎沒有整修的價值,多數仍是荒煙漫草。整修後的碉堡,早已沒有煙硝味,牆上的紅色標語,讀起來不但不感人,女兒還笑它字寫得太醜。國家公園一直在苦思如何應用這些閒置空間,或許可以這樣安排:在將軍堡內吃中飯,在勇士堡的大樹下喝下午茶,然後夜宿彷如迷宮的鐵漢堡,這會是怎樣的情境?既浪漫又實用。這些軍事陣地,畢竟不是古蹟,固然有其保存的價值,若只是提供參觀,意義不大。不必把所有金門的東西都變成戰爭博物館,既然金門想轉型,就得拋開過度的戰爭記憶。當槍炮彈藥銷毀後,當地雷清除完畢之後,碉堡只是一處生活空間,而且,以目前金門海岸陷落的速度,下一代未必還能看到謎樣的碉堡。 沿著四維坑道口到東崗採石場的海邊,以前有很多小型碉堡,外觀看只是個長滿雜草的小土堆,加上有木麻黃樹作掩護,不論從空中或地面都很難被發現。但是因為有駐軍,看著阿兵哥進進出出,碉堡的存在也不是秘密。前幾年,我帶小孩來東林海濱公園戲水,不管是向前看或往後看,一時之間竟找不到熟悉的碉堡,碉堡都不見了。小時候誤入沙灘會被衛兵嚇止,惡劣的衛兵還會作勢開槍。如今,沒有兵,也沒有碉堡,一整片的沙灘,只剩馬鞍藤和菟絲子,稀稀疏疏,卻又彼此糾結不清。在地勢較高的地方,偶而可以看到崩解的碉堡殘跡,鋼筋水泥或許可以抵擋炮火襲擊,卻敵不過海浪與海水的侵蝕,慢慢風化,被海水帶走,終致一無所有。大自然的力量讓人害怕,也讓人更加珍惜這片刻的存有。 來到東崗的直昇機停機坪,看到兩頭黃牛悠閒地在吃草,女兒拿起數位相機猛拍。以前去牧場玩時,看到的都是乳牛,買牧草餵大牛吃,買牛奶餵小牛喝,這荒謬的遊戲小孩玩得不亦樂乎。不管大牛或小牛都是被人圈養,不曾有機會與野外的牛如此近距離相處。眼前的黃牛似乎很怕生,小孩也怕牛生氣,無法像爬上坦克拍照那樣自在,把坦克當作大玩偶。牛雖然很溫順,是農人最好的伙伴,但牛脾氣一旦來了也是六親不認。透過鏡頭,女兒突然看見很奇特的事,原來每隻牛都有記號,牛背上竟然烙著數字。經過我解釋之後,有點似懂非懂,但好奇程度不減反增。接下來的旅行中,只要看到牛,就會趨前去看看數字。還好沒聽過金門有人簽六合彩,否則牛不徒不能悠閒地吃草,恐怕連睡都不安穩。 家裡捕魚為生,雖然也有幾塊田,不常種,形同荒廢,既不養牛,也不需幫人牧牛,因此,對於牛沒有太大的感覺。金門人對於黃牛向來很敬重,從小我就被告誡不可吃牛肉,理由千奇百怪,我也不覺非吃不可,一直到高中才有機會偷吃。來到台灣讀書後,幾乎吃遍跟牛有關的所有商品,牛排、牛肉麵、牛肉乾,不吃牛肉還真的是件困難的事。大賣場的牛肉大多自國外進口,吃起來比較沒有罪惡感;菜市場標榜正宗黃牛,看到「黃牛」一字我反而有點退卻,總是會不經意地想起家鄉那些隨意放牧的黃牛,那種聯想讓人變得很難過,心情不對,再美味的食物都難以下嚥。 這幾年,金門的牛肉加工已經打開市場,成為重要的觀光商品,本地人吃牛肉料理的也愈來愈多。有人專門蓄養黃牛以供宰殺,有大型的牧場,也有零星的農家。路上看到的黃牛已經不全是為了耕田之用,多數會進入饕餮的五臟府。天生萬物以養人,耕田的未必不能發揮其剩餘價值。只是,對於黃牛我依然深覺不捨,我會購買金門的牛肉乾送人,但回金門時,我不會想吃牛肉。我無法克服黃牛與牛肉的矛盾,我不是素食主義者,但想到殺生,我寧可不食。 這幾年,為了提振金門的經濟,政府與民間業者大力鼓吹以金門酒廠的酒糟來養牛,以高粱酒灌製黑毛豬肉香腸,這個趨勢似乎已難遏止。在牧馬侯時代金門原本就是牧場,但養的是戰馬,不是會破壞生態的畜牧業,顯然這些人誤解了歷史。我已離金門太遙遠,沒有資格對家鄉作任何建言或批判,只是單純地覺得,坦克與黃牛都是金門的資產,即便在那個烽火的年代,黃牛體現了金門人的生命力,認命與自在。金門人不怕沒肉吃,怕沒乾淨的水喝,當坦克已熄火、碉堡已傾頹,輕風吹來,卻是一陣陣的牛屎豬糞味,我怕金門會成為人們想再度逃離的戰場。
-
陪兒子學車記
進入科技時代的今天,車子已然成為必備的交通工具之一,而開車就順理成章的成了一項必備的技能。這就好比當年的我們在小學畢業前一定要學會騎腳踏車一樣,為的是方便畢業後可以騎車去到離家較遠的國中唸書一樣。如今,隨著科技的進步,人們的腦筋也越加靈光,您瞧!小朋友早在幼稚園階段,甚而在進入幼稚園之前就已經學會騎腳踏車了,一如現階段尚未進入職場的青年也早已具備開車這項基本技能了,一切似乎皆向前推進了若干年,讓人不得不信服這應是累世的智慧有以致之啊!亦讓人不得不感嘆時代進步的神速而思急起直追,以求跟得上時代的腳步,做一位e世代的新新人類。 因而在好久以前,總是想方設法的鼓勵、誘導孩子們學開車、考駕照,然而,一個個皆不為所動,也許出門皆有老媽、老爸忠誠不二、隨傳隨到的專屬司機接送,有無駕照對他們來說似乎無關緊要,導致無法深刻體會出駕照的必要性,也就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度過了許多年,直到近日裡,看兒子等待服役前的這段日子閒閒無所事事,再次慫恿他,並帶他去市港海邊試開了幾次,產生了興趣,才興起了考照的意願。 為了兒子考照乙事,全家作息作了一番調整,我們提前、也縮短了市港海邊靈犬路總管的放封時間,以方便老媽晨泳歸來再接送兒子赴駕訓班練車…。一人的目標呈現,家人傾全力相互配合,不但處處洋溢著更為緊實的生活作息,也帶來無比的活力,就連快樂的氣氛中也蕩漾著滿滿的希望,恰似一股時時激盪著的暖流,不停的迴旋、盪漾,迴旋、盪漾…。這樣的感覺好似隨著空巢期而失落好久好久了,如今再度拾得,何等溫馨與快慰啊! 處此油價飛漲的非常時期,節約減碳、人人有責,心想:在這學車短暫的一小時裡,我不如待在駕訓班的辦公室裡等待,看看書報或塗塗寫寫,省卻來回奔波,費時又耗油。但,兒子竟如是說,你待在這裡好像很奇怪也!真是「一語驚醒了夢中人」,讓我不敢再作如是想,只好另謀計議,您瞧!如今可都是現代版的「孝子」、「孝女」啊!當下靈機一動,想到了一個好去處,那就是美稱為我家後花園的林務所國家森林公園。 一大早,蟲鳴鳥叫應和著涼風徐徐,恰似一曲鳥鳴協奏曲,分外悅耳動聽,園丁們在樂聲的薰陶中陪伴著早起的鳥兒一起工作,有的搬運沙土、有的割鋸樹枝、有的清掃廁所、除蟲、施肥、移植、灌溉…等,一一就序,全方位的動將起來,並帶來朝氣蓬勃的一天,大家為維護園區的整潔美觀而賣力工作。然而,遊客稀少,大家竟遺忘了人間還有這一處寧靜幽美、遺世獨立的人間天堂,特別是逢此初秋時節,秋風送爽,既沒有酷暑的難耐,又沒有寒冬的凜冽,在此景色宜人的季節裡,就我獨自一人享受這一大片美好的人間美景,實在是奢侈之至啊! 往昔來此,看山看水、看花看草、漫步觀鳥、遊園賞景…,信步走來,擁抱一番雅致好心情,暮鼓晨鐘是非得去敲它幾下以示「到此一遊」不可的必遊之處,總是如此這般的隨興之所至,漫遊一圈旋即歸去,鮮少有獨自一人坐下來寧靜欣賞、獨處沉思的片刻時段,總以為要活就要動,而運動就是不停的動,充滿「強勁有力」、「競技為先」的動,才叫做運動,殊不知以寧靜的心靈來對抗塵世間的紛紛擾擾之迫切需要,這些日子我都一大早獨自一人來到園區,放空自己,享受真實的當下,感到分外舒暢、開懷,也讓我深深有感於:放鬆才能讓心靈得到最佳的調適,而獨處方能帶來適切的心靈沈澱與反思。真的,自個兒一人於此得以天馬行空的靜思冥想,天大地大我最大,感受真是大不同啊! 林務所的涼亭四處林立,造型迥異,各有風格,我選擇了這座我偏愛的竹搭涼亭,它是少見的長方形,造型高雅,不同於一般圓形、多角形的造型是其特色。落成時懸掛的彩球、燈籠雖已留下歲月的刻痕,但如今依然是大紅燈籠高高掛,一點兒也不失當年光彩。仔細觀察,還可發現貓頭鷹造型的飾品高高盤據在屋頂上,圓睜睜、虎視眈眈的居高臨下,好似在搜尋獵物般的無比威武,尤其傳神。 這座涼亭十分舒適宜人,座位依涼亭四周而設,應可容納十人左右,別有一種特殊的溫馨,我一來便坐上一個小時左右的光景,享受著涼風送爽,靜聽那風聲鳥鳴、以及園丁們之間的竊竊私語、開懷暢談,雖不知他們論東道西所為何事,但言語的抒發讓人心情平靜、格外快活!瞧她們表現在臉上的神韻當不難明白其快樂的心境;再聽那鳥兒啁啾不已,不正也是在傳遞著一份快樂的信息嗎? 證嚴上人要人「心存好心、口說好話」。那位面相圓潤豐腴的園丁瞧我帶著紙筆坐在涼亭內疾疾書寫,還以為我是正在準備參加高考的學子呢,直讚美我如此的認真用功,實在讓人感到窩心,真正是美言一句三冬暖啊!的確是執行了「口說好話」的美德,雖然所言有些誇張,但不管怎樣聽起來還是讓人倍感溫馨、開懷無比的,畢竟是歲月不饒人,年輕不再,卻還讓外人誤以為正當盛年,準備高考呢!為此,心中不得不暗自竊喜一番!再則是我看來有此涵養、氣質嗎?能有此雄心壯志參加高考,又豈是泛泛之輩啊!所以,聽起來真是叫人打從心底的開心,只是當思緒回到現實的世界,徒加深我無限的悵惘與時不我予之嘆! 很快的,隨著一個多月時光的流逝,我從穿著防曬衣、帶上口罩陪兒子私下練車,到轉交給駕訓班;從他完全陌生於機械的操作,到運用自如;從他新手上路練習,一直到純熟;從膽顫心驚、有驚無險一直到高枕無憂,我都是坐在駕駛座旁的前座,這一路走來,讓人開心、讓人欣慰!當他拿到駕照的當下,心中更有一股說不出的喜悅,不由得讓人想讚嘆一番:年輕真好!年輕就是一身滿滿搶不走的財富啊!真的,學習要趁早。 兒子學車的這一段期間,我在園區內閱讀、書寫、冥想,甚而享受不一樣的早餐時光,雖然,步調緊湊,但卻帶來心靈無比的歡愉與至高境界的享受,想不到因兒子的學車,還附帶為我帶來另類的心靈饗宴,想想人生中的際遇應該都是俯拾皆是的甜蜜收穫吧!端看您如何去感受與解讀囉!當然,更重要的是要懂得去把握當下,珍惜現在,並好好享受、體驗那真實的當下,因為,快樂的時光總是特別短暫,霎那間便成永恆了。而更加開心的是:自今而後可就多一位「副手」得以專車接送了。
-
歸鄉後的一些雜想
比肩連綿的山色,剛要觸及天空 轉眼 便被夜的魔手撈個正著 它擦拭著一遍又一遍,走動的雲朵兒 它一塊一塊地黑掉了 罩住了整個鬧街的茶鄉 古老的炊煙正流動著熟悉的香味 那個穿白色制服的外送員激情奔走 任憑我以回憶的舌尖舔舐,童少的夢 懷春少女的夢,乃至 當了母親之後的夢── 任憑饑餓的無力感爬滿嗅覺 熊一樣撲掠。。。咕嚕咕嚕 熬煮地瓜飯的灶房 此時,村庄顯得寂靜 溫暖 只惜田邊已無水車的蹤影 所有佚逝的舊物 僅能紛紛躍入腦海裡反芻 一種悲喜糾結的情緒 咬碎在喉頭某處 苦澀拌著淡淡甜韻 圈圈飄揚在空氣中 迴盪在山谷間;和 深山裡的動物嗥叫 和風吹松竹的曲軸 揉合在一塊 你分明想放聲呼喊 卻又為那久違的情怯給制住──
-
了尾仔囝
「貓仔馬俊,我是佮你滾笑,親彩講講的啦!倒來咱兜,你才是毋通四界講,若是講予阮某知影,會予伊罵半死。」老枝伯仔雖然難掩內心的喜悅,卻也有點擔憂。 「袂啦,我貓仔馬俊毋是彼種大喙舌的人,絕對袂親像一屑仔無品的小人,專門咧查某的面頭前講別人的歹話。」貓仔馬俊說著,話鋒一轉,意有所指地說:「老枝伯仔,你敢毋捌聽著,有人三不五時仔著去大陸送牛奶粉錢,共別人湊飼囝,飼佫一個囝仔膨獅獅。可惜彼個囝仔毋是伊的種啦,最後是空歡喜一場,牛 奶錢嘛白白了去!」 「敢誠實有這種事志?」老枝伯仔故裝迷糊。 「人著是按爾啦,講別人精霸霸,以為該己真高尚,實際上伊咧變啥物蠓,除了伊該己毋知影,鄉親序大攏嘛看佫清清楚楚。」 老枝伯仔心虛地看看他,一時竟無言以對。 同在這座小小的島嶼,即使貓仔馬俊之前不當的行為無人不知,但老枝伯仔偽君子的面目和失格的舉止行動,鄉親又有何人不曉。只是基於他已屆花甲之年,以及惟恐傷害到他的家人,不願讓他當面出醜罷了。 兩人你來我往針鋒相對一番,彼此都有心照不宣之感。原來甜甜那片青青草原的最深處,貓仔馬俊比老枝伯仔捷足先登,論情論理可說是他的「先進」,然而卻被他這個「後生晚輩」給出賣了。如果不是老枝伯仔在甜甜面前數說他的不是,甜甜也不會那麼快就和他斷絕關係,甚至又假藉祖母過逝,讓他又平白損失了五萬元人民幣,若非如此,後續勢必還有好戲要上演。只要有了甜甜,他絕不會找小桃紅,沒有小桃紅,他也不會染上花柳病。人在「衰潲」的時候總會碰到鬼,貓仔馬俊感到前所未有的窩囊。 可是仔細地一想,老枝伯仔的格調又能高尚到哪裡去,既是去送奶粉錢,怎麼又會和應召女郎勾搭在一起。如果兩人沒有性交易那是騙人的,因為甜甜本身就是一個出賣靈肉的妓女,老枝伯仔竟敢大言不慚地說甜甜是KTV的服務小姐,這真是一個充滿著謊言狂語復加荒謬的社會啊!說謊者或說大話的人,並非只有貓仔馬俊一個人。萬物之靈的人類,果然有高一等的智慧,往往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更善於用謊言來掩飾自己的醜態,甚而為了討好女人不惜以狂言來凸顯自己的高尚,試圖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品德完美的聖人,其實這些都是騙人的假象。即使貓仔馬俊這個「毋成囝」的人格有瑕疵,而那些虛偽又醜陋的社會人士,又能以什麼來服人呢?「龜笑鱉無尾」似乎也是這個社會的通病。 當客輪抵達碼頭後,貓仔馬俊即使想最後一個下船,以掩飾自己得了性病的窘態。然而從他走路的姿勢,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他不是生「檨仔」就是長了「菜花」,而這兩種優雅的果菜名稱,卻都是不折不扣的性病俗稱。首先發覺的就是 老枝伯仔。 「貓仔馬俊,你行路哪會怪怪?」老枝伯仔以不屑的眼光看著他,似乎是明知故問,「你是毋是著鏢啦?」 「老枝伯仔,這種事志無啥物大不了啦,查甫人敢去開查某著毋驚著鏢,我相信你也是過來人,毋通龜笑鱉無尾啦!」貓仔馬俊非僅不忌諱,甚至毫不客氣地說。 「我會使咒詛,我這世人清清白白,這種歹路我絕對袂行。」老枝伯仔理直氣壯地強辯著。 「敢是按爾?」貓仔馬俊以輕視的眼神望著他,「你從少年的時陣著愛這味的,逐個攏嘛知。」 「白賊,」老枝伯仔有些激動,「我無親像你貓仔馬俊赫爾豬哥,著鏢抑擱毋知通見笑!」 「老枝伯仔,我講一個笑話你毋通變面好無?」貓仔馬俊轉換話題笑著說。 「你註你講,袂要緊,我風度誠好,一定袂變面。」 「有影無?」 「當然嘛是有影,老歲仔人袂佮恁這少年囝仔計較啦!」 「聽人咧講,你少年的時陣借兵仔衫去穿,偷走去軍樂園開查某,毋爾著鏢,而且擱予憲兵掠去關。老枝伯仔,敢有這種見笑事志?」
-
萬物有情心有愛
雙親早上天,伯父義不容辭地養大了柯炳炎,十九歲結識紅顏,對方是個讀過初中的女孩,純純的愛,撩撥著他年少的心懷。 認識女紅妝,尚未結成雙,她就加入共產黨;柯炳炎心寒,決定離家鄉。 民國三十八年,社會沒秩序,共產黨又作亂,柯炳炎與同夥商量、決定到台灣求發展;在他對女友痛心之後,挽回這段感情已無望,他決定加入國民黨,與共產黨抗衡。 那年,胡璉將軍在廣東招兵買馬,告訴年輕人不要被共產黨騙,這事發生在三十八年、一個看歌仔戲的夜晚……。 晚間七點到十點是演戲的時間,戲臺強強滾,戲棚下萬頭鑽動,凝神聆聽於劇中人物的悲歡離合,彷若身歷其境,跟著歡樂、亦跟著哀傷。 當曲終人散,出口處已有諸多士兵守衛,人影晃動在等誰?原來他們端著長槍、守株待兔,知道看戲的人多,不需費吹灰之力,即能手到擒來,年輕人快速上鉤;在這募兵無人理、沒人願意去當兵的情形下,老少讓他們走、青壯年沒收身分證,強制留人口,不能想跑走,要不,就地開槍、或拿繩子綑綁,少年郎、每一個都乖乖地就範。 二十歲至四十歲的男丁被攔下後,逐一核對年歲,三更半夜被抓走的約三、四十人,集中到兵營,剃刀不留情,喀嚓喀嚓、三千髮絲落滿地,理個大光頭,百姓衣服全沒收,換穿軍服、統一管理,晚上睡覺在一起。柯炳炎說閩南話,營長雖是廣東人,但口音則是香港腔,天一亮,集中訓話,要他們好好當兵,相信國民黨,社會才能保安康。 廣東潮州人的柯炳炎,出生於民國十七年,這支被抓的新兵隊伍,他亦是其中的一員,原本蓄留長髮、愛漂亮的他,如今頂上已無毛,家鄉人知道;資訊雖不發達,但有報紙,被抓不到兩星期,伯父輾轉已知情,情報員的朋友給了訊息,透過關係,兵營答應放人,但是柯炳炎的頭髮已被理光,女朋友又在共產黨那邊,他的心情跌落谷底,堅持加入國民黨,與對方勢不兩立。而親人到兵營探望,期望帶他返家園,柯炳炎當場拒絕,但承諾等待清平後,十年之內回家鄉。 三十八年端午節過後,柯炳炎被抓,中秋節當天,部隊由家鄉汕頭碼頭,準備坐船出發,同夥誰也不知道要去哪裡。家鄉的習慣,中秋節吃月餅,月圓人團圓,而此刻則不能外出,班長看出柯炳炎的心情,並受他之託幫他買月餅,但買不到,班長幫他買兩條菸和一雙球鞋,讓他帶在身邊,就這樣,柯炳炎和同夥乘上了被國軍強行徵調的商船。 一艘船可載好幾千人,他們總共坐了三艘船,有兩個師,將近一萬多人;柯炳炎被分發在十一師,師長劉頂漢、營長蔡浩然、連長高寶田、排長吳英命,大商船在海上兩天三夜,開到一半,不敢前進,因共產黨打廈門,船只好停在海中央,多日只吃一餐糙米飯;除此之外,船老闆開始管制糧食,不給水也不給飯,理由很簡單,食物和水剩下沒多少,船在海上又漂太久,海水太鹹,既不能吃也不能喝,只得勒緊褲帶等奇蹟。 共產黨打廈門,廈門兵退,砲停歇,大船乘機駛到金門新頭的外海停泊,海水太淺、船太大,無法進港,只能用小船接駁;軍隊到金門已是晚上,暫時下榻新頭廟宇、就地而歇;當他們走入村內,只聽見老百姓在講話,但看不見金門長怎樣,以為金門是黃金打造的地方,除了遍地是黃金、門也是框金,所以稱它為「金門」。 在廟宇暫住一宿,天剛亮,連長帶他們外出洗臉,終於看到金門的景觀,與想像中的差之甚遠,「黃金」在哪裡,原來只是腦海的想像;柯炳炎在外面多看一眼,徒增夢幻一場,夜晚躲在棉被裡哭,不在家中當少爺,竟來這個孤島當小兵,後悔離家門、好想盡快回家鄉。 部隊到溪邊,幾棟古厝在眼前,金門百姓不跟他們多談,年輕人避得遠遠,惟有一個阿婆敢講。軍隊進駐老百姓家,古厝只有一張小桌,他們睡房間、軍隊佔據屋宇的其他地方。雖然腔調不一樣,但簡單的吃飯、抽菸,聽得懂,看老百姓吃的是地瓜、不吃大米飯,柯炳炎好奇問阿婆,何以捨米飯、選地瓜?阿婆告訴他,金門沒出產米,吃米會腹疼、吃地瓜易消化。 民國三十八年十月二十三日到二十五日,柯炳炎親歷古寧頭戰役。第一天聽砲聲、不會怕;第二天晚上十二點,部隊奉命要去古寧頭打仗,班長問他、打仗怕不怕?柯炳炎回答、打共匪才好,想到撕裂的初戀、與女友分手的那一幕,他恨死了共產黨,恨不得將他們碎屍萬段。柯炳炎不緊張、不害怕,班長輕撫他胸口,心跳不劇烈,誇他英勇過人,足可做軍人的典範。 新兵留守、老兵出去打仗,部隊迅速抵達古寧頭觀音山,仗已打完,他們這支部隊、毫髮未傷。但前一刻的兩軍交戰,無論海灘與陸地、死傷無數惹人憐;十月的金門氣候仍為深秋,在秋老虎的使然下,屍體快速地腐爛,於是,聞屍臭、不好受,就地挖洞埋屍首,無論國民黨、共產黨,人死為大、全部讓他們入土為安。 古寧頭戰役過後,部隊移防官澳,許多居民不在家鄉,他們移民南洋,留下許多空房,軍隊順理成章、一部分住民房、一部分住海邊,柯炳炎鑿洞守海岸,海沙太柔軟,海水倒灌、容易崩塌,奉命拆古厝樑柱與門板、支撐碉堡。 柯炳炎是旱鴨子、不會游泳;有天,大夥兒去海邊抓魚、抓螃蟹、拾海螺,他不會游水,但只能佇立一旁、羨慕他們如魚得水。按規定,軍人不得隨意下海,他們則因守海防地利之便,下水兩三次,這種荒唐的行為隨即被長官制止;爾後潮起潮落,也只能遠觀、不能近玩。 隨著砲擊的緩和,後方勞軍團帶著慰勞品來前線,第一批踏上戰地的藝人有白光、李麗華……等人,他們風靡港台兩地,師級長官近距離地一睹明星丰采、一般士兵在夢裡相見。 民國三十九年,柯炳炎由金門調防台灣,駐紮宜蘭蘇澳,後住花蓮東澳、靠海邊駐守七、八月;隨後轉往羅東礁溪,最吸引他們的是溫泉,只見一條不起眼的溪流,流出來的竟是充滿硫磺味的熱水,泡起澡來、全身通體舒暢,流連忘返。 民國四十年,柯炳炎駐守羅東林腳海邊,營長對他很關照,副營長讓他進廚房;一百多人吃的飯菜和饅頭,豈是一件簡單容易的事,柯炳炎不會煮,經過他不斷地學習,摸清狀況約半年後,漸入佳境,伙夫一當近一年,練就了一身烹飪的小本事。 民國四十一年,營長受訓回來,鼓勵他到駕訓班學開車,一營軍隊數百人,只有兩個駕駛兵,一個開長官座車、一個開大卡車;柯炳炎結訓歸來,大車開一年,覺得太危險,營長又幫他爭取到裝甲兵學校受訓,並以維修車輛為專長,想來既保險、又安全,柯炳炎找著了方向,爾後修車歲月、一修十幾年。 民國四十三年,這支名聲響亮的虎軍部隊,身穿繡有老虎臂章的軍服,信心滿滿的從高雄坐船、在新營附近,一路行走、一路唱軍歌,老百姓看到虎軍,放鞭炮歡迎。部隊抵達金門,駐紮浦邊與高坑,負責修車;單位不到三個月,防衛部成立了汽車修理廠,柯炳炎被選上,地點在夏興發電廠附近,一待就是兩年,最開心的就是不必站崗。 兩年本島、兩年外島的軍旅生涯,於民國四十五年,柯炳炎隨部隊移防桃園能雲崗,駐紮六、七百人,營區很寬敞,修車更方便。而於民國四十七年,部隊欲調防金門,但不明原因被取消。 民國五十年,柯炳炎依然背著黃埔大背包,又來到金門前線,踏上九宮碼頭,駐紮在島外島的烈嶼,營區在小金門東林;國光戲院沒有電,放映電影要用自備發電機,柯炳炎擁有一點機械常識,順理成章被調到戲院支援,當年他是中士班長,月薪二百元,再加二百元鼓勵他。 虎軍於戍守小金門期間,於五十年十月中旬,簡陋的電影院用鋁板搭建,並以土磚隔地板、上面鋪上木板當座椅;縱然如此,播放影片,仍然座無虛席。而戲演一半難收場,影片斷裂要黏接,時播映與時暫停,放映師很緊張,守候的觀眾要耐心地等待。 國防部長俞大維到烈嶼巡視,看到如此簡陋的景象,基於讓第一線官兵有一個娛樂休閒的空間,承諾撥專款興建一座電影院。虎軍部隊承接工程,歷時三個月完工,花費三十餘萬,建造現代化二層樓建築、由軍方經營;舞台既可表演、亦可播放電影,與觀眾互動,木椅則整齊排列,座位號次分單號與雙號,早期由阿兵哥賣票,而後聘請當地的年輕小姐擔任售票員與收票員,每日上映三場,每一場播映完畢,人員清場,阿兵哥隨即整理環境。 位於烈嶼龍蟠山下的文康中心,除國光戲院的軍民休閒,尚有販賣部、百貨部,虎風山莊,都是好去處。爾時購買免稅福利品不易,民眾要跟軍方維持良好關係;軍方聘請服務員,烈嶼小姐水噹噹,她們穿制服,無論短袖或長袖,每年都為她們量身訂做。 萬綠叢中一點紅,美麗的女孩是官兵追求的對象,上下班、吉普車接送,路上很風光,軍人與學生,見車如見官,都要舉手敬禮,高喊一聲「長官好」。 身上有了錢,每當電影放映完畢,柯炳炎跟阿兵哥聚一堂,白天辛苦、晚上打百分牌消遣,十打九輸,未存老婆本,不敢娶妻生子,怕連累了對方。 柯炳炎在東林街認識了一個女孩,順利交往,但沒錢不敢娶老婆;部隊將輪調,女孩除了送他兩瓶酒,還包裹一雙筷子、一個碗,囑咐他回台灣再看。 民國五十二年,柯炳炎輪調回台灣,任務沒有變;於五十六年移防馬祖一年半,學機械的柯炳炎在馬防部中正堂戲院、擔任售票員,軍民將他捧上天,為方便看電影,請他私下留兩張;上士班長的他,每次出門,憲兵非但不找麻煩,反而禮遇地喊他一聲士官長。 軍人居無定所,輪調頻繁,於民國六十年,柯炳炎又回到小金門,他特地到東林街探望紅粉知己,看她過得好不好;女方已結婚,育有兩個活潑可愛的小孩,家庭幸福美滿。當年辜負了她,如今看她有美好的歸宿,柯炳炎獻上祝福。多年後,她已全家搬遷赴台,再也沒有聯絡。 一路走來,從排長到營長,都和柯炳炎在同一單位,他們對他呵護備至,讓他當行政,管吃飯、領薪水,並於六十二年升上士官長。 柯炳炎讚嘆胡璉司令官對金門的貢獻,除了古寧頭戰役的勝利、名滿中外,而又修築中央公路、體會民間疾苦,其愛民如子的典範, 普受讚揚。 因緣結識成功村的一名女子,於民國六十九年五月,柯炳炎與另一女子同時收養了她剛出生的女兒,柯炳炎贈與孩子的生母紅包一萬六千塊;小嬰兒落地兩星期,即被養母帶往台灣的桃園大園,一待六年半,他每月匯三千。直到養母過世,柯炳炎赴台攜回養女,托育后沙一位婦女。 民國七十五年,柯炳炎屆齡退伍,落腳於東埔;退伍之後的柯炳炎,在金沙鎮東埔租屋,曾經,他的兵營就在附近,與百姓互動良好,落腳處選擇在這棟古式建築裡,整修與維護,他出錢又出力。 從保姆那裡接回九歲的養女同住,柯炳炎一人身兼二職,既當嚴父、亦當慈母,女兒從國小、國中到高中,成績名列前茅;聯考總分為五百分,她考了四百多分,柯炳炎引以為傲地看她念上政大國貿系,而後在該校財經研究所深造,於九十年完成學業,他開心地參加畢業典禮,女兒亦爭氣、畢業三個月即在銀行覓得一職。 女兒的男友住台南,與她是同窗,愛情長跑多年,終於決定步入紅毯;男方要來金門提親,柯炳炎體恤路途遙遠,一票人來太花錢,於是親自走一趟台灣,為孩子主婚。 民國九十九年,柯炳炎的養女在台結婚,歸寧回金門,宴客在餐廳;金防部張慶翔司令官、榮民服務處鄭有諒處長親贈結婚喜幛中堂祝賀,吉祥的對聯,祝福在裡面;金門日報記者大幅報導,彩色版的清晰畫面,全島軍民,分享了這份嫁女的喜悅。 民國一○一年,屬龍的柯炳炎最大的心願,期望結婚兩年的愛女、生個龍子或龍女,喊他一聲外公……。
-
乘著歌聲的翅膀
近幾年歌唱比賽的節目如雨後春筍般地在不同的電視頻道播放,許多歌唱比賽的優勝者變成歌唱巨星,受到這些巨星名利雙收的影響,更使得許多年輕人前仆後繼,勇於表現自我參與競爭激烈的歌唱比賽,期許自己有朝一日也能在舞台上發熱發光。 不知是否自己對歌聲的好壞沒有敏銳的感覺,亦或是現在年輕的孩子們歌唱技巧高超,我總覺得每一位參賽者的歌聲支支悅耳動人,旋律優美。但在評審的耳中聽來,除了少數人例外,嚴苛的評審們總可以言詞犀利,話語刻薄的說出歌唱者的許多缺點,每當我看到這些年輕的歌者聽完這些對他們的年齡幾乎是殘酷的話語,但還要強顏歡笑的說:「謝謝老師!」然後含著淚步下舞台,我都要為他(她)們的勇氣喝采! 試想這些孩子們要鼓足多大的勇氣,事先要做多少的練習,懷抱美麗的歌唱夢想,才敢在那麼多人的眼光下,走上舞台,展現自己認為最棒的表演。但這一切卻可能在幾句冷言冷語下被摧毀殆盡,可能從此一蹶不振,連唱歌的勇氣都沒了! 最近常看到一位從小與兒子一起長大的小伙子出現在電視上比賽引吭高歌,歌聲清新,繞樑於耳,但卻見評審在客套地讚美他的歌聲後仍然讓他以些微分數之差落敗,只見他只能臉色黯然地下台。 第一次看到他參加比賽,我還興奮地打電話給他母親,我在電話裡讚美她兒子的勇氣,問她怎麼不告訴我們,讓眾好友為年輕人打氣加油,卻聽到她說: 「我又不贊成他去,可是他卻不死心,競爭這麼激烈,那有這麼簡單?我寧願他好好的去找個正當工作,為了比賽浪費了好多時間,我們還在為這事僵持呢!」 聽她的語氣,似乎為了兒子執意要參加歌唱比賽而煩惱,甚至母子之間有些齟齬,當下我也不好說些什麼。 之後我又不經意的看見兩次他再度去參加不同的歌唱比賽,但終究以落敗收場。我看了真替他惋惜,再去詢問他母親的想法,她淡淡地說: 「他現在已快死心了,朋友叫他唱KTV都意興闌珊。」 我只能由衷的祝福他,但真的很想跟他說: 「美好的歌聲就好像有一雙能展開飛翔的翅膀,讓人們能隨著優揚悅耳的樂音翱翔在無數充滿奇妙想像的空間,只要你繼續善用上天賜予你的美好嗓音,能發自誠心唱出歌曲裡蘊含的熱情,就算只讓一個人聽到,讓他得到從歌聲裡傳達的意境,你就是個成功的歌者了!」 我相信今後仍然有無數的年輕人會為了完成他們在舞台大放異采的夢想勇敢的在台上接受評審殘酷地批判,而能得到最後優勝的畢竟寥寥無幾。我只求所有勇敢參賽的孩子們,不要因比賽的落敗就此折了翅膀,願他們仍然相信自己有帶給人快樂幸福能力,願為身邊的人高歌,一起乘著歌聲的翅膀飛向無限想像的遠方。
-
了尾仔囝
「講實在的,像我這種跤數無才調啦!」貓仔馬俊早已知道他的底細,故而以諷刺的口吻說:「若是欲共伊帶出場,可能著親像老枝伯仔你這種有錢有勢、出手大範的社會人士,才有彼個才調啦!」 「我老啦……。」老枝伯仔搖搖頭。 「老,老步在啦。誠濟七老八老的老歲仔,去廈門的目的攏嘛是去看水查某。像你這種紳士,錢銀濟又擱大範,大陸查某上煞。小弟仔若是六點半舉袂起,買一粒威爾剛食落去,半點鐘後就變成一尾活龍啦。老枝伯仔,你毋知有試過無?效果毋知有好無?」貓仔馬俊故意消遣他說。 「無啦,老著認老,我毋捌食這種物件。」老枝伯仔辯解著。 「敢按爾?」貓仔馬俊以疑惑的眼神看著他。 「老啦,無法啦。」老枝伯仔再次地強調,而後竟然說:「威爾剛我毋捌食過啦,但是阮大陸彼個湊頭也,伊有予我食一種藥丸,嘛有中藥燉牛鞭予我食,效果袂歹。」 「老枝伯仔,你若該己咧這喊老,實在無人欲相信。看你頭毛黑金仔黑金,寒天西裝油食粿,熱天紋衫麻花炸,擱有查某緣。平平六十歲的老歲仔,有啥物人佮你會比並的。」貓仔馬俊誇讚著,卻也不忘挖苦他兩句,「咱厝人攏嘛咧講,老枝伯仔你少年的時陣緣投,食老的時陣風流,這陣若是欲去大陸娶細姨,一定有真濟查某排隊咧等,想袂到你老早著有湊頭的啦!」
-
拉出來的食物更美味
談到飲食各地區有各地區不同的飲食文化,尤其是原始部落、蠻荒地帶,更為奇特;簡易生食的時期過去後,產生一種叫Earth Oven Cooking的地下土坑熱石燜食法,雖然費工費時,食物卻是香噴噴的令人無法抗拒呢!而在文明世界裡,人們更是不斷的考究如何讓食物變得更加可口美味。 據我所知:很多食物在經過專家的特殊手藝,揉和、拋甩、拉扯…之後就變得更香Q可口,下面要與讀者分享的就是經過拉扯之後的幾種迷人的食物。 百吃不厭的拉麵 在大陸旅行時最喜歡吃的就是拉麵,尤其喜歡看師傅拉麵,覺得不但吃起來香Q有嚼勁,而且是一種有趣的表演呢!拉麵多半用手工,所以師傅的手勁兒和技巧很重要,除了醒麵、揉麵,最大的工夫在拉,將麵糰拉得像跳繩般長長的,然後對摺成U字形,再使力向上甩,有如跳彩帶舞,直到麵繩變細。技巧熟練的師傅,十指從當中插入往兩旁一拉,就剛好是一碗量的麵條呢!如此一下鍋加上蔥花佐料,可想有多香多Q了! 印度拉餅 印度拉餅也叫甩餅,不僅在印度,如今已經風靡了整個東南亞小吃攤,聽說在新加坡已被列入十大異國小吃之一,台灣幾處有名的夜市像基隆、士林也都少不了這一攤。欣賞師傅的精彩表演就是吸引群眾的一大樂事,麵糰在師傅靈巧的手上快速就甩成圓形,只見他兩手交替旋轉,餅皮越來越薄也越大片,然後在平底鍋或大鍋背面鋪下,鍋子的高溫很快就讓餅色透出誘人的金黃,而陣陣的餅香早已令人垂涎,拉甩的功夫也讓餅的口感大不相同呢! 神乎其技的拉茶 印度拉餅一定要配印度拉茶才夠味,咦,茶也能拉嗎?沒錯,它的材料也不過是茶粉、開水和煉乳,重點在師傅的拉泡技藝,你可以看到茶水就在兩只杯子之間反覆的、拉得長長的騰空飛來飛去,一滴也不會滴到地上,果真神乎其技,所以馬來人稱此為「飛茶」。師傅的經驗老到手勁夠、距離越遠拉出來的茶越棒、泡沫也越多,喝起來和一般奶茶不一樣就是不一樣! 三峽老街拉糖蔥 你相信嗎?糖也能像拉麵一樣的拉扯哦!拉糖蔥是台灣傳統的一門古老技藝,如今專業師傅所剩已無幾人了。在三峽老街卻仍有一家食品店專製糖蔥,在這裡經常可以看到專業師傅表演傳統技藝拉糖蔥。首先是將蔗糖加入麥芽糖煮成糖膏,稍冷卻後用一支圓棍做拉軸,另一端則固定在一支木樁上,將糖膏越拉越長越柔軟,顏色也漸漸由赤糖色變透明再變成乳白色,糖膏便被拉成長長的糖繩,然後灑粉撲在桌上,一段段切成蔥狀,所以叫糖蔥,不但風味佳、入口即化還不沾牙呢! 「拉」出來的食物特別有風味,自然和力道有關,所以要讓食物變得更香Q可口,多下點功夫、用點力絕不會錯,做其他諸事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
小葉欖仁與狗
王禾是個喜歡小葉欖仁與狗的女人。王禾有時是炙熱的陽光;有時是晨間的微曦;有時是傍晚的微風。王禾很多時候像是聖誕老公公。王禾因為生過大病,認識許多名醫,心臟科、腎臟科、皮膚科、外科,王禾嗜帶親友看病,是熟門熟路的看病達人。王禾喜好烹飪,展現一等廚藝。王禾有些時候自我感覺良好,她的選擇都對。所以,與這樣的朋友相處,應該是:吃飯餐館由她選。看電影片子由她選。旅遊地點由她選。搭小黃車子由她招。當她的朋友省卻許多麻煩,王禾竟也不厭其煩讓日子終日忙碌。 小葉欖樹枝幹筆直,橫枝成輪狀,葉橢圓,狀極雅,春發新芽,冬落葉,有褐色果子,生命力極強,尋水生長,經常發展到無法遏止。 王禾喜好此樹,喜其優雅,個性也恰如其樹,甚為正直,不偏不倚。經常雀躍指著:好美的樹。 王禾是善解人意、體貼溫暖、時尚固執的人,因為不肯越軌,謹守軌道內的規矩活著,因而沒有絢麗情感,可是外在予人多采樣貌,朋友常虧她,活到今日,各方條件都好尚且小姑獨處,檢討一下吧!因為時尚的穿著加上傳統的固執,熟識友人知其挑剔,遇不到有緣人與其個性有關,獨身到老是極有可能。王禾有一位偶像,該偶像似磁鐵般,任何女性碰見都對其鍾情,許是他談吐儒雅、具說服力,為人寬厚、工作認真,若坦承他年薪數千萬,可能會褻瀆眾女人對他崇拜,王禾尤其不可提到「錢」這個俗東西。因而對偶像是抱持一種態度:僅可遠觀。然;眾人皆知王禾對偶像崇拜似少女。談到偶像心裡滿滿的甜滋滋。 王禾愛送禮;常讓收禮的人驚喜不已,譬如花生一送10斤,所有親朋好友極少漏網。譬如她在公司隨處藏有禮物,經常姐妹淘一人一份,心情十分隨興,慷慨與人,自娛娛人。她常常帶著狗兒;行走信義區逛百貨、喝咖啡、看人潮,一勁兒自我感覺,感情這件事只說不做,談一嘴好戀愛,牽個手兒的情人卻無。 信義區市府旁、新光三越旁,有無數小葉欖仁,王禾常指著樹:我就喜歡它,清秀優雅,端莊筆直。王禾是好條件的女人,工作能力強,似吸鐵般的人氣,行走職場光彩奪目,極其耀眼,姐妹淘戲謔她,找一個富一代或富二代嫁人吧。 王禾喜好伺候別人,在古時候會是很好的僕役,在現今是很好的管家。王禾好做家事,有事沒事洗被曬被,對廚房裡的湯湯水水更是熱衷,女人們厭煩的家事,王禾樂在其中。 王禾有張白皙的臉,卻不用化妝品,有些時候一天也洗不到一次,沒來由的讓大夥嫉妒她省錢的臉皮。頂著素顏的臉看不出年齡,老的少的朋友一堆。 王禾愛狗有些病態,一件狗衣二千元,狗櫥裡不下二十件,賓士狗推車、鑽石狗項鍊、桃紅狗蝴蝶結、狗食、狗鞋,不勝枚舉的狗東西,沒事要與狗女兒親嘴,也不怕沾滿狗味。台北東區小葉欖仁樹下,經常可以看到王禾和打扮漂亮狗女兒悠遊其中,如果碰到元宵,與高掛著的紅燈籠相輝映,王禾的人生自在閒適,倒叫人覺得台灣男人沒眼光。 王禾好時髦、好吃、好說話、好客、好友、好旅行…… 王禾最近換了工作舞台,忙碌讓王禾神采奕奕。因而好長一段時間看不到王禾拖著行李箱隻身走天下。 王禾是充滿衝突,卻又順理成章的都會女子。
-
蒜爆高麗菜點點梅花香
生活的趣味在於創新,倘若一成不變、墨守成規,那肯定是會教人無聊加無趣。下港三長爺從來就不是「常」的人,無常在他潛意識裡恆占一角,這從他由遠庖廚男人搖身一變到料理型男可見一斑。 縱然三長爺並非日日磨刀霍霍向豬羊,三餐伙食他全包,但偶爾靈機一動,料理新點子浮上心頭,他是那種非得立即上場舞弄一番不可的人,就算孩子們離家在外,只有阿盧媽一個忠實食客,他還是不煮不快。也幸好阿盧媽秉持了老一輩的金玉良言──晴天要存雨日糧,不定時冰箱裡都有魚肉蔬果備品,也才能任他三長爺早也炒炒、晚也炒炒。 萬一正好三長爺需要用到的材料缺了呢? 放心,凡事堅持到底的三長爺必會立即衝向24小時超市,買回他要的素材,就算貴了點也得忍著痛。 這一晚,三長爺想到大顯身手時已是夜晚十點半過後。「來煮個什麼好吃的吧?」 「十點半過了,哪家人會在這時候弄鍋弄鏟?」 「空氣隨人吸,我們在自己家裡,又不是跑到別人家去。」三長爺轉過身已經大翻冰箱備品了。 不一會兒,三長爺確定了他要的材料,忙要切切洗洗了。 「今晚給妳嚐鮮?」 「??」 「妳等著吧!」 阿盧媽我不甚放心,隨侍三長爺身邊,只見三長爺準備了十六分之一個高麗菜,200克梅花火鍋肉片,三顆大蒜,半匙醬油膏,四分之一匙豆瓣醬。 「這樣就夠?」我總感覺流理台上的素材單薄得像隨時會飄走的棉絮。 「嘿,別小看這些東西,小兵也能立大功。」 「是嗎?」 「妳等著吧!」 三長爺雖是臨老才入廚下,可他對自己廚藝信心滿滿,這從他老是拒絕阿盧媽我的善意協助便可看出。 「妳閃邊去別礙了我。」 「口氣不好一點,等一下我可不捧場喔!」 「喔,好啦,妳就等著吃好料。」 咱雖是被要求暫離廚房,可阿盧媽我心裡略有擔心,怕三長爺一不小心燒了菜還燒了房,那可就慘了。另一方面咱也想趁機觀摩,說不定原來遠庖廚的老饕,真能做出創意料理。 瓦斯爐前三長爺點了火鍋裡放了油,估量油將冒煙時放下拍扁的大蒜,下鍋爆出蒜香,然後很快的拋下高麗菜翻炒兩下,再將梅花火鍋肉片放下鍋拌炒,見肉色轉白,才倒下調味的半匙醬油膏和四分之一匙的豆瓣醬,再翻炒幾下,讓調味料均勻分布,然後就熄火盛盤起鍋。 「來來,快來嚐嚐這盤……『點點梅花香』。」正得意的三長爺還給自己的傑作取了名稱。 「點點梅花香?」聞言我喃喃道,感覺還真是貼切,再聞那香氣,看那不停冒出的煙,忍不住食指大動,拿起筷子夾起送進口裡,「嗯……」 「怎麼樣?不錯吧?」 「嗯,好個點點梅花香,不錯吃。」
-
了尾仔囝
經過專科醫師的診斷並打針服藥後,貓仔馬俊的病情雖然有了改善,但似乎尚未痊癒,陰莖與褲子磨擦時依然疼痛不堪,因此走起路來顯得極為彆扭,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得了花柳病。然而,他所帶來的錢僅剩下幾百塊,的確已不能在此地久留。在回程的船上,他刻意地戴上一頂帽子,坐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以免碰到熟人。可是好死不死,一位老紳士緩緩地走來,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他竟是經常來往兩門的老枝伯仔。 老枝伯仔在島上雖非首富,但他口才便給,又懂得養生之道,即使已是花甲之年,然則看來與實際年齡小了很多。加上他穿著體面,既染髮又抹油,猶如是官宦世家的後裔,可是背地裡與其紳士般的外表則有顯著的落差。他遊走兩門的真正目的,並非為了做生意或觀光,而是替一個叫他爸,卻非他所生的孩子送奶粉錢。只因為他踏入此門時,孩子的媽即屬他所有,一旦他離開,隨即又有另一個男人來接班,這是一個多麼奇特的現象啊!但是某些道貌岸然的社會人士卻樂此不疲。他們在島上自命不凡,裝得人模人樣,批評他人「精霸霸」,暗地裡則男盜女娼,專門做些自己不知道,旁人則看得清清楚楚的勾當。 當他們來到這個霓虹燈閃爍的不夜城,更挾持著口袋裡有幾文錢,藉機在此花天酒地、召妓作樂,老枝伯仔就是其中之一,其行為與貓仔馬俊又有什麼差別。而他們何曾沒有被騙過?何曾沒有染過性病?只是礙於面子不敢聲張而已。倘若不改其風流性,誰敢保證他們不會得到梅毒或是愛滋病。 「貓仔馬俊,你也去廈門佚陶喔?」老枝伯仔主動和他打招呼。 「是啦,去行行看看的。」貓仔馬俊朝他笑笑,「老枝伯仔你是去做生理、抑是去遊覽?」 「佮你仝款啦,我嘛是去行行看看也。」老枝伯仔說後,突然問:「你敢捌一個叫著甜甜的大陸查某。」 貓仔馬俊訝異地,他怎麼會問起這個問題,一時竟無從回答起。 「你毋免緊張,伊是好意咧探聽啦!」老枝伯仔已發覺他的情緒有異常的反應。 「你佮伊有熟似呢?」貓仔馬俊語氣低調。 「無啦,」老枝伯仔以詭譎的眼神看看他說:「即項事志已經過去真久啦,傷少嘛有半年以上。有一暗,我佮朋友佇KTV唱歌,伊來坐檯,知影我是金門人,伊咧探聽啦。」 「喔,我想著啦,」貓仔馬俊說著,也同時起了疑心,這個滿口謊言的風流老鬼,勢必也會在甜甜面前興風作浪,因而故意呼應他說:「我嘛是佮朋友佇KTV唱歌,佮伊熟似的。這個查某生了袂歹看,歌聲嘛袂歹,聽講會使帶出場去開房間。」 「你敢捌共伊帶出場?」老枝伯仔睜大眼睛問。
-
●黑白畫兩棵檸檬桉樹
當初畫這兩棵檸檬桉,完全被這高身兆的樹身所吸引。加上右側的房舍建在低凹處,僅露出屋頂的襯托下,使得這兩棵樹更為高聳。 這樹位於家鄉歐厝村落的入口處,歐厝有很多閩式的二落大厝、一落四櫸頭等格局的老厝。昔日我喜歡騎著單車拜訪這村落,還有珠山、古崗、舊金城、水頭等。這些村子有豐富的古厝聚落,錯落在高低起伏的小丘陵上,景色特別迷人。 村子的另一頭是一片平坦的白色海灘,這沙灘延伸至泗湖、后湖、昔果山、尚義、陳坑等村莊,形成一美麗弧狀海域。猶記昔日蛤蜊盛產季節與友人來沙灘挖拾蛤蜊的情景,充滿著歡樂與趣味。挖來的蛤蜊加些薑絲煮湯,那鮮美清甜的湯頭,讓人回味無窮。 昔時家鄉為了防風及軍事掩護,種植了難計其數的林木,其中以木麻黃最多。檸檬桉樹也是較多的樹種之一,這樹又叫尤加利樹(Eucalyptus)原產地為澳洲,是無尾熊的最愛,據說還有驅蚊的作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