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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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鞋
雨總是在下,溫度仿佛也被淋濕了一般,一度度地往下降,即便身上的衣服足夠,冷風還是竄進袖口衣領,在這樣的日子裏只有躲在暖暖的厚被裏把自己封得嚴嚴實實才能將寒意驅趕.在百無聊賴中隨手拿起一本《讀者》,文中有一篇述說她和婆婆的種種,看得我心潮澎湃,熱淚盈眶,窗外的雨水拍打著雨篷,眼前仿佛一雙雙雨鞋排布而來,讓我想起那一年的那一件事: 那一年春節,兒子小,我還在家專職帶兒子,那是一段有生以來的人生低谷-----初嘗了人情冷暖,反省人性的自私·銅臭在我的四周叫囂,它讓我感到親情的卑微,友情的慘澹。雨一直地下,仿佛我心中越發黯淡的心情。 婆婆那兒是在正月十五左右給先人掃墓的。婆婆準備著各種什物。香燭炮,酒肉雞,水果和糖,滿滿當當,整整一擔。大家準備好,才發現我沒有雨鞋。家中只剩兩雙,一雙36號和一雙小侄女退下的35號鞋。我因給婆婆買過鞋,知道她是37號,而且她的腳板寬,只能穿著圓頭的鞋。婆婆默默地找來一塊濕布,拭去鞋面,又用一塊乾布撣去鞋裏的舊塵。接著她坐在一旁的籐椅上,褪下腳上的襪子,老皺的雙手緊拽著鞋脖,那雙寬大的後邊有著裂口的大腳吃力地塞了進去,鞋頭明顯地突起,劃出一道拘謹的弧。她揚起了臉,看著我,笑笑:「正好,正好,你穿那雙···」她踮起那只腳,試圖往前走兩步,把被兒子拎到一旁的鞋拾過來·可是身子像一隻笨拙的小丑,左擺左晃,動作搞怪,一旁兒子不懂事地笑了起來.無奈,她雙手摸索著背後的籐椅坐下.我的心沉了下去,一股暖暖地氣流行走在體內,撥開壓在心頭的那塊石頭。 我一把搶過另一隻鞋:「媽,你都快撐破了!還是讓我試試吧!」我笑著怪嗔著。俯下身來,脫下腳上的那只皮鞋,把另一隻又舊又小的35碼的水雨鞋三下五除二穿上.我扶起一旁的婆婆:「看看,我們倆的腳,還是我穿合適吧?」我們彼此低頭看著,我左右晃動著那只憋擠的腳,故作輕鬆地說「媽,你看我-----」我著著兩隻不同的鞋,利索地來回走了幾步。 婆婆還是不肯:「我來我來,等一會兒你腳會痛!」婆婆操著還不很順暢的普通話勸著我……在那種暗淡的日子裏,那樸素的隻言片語,那單純為他人的思慮,讓我內心湧動的熱流驅走了這片無際的雨所帶來的陣陣寒意。 那雙雨鞋最終還是穿在我的腳上,它緊緊裹著我,壓得我的雙腳生疼,然而我前行的雙腳卻邁得平靜而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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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馬來西亞拍攝《落番》影劇見聞之二巴生金門村﹕柴埕
柴埕是位在巴生市郊臨近巴生河岸的一個小地點的村名,在整個巴生來說,這裡是一個看起來很不起眼的小地方,但在擁有四萬金門人的巴生來說,這裡卻是一個金門人居住最密集的地點,或者可以稱這裡是巴生的「金門村」。 柴埕地名的由來,緣於早年移居這裡的金門鄉親,大部分都以「剉紅柴」維生。紅柴就是從紅樹林砍伐下來的木材,由於熱帶地區氣候多雨,雨水把陸地上的泥砂樹葉和沃土沖刷入海,馬六甲海峽的一邊是馬來半島雨林,另一邊是蘇門答臘島,兩邊的樹葉和沃土沖入馬六甲海峽裡,一年四季風浪平靜的馬六甲海峽,海水把大量沃土堆積到岸邊,在馬來半島西海岸外沿形成一片一片的灘塗沼澤地,或積成一個接一個的灘塗島,這些沼澤區正是紅樹林生長的理想環境,加上熱帶地區一年到頭都是炎陽高照,也沒有雨季旱季之分,所以紅樹成長快速。 早期移居馬來西亞的金門鄉親,暫居於巴生市郊,依傍著巴生河的水運,他們用一艘小船到巴生出海口附近砍伐紅樹,再用小船運回家門口附近屯積成堆,待其乾燥後,再將這些紅柴出售。大片紅樹生長於海水長期浸泡的沼澤地裡,水中泥中含鹽分高,有鹹味,所以稱這種生長在巷鹽分地帶的木材叫「鹹水柴」。 居住在海邊的華人,大多靠捕魚、養魚維生,住的地方就選在最近海水的大片灘塗地,灘塗地如何能搭建房屋?他們先用一根一根鹹水柴打進鬆軟的泥灘裡作樁,再一根接著一根在樁頭上釘上木板作地板,然後就在這一片地板上搭建木板屋。鹹水柴原生於鹹水泥灘地裡,不怕海水浸泡,可以使用很久也不易朽蝕,是在海邊搭建房屋的好材料。 馬來西亞海岸沿岸成長的紅林,既有整年不斷成長的環境,又有充裕的養分供給,較大的紅樹可生長到將近三十公分直徑,是加工製作成木板的好材料,而一般作為打樁入地的鹹水柴,則以十至十五公分直徑、且樹幹挺直者為最理想。這種木材長期埋在泥土裡,既不易腐朽,而且因為木材上保留了一些成長時分叉的枝椏,打入泥地裡不會下陷,因此當地一般三、四層高的建築物,多選用這種鹹水柴作為地基打樁的材料,因此又叫做「地基柴」。 初來乍到的金門鄉親,依傍著巴生河岸居住在巴生市郊,平日就靠著一條小舢舨,沿著巴生河搖船出去,到河口外海岸沿線紅樹叢林裡,砍伐紅木,工作到傍晚再把一天工作的成果用這條小舢舨載運回家,堆放在巴生河岸鄉親們聚居的這片土地上,這地面上到處堆放著一堆堆的紅鹹水柴,所以就稱為「柴埕」。 柴埕的範圍並不大,縱橫一百多公尺,一萬多平方公尺相當於金門一個中型聚落的規模,每一棟住屋都是二層建築的木板房,一樓是起居處所,二樓是房間,粗木為架構成的柱子,疊砌成瓦狀的木板牆體,以木板代替瓦片的屋頂,整棟住屋全是用當地盛產的木料架構而成,在馬來半島這個多雨又炎熱的赤道地帶建造木板屋,多窗、斜屋頂和寬闊的屋簷是必要的,每一棟木板屋的二樓,都留著整排窗戶,在這炎熱的赤道地區,窗戶不是為了採光,而是為通風而留。每扇窗眉上方突出的遮雨棚,是為了防止午後突來的陣雨潑進屋裡,而寬闊的屋簷,則是為了晾曬衣物時,不致被突來的陣雨淋濕。早年南來的鄉親,在異地他鄉謀生之不易,在柴埕這個金門村可見其情況之一斑。而他們忍受著炎陽潮熱,為的無非是有朝一日得以衣錦還鄉安度晚年,可是絕大部分人卻是從此在這裡安家立業,繁衍生息。因為早年在金門家鄉確是謀生不易,所以鄉僑們在此雖然生活艱苦,卻也甘之若飴,畢竟此地謀生機會比之金門家鄉好了許多,在家鄉的親友,是否能體認異鄉生活之艱困,可就不得而知了,或許有些人還以為南洋是遍地黃金,輕鬆出門賺錢,工作不用太辛苦就有錢可匯回家鄉了。 猶記得幾十年前,還可見到少數金門人,每日錦衣美食,每月在家等著僑匯到來的景況。故鄉的親人啊!你可知道丈夫兒子在此地忍受烈日炎陽煎熬,忍受人在異地孤寂心靈的悲苦!只有在類似柴埕這種同鄉聚居地,閒來才得與三五同伴,夜半互訴異鄉的孤寂,以解悲情苦衷。 在柴埕木屋群的外圍,是成片的寺廟區,這裡有延續自家鄉信仰的媽祖廟、有關帝廟、三忠王廟、王爺廟、土地公廟,還有幾座深具本土特色的拿督公廟。簡單說,拿督公就是本地的土地公財神爺,居住在柴埕的鄉親,多以打魚、砍鹹水柴維生,每天要搖著舢舨出海,常出遠門的人會在船上供奉船頭拿督,在沿岸近海工作者則奉拜拿督公與拿督娘娘,一個僅有百戶的柴埕金門村,就有十幾座各型廟宇,這些延續自家鄉的信仰,對於身在外地的異鄉人而言,是心靈上長期孤寂的慰藉,是精神上的寄託,是許多無形力量之泉源。 柴埕居民既是以砍伐鹹水柴維生,當然不只是以木板屋(柴厝)為招牌,村外還有簡單的鋸木機具設備。柴埕居民從沿海採伐回來的紅柴,堆放於柴埕的各個角落,不久即進行裁切作業,或橫裁成段,或縱切成板,一片一段進行加工裁切後,待其乾燥到既定程度,再轉賣出去。早期用的是人力拉鋸,後期用的是電力切割,在裁切場的周圍,還有一大片用棚架搭建的紅柴木板堆放場,裁切後先行乾燥後再出售。 如今的柴埕,原本整大片木板搭建的住屋,當今已經一座一座相繼破落了,有些甚至成了野狗居住的廢墟,近些年來,隨著當地政府的政策,以及住民生活水平的提高,一批又一批年輕的金門人搬出柴埕,到巴生市區或到外地購買新居,大部分老人家跟著住到新居去了,只有少部分老年人留在柴埕,不願離開這個他們從小棲身的舊居。柴埕的沒落不禁教人唏噓,但這也是一個可喜的現象,柴埕的沒落表示年輕的一代有了發展,有了足夠的經濟能力,才能搬出這個有點讓人視為貧民窟的地方,尋求另一個新據點,去開創另一片天地。 剝落的木板屋不再刷上油漆,殘破的窗玻璃不再換補,有些掛上門鎖成了一座空屋,有的改作另一項用途,成了屋主人養燕採集燕窩再待價而沽的燕屋。巴生河岸不再舢舨匯集,巴生河水不再是槳聲櫓波起落的水面,就在咫尺的一路之隔,一座連棟達百米長的四層水泥建築橫亙在柴埕的傍鄰,就在百米之遙,一棟棟十層以上的高樓拔地而起,柴埕成了金門鄉親的回憶,成了金門鄉親尋覓昔日風情的柴場,但願有一天,這裡也會像他們的故鄉家園一樣,一處處成為被列入保護的古蹟,如此,讓柴埕成為巴生金門鄉親在當地定期聚會的新故鄉。 誠然這裡的建築聞不出一點金門味,但這裡的口音卻充滿金門腔。柴埕,這處金門鄉親遠赴異鄉的初始聚居地,它是一個道地的巴生金門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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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我思我寫
一、心結 藏身在心裡的話,已有數十年的光景,人生將到終點,他不堪被冤枉,無解的心結,或許將伴隨他「入土」,但沒有「為安」,只有遺憾。 年輕時候,他喜歡走柑仔店,買那加了酒精的強健體魄的飲料,保健又強身。一樓是柑仔店、二樓是紓壓房,他從未上過階梯,也不知裡面景象,只在一樓歇腳話家常。 然而有一天,當他再次光臨該間小店鋪,才剛打開飲料瓶,後面的警員蜂擁而至,直搗二樓紓壓房,這回,他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紓壓房從此歇業,二樓人家恨死了他,以為他為檢舉獎金而帶來了警力。他被冤枉,冤屈滿心房,但百口莫辯,沒人相信他的清白。 兩家人結下樑子,水火不容地數十年,對方怨他怨到老、恨他恨到死,平日雞毛蒜皮的小事,都會翻白眼。 澄清無望、衝突加深。七十幾歲的老人家,被誤解了好幾十年,同樣也被折騰了好幾十年,有苦無處訴、有話無處說。如今,他非常難過地訴及這一段不快的往事,鄰里之間的翻臉,原是誤會一場。 解鈴還需繫鈴人,前因後果只有當事人最清楚,哪天兩造都有時間,不妨平心靜氣地坐下來,我願充當和事佬。 二、擇偶 擇偶不必太囉唆,兩相對看有來電,職業不必分貴賤,只要能顧得了一個家庭,就算是美滿姻緣。 當媽媽的為兒子挑媳婦,說得簡單,要求不多,但條件苛刻;媒人難做,紛紛求去,無人敢為他覓良緣,我也是其中一個。 十全十美的女人到哪兒去尋覓?人要長得美、家世好、學問高、薪水多。這些條件是以前女人挑男人的要素,什麼時候,也成了男人選女人的要件,而且是婆婆選媳婦,開出的基本條件。 一個有為的青年,肩膀夠紮實的男人,應該不會為了少奮鬥幾年,要求與多金的女孩結良緣。況且自身也沒什麼好人品,人不挑他,就已偷笑,還挑人家。 他的媽也曾找過我和我的親友團,口沫橫飛地,要我們分頭找尋,幫他家找一個理想的對象。坦白說,普通人家,不是什麼豪門之後,那麼刻薄地擇偶,一定嚇跑很多女孩家。 精挑細選的結果,還沒有結論。給他家一個忠告,島嶼難尋,不如去找電影明星。 三、靠自己 一般人的眼中,她是個不正常的人,她說的話,總讓人嗤之以鼻,沒人願意看她開口、更不想聽她多說。 母親如此,兒子也是,某些方面叫做遺傳。但從他們口中說出的每件事,不完全都是沒根據、沒道理,只是看上不看下的現實人們,不會將他們當一回事,頂多也只是茶餘飯後的笑柄話題。 家境不好過,父母雖不捨身上的一塊肉,迫於現實生活的無奈,體態嬌小的她,成了別人的童養媳。長大之後沒有被送作堆,倒是在黃道吉日,披嫁衣、丟紙扇,再住進另一個家園。 她喋喋不休於日子原本不是很好過,短命的丈夫又跑去躲,她在一間低矮的小屋養活了一家數口。枯瘦的身影,靠著一雙乾癟的手,持家得辛苦。而到了含飴弄孫的年歲,她沒有當祖母的喜悅。 一間養豬舍,是她經濟的重要來源,在軍隊的營區外,固定置放一個廚餘桶,方便居民載回家,她是其中受惠的一個。每天當她靠近這個地方,俯身彎腰用手掏,當掏出了茶葉蛋、雞翅、小豬排,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將它們整齊排放在一個隨身攜帶的塑膠袋,對她來說,這是佳餚美食。其它拉雜的廚餘,則耐心地一舀再舀,豬隻要肥大,什麼時候豬攤可以殺,餿水與餵食的手氣,一樣不可少。 她說:「人如果倒楣,種胡瓜也會生菜瓜」,她被人欺負,旁人視若無睹;她被狗追咬,主人若無其事。苦命的一生,跟隨她走過數十年的春夏秋冬。 以前的人看輩分,現代的人看身分,要受人尊敬,社會沒地位,任憑列祖列宗高過別人半個頭,一切只是空說。尤其兒子的與眾不同,母子被人看扁,是意料中的事。 人在人情在、人亡人情亡。曾接受她老伴幫助的人,在他走後,已忘記了他們這一家人的存在,她氣憤地指責他們沒良心。 重利輕義的社會,別對他人抱太大希望,倒是認清事實,幫助自己走進康莊大道,過一個正常人的生活,靠自己站起來,才能撥雲見日。至於其他的,浪費口水,多說無益。 四、恐怖水 我喜歡喝咖啡、聊是非,但對於咖啡色的自來水則敬而遠之。 猶如黑咖啡一般的自來水、一個月內多次追隨水管順勢而下。每當輕啟水龍頭,洗滌碗筷與抹布,越洗越黑,雞皮疙瘩數回。 這是我們喝的水嗎?有夠恐怖。汙泥排不清,家戶難為情,盥洗麻煩、越洗越糟;當飲用水喝進肚子,在腸子留下的後遺症,日後自己買單。要清腸、要剖肚,程度的輕重,看吸收的分量,誰分擔於肚子裡的狀況。 水質多變化,三不五時演習各家戶,不是颱風天、也非下雨天,哪來那麼多的污泥?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排泥要確實,巡視不馬虎,每日的民生問題,最基本的水質,別讓百姓失去信心,而冒著鑿井的危險,寧可回頭汲取地下水飲用,也不花錢受罪。 五、吉屋出租 房屋出租看對象,無家無眷多考量。 嗜酒如命,命不保;身旁無人,很煩惱。 多地多房屋,自家住有餘,改以吉屋來出租,一月一次算、一年一次清,數年之後,成本回收。繼續出租有賺頭,但風險也多。 有眷屬,全家住一起,起居互相照料;無家眷,一人獨居,生活不便,出事更可憐。 無人發現的屍身已變味、親人不知在何處,聯絡有困難,措手不及的情景,重複上演,房東急得直跳腳,爾後擔心房屋無人敢居住,出租不簡單、賣掉更困難。 驚傳有人死於非命,發現已氣絕多時,招魂回鄉,冥紙輕飄半空中,嘴邊禱唸,走得安詳。 紛紛走避的路人,怕招惹災運,眼不見為淨地寧可繞路而行,也不對面相遇,就怕觸霉頭。一位驚聞惡耗的房東,人時地物的巧合,以為自家出狀況,老遠前來打探消息。告訴他,出事的地點在相隔一百公尺的地方,不是發生在他家,他鬆了一口氣。 房屋租人,最怕吉屋成喪宅,俗語說:「借人生、不借人死」,一旦禍事發生,毛骨悚然的不敢出入該屋宇,這是人心的使然。但如果真正遇到了,將往生者當親人般處理,就沒那麼可怕,終究,除現代建築,舊式的古厝,哪間沒死人。 喜歡貪杯的人,飲酒沒節制,黃湯下肚,不醉不歸,當喝酒過量,少了解酒那一關,醉死也甘願。這在許多租屋人家,時有所聞。 吉屋出租,要看對象;不明人士,少租為妙。雖然有些房東,運氣很好,房客有病痛,自己生腳走醫院,到了那邊、身子一躺,與陽間說拜拜,但這樣的例子,終究不多。 六、崇尚自然 夫妻喜歡崇尚自然,但限制級的畫面招惹民怨。 古厝照日光,溫暖在心房。半掩的木門縫,裸露的軀體被人看。 年輕提槍上戰場,為國為家他在行,回不了家鄉,將根留下,足跡在島鄉。抱定一人飽,全家飽,存足了家當,有天回故鄉。 小三通已開放,遙首企盼路不遠,家園是否安在、親人是否安康?急急走一趟,船隻在水路裡搖晃,湖光山色呈眼簾,家就在不遠。 老淚涕橫,訴說過往,有家歸不得、有鄉回不去,每晚的燭光伴隨孤獨身影,衣角已數不清淚液究竟流下多少。 人生莫蹉跎,親人已走,老伴總要有。他因緣聚會地相識了同鄉,兩人看對眼,將她迎回島鄉,相伴到老。這是他生活了半輩子的地方,已習慣了這樣的生活風。 他租了一間古厝,兩人並肩佈置家園,共同的喜好,來自凡事自然就好。 輕解衣衫,任陽光曬暖皺摺一段段、膚色不是很均勻的地方。他倆的崇尚自然,除植物的栽種,也有人體的解放。而無情的歲月,再也燃不起他們青春時的激情。 屬於私領域的地方,愜意已成習慣,無人干預、也不方便。當路過的人,尤其是女人,瞧見他倆的奔放,嬌羞地低著頭,看在他們眼裡,不好意思的是別人。 在臥室裡裸睡的確很舒服,尤其女人在穿了一天的緊身內衣褲,放鬆總能睡一夜好眠。但出了房門口,衣著蔽體,總是禮儀規範。(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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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好一仗──「畫」別鄉訊
「看到甲政第夷為平地,確實令人難過!也想到<搶救越南金門會館>那篇留言,後續有進度嗎?」;「今天在報紙上看到關於空間藝術設在燕南書院,心想這資訊你知嗎?」;「一早跑去海邊礁岩上看人抓章魚,雖然這島拘束很多,但,上山下海的生活卻是無限的體驗,還是希望沈浸過的你,能重拾對這島的熱情。這裡需要你!」;「與其說拋棄小孩,不如說放手讓他飛,也許哪天,彼此又以不同姿態相遇。期待明天的鄉訊~」。──h·j<簡訊四則>(2010) 我退伍了,美好的一仗已打過 「道別?你不是說好要同進退嗎?」,「好吧,那就同意你代報社向鄉訊讀者說『暫別』。」 前後跨越十八年時空,我參與主編了其中兩階段計六年二個月的《鄉訊》最後一個發稿日,打了通電話向金門日報社長黃雅芬道別,謝謝她與報社同仁這段時日對「將在外」作戰的完全授權、全力支援;也討論週末的版面要如何對讀者作個說明交代?社長說之前撥了兩次電話給我,遲未收到回應;「你真的不再接鄉訊了?不是說好要同進退的嗎?」社長提起,我已然忘了在哪個場合、哪個時間點說過了「同進退」,她又說「上午洪春柳老師、下午『一來順』的兩位朋友來訪,風聞你可能不再接鄉訊,大家都很難捨。」 面對這樣一位能夠放下身段,直率、真性情的社長,我再也無言以對。但心想著六年又二個月,編寫出三百二十五期(版),發稿一百四十七萬字,沒有職務代理人,不能生病請假,卻也不曾開過「天窗」;這個數字,或對報社、讀者都交代得過,應該可以「榮退」了。 掛下電話。代報社立場,我下了道標題:<鄉訊暫別讀者>。心裡唸著的是沒有「同進退」,也不是「以退為進」;一個人集編採寫於一身的鄉訊之役,我真的累了,想回歸沈靜的文學創作。就把棒子交出吧。鄉訊暫別讀者,卻是情感難捨的我必須「告別」鄉訊了。 「你真的不再編鄉訊了?」 「哈哈,許教授,美好的一仗已打過,我退伍了!」 埋首製作<兵王入伍記 金門老兵聯合演出>專題,發稿途中,任教國防大學、台灣第一位考取PMI OPM3國際頂級證照的許秀影教授來電,兩人在線上出現了這樣的對話,她接著說,老兵既然退伍了,就約金馬解嚴十八週年前一天,十一月六日,看不到鄉訊的第一個星期六,「一道返鄉,我辦一桌把你灌醉!」 來去彰化,偶然讀到一篇文章 二○一○年的十月,過得特別漫長。 網路上流傳,八百二十三年才會出現一個月內,同時有五個星期六、五個星期日,但經數學家統計精算結果,是十七年才一次如此的機率。 這意味著,每逢週末見報的《鄉訊》,出刊八年二個月來,二O一O年十月將出刊五次、五個版。 寫不完的《鄉訊焦點》專題報導、大排長龍的鄉訊《星期人物》。結束我的「畢業旅行」,誰來「壓軸」演出?十月二十七日星期三,彰化文化局的龍如鳳,緊急通知我下午南下出席一個評審會議。 開完會,我走進圖書資訊課,向同鄉的六年級生課長周欣鶯話別,金門人在彰化,陳瓦木與她都是我原先設定的《星期人物》報導對象,只能對她說抱歉,「沒版面了!」 欣鶯不以為意,回身從書架抽出二O一O年六月號的《書香遠傳》,讓我看一篇<金門的閱讀地圖 超豐富>。文章從<一位喜歡閱讀的孩子>開始:「他是一個喜歡閱讀的孩子,數學老師的太太也喜歡閱讀,因此常拿書給他,在戰火不曾停歇的七O年代冷戰末期,書本是珍貴的,十四歲的青澀少年,就這樣展開了他的閱讀地圖。在這張地圖上,小男孩感受到天地的寬廣以及思考的喜悅,伴著風聲、雨聲、砲聲,他開始大量寫作投稿,直到副刊主編終於發現了他」;「主編對這位寫作的孩子多有疼愛,不僅刊出他的作品,離金赴台前夕,還特地跑去學校看他,與他話別,主編輕拍他的肩膀,說:『你是高材生,要繼續努力哦!』一句『高材生』,讓孩子頓時脹紅了臉,因為自入學以來,除了國文,他對其他科目都是深感無力的;但也因為這一句『高材生』,孩子從閱讀地圖中找到人生的座標。他,就是知名的報導文學作家──楊樹清」。 「楊大哥,你還沒讀到邱英美寫的這篇文章吧,看把你的青澀少年寫得多生動,我好奇的是,那位鼓勵你閱讀寫作的副刊主編是誰?」周欣鶯問道。 「他是李福井,筆名終南山,主編金門日報時,我才唸國二,只用了我二篇稿,但退了我三十幾篇稿,退到離開前必須到學校拍我肩膀,哪知一前一後到了台灣,我們竟同一年入伍當兵,他三十二歲,我二十歲,他到馬祖,我到澎湖,他支援馬祖日報當編輯,我支援建國日報當記者,現在我們又有緣一起回到金門日報,他編地方新聞版,我編鄉訊版──」,與李福井、與金門日報的因緣糾葛,多冗長的「延伸閱讀」,說給欣鶯聽,「對了,他拍我肩膀時,妳才六歲!」 老兵入伍,陳瓦木笑談中有淚 下班了。欣鶯送我到中山路緊鄰彰化文化局、她參與活化的藝術館等另一同鄉──彰化女中美術老師陳瓦木。「九二一」大地震前一個月,我從浪遊了三年的加拿大回台灣,就在八卦山腳下的這條中山路住了三年多。如今,四年級生、五年級生、六年級生,三個不同世代的同鄉,共撐一把傘,站在寒風冷雨的大佛下街角,驟降的溫度,濃烈的鄉情。 要到台中烏日站趕搭高鐵回台北前,陳瓦木帶了一瓶紅酒,硬是要留我晚餐,選在彰化市太平街那家以前我也停駐過的「都」家庭式日本料理店。 「你在上週的鄉訊把我寫進星期人物後,老朋友老同學都一一聯絡上了,還有人用快遞寄了兩份金門日報來」,陳瓦木淺嚐著紅酒,自包包掏出報紙,紙張、版面,比三十多年前我在家鄉時的鉛字油墨好看、豐富太多了,尤其是星期六的鄉訊版,我都等著上網瀏覽」。 接著,陳瓦木聊起三十一歲有兩位女兒了,竟莫名其妙接到「紅色單子」入伍當「老兵」的故事,起初還以為是了不起一個禮拜的「教育召集令」,俟來到車籠埔新兵訓練中心,撞見太太任教的日新國小施校長送來二十歲的兒子,「陳老師,你送誰來報到入伍啊!」這才意識到「代誌大條」。下部隊後赴台中東勢的陸總部化基廠當了一年七個月大頭兵。軍旅時,上校廠長看著他的學經歷,「你是本廠建廠二十多年來,所等到的第一個師大美術系畢業科班生,給你三天假,畫幅油畫參賽陸光美展,我要升將軍,你非得獎不可!」 當陳瓦木說道,他畫了幅鐵絲網上掛滿了魚骨頭、題為<重圍>的油畫,又在部隊長下令、被迫改為<解救大陸苦難同胞>題目才送審並得到陸光美展第二名時,我笑出了眼淚,幾忘了夜末班高鐵已自左營發車快到烏日站了。 女兒的畫,爸爸告別鄉訊讀者 臨別彰化前,要陳瓦木在藝術家楊識宏贈我的《雕刻時光》筆記書內畫張素描、留句話。他很快就完成「畫」與「話」,也隨手翻閱其他人的作品,他的目光在其中一頁停格,「這是誰的畫,Hua-Hua是誰,怎麼可能在半年內同時出現中華民國三巨頭,馬英九、吳敦義、蕭萬長的簽名?」 「Hua-Hua」是爸爸來自金門的一位小女生英文暱稱,未滿周歲就與家人遠渡重洋到了加拿大,目前還在加拿大當「小留學生」,我為陳瓦木解讀畫作的背景,「Hua-Hua的這張作品是二O一O年元月二十日,返加前夕在新莊市的『三輪車』人氣茶房即興畫給她爸爸的,今年三月十三日,她的爸爸在出席『新春文薈』的場合,遇見馬英九,遞了本簿子請他在空白頁簽個名紀念,馬總統隨手翻翻,跟你一樣,也翻閱到Hua-Hua帶著想像、童趣的畫,笑開了,當即決定把簽名留在畫旁,後來又在不同的場合見到行政院長吳敦義、副總統蕭萬長,他們隨著馬總統也揮舞在畫作一角簽了名,形成這個馬、蕭、吳,共賞一幅兒童畫的逗趣畫面。她的爸爸正準備裱褙,寄到加拿大,作為女兒的生日禮物。」 「那麼,Hua-Hua的爸爸是誰?」 「是我!」 「這是一次高難度的簽名行動藝術!比我當年當兵畫出的<重圍>題目改作<解救大陸苦難同胞>的難度還高;那麼,送給女兒作生日禮物外,你也可以用這幅簽名作品『畫』別鄉訊讀者!」 兩個共飲一瓶紅酒、共賞一幅畫,醉不了人的。陳瓦木火速開快車要載我到烏日高鐵站,但開錯方向,一路開進台中市區。 回到台北,進入《鄉訊》的熬夜發稿「完結篇」,念著陳瓦木和一群金門高齡役男的情節,我寫下了<兵王入伍記 金門老兵聯合演出>專題報導;再想起遠在加拿大、聚少離多的女兒,她竟與《鄉訊》開版迄今的年齡差不多大。漫長的、美好的一仗已打過,我「退伍」了;就用女兒的畫「畫」別鄉訊讀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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慧桔阿姨
許久未造訪四張犁老店,當我一腳踏入慧桔阿姨家時,她見到我愣了一下,隨後立即說:「你這麼罕行,我們快要發了!」而後大家相視而笑。 阿姨是石岡朱家六女一男當中的老么,她風趣地說,她媽媽生到第四個女兒時取名為「好」,希望就此打住,不料下一胎又是女兒,就命名為「緞」,她是六女,名為「桔」,為結束之意,她家的女兒名字亦為一部台灣重男輕女的命名史。 少女時代的慧桔阿姨,曾在豐原市慈濟宮對面的文華文具行工作過三年多,熟諳文具的經營方法,也種下日後與姨丈藉由文具店起死回生的傳奇。 阿姨說姨丈家庭原本很富有,他的專長是建築製圖,不料被倒債,必須另謀出路。剛好她三姐的小叔家的文具行即將結束營業,已經打包裝好紙箱,她就順手承接下來,來到台中市四張犁地區三官堂附近租房子(民國73年),她總是很虔誠地到三官堂拜拜,神明似乎沒有辜負她的虔敬,終於讓她在民國76年順利在現址買到店面,志成書局(三官堂旁邊水果店隔壁,昌平路二段58號)從此屹立在四張犁地區。 阿姨身上有許多靈驗事件,她說三年多前的某天晚上做了一個夢,是她姐姐的親戚要借她的店面來賣水煎包,她答應對方。過了半年,某一天凌晨,夢中有一個聲音告訴她:「你快起床!再不起床,店門口就要被佔用,有人在你店門口擺攤子了。」她揉揉眼睛起來,天色還昏暗,由門縫探視出去,果真有人來擺攤位,就是那親戚,她也沒反對,水煎包的生意真好,每天不到九點鐘就賣完收攤,簡直是奇蹟! 不料才一個星期,左右店家開始抗議,右側的水果坤仔嫌油煙味太重,左側的藥房老闆也反對水煎包擺攤,紛紛給阿姨施壓,阿姨也沒向那親戚收租金,只好明說,請他另謀出路。他就到對面再租一攤位經營,不料在阿姨對面的煎包,竟然到中午時分還賣不完,沒多久就收攤離開了。 阿姨說神明是真正有的,她4月13日入宅時請了神像,還用紙箱裝著,她心裡質疑神明,神明就示現明牌號碼給她,但她那回沒簽賭,報給鄰居們都中獎! 阿姨對地方發展及演變知之甚詳,問她附近巷子裡的「開漳聖王」,她有珍貴史料,又說她住的那一帶原本都是開漳聖王的廟地,後來都被變賣給人,獲利者現在於廟邊開設牙科,那牙科診所開挖地基時,有許多白蛇住在那裡,人云該地為一白蛇穴,診所還是蓋起來了,聖王廟前只剩下一條小巷子,而牙醫師的兒子現在得到鼻咽癌,阿姨認為那是因果相報。至今連廟地也被賣掉了,阿姨現在住的店舖也只是買一個權利而已,根本上也是廟產的一部分,但她樂觀進取,最近剛升格為外祖母,女兒有好歸宿,兒子都有好工作,她認為都是神明保佑。 四張犁的天空下,有國家三級古蹟文昌廟,還有三官堂、開漳聖王廟,還有濃厚的宗教氛圍,近來成立四張犁國中,原來的建仁國小也改為四張犁國小,又新建一座地區性的圖書館和農村公園、昌平公園等,窄小的昌平路老街還有一些老店值得挖掘史料。 慧桔阿姨的鄰居就住著里長,關於地方發展,還有待更進一步訪談。阿姨的可愛、健談和親切的笑聲令人難忘,更重要的是不畏艱難,不願被命運打倒的精神更值得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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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個島嶼住住 離島小孩在做什麼﹖
離島小孩在做什麼?其實我也不甚清楚。只因那天我的小孩看我打章魚,吵著也要試試,所以我把棒子交給他們體驗;看他們有模有樣的,我腦海浮現這問題。 10/2 (農曆八月廿五)山后感應寺作醮,我發現,幾家戶都以煮熟的章魚拜拜。隔了兩天,鄰居阿伯送二隻章魚給我。又隔了幾天,我到海邊去,發現今年章魚盛產,山后村民捉章魚功夫高強者,一次可捉幾十隻!村民稱這種章魚為「石具」(閩南語發音),這稱呼跟澎湖稱呼一樣,只是我不確定兩島章魚的品種是否一樣?(章魚的品種超過我們的想像,世界上尚有未命名的章魚) 再隔兩天,我跟鄰居買了一些章魚。澎湖人吃章魚的習慣是先「打」一頓,清明時節產的那種章魚,稱為「章魚」,此章魚跟另一種稱為「石具」的章魚不同,「石具」不需要「打」,通常是曬乾燉肉用。章魚的價格大約比石具貴十幾倍,聽說這樣子章魚比較有彈性、口感較好;也有一說是,為了去除其黏液,這樣吃起來比較不容易體質過敏。澎湖人炒章魚,整隻炒,不切的,加入青蒜跟紅糖,非常好吃。這是清明時節的家鄉菜。金門的石具體型較大,我的料理方式是川燙後切片。 我之前不知道金門這個季節出產「石具」。而且這石具看起來頗像澎湖的章魚。於是我決定料理前先打一頓。 我從來沒幹過這檔事。以前這差事都是祖父母或二弟負責的。章魚似乎還沒完全斷氣,就要受我亂棒,真是殘忍啊。 要拿什麼打呢?沒有棒子啊!那就找個東西取代──就它吧,木製的,我買的古早削簽器。 一隻章魚要打多少大板才夠?金門、澎湖都一樣,問也問不出答案(金門大多不打)。隨便打吧,每隻一百多大板。 我是埋著頭幹。兩小卻是興味十足,嚷嚷:「也要打章魚」,於是就讓他們接手。看他們的樣子,有點像是海島的小孩了。 鄰居說,「好幾年沒有章魚了。今年卻於颱風過後開始出現章魚。再等到一小段日子過後,天氣更涼,就不會有章魚了。」 煮熟後的章魚,兩個小眼睛好像還瞪著我。抱歉啦,不過,肉真的很好吃。 希望我那吃素的朋友不要看到這篇。她一定覺得我太野蠻也太殘忍了。不過我已儘量把章魚煮得好吃,不辜負牠們的犧牲。 看過「超級狐狸先生」動畫電影嗎?狐狸先生冒著被人類獵殺的危險,也要偷東西;面對狐狸老婆的質問,牠的回答是「我是狐狸啊」。我的罪惡感,讓我不像澎湖人;而貪求口慾這一點,倒是十足澎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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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轉彎處的驚喜
人生有諸多不可預期的喜悅,讓人喜出望外,恰似柳暗花明般的,帶來意外的驚喜與震撼!人生更是一串串的感動,讓人招架不住心中澎湃、激盪的情懷與無盡的感恩,在在都是人世間溫馨、感人的層面,不但溫熱了人心,也帶來歡欣無數,心中除了感恩,還是感恩! 我的人生際遇,雖然有阻撓、有困頓,但我相信那是磨練心智與成長的大好機會,它伴隨著我、激勵著我日漸成熟與茁壯,當然也帶來料所不及的驚喜,這份偶然拾獲的驚喜讓人更加謙卑,亦更加的深感自身的不足,感謝熱情親友們的支持、鼓勵,陪我度過了難關,也一起分享了這份甜蜜的喜悅。 日前甫集結成冊的<一曲鄉音情未了>有幸通過金門縣文化局99年贊助地方文獻出版審查委員會的審核,即將出版,對我來說,這不啻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讓我「受寵若驚」,心中的興奮溢於言表。又幾乎是同時間,外子也即將從職場告一段落,繼續開創人生事業的第二春,這看似階段性的輝煌落幕,但卻又是另一段人生旅程的起點、再一次的重新出發,恰似在人生旅程的轉角處發現新天地──「為民服務」的標的正頻頻的在向他揮手致意呢。在在都帶來人生的激盪、起伏,道不盡的恩寵,說不完的感恩,點滴在心頭,難以或忘。 從無到有是一種創造,一種發明,那是外子始終欣羨與讚賞的。他認為發明、創造出來的東西就像新生命般的具有生命力,是了不起、有價值的成就,具有崇高的意義。而寫作就是一種創作,不但具有綿密的生命延展力,也具有傳承的使命感;而新診所的問世亦屬一種新生,不但擴充了便民的機制,也增加為民服務的機會,以便服務更多的人群,嘉惠更多的子民;他本著「視病猶親」、「人病己病」的精神來為大眾服務,疑難雜症是他最樂意鑽研的Case,因為藉此更能引領他「更上一層樓」,那份喜悅自是難以言喻的;而充沛的體能亦相對的彰顯其服務的熱忱來,猶如「蠻牛」般的,一頭栽入工作的狂熱,讓人讚嘆、訝異與佩服。因而,新診所對外子來說,是責任的加重,亦是一種回饋的崇高使命感,誠如親友贈送的匾額:「任重道遠」,恰如其分的與其匹配。 如今<一曲鄉音情未了>算是孕育成功,雛型已定。但,新診所才開始孕育中。所謂萬事起頭難,此正足以考驗一個人的能耐,因而,百廢待舉,應興、應革事件多如天上繁星啊!沒有三頭六臂是難以竟全功的,但是,此時此刻,我卻因遠在巴黎的小女突發急性闌尾炎復引發腹膜炎,而必須遠征巴黎就近照顧,因為親情勝過一切,沒有重新來過的本錢,因而我選擇了親情,所以籌備新診所的重責大任全落在外子一人身上,待我返回,診所已近滿月,經歷此一事件不但考驗出外子的能耐,也激發出其內在不為人知的無窮潛力,相對地亦凸顯其傲人的能力來,難怪好多親友一見面總是頻頻向我讚嘆:一則誇讚其能力,再則又不捨其過度辛勞。 常言道:天助自助。真的!除了自身的能耐,冥冥之中亦擁有來自四面八方的諸多庇蔭,諸如親朋好友們的多方協助,以及親情背後的無形推力,在在都是一股不可或缺的助力啊!居於此,方能順利的如期開幕運作,服務大眾,其中漢昌大哥居功厥偉,讓我永誌不忘!他們眾兄弟之間的情誼可謂手足情深、無懈可擊,平常雖不見「五四三」的閒聊,但兄友弟恭,和睦相處,在需要幫忙的時候,總是默默的、盡心盡力的協助,無怨無悔的付出,這份手足之情最是難能可貴! 此時此刻,雖然我人在國外,但卻深深地感受到親朋好友給予的肯定、祝福與道賀,像潮水般的湧進心田,話語道不盡心中謝意,禿筆亦表達不全我心中之感動!只有感恩,再無其他!今後,唯有以加倍的服務熱忱無以回報鄉親們奔放的熱情。 近日裡我都於晚間送上一份「愛心便當」,順道幫忙打雜兼掛號,對我來說,感覺服務於診所是件蠻開心的工作,新鮮又有趣、神聖又崇高,他不同於大醫院,人滿為患,掛完號就在候診室裡枯坐、等待,讓人百無聊耐;小診所的溫馨就在我與候診病患於等待時刻的「哈啦」,由於不是那麼稠密的人潮,沒有那份擁擠的壓迫感,所以顯得格外舒適,且藉著熱絡的「哈啦」,不但拉近了彼此的距離,也建立了良好的互動關係,還可藉機經驗傳輸、交換有無,彼此受益、互惠;從「您好!」到「慢走!」之間的短暫互動,不但讓我留下深刻體悟,也滿溢著美好的溫馨感受,特別是現階段的我,除了運動健身、遊山玩水,更需要走入人群,擁抱人群,去感受那份「旺旺」的人氣,並多方體驗不一樣的生活型態,我深深以為和人群接觸是一種高尚的體驗,等同於擔任「義工」這項偉大的服務情操,而擔任義工、服務大眾正是現階段的我心嚮往之的工作,但卻因害羞而遲遲未能付諸實現,如今在自家診所就顯得順理成章而坦然自若、理所當然了。 而金門也實在太小,五百年前都是一家親,所以一聊之下,哦!原來她是國中同學的姊姊;哦!原來他是宗族大哥、宗族大叔,甚或有些依輩份論要稱呼我為「姑婆」的呢…;還有的是國小教過的學生,如今已為人妻,為人母,如今可是一位賢妻良母呢!還有醜小鴨變帥哥,而老師竟對他不復當年記憶…等等,當然亦不乏一些來金門旅遊的觀光客,他們總是興奮的說:你們不收掛號費哦!這麼好!充分顯露出感恩之情,讓我亦感到無比的驕傲與欣慰!「施與受」之間原來是這般的神奇、美妙!金門不但福利好,如今又外加一項免掛號費,真不愧是名副其實的福利島啊! 還有可愛的「阿兵哥」們,該是一班吧(常說九條好漢在一班),因群聚感染到眼睛,來診所作檢查。雖然不是在部隊裡,但,他們依然井然有序的排好隊伍,等待掛號,等待就診,好可愛哦!這該歸功於成功嶺上訓練有素吧。有一晚,為時已晚,已經拉下鐵門,準備打道回府了,赫然瞧見一位連長帶著一位弟兄急匆匆的前來看診,因有異物飛進眼睛,使得雙眼緊閉、無法睜開,院長二話不說,再次打開鐵捲門,不到三分鐘光景,馬上為其取出異物,重見光明。這份救人救急的精神讓人感佩,以至於贏得這位連長的信服與感恩,一有問題必找上這家讓他安心的診所,算算也來過三次以上了吧,我對他也從陌生到熟稔。而外子的服務精神亦讓人心服、滿意,不但展現所學,換來成就感,且「快速」為人解除病痛,特別是那容不下一粒沙子的靈魂之窗,更加的讓人感動莫名,這份真誠的付出為「施比受更有福」做了最佳的詮釋!我身歷其境亦深感與有榮焉呢! 再說,來此看診的病患都相當的有禮貌、有水準,不但向醫師道謝再三,就連我這「掛號小姐」亦連帶的受到同等禮遇,那份發自內心真誠的謝意,讓我感到無比的溫馨。有一晚,一位許姓病患來到診所,看到玻璃櫥窗上「許瀚文醫師」,開心的對我說:「我們是同宗的。」待一進到診療室,赫然發現,這不是前金城衛生所的許主任嗎?唉!這都是「改名字」惹的禍啊!好多人竟不知道許自立改名為許瀚文了,也許大家還都只停留在往昔造就的知名度上,而輕忽了現在,所以到如今還無法跳脫舊經驗,驀然回首,才驚覺過往我們似乎也建立了小小的名氣在人們心中呢。當然還有許許多多溫馨的小插曲,亦是十分有趣,令人欣慰,就因這有趣的點點滴滴、形形色色的人生百態,再加上換了不同工作的那份新鮮感,竟讓我天真的喜愛上這份「打雜」的掛號工作!有人一定會說我頭殼壞掉了,但我現在可是樂此不疲呢! 有一位路過的朋友好奇的問道:你們的主治項目可真多!客官有所不知啊!金門早期醫生不足,一人要抵上好幾個人用,各科也都要去歷練一番,所以幾經磨練之下,臨床經驗自然豐富,加上第二專長的培訓、短期訓練…等,(諸如眼科、皮膚科、高級救命術、口腔癌篩檢、超音波…等),以及通過國家專科醫師考試(內科、家醫科),自然而然的在學、經歷以及臨床上就顯得十分耀眼了,當年也許覺得辛苦,但如今可是如倒吃甘蔗般的在行醫路上左右逢源、得心應手,而他也總是竭盡心力的來為病患的健康把關,堪稱一位稱職的健康守門員,所以退而不休是他崇高的理念與另類的人生解讀,加上他擁有遠大的理想,和生生不息的「阿甘精神」,所以正如張建騰記者訪問他時寫到:人生的下半場才將開始。如今揚帆待發、意氣正昂揚呢! 他的熱情值得讚揚,服務精神亦讓人深表讚許,而舊雨新知給予的肯定與期許,就像強心針般的帶來鼓舞與振奮,尚有親友們頻頻的祝福…,就因這些構築了滿室的溫馨,於此,我見證了人性良善、可愛的一面,這份濃得化不開的人情味,正是家鄉小鎮獨具的特色!我將這股溫熱的情誼潛藏在內心深處,並將這份溫馨的感動化為熱誠的服務情操,才不枉一世情誼的親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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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我的眼
那一夜,屋外晚風徐徐,烤肉陣陣飄香,隔海的遠山燈影閃爍,一輪暈黃月兒也在一片寂靜中冉冉上升。屋內人聲雜沓,一曲一曲的歌聲,填載了你們青春飛揚的樂章。十幾個大孩子或坐或靠,看到老師進屋來,全都站了起來,齊聲唱著「如果我能看得見,就能輕易的分辨白天黑夜,就能準確的在人群中牽住你的手,……就能驚喜的從背後給你一個擁抱,……。你是我的眼,帶我領略四季的變換;你是我的眼,帶我穿越擁擠的人潮;你是我的眼,帶我閱讀浩瀚的書海……」。我佯裝不懂的忙著為失音的麥克風更換電池,重複又重複的「你是我的眼」,一句一句繞樑、迴盪。在一陣陣的催敲心房之下,我終於在你們十數雙帶羞的朦朧怯眼中,肯定的聽懂了你們的心聲。歌聲歇了,你們獻上那寫滿祝福的卡片,高聲齊喊:「老師!教師節快樂!」我紅了眼眶,淚在雙眸間打轉,亟欲崩潰而出的淚潮,讓我捧了卡片,急急的轉身走出屋外。昏黃的牆燈下,我打開你們躲在樓梯後面輪番寫成的卡片。除了一句一句的「祝老師教師節快樂」外,夾雜著「Happy Teacher's Day!」、「You teach well」。六年來的相處回憶,恍如昨日一般清晰,在淚眼滂沱下,一一重現我的眼前。孩子們!一句「你是我的眼」,讓我在低首沈思之際,心情不覺為之沈重起來。 就在幾天前,屋外暮色已悄然的席掩大地,在學校忙得不可開交的我,正埋首在一堆文件之中。此時,還沒回家的你們,背著國中沈甸甸的書包,前呼後擁的擠進辦公廳。明眼的同事,馬上分辨出你們是來找我的,一聲聲「來找○老師的」、「來找○老師的」……,把經過一天繁忙吵雜,才冷寂下來不久的辦公廳給重新吵熱起來。我放下手邊的工作,趨前一一的將你們擁入懷裡。抱著你們比我還壯碩的身軀,我拍拍你們的背,說:「真好!來看老師……,老師也想你們……」你們羞赧的紅臉,雖然未回諾我隻字半語,但六年相處的深知,我已讀懂了你們眼眸中的話語。幾天後,教師節的前夕,你們送來了鮮花和卡片,我們就在臨海村邊的屋前烤肉、唱歌,與其說是舉行班聚,毋寧說是為老師賀節而來的。孩子們!感謝有你們的相伴,讓老師度過了此生最難忘的一個教師節。 常自忖不是一個認真的好老師,在諸多班規的制定之下,總是缺少了些許溫柔,猶如生活中過於理性的自己,總為自己的腳步,施設了諸多的框架。規行矩步的教學,一如近乎不通人情的生活步調,雖然讓教室裡有了井然的秩序,但卻也缺少了一份知性的感動。我要你們為自己的行為負責,即使是無意弄掉的牆上鐵線,不小心潑灑滿地的牛奶,也要你們克盡己責還原本貌,即使那是老師輕而易舉就可代勞的事,正如我不肯為自己行事的原則,作絲毫的改變一般。你們犯了錯,明知罰抄課文,只是時間與心神的耗損,實質上並無多大的意義,但嚴如法官的我,卻絲毫也不肯通融。一成不變的教學風格與苛責多於褒揚的作風,讓你們在我的面前是噤若寒蟬,不敢造次的。其實私下的你們,個個活潑調皮,極盡耍寶之能事,全班嬉鬧哄笑如家人,大家相處和諧,感情融洽。你們的好與壞,透過辦公廳同事的描繪,我總是最後一個獲知的人。孩子們!你們的好,老師常竊喜在心,深深以你們為榮,但卻吝於表面誇讚你們;你們的不好,我總是毫不留情的當面加以厲色責罵,殊不知老師才是教不好你們的罪魁元兇啊! 六年的相處,換取了師生濃得化不開的情緣。畢業典禮上,一曲驪歌初唱,我的淚水再也如關不住的水龍頭奪眶而出。想到即將踏出校門的你們,縱有千般的不捨,也不能自私的將你們挽留;想到今後課堂上,再也見不著你們那一張一張托腮仰視聆聽的小臉;想到每次出國旅遊回來,那份急欲與你們分享心得的衝動,今後,與誰說去?想到離開母校後的你們,是否會忘了這六年來的師生相處點滴?想到你們上了國中,對新環境的雀躍與新鮮感,是否會忘了母校還有殷殷期盼的老師?想到……,孩子……,天若有情天亦老,我願是那無情的過路客,不曾與你們相逢相聚,就不必承受這載不動的離別痛苦了。 光陰荏苒,倏忽已過一年,我們曾相約過一次班聚,天后宮旁的「芽米」聚餐後,全班在華燈高照的縣立運動場,攜手相偕,繞著運動場,一圈又一圈的走著、鬧著、聊著,你們仍敬我如昔,話到口邊總有保留,我深知我永遠是你們心中那無法跨越的鴻溝。 那一夜,一首蕭煌奇的「你是我的眼」,讓我在仔細咀嚼回味之中,有些甜,也有些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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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沙河畔萬聖節﹐就是愛搞怪
每年的11月1日是萬聖節,這節日的前夕 (Halloween),據說所有鬼魂都會自墳場出來,有點類似我們的中元節。 傳說早期的農民為了給鬼魂引路,特別在這節日雕刻南瓜做成燈籠,稱做Jack-O'-lantern。有趣的是我們早期的農村社會,中元節晚上也是家家戶戶在門外點著一盞小燈,上頭寫著「七月流火」為鬼魂照路的。 西方這個節日除了雕刻南瓜燈外,還有搞怪化裝、化裝舞會,舞會中大家費盡巧思裝扮成殭屍、海盜、超人、機器人……等各種造型,幾乎到了不嚇死人不罷休的地步。甚至,連心愛的寵物狗兒也給穿上各種奇形怪狀的衣服,讓人驚訝連連。孩童則於當天晚上挨家挨戶要糖吃「Trick or treat 」(不給糖吃就搗蛋),店家及社區也配合這節日舉辦各種活動。 數日前,到一觀光小漁村,店家已在門外布置一尊尊類似稻草人的人偶,有的生動有趣、有的詼諧可愛、有的恐怖嚇人……。就像是一項別緻的街頭藝術表演。 相較於萬聖節,我們農曆七月的普渡就顯得中規中矩多了,是以一種虔誠的心來膜拜及對眾鬼神的祈福,在這節日裡,人跟節日是分離的。而萬聖節似乎人是融入節日當中,人是可以跟鬼神開玩笑的。人們盡情的打扮化裝,除了取樂自己也娛樂別人。 近些年,台灣的電音三太子是一項絕妙的迎神活動。人套著三太子的人偶隨著現代音樂節點跳著簡單的現代舞步。音樂昂揚熱鬧,人與神玩得不亦樂乎,可說是一項成功的民俗演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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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物新情
「那個床頭帘還可以用,丟了可惜!」朋友要把老舊的東西丟掉,我說了一聲惋惜。「妳要嗎?送妳。」原本要被主人棄置在垃圾車的廢物,因為我的臨喜之意,現在變成四個杯墊。 熟識我的人都知道我喜歡老東西。幾個月前,祖母走了,而她那張常給我們許多童年回憶及溫暖的床凳就被我接收。這個板凳是多年來童稚時就在家了,普通木材,因為以結實榫接固定,沒有釘痕,除了落些漆,始終完好。小時候,我就坐在板凳上把頭靠在祖母腿上,浸在午後的陽光裡,晚間的星光裡,掏耳朵、抓頭蝨、紮頭髮,或者邊乘涼邊聽故事,祖母的手溫拂掠在髮梢,肥皂香的味道從掌心傳開,薰著就睡著了。童幻無邊的夢裡常常有一個慈眉善自的婆婆,護送貪玩而迷路的小女孩回家。現在,我的么兒也喜歡坐在這個板凳發呆或以紙筆塗鴉他眼中看到的景物。 老東西不見得就值錢,但能夠經歷時間的淬煉而有了滄桑味、老味,一定有些故事與它有關。我家有一個老式菜櫥,底下就墊著大姊送我的舊陶碟。中間一個高出的柱面擱放櫥腳,繞著柱的一圈溝則裝水防螞蟻爬上菜櫥。一個朋友看到這個古拙的櫥子,說,這個櫥子的安置放置很像他聽到的一個使用舊東西的故事。一戶人家養了多年的烏龜不見了,過不久才發現牠被眼花的祖母當成菜櫥陶碟墊在一隻櫥腳下。「一墊數年,還活著,可見烏龜很能忍飢耐渴。」她驚嘆的眼神我如今還記得。 前陣子娘家老房子拆除,我回去撿了一些和我童年和少女歲月回憶的小東西,像蒸籠、汲水的木勺、做粿的板模等,而那具歷史悠久的菜櫥,母親隨口問我要不要。我順著她的意,再重新檢視那老菜櫥,看那修補過的櫥門木條,說它舊了,我又不用菜櫥,不值得大費周章把它運回台北,這款櫥櫃居然勾不起我的思舊情節。誰知過不久,我在報紙的生活版報導及電視報導,看到最新的古董風潮,是將以前老阿嬤時代的櫥櫃拿來當書櫃,擺書或放些小的居家用品,居然別有風味,好看的不得了,很懊悔居然同意大哥把它扔了。那菜櫥和家中家具一樣,是檜木的,稍稍打磨上漆整理後,就是一個很懷古的書櫃。 每次逛街一經過古董店,看到老舊的檜木家具,就會想起那個應該留在身邊的菜櫥。想想小時候,每天開開關關它多少次,檜木的淡香味就在鼻尖流連多少次。收菜,拿炸得酥脆的脆餅當點心,總得要看它幾回。有時要為小弟泡牛奶,那鷹牌煉乳味道香的誘人,卻是小弟的專利品,有一次我辯說我又沒有偷吃,卻忍不住在泡好牛奶,要把煉乳放回菜櫥前倒一點在小湯匙嚐嚐,被大姐當場逮個正著。 菜櫥中間兩個抽屜放著許多不知何時才用得上的繩子、買雞蛋留下來的紙盒、撕下來的日曆紙、碎布、甚至還有可以補鍋的生鐵。每逢過年,會卡邊的抽屜都靠我上油擦拭,才可以正常關攏。最底下拉門裡放的是碗盤,有些很精緻的盤子是祖母的娘家送的,祖母長的非常秀氣。 在我家裡,只有那四個墊櫥腳的陶碟,每當想起那個被丟棄的菜櫥,就拿起陶碟把玩一番,就當「睹碟思櫥」吧,猶如當年我把鋼琴讓掉卻保留了一疊琴譜,藕斷絲連,聯以保存練琴歲月一般。在空間有限、寸土寸金的環境裡,能擁有、保存的最好的是那些不佔空間的小東西,不是嗎? 四個經年積存的泥垢,好像是在釉面上敷上一層薄薄而散亂的水泥,用力刷也刷不掉,外形實在不討喜。幾個月來,我把它們放在頂樓裡,放摘下來的辣椒,或用來墊花盆,或任由它給日曬風吹雨淋。其中一個陶碟得到較好的命運,我隨朋友送我的「一串紅」種子,放在有土壤的陶碟裡,一段時間後,十幾株紅色果實就在質樸古拙的陶器裡長成一方袖珍「一串紅」林。有一天,我將女兒剪紙剪成的一對喜雀放在其中,遠看,還真像是有一對鳥兒悠遊於林中呢。 今天,我無意中發現陶碟的泥垢居然可以用牙刷刮除。因為經過日月照射、風雨浸蝕所致?我將它們拿到水龍頭底下刷洗,除了「柱」面和底部是原陶色外,上釉的部分很快就顯露亮褐的色澤。這是它樸拙的原色,而我一向喜歡對本色的,含蘊著經過歲月洗煉烙印的東西。 陶碟在我手上一再摩挲、一再觀賞,除了欣喜之餘,我想到先人的慈悲。今人動不動就以除蟻液滅殺螞蟻,而老祖宗則以把陶器裝水使螞蟻不接近,不除其生機,也使人類的生活獲得基本保障。 換了新樣的陶碟,終於有了新的貢獻-放迴紋針、放貼紙,也可以再種些怡情養性的小盆栽。 無論多舊的東西,若以它原來該有的風貌看待它,再加些巧思與創意,舊物也會有新的變化,新的故事。老東西不一定會過時,時機到了就可以重回原崗位服役,如同我手上的陶碟。 你很捨得丟棄舊事物嗎?下一次要送回環保局前,以一種思物睹人的心情來看它們最後一眼,是否有些舊東西,經過一些小改變,就有大不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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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縈夢牽憶黃山
黃山原名黟山(因峰岩青黑,遙望如蒼黛而得名),相傳軒轅皇帝曾在此煉丹修仙,至今山上還留有煉丹台、曬藥岩等遺物。據說到了唐玄宗天寶六年(747年)六月十七日才改名為黃山。黃山佔地面積約為一百五十四平方公里,尚比金門面積略大一些,黃山號稱擁有大小各三十六共七十二山峰,成群的山峰聳踞於皖南山區中,綿亙在歙縣、休寧,黟縣、太平等四縣之間,其中天都、蓮花、光明頂是它的三大主峰,高度都在一千八百公尺以上,黃山的高度並不算高拔,但卻有各大名山的特徵與優點,記得那次帶團的導遊曾對我們說:「黃山是眾山之王,國內所有的山都是黃山的影子,它雖無華山之險峻而有其磅礡,無岱山之拙而有其莊嚴,無衡山之卑而有其煙雲,無匡廬之粗暴而有其飛瀑,更有泰山之雄偉,峨嵋山之清秀與雁蕩山之巧石,尤其黃山的四絕:千姿百態的黃山松、維妙維肖的怪石、變幻莫測的雲海、到處分布清徹的池潭及飛瀑溫泉,一景一物,一石一木,隨著一年四季及所處位置角度的不同而千變萬化,令人百看不厭,等你們這次上過黃山之後,就可證明我說的話一點兒也不誇張,茲引述大詩人李白在見到黃山之後,曾寫下『黃山四千仞,三十二蓮峰,丹崖夾石柱,菡萏金芙蓉』的句子。有名的明代大旅家徐霞客在遊罷黃山後也曾寫下『薄海內外,無如徽之黃山,登黃山天下無山,觀止矣!』的評語,而『五嶽歸來不看山,黃山歸來不看嶽』是一般眾人在遊罷黃山後對它的讚譽之語以為證。」 黃山之旅雖已是十幾年前的往事了,但是那次的黃山之旅讓我確實驚詫於天地的造設竟是如此的神奇,黃山的松石、景物之美一直令我難以忘懷,美好的回憶與登山看景的過程畫面不時的湧現腦際,回憶無盡。 記得是86年的暑假,由前任婦女會理事長翟美玉邀集婦女姊妹好友組團成行的,計有陳麗珠、翟美珍、許瓊輝、黃雪真、吳金喜、蔡能霞、陳雅蘭、李曉雲、王寶珠等攜眷共二十六人參加,我與世昌帶著騰兒一同參加,那一年尚未開放小三通,我們是經由台灣桃園搭乘飛機到澳門後,再乘遊覽專車直往安徽南部黃山前進,當晚即在黃山山腳下的「桃園賓館」休息一宿,翌晨我們這團因為年輕者居多,雖然其中有我們幾位年歲已過半百者,為了讓自己的體力也接受考驗,即決定跟了,選擇從前山登徒的路線。 我們一行從山腳下的湯口鎮開始坐車,經過入山的牌坊大門直上「溫泉賓館」才下車,開始往上山路行去之前,導遊一再叮嚀:「觀景時請務必停步,不要邊走邊看,以免失足,招致不幸」,走沒多久便聽見有水聲,尋水聲望去,在密林間掛著一簾水幕作人字形瀉下,這就是「人字瀑布」。看完瀑布之後,在迂迴的山路中不停的走著,突然出現一片曠野,有四五幢中國式的樓房配合叢林修竹在田綠畦中,這就是景色優雅的「慈光閣」,我們就在「慈光閣」作第一站的休息。「慈光閣」的後面是「硃砂峰」,我們順便參觀附近的「披雪橋」、「法眼泉」、「千僧灶」等古跡,過了「硃砂峰」,來到高度已達一千三百四十公尺高的「半山寺」,在此我們可以很清楚的仰望黃山的主山──「天都峰」,峰上有石如雞,面對天門坎,似有振翅欲啼的模樣,原來這就是「金雞叫天門」的一景,另有一景則是「松鼠跳天都」。走過「半山寺」就邁進「天門坎」了,一條石階小路從天門穿過,鋪在「橫雲岩」與「天都峰」之間,兩邊奇峰聳入雲霄,再登走一段傍山臨淵的羊腸石階小徑(約有一千五百多級)就到達高度一千八百四十公尺的「天都峰」了,「天都峰」是黃山三大主峰中最險峻的一峰,我們聽從導遊的叮嚀:「請遵守走路不看景的原則,兩手隨時要緊扶石級兩邊的鐵索,千萬注意自己的安全」,當登完一千五百多級石階時,雖然人已氣喘吁吁、汗流浹背,但是當我們回頭再看一眼剛才的來時路時,突然覺得自己很了不起,大家都為自己能登上「天都峰」而雀躍歡呼不已!因為剛登走完的石階小徑,坡度皆在七十度以上,最險絕處幾近於垂直的九十度,就像一道天梯垂掛在陡峭的山岩中,使得許多遊客為此裹足不前,導遊說:「現在的石磴及兩邊安置的鐵索是在1934年才修造的,在無人工修造之前,光靠天然攀爬能上天都峰者,可謂鮮無幾人」。 天都峰上最險處是「鯽魚背」,這是一道長十幾公尺,寬僅約一公尺的狹窄光滑的石脊,兩邊是萬丈深淵,人從石脊背上走過,稍不留意就有葬身深淵的可能,可是這深谷叫「閻王谷」,是通往北海的最近之路,光聽這「閻王谷」名字就夠令人打從心底上發毛了,大家只好硬著頭皮,更加小心的手牽手走過「鯽魚背」,再爬登一段接近九十度的陡立石壁後就進入「天都峰」了。導遊說:「遊山不上天都峰,等於白跑一場空」,確實登上「天都峰」頂,才真正體會出自己的體力與膽量已通過考驗,更體會出那種眾山皆在我腳下的征服感! 下了「天都峰」,往北海行去,要跋過「小心坡」,再穿過「一線天」,在此回首可以很清楚的望見「蓬萊三島峰」,導遊說:「若遇上雲海翻湧上來,就如同波濤滾動中虛幻飄浮的海上仙山,可惜那次我們沒能遇上雲海。看過「蓬萊三島峰」之後,再前行不遠就到達「玉屏樓」了,以前稱為「文殊院」,有句順口溜說:「不到文殊院,不見黃山面」,可見「玉屏樓」的風光景緻是集黃山之精華於一處。「玉屏樓」的左邊有獅石,右邊有象石,樓後有「金龜望月」……等,名勝之多不可悉數,樓前的「文殊台」是觀雲海的最佳處所。 從「玉屏樓」到「北海賓館」大約有七公里半的路途,經過指路石,第一險峰「蓮花峰」便清楚看見了,我們幾位較年長的婦女就在岔口休息等候,世昌與騰兒隨著大夥則從右轉往「蓮花峰」的路徑前行,等他們回來後,大家才一起扶鐵鍊過「百步雲梯」(約二百餘級),緊接著又是一段盤旋曲折的山道,山道伸入一摩天巨石,我們從巨石洞口進去,穿腹出背,這就是「鰲魚峰」的「鰲魚洞」,過了「鰲魚峰」,再沿著石級而上,來到「煉丹峰」,轉上煉丹臺再到「光明頂」,上面有氣象站的鐵塔,就在氣象站附近可看到「薄刀峰」、「飛來石」,順著「飛來石」的路徑走下去直達「排雲亭」,此時已是接近傍晚,雖然太陽已落下山,但是留下的落日餘暉及滿天晚霞,更輝映出黃山奇特的瑰麗,那種景色之美祇有親臨黃山才能享受得到,實難用筆墨與言語所能形容的,導遊說:今天大家也累了,晚上我們就住在「北海賓館」,我們得趕緊走過「獅子峰」,再晚一點走山路會有危險。所以我們從「排雲亭」折東方向前行,匆匆忙忙過了「獅子峰」就到達「北海賓館」,當晚就在館內餐宿休息。 第二天,大夥等不及晨喚即相繼起來,因為導遊說今天的行程景點才是登黃山的最精華,大家隨便吃了早餐,帶著隨身行李即走出賓館前集合,導遊告訴我們:在不遠處有個「曙光亭」,登上亭子可遙望「始信峰」、仙女峰」、「上升峰」的奇幻雲影石形,諸如「仙人背寶」、「二仙下棋」、「丞相觀雲」、「十八羅漢朝南海」、「豬八戒抱西瓜」、「猴子觀海」……等,看完這些名勝後大感造物者之神奇,這些天然形成的怪石名勝,不僅形態唯妙唯肖,而且也被命名的很確題而且神采橫溢,令人拍手叫絕!在賓館的右側則有「散花精舍」,舍前有散花塢,塢中有「飛來鐘」、「駱駝石」、「筆架峰」、「老翁釣魚」等景點。出了「北海賓館」,通過「獅林精舍」,走過「麒麟松」,直上「清涼台」,除了觀看日出外,更可暢遊附近的「萬松林」、「石筍矼」、「駝背峰」,以及後山的「松谷松」、「接引松」、「仙人橋」等勝景,接著開始登上「始信峰」,「始信」之意是說一定要到達這個山峰上,才會相信天下竟有如此之奇峰。「始信峰」附近之各種巧石,將黃山的山容,表現出其他之山無法與之相比擬的崢嶸獨特風骨。這些巧石怪形又被好事的文人雅士們給取出典雅或諧趣的名字,諸如:「仙人踩高蹺」、「童子拜觀音」、「天女繡花」、「天狗望月」、「介子背母」、「猴子捧桃」、「蘇武牧羊」、「老僧採藥」、「雙貓捉鼠」……等,這些怪石確實叫人看得眼花撩亂了。 「始信峰」玩過後,便是下山的路徑了,一路上雖然還有不少的奇峰勝景,但是在領略過「天都峰」之險,「蓮花峰」及「光明頂」的氣勢磅礡,「始信峰」之奇之美後,我們的眼界已算大開,因為尚要繼續往下的行程,大家只好依依不捨的下山,在下山的路途中,我們在位於海拔八百九十公尺處的「雲谷寺」停下來休息,「雲谷寺」舊名「丞相源」,是古代書生赴京趕考借住讀書的好地方,而目前是黃山管理處轄下的四大賓館之一,也是黃山東路的中心站,我們在這順便也品茗了唯一黃山才有的「黃山毛峰茶」。在往山下走的行程中,我們一路上也欣賞黃山四絕之一的「松」,這些松為黃山光禿奇異的怪石妝點出一片綠意和生機,黃山的松幾乎都是從岩石的隙縫中長出來的,它們沒有像一般松林長得勻稱,而是打破平衡的生長規則,順著山嶺上強勁的風勢,各自尋找適合自己生存的空間,於是出現了仆臥、曲伸、俯仰、盤掛的千姿百態,諸如:迎客松、送客松、蒲團松、擾龍松、接引松、黑虎松、連理松、鳳凰松……等,黃山的松滿山遍谷,或成林、或獨枝、或交纏,真是奇形怪狀,與黃山的嶙峋怪石、峰巒疊嶂渾為一體,再加上變幻莫測的雲海,才構成了黃山靜中有動,動中有靜的畫卷。我們也不時遇見一些土生土長的挑夫,他們肩上挑負的物品,皆在一百五十斤以上,看他們登山如履平地,反觀我們這群人空著手行走還氣喘如牛,真是汗顏啊! 我們最後還是乘雲谷索道下山,返回到市區屯溪,結束了一趟看不完、看不厭、看不透、集天下名山勝景之美於一身及宛如夢幻仙境的黃山之旅。 黃山啊黃山!你那嶔奇峻秀勝五嶽的空靈仙境,真是中國山水的縮影,更是奇幻夢土的真實顯現!多麼期待有一天,再能投入你的懷抱之中,再一次觀賞你那不同的秋冬之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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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橫峽谷
對於陌生的旅程,我在出發前,對路況及食宿,都要先做一番了解,並且要有足夠的時間,不慌不忙,從容上路,以確保旅程的平安。 第一次自己開車走南橫公路,為了要有充裕的時間,先到池上住了一個晚上。次日清晨出發,不到五分鐘,就到了台二十甲線,十分鐘後就匯入台二十線,這就是真正的南部橫貫公路了。 為了有充裕的時間,享受山中的美景,原本計劃在山中住一晚。在網際網路上搜尋到的住宿地點並不多,只有在南橫的最高點,有埡口山莊,以及梅山口,有原住民開設的民宿。可以選擇的地方,並不多。 可是等到我走完全程後,才發現比我想像的,還要多一點。為了提供給初走南橫旅人的參考,特別沿途做筆記,詳實記錄下來。 台二十線一九○公里處,海拔六五一公尺,就是下馬溫泉,望山樓民宿。過了棲霧隧道,到了霧露,此地有渡假村。一八六公里處就是七層樓建築的,觀光型的,天龍溫泉飯店。這是遊覽車團體住宿的地方。一八五公里處,還有碧山溫泉。到了一七六公里處,就是布農族的利稻部落,此地有民宿以及飲食店。 到了海拔一五四六公尺,就是摩天,這裡有漂亮的茶園,也有農場食宿。一五五公里處的向陽步道,是個觀光景點,海拔二三一二公尺。南橫的最高點埡口,已經是海拔二七二二公尺了。雖有埡口山莊,但是看不出有營業的感覺。 梅山口已經降到了海拔一○一四公尺了,此處有遊客中心,民宿數家。 南橫以埡口為中心,分成關山段和甲仙段。關山段多峽谷地形,南橫公路沿著新武呂溪,山高谷深,形成峽谷地形。在霧露部落,天龍吊橋這一帶,算是南橫最漂亮的峽谷景點。霧露峽谷在千仞萬壑之間,呈現大S形的峽谷,岩壁間噴出的溫泉,就是霧露溫泉。天龍吊橋橫跨於峽谷兩端,相傳這是日治時代開拓的天龍古道。 甲仙段則有檜木林,林蔭蔽天。海拔二二八○公尺處有天池,附近有長青祠,中之關古道。南橫三山的檜木林,最讓我喜愛,可惜沒有去走林間步道,裡面一定有濃濃的芬多精。 南橫是一條單線雙向通車的道路,路面不是很寬,遇到大型車,要小心會車。我太太的遠房親戚,在南橫通車不久,整部車跌落谷底,其後果是可想而知。此次我走南橫,發覺道路平坦,沿線路邊均有護欄,危險性並不高。車輛很少,單車騎士反而不少。沿途住戶很少,只有集中在望山部落,霧露部落,利稻部落,看不到單獨的農戶。途中只買了兩顆高麗菜,再也沒有看到賣農產品的原住民。 道路平坦,彎曲的程度,並不驚險,可是,颱風後的災害,卻是相當嚴重,道路災害的地方,有十餘處,有的是土石崩落,有的是路基塌陷,只能單向通車。 到山區旅遊,行走山路,首重安全。夜間盡量不走山路,颱風豪雨期間,除了登山之外,我們開車族也要避免進入山區,否則容易遇到危險,或是被困在山區。出外旅遊本是快樂的事,如因事前沒有周全的準備,而帶來不必要的困擾,那就得不償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