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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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多滄桑
國中畢業那年,我去當兵,「和尚」保送台北工專讀了化工科,學成好像也不用返鄉服務,從此在該專業領域發展。在私大擔任工學院長達到事業最高峰時,據新聞報導稱,涉貪移送法辦,不服,纏訟經年,一審再審三審,地院高院最高院,終於塵埃落定-獲判無罪全案定讞。 三、如此世道 這件鹹魚翻身起死回生的案例,特引起俺的注意,也就轉知當年士校的教育班長L君即刻聘請法力高強的律師為辯護人,終於勝訴。L君當年因外勞案涉貪,是在上班時西裝革履無預警狀況下被銬押走的,卻是歷經纏訟近卅年,同樣歷經地院高院最高院,一審再審三審甚至還有他馬的「更九審」(乍聽之下還以為是賣羹的九嬸婆呢),最後無罪確定。L君是我分科教育的班長,雖非直屬,也沒關照到我,但退伍後考公職的場合巧遇,後來都有緣在中央機關任職,偶有聯繫,了解到當兵後期其考上飛彈營地勤(其間因講話不慎,被保防細胞舉發,黨國專政時期,涉台獨傾向,致無法送美儲訓)算是優秀的。退後知所上進,考上輔大法律系就讀,但那年公職考我優等列第四名,他雖不及我,錄取後仕途發展卻較平順,早佔中階主管缺,前途看好。詎遭此重創,心有不甘,頑強抵抗,面對政府強大機器的公訴檢察體系,他採「勤儉建軍」的精神,秉其法律專業(可惜並沒有考上執照)自寫答辯狀,幾次傳訊給我過目,結構鬆散,用詞遣字亦不夠嚴謹。雖然我讀的是「公共行政」也類歸法學院,終係有別,慮及「班門弄斧」越俎代庖恐非得宜,也就不敢造次。惟見其屢敗屢戰-日益憔悴白了少年頭,人生苦短、長日將盡、時日無多,卻一無所成。都說「天有好生之德」,盱衡世道如此,「小兵仔」頓悟曰:「沒有三兩千,豈能去攻堅?」〈說文解字,此處「千」非指兵力,當作「銀兩」解─方屬正辦。〉也就毅然請其改弦更張,殺出一條血路!天可憐見-天若有情天亦老,人間正道是滄桑。 綜上所述,據上論結,看官有何感想?「官官相護」嗎?萬別引喻失義!原意是指「做官的人互相庇護,俾維護自己的權益」。俺與當事人任職時非屬同一機關服務,亦無隸屬與夫利害關係牽扯其間,目前僅係一退休逾十五載苟延度日之老朽,現存的關係不過當年一點革命情誼爾。又台語有謂「00狀元才」,人往往恃優秀高人一等才智鋌而走險者有之,社會現狀光怪陸離,君不見巧取豪奪各憑本事各顯神通各靠運氣乎?惟「竊鉤者誅,竊國者侯」,古今俱存現象依然存續,更別忘了還有所謂「天理昭昭」,「千算萬算」機關算盡「不值天一劃」─此或謂「終極正道」。道可道,非常道!皆值吾人深思。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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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花、茉莉與我
她伸出溫暖的雙手,將我緊緊握住,一千多個日子不見,改變的是容顏,不變的是熟悉的友誼,我們再度坐在土地公廟前的大榕樹下,回憶著小學的快樂時光,也聊著未來的夢想。記得以前,當「車掌小姐」一直是她最大的夢想,她想隨著巴士去旅行,欣賞著一站又一站的人文景色,閱讀每個乘客的心情故事,儘管她搭車可是會暈車的,仍未影響她對此份工作的嚮往。在我們讀書的那個時代,車掌小姐必須長得漂亮,穿著高雅亮麗的工作制服,戴上小船形帽,負責車上的查驗票,協助上下車,及吹哨管控車行秩序與安全,是令人欣羨的職業,尤其是金馬號小姐,就像當今受喜愛的空服人員一般,可是風靡全臺,不知令多少男性乘客為之傾倒,甚至慕名前來搭乘。只不過夢想終究敵不過現實的衝擊,姑姑清楚的告訴她這個行業不長久,結婚後就必須辭職,不是可靠的行業,所以,被迫放棄這個既自由又有趣的職業選項。她聽從姑姑的建議,選擇就讀五專的外語系,畢業之後即將赴日與姑姑同住,學習經營日貨銷售的生意,我為她感到驕傲,能夠赴日發展,拓展生活的視野,站在既有的家族事業往上衝,多令我欣羨啊!雖然我們彼此互留住址與聯絡電話,但也僅止於幾張賀卡的往來之後,就全然失去音訊了。有人說茉莉後來嫁給了日本人,有人說曾看過她穿著空姐的制服出現在機場,也有人說,她是日系連鎖百貨的董娘,眾說紛紜,而我,始終沒能再與她聯繫上。 重回王家厝,如今此地已洋樓別墅林立,村前的小小土地公廟,被改建成輝煌氣派的廟宇,寺廟周圍的大樹依舊,經過半世紀的洗禮益增風華,已是粗壯根鬚茂密的珍貴老樹。這裡有許許多多的兒時記憶,未因歲月的增遞流轉而淡忘,我與茉莉已四十年未見,不知,她可好?她是否曾回到此地,是否曾在這棵老榕樹下,也回憶著我們的當年呢?(五之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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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做的粿
鄉下的廟會很多,家裡附近有一座大廟,每當神明生日都有活動,一些鄉下人會做粿品來敬神,例如菜頭粿、紅龜粿、芋頭粿等等。 家裡的一小塊田地,父親總會種一些菜,例如芋頭正好在中元節前後採收一次,因為要拿來做粿,首先準備五公升的米,糯米加上食用米各一半,芋頭五六顆,切絲加料炒香,再混合乾的米漿揉成團,做成橢圓形再蒸,蒸了四十分鐘芋頭糕就完成了。 那天上午我有事去廟裡,就和附近的叔伯以及廟公說我家要做芋粿了,他們問說:「有在賣嗎?」我說沒有啊,就是自己吃,和拜拜用的,到了傍晚回家時,媽媽已經做好了,她叫我拿三個芋粿到廟裡去給廟公,我問為什麼呢?她說:「你早上就在那裡宣布了,炫耀了,沒有拿幾個去請人吃,怎麼說得過去呢?」我又和媽媽抬槓說:「那如果我講我們在做年糕,是不是也要請人家吃年糕呢?」媽媽說:「你話不要那麼多,送去就對了!」這是鄉下人情味和做人的道理。 小時候我們家三個小孩,媽媽做的粿不像現在這麼多,後來三個人都各自成家立業,媽媽做粿的份量是三個家庭的份量,反而更多了,做到背都駝了,又腰酸,誰來幫忙?有空又願意做的人沒幾個,沒空又不願意的人就是負責吃而已,我們都勸媽媽不要再那麼累了,年節的粿我們自己買就好了。 冬至吃湯圓代表團圓,增加了一歲,那端午節拜粽子的意義是什麼?是為了怕江裡的魚來吃屈原的屍體,演變到最後,是人吃了粽子。有一年端午節前,在田邊的麻竹筍的葉子少了很多,原來是很多村民摘了竹葉要綁粽子,我爸說一次摘那麼多葉子也會影響到竹筍的生長,媽媽卻沒有意見,她有更大的度量。 之前端陽節,節前爸爸拔了三個芋頭回來,果然又是準備做粿來拜拜,我不用上班,幫忙了半天,當蒸籠的蒸氣裡飄出陣陣芋香,大功告成,拜神祭祖,最後還是進了人的五臟廟,媽媽說:「還是自己做的芋粿比較好吃!」正因為用料實在充實飽滿,鄰居聞到香味,打電話問說有賣嗎?媽媽說:「沒有,你過來,請你吃一塊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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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道多滄桑
一、前引——學長開道 原兵部主計衙門上校退伍的縣屬L中第二屆學長G君,疫情尚未肆虐前,晨間常與其財經學校老同學徒步繞圈於823紀念公園,以為健身兼論時事,邊走邊談自得其樂。久未見其雙手背後屈身前行、一派文人雅士從容不迫閒適身影,不免有些懷念起來。憶及數年前受邀前往其附近捷運共構宅邸敘舊,把茶言歡,國會一別多年,驚見學長歷經滄桑見識豐富,談資多有軼事,暢所欲言,遺憾時間所限,欲罷不能。 其中首先提到古時鄉賢略謂,宋代就有什麼左右承相之屬,渡船涉水抵金開發經過,幾番落落長的演變,形成俺們現在的村落,以及田野、溪流、引道、港灣滄海桑田的消長變遷等等;又說有相關資料想一併整理交與我編纂,希望我本於文字工作者專長,發表於故鄉報端。蘊含有保留傳承歷史珍貴文化遺產、兼闡揚飲水思源之美意,間而冀能期勉後起之秀,繼踵前賢再創光輝史頁云云。 「小兵仔」一聽頭大,尚非其內容裹腳布般冗長難到我,而是,非俺興趣之所在,洵勉強不得。蓋其中涉及古遠的文官制度,須得調研查考俾免誤導讀者,好不容易擺脫了當年參加公職考試「人事行政」類科必考科目「考銓法規」涵蓋歷代的考銓制度、文官演變史的惱人噩夢,苟活到了現在這把歲數,再似死灰復燃周而復始的一頭栽進這痛苦的深淵裡,無異自討苦吃!肩負沉重、膽顫心驚的當下,也就趁機轉移其話題(近日欣聞東洲學弟為C村撰寫村史出書,新聞報導稱,該村中耆老包括學長閣下列名在內,提供了珍貴的所聽所聞,充實了村史內容,此間尚未見著該書,希望學長G的宿願得償)。由於俺將話題導引到當年同窗的發展情形,以增見聞,學長侃侃而談其當年同學學業成績最優前三(楊、王、李),還問我認識嗎?我說我屆入學時,你們是畢業班,當年較出風頭者,率皆認識呢——近些年媒體常報導,幾人盡皆知的,就不勞俺們費心在此錦上添花、多費唇舌多此一舉無益! 話說G村李君,當年不知是乘登陸艇抵台,一路搖晃昏頭轉向?還是鬼迷心竅天命如此?竟將大學聯考答案逕填試題卷,還穩操勝券的率先交卷;後來驚覺在報端所披露的答案,逐一核對,雖可穩拿高分,卻苦於被電腦閱卷規定(須另填答案卡)新措施給害慘懊惱萬分!為不耽誤學程時間,不得已退而求其次,參加軍校聯招報考「中正理工學院」——皇天不負苦心人,一試定江山名列榜首。後來雖也在國內外取得高深專業學位,返校任教經年,培育英才厚植國力居功厥偉,卻遺憾沒有升上將軍引退。官場事俺多少明瞭的,與夫專業學歷、治事〈學〉能力,未必成正比,此點不勞學長解說,彼此心照不宣,茲不贅。 至於F村的王君,可就傳奇了!此君在國內第一名牌「台大」完成學業後,到美國留學,結識王永慶的孫女,天賜良緣結為連理,不但順利取得博士學位,還獲得龐大財產的繼承權,可謂名利雙收,同學無人能出其右,雖未達富可敵國之境,但綜觀俺校開創以來,論財富孰堪比擬?故「人比人,氣死人」,茲此天寒地凍危險時刻,可別氣壞身子,洵非本意。 前述該等軼事,倘非與君一席話獲悉,知之者寡。 「學長您何不發表周知?為故鄉增光、也符合隱惡揚善之美德焉?」 「唉,這終歸是別人隱私,不好揭露爾……。」 喔,原來還有這層顧慮啊?既然這樣,「小兵仔」就從善如流,首次採用英文字母代號帶入專有名詞。自認為相關人等,若有緣,不經意或輾轉閱及本文,對號入座毋庸客氣。故事倘係雷同,代表俺們尚未老人痴呆,值得慶幸;若有些許失真,亦請海涵容許誤差(此與「地籍測量」容許之標準誤差值,與夫「定量包裝商品」允許之負偏差範圍,法規尚且明訂,何況人情世故之所在哉?其理同),畢竟人的記憶力只會隨著年歲的增長而逐漸減退啊!是為引言。 二、媽媽說道 近些年來,已逾九十齡媽媽常說:大牛叔的兒子現在有出息了,都說天道酬勤,他為子女辛勞一生,卻沒那福分得享晚年,走得太早……真毋甘啊! 印象裡P村的大牛叔有兩子一女,大女兒嫁C村,再來的兩個兒子,與俺家我及么弟同學齡,都很會讀書,同學時雖然都不及俺家兄弟,後來發展卻是優於俺家的。大的小名「和尚」讀到博士,在新竹某私大當到系主任、學院之長;小的金中高畢保送北醫,學成後,依規定先回金醫院服務一段時間,期滿返桃園自行開業婦產科。兄弟倆皆在該地區白手起家興業,所以大牛叔如果活到現在,兩子功成名就庇蔭父母,定能安享餘年,那該是一幅多美好、人人稱羨的天倫之樂圖。人生幾何,夫復何求? 童年印記裡,我村廟會以及紅白大事,鄰村大牛叔的熟悉身影總見穿梭其間,殺豬宰羊,身手麻利,手起刀落,乾脆利索;忙裡忙外,熱心溫情、古道熱腸。放下自家農活,千里救援不請自來,令家家戶戶無不動容、感激莫名。尤其特別令人刮目相看、打心底崇敬的是,其竟與咱村一點親戚關係皆無;如果一定要扯上關係,那就是與家父的結拜關係。這層關係的起因,我真不知道當初是基於什麼緣由?促使他願意與一窮二白的家父締結交誼的?父親木訥寡言、待人厚道,人家說什麼,他擇善固執、少堅持己見,往往附和、絕少抵制;此與大牛叔「大碗酒、大塊肉」豪邁海派風格自是截然不同的。人格特質互補作用而結合嗎?這是我多年後研讀《人格心理學》所得出的粗淺推測,其他再難解釋其間奧妙。再說大牛叔家,雖談不上小康之境,家道還是比俺家好些的。他家人口少,不像俺家生養子女十幾口嗷嗷待哺;雖同係務農為主,但為維生計,大牛叔知所變通,肩挑雙擔、長程跋涉走鄉行村,販賣蘿蔔乾(菜脯)、金紙,任重道遠,自信天無絕人之路,或多或少,總有活錢滾滾來;家父卻只知墨守成規,守著一畝三分地,種植著區區有限的五穀雜糧菜蔬,衡酌自家食用有餘,則另撥少部分變賣維生,或以部分農作所餘養豬,等得一兩年販售豬體所得,積蓄儲備以支應大型或日常必需開銷,此等小副業是當年家戶必備之謀生途徑。 記憶裡,俺家經濟往往陷入捉襟見肘窘境:小時求學所需花費,雖非昂貴,我知開口很難獲得掌管經濟大權的母親支持,也就話到嘴邊吞嚥回去,所有必須之需求往往作罷。吞忍成為日常,從而養成習慣,習慣也就成自然,沒得怨艾。譬如文具,先用大姊學業優良所獲獎品所餘,自己再努力讀書銜接,積累各式各樣文具獎品以為支持,一年應付一年,年年難過年年過。記得大姊小學畢業人高馬大,家境不容許升學,某些熟識老師知情,甚至逕來提親欲訂秦晉之好,以前女子十六七歲嫁人甚為普遍,惟家母認為尚小不宜,婉轉拒絕兩三簧門親事,其實是希望姊去城裡找份工作,能再為家裡增添一些收入。訂親未成似乎情義猶在,有時她會寫張小紙條,要我悄悄遞與來過的某師,以取得一盒用過的粉蠟筆這樣稍昂貴少在獎品裡出現的東西,我謹慎小心節約使用到小學畢業再移交給弟們,如此七零八落、青黃不接慘境,教我如何能學好美術這門課?我小時功課好,是這樣環境給逼出來的,求學讀好書的目的不是懷有什麼崇高的理想與抱負,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維持文具絕不斷源,是我迫在眉睫的首要任務,套句軍事術語說「鞏固後勤支持保障」就是我持續不能懈怠的目標。那時我害怕與「和尚」同班,他忌妒心特強,只要我考卷發下來分數比他高,就一手搶去指指點點、說這錯那錯,要求老師改分數,卻往往被老師一頓排頭罩下,灰頭土臉敗興頹喪而歸,我的害怕在於「為難」,因為總得忍氣吞聲不與其計較。我總想到其父大牛叔對俺家以及常對我施溫暖的好。猶記得有次他們村廟慶大拜拜,宴客眾多,大牛叔腳踏著三輪車來我村借桌椅,呼喝甫放學的我們一夥小毛頭幫忙搬上車,然後對媽媽說「等會註哥田裡回來,請他一定要來聚聚湊湊熱鬧!小孩跟隨我車先載走咧」,母親即行阻止曰「不行喔!你們所請客人多,怎可再讓小孩去佔位?」大牛叔接口道「沒的事,不過多一份碗筷而已,別這樣……」雖說如此,我還是有些擔憂,怕見我同學趁機奚落。不容我細想,遲疑間——大牛叔一骨碌強行抱我上車,一溜煙踩行上路、踏上歸程而去。那一晚,賓客雲集摩肩擦踵人聲鼎沸,雖露天宴席秋風瑟瑟,惟外冷心暖,隨著大牛叔的海量逐桌敬酒划拳聲裡掀翻天,將熱鬧氣氛推向最高潮。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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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花、茉莉與我
不過,當我們升上中年級之後,開始有蜚短流長的話語在發酵,茉莉的身世成為同學排斥她的理由,說她是細姨的孩子,媽媽生下她就死了,她是不吉祥的人,要少接近她。這種謠言越傳越厲害,茉莉光鮮亮麗的世界,頓時間墜入了幽黯的隧道,她悶悶不樂,好幾次放聲大哭,老師越是安慰她越引發同學的醋意,這被孤立及排斥的痛苦,讓她無心課業,成績一落千丈。我不知該怎麼安慰她,只能夠繼續當她的好朋友,下課陪她玩,放學陪她走回家,至於功課,有時就在大榕樹下共同完成。我才不管茉莉的媽媽是不是細姨,也不相信什麼是天生的掃把星,只覺得那些愛說三道四的大人才可惡,為什麼要拿大人們做的事情來欺負小孩子,但是我們真的太小了,小到只能躲在自己認為安全的小角落。 聖誕節前夕,茉莉的姑姑按照往昔從日本返鄉,甫見到姑姑,義憤填膺地把茉莉被同學恥笑及排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陳述,茉莉在一旁默默的掉眼淚。原本以為姑姑馬上就會到學校替茉莉討回公道,讓那些囂張的同學稍稍收斂一下,翌日,一整天左顧右盼期待姑姑的到來,卻直到放學時刻,仍不見蹤影,讓我好生失望。當我和茉莉手牽著手回到王厝的村口時,卻看見姑姑坐在土地公廟前,和一大群的婆婆媽媽聊得起勁,每個人的手中握著禮物,以漂亮的日本彩紙包裹著,他們笑顏逐開的高聲闊論,談論著我們聽不懂的事情。當他們瞧見茉莉時,馬上露出笑臉,招呼著我們,尤其是里長娘最為矯情誇張,咧著鮮紅的大嘴,露出了金色的假牙,示意要我們坐下來,還趕忙盛裝龍眼乾湯圓要我們吃,奇也怪哉,這一陣子都是她在興風作浪,看見我們就把頭一撇,交頭接耳的說茉莉生母壞話的她,今日怎這麼假惺惺?霧裡看花實在搞不懂,但也不去多想,找個空隙就一屁股坐下來,大口大口吃著甜滋滋的湯圓,才放下碗筷,遠方,校長及班導師正朝這兒走來,嚇得我和茉莉連忙背起書包往她的房間裡躲,不知他們為什麼一下子都聚合到這兒了?我們從窗戶邊偷偷地盯著他們的一舉一動,但仍猜不著是怎麼回事。 回家之後,我將最近發生的瑣碎事情告訴了媽媽,沒想到媽媽的回應好冷淡,直叮嚀小孩子有耳無嘴,不要多管閒事。哎,大人的世界怎麼這麼複雜?說也奇怪,自從姑姑每天來校門口接茉莉放學,同學們又主動上前和姑姑揮手再見,而且排斥的情形也漸漸消聲匿跡,昔日擁護茉莉的同伴又一一歸隊了,她再度展開笑靨,這讓姑姑心中的石頭稍稍放了下來。的確,在這物資並不富裕的鄉下,能帶給大家一點禮物,製造生活上的小確幸,終究化解了茉莉的許多不愉快。 小學畢業之後,茉莉被安排到台北就讀私立中學,她的奶奶也跟隨北上,此後就絕少在王厝出現了。而升上國中的我們各自努力拚著學業,希望能考上好的公立學校,才有機會爭取外出讀書,不然只能繼續留在鄉下幫忙農務,將來很難再有機會跨出這樣的生活模式。聯考完畢的那個暑假,茉莉和奶奶及姑姑一同返回王厝了,我和她已三年未曾謀面過,差點兒認不出彼此。她有著高瘦卻豐滿的身形,穿著打扮入時,微捲的俏麗短髮很時尚,白皙的皮膚襯著緋紅的臉頰,慧黠的眼眸像是澄清的湖鏡,像是一朵盛開的百合花。相形之外,我是如此的矬,清湯掛麵,戴著笨拙的塑膠框眼鏡,乾癟黝黑,十足農家女孩的模樣。(五之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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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圓(台語詩)
冬至圓 圓圓圓 阿母食了生後生 阿爸食了敖趁錢 阿嬤食了笑微微 阿公食了黏喙齒 冬至圓 圓圓圓 白拋拋 幼咪咪 燒呼呼 好芳氣 逐家食了過好年 健康快樂活百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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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和金門
香港的書業因為世界性網絡的發達而衰退,香港的書業更因為疫情的影響而一落千丈。回想近三十年我一直在這行業浸淫和浮沉,目睹和親身感受這一行業的滄桑,不禁感慨萬千。舊書店似乎漸行漸遠,淡出愛書人的視野;香港旺角西洋菜以前是二樓書店的天下,以文史哲專業圖書獨樹一幟,吸引海內外無數有關書迷,專程來港獵書。在網絡、租金、疫情先後或交叉衝擊之下,二樓書店被迫搬到更高、租金更便宜的地方,旺角以往的二樓書店從前如雨後春筍的特色從此蕩然無存。讀過一本《香港書店巡禮》,作者有心,搜集了香港九龍至少百餘家書店的資料,那是九十年代初期,正當香港書業鼎盛的黃金時代。想不到三十年而已,已經衰敗如此。 不禁回想起圖書在金門的命運,實在遠比香港好很多。網絡、手機的閱讀對紙質書籍閱讀的影響,相對來說比較少。 初來金門,住在才女楊婉苓經營的珠山慢漫民宿,見到客廳擺了兩長列書架的圖書,實在萬分驚喜。旅遊過中外不知多少國家和城市,那曾見過書出現在酒店、賓館、民宿這些一向被認為只與旅遊、住宿、休息有關的地方,幾乎與閱讀絕緣啊。初來的那兩天,我夜晚不斷翻閱架上的書,恍然明白,主要慢漫民宿主持人(老闆)楊婉苓是文化人也是讀書人,還是一位會寫文章的才女,難怪那麼重視民宿裡那種氣氛濃濃的書卷氣。這民宿裡的圖書,有的是住客送的,有的是一些金門旅遊資料;我來金門幾次,若住在這。家,一般都會帶好幾本圖書送楊女士。她之後會擺在架子上 知道我們喜歡書,在香港經營的也是出版,楊女士有次帶我們到小徑的特約茶室展示館參觀,一位文友租下這裡的一間空室,作為咖啡閣,最妙的室內開闢了一個不小的角落作為售賣和閱讀之用。在香港,也有一些規模比較大型的書店,讓一些小型的咖啡檔進駐,以配合書店的經營,讓小資情調加濃;然這畢竟是商業味多於咖啡香,不像金門特約茶室裡的這家書店書香和咖啡香融合得那樣渾然天成。我們在此喝咖啡談天,感覺特別好。 金門許多景點的小賣部,都設有小書架,擺賣少量的書甚至也不怕只有幾本書,吸引遊客和愛書人。這也讓我很驚喜,香港商業氣息太重,那會出現這類文化風景?這也令我這樣的海外金門子弟感覺故鄉完全和香港不同,金門文化風氣鼎盛,金門老鄉身上滿滿都是書卷氣;金門文人書寫金門、行銷金門的確不餘遺力,的確也出了不少文采豐盈的、圖文並茂的圖書,值得稱讚和弘揚。否則,那些小景點、咖啡閣,都不會願意擺賣太平庸而缺乏吸引力的書的。 金門文人、作家、各個行業人士對紙質圖書的堅持,實在令人歎為觀止。最令人感動的是好幾家紙質圖書書店依然在堅守自己的崗位,有次金門縣寫作協會理事長王先正陪帶我們跑好幾家書店,也看到他帶自己的幾本著作寄售,書店老闆都非常樂意和熱情,令我感覺到純文學生存的不容易,必須互相支持。翻翻書架上的書,不少純文學書籍都是金門縣文化局贊助的。 當然,如果要說令人欽佩和肅然起敬的,當數位於金湖鎮復興路46號的長春書店。許多人都知道那是金門扛鼎資深老作家陳長慶主持的、歷史超越半世紀的老書店。狹長的通道,書排得密密麻麻的書架子,海報,門口擺著的、封面色彩已然泛黃且蒙上少許灰塵的《文創達人誌》,構成了長春書店的獨特風景。令人最感動的是就是在這樣一個老牌子老店,主事者陳長慶長期地坐在書店左側一個狹窄的角落,一張小書檯上擺著半新不舊的電腦,長慶兄就這樣在一邊有人進來托售書、有熟客來取《金門日報》的情況下,不斷起身,不斷坐下敲鍵,十幾年來,敲出了《花螺》《槌哥》《走過烽火歲月的金門特約茶室》《金門特約茶室》等等具有深遠影響力的二十來部長篇。每次來金門辦事或度假,探訪陳長慶兄,都成了我和瑞芬最重要的選項。一壺清茶,一碟點心,談談心,拍拍照,感覺非常開心。也很佩服他,面對疾病的威脅,生病期間還寫出十來部扔地有聲的長篇,終於走出了自己的艷陽天。山外、車站前的老字號--長春書店,不僅成為金門書業文化人堅持紙質圖書的精神象徵,也該有資格被列入聯合國世遺項目。 金門文風鼎盛,紙質文學、紙質書店,一定不會被強烈來襲的網絡風、電子風刮得隨風而逝,必然會在美麗的土地上與天地共存,與愛好者共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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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燦笑的臉
半個月了,窗外溼冷的雨絲依然滴滴答答下著,東北季風並沒有因為你的離世而不來,此刻,陽明山上的山風煙嵐更加狂疾濃厚吧?趁著山上天氣寒冷,人跡稀少,你可要穿著保暖,邁開大步,馳騁在擎天崗大草原上,盡情享受這逍遙自在! 想不到也忘不了,你那燦笑的臉居然是最終的告別式。病床上的你,無神半遮的雙眼,清臞的臉頰,與平時樂觀開朗的你判若兩人,任誰看了都會不捨。雖然氣若游絲,見到我們來,你還是奮力的要撐起身來,像一名無畏的鬥士,不懼病魔的摧殘。安慰你要寬心,我女兒的婚宴還等你來,特別說笑,強調是我女兒,不是身邊的太太,瞬時,你呵呵笑了,笑得比花還要燦爛。你的笑,我知道,縱然病體似風中殘燭,但你的意識無比清楚,那是對生命的吶喊,對生命的渴望。 不得不怨恨蒼天太無情,幾天後還是傳來噩耗,再見面已在殯儀館。躺在靈柩裡的你和生前沒兩樣,天庭依然飽滿,笑容可掬,寧可相信你只是睡著,實在很難接受你真的猝然仙逝。灑脫的你和堅強的嫂夫人卻早已安排身後事,骨灰花葬陽明山,還諸大地,像武功蓋世的俠客,你選擇了來無影去無蹤。 你我相識是一種巧緣,只因另一半是彼此的同事,我們從陌生到熱絡,雖還談不上知心,至少熟稔。你總是待人以禮,為人著想,找你幫忙的事,甚少拒絕。記得跟你提及,我兒子打工需要業績,省吃儉用的你,還特地跑去捧場,雖然不說,但我點滴在心頭。你還有一副好歌喉,每次聚會聽你歌聲,音韻悠揚,嘹亮迴盪,尤其帶上動作模仿,唱作俱佳,有如巨星親臨現場,往往搏得滿堂喝采,全場為之沸騰,可說只要有你的歌聲在,歡樂就在。只是,這樣的你,這樣的場景,往後只能在腦海中慢慢回憶了! 那天,你來說你的病情,誰會相信平日無病無痛的你,會得到不癒之症?直覺那只是一場誤會,還滿懷希望不久你一定可以康復,你也身體力行,很努力的要打敗病魔,怎奈造化弄人,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無法避免的殘酷,還是晴天霹靂的劈面而來,教人無助感嘆。 平時喜歡看霹靂布袋戲的你,也是性情中人,想必嚮往快意恩仇的武林吧!山青水秀,雲白野闊,長眠陽明山應該適得其所,稱心滿意吧!病末舉步維艱,如今病魔再也沒辦法拘禁你的腳步,大展輕功,好好享受未盡的人生吧!我會永遠記得,你那充滿生命力的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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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花、茉莉與我
晚餐後,王厝開始挑燈備戰了,為了迎接新年,主婦們開始準備製作各式各樣祭拜的米食,有的正在泡著米,有的已準備磨米,有的忙著清洗蒸煮的鍋具……大家互助合作一起忙碌起來,過年的氣氛越來越濃厚了。月英嫂將院子裡的燈火打得通明,這回倒不是為了蒸年糕而做準備,她披著一件鋪棉的大衣,不發一語的坐在長椅凳上,望著忙上忙下的妯娌們發呆,兒子不一會兒也穿過客廳的拱門走出屋外,月英嫂示意他坐到長椅凳條的另一頭,母子倆已好幾年不曾這樣在過年的寒冬夜裡聊天。他們悠悠長長的聊著,臉上的表情淡淡幽幽,順ㄚ的目光微泛著淚,月英嫂神情看似鎮定,卻不時以衣袖拭淚。這是個烏寒的夜,海風夾雜東北季風狂妄的吹襲,一排竹林發出嗚嗚耶耶的聲響,好似在與這粗暴的風對戰,老榕樹枝幹粗壯不為所動,但一樹的葉子也被擾得不得安寧,左搖西晃整夜沙沙作響。此時,嬰兒的哭聲驚擾了母子倆的對話,順ㄚ轉身進屋,月英嫂將衣領理了理,凝望這天頂上的月娘好一會兒,起身將長椅凳放回屋簷下,漫步走向順ㄚ的房間。昏黃的燈光映照著母子輪流懷抱嬰兒,撫摸著紅嬰兒臉頰,輕輕搖著她入睡,三人的身影讓這屋子有了鮮活的人氣。 在這個春節裡,村姑六婆總圍繞著順ㄚ的話題在打轉。月英嫂的媳婦及孫子留在台北過年,這是以前從未發生過的事情,而且,也沒聽說過順ㄚ的媳婦懷第三胎的消息,不禁讓人好奇的臆測起這個小女嬰的身世來歷。新春時節,喜好打探消息的人當然不少,趁著到月英嫂拜年的時機,刻意逗弄小女嬰,眼睛直溜溜的盯著瞧,彷彿想從小小的臉蛋讀出生母的模樣,更進一步想查出「她」究竟是何許人也?過完年,外地遊子陸陸續續返回工作地,王厝再度重回寧靜的時光,月英嫂卻開始忙碌了起來,一手包辦起照顧這個新生娃兒,雖然事隔多年再度當起保母,不過身手仍然專業又俐落,從泡奶、餵食、洗澡、打預防針等等細節,一點也不馬虎,小娃兒就在她細心的呵護下,七坐八爬九發牙,十捏周歲獨站穩,一天天健健康康的長大,雖然順ㄚ一家子已經快一年不曾回來過,她也沒把這事掛在心上,全心全意拉拔著小孫女。時光荏苒,聖誕節前夕,月英嫂的女兒從日本回來了,王家的庭院又再度湧現鄉親的熱情,茉莉,是姑姑為初次見面卻已牙牙學語的姪女所取的名字,她自己沒生養一兒半女,索性就將戶口報在自己的名下,收養為女兒,也有意將茉莉帶到日本育養,奈何,月英嫂好說歹說也不答應,堅持要親自撫養這個剛出生就沒了親娘的孫女,一來也可以陪在她身邊坐半,二來,替自己的兒子補償些未盡的父職。 儘管姑姑一番盛情,但敵不過自己媽媽的執著,只好打消自己的念頭,但也因為茉莉的關係,她回台灣的次數增加了,每次停留家裡的時間也拉長了,一來想讓茉莉得到多一點關愛,二來也是想為自己的弟弟分擔點職責,只要她回台的期間,她會安排茉莉與順ㄚ見面,儘管她知道弟媳因此對她不諒解,但她並不在乎,一個打從出生就沒了娘的孩子,連自己的父親一年也難得見上一面,任誰都為茉莉心疼。幸好孩子有著姑姑與奶奶的疼愛,活潑大方懂禮貌,越是長大越是得人疼惜,尤其是她把茉莉裝扮得日本的小公主,長輩們都直誇她是村子裡頭最漂亮的女娃娃,這讓姑姑可是樂開懷,她也期盼著茉莉成為聰明又美麗的姑娘,好好承接起他們家族的生意,相信,她有著優良的基因,絕對可以比她的母親更加能掌店,進而繼續拓點展店的。 這偏僻的村子裡只有一所小學,並沒有幼稚園的設立,幾乎所有的孩子都是未曾過幼稚園就直接進小學就讀,而茉莉因為有姑姑的協助,她的奶奶每天帶著她到鎮上的幼稚園讀書,因此,一入小學時,不僅打扮穿著引人注目,課業的表現更是遠遠超越其他同學,受到老師的疼愛與讚賞,她是班上明星般的人物,大家喜歡圍繞在身旁,真是令人羨慕。(五之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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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柳依依
那姿采,像吸盡 天地的精,日月的華 霜雪的靈,宇宙的氣 精氣華靈,浸醉 沸沸揚揚湯湯 振翅窺探,初春的顏色 燃燒起豐郁躍躍 想。飛。的。心。 當春日更晴好,便- 吹雪如星,跋涉天涯 於是,沸騰了晶純的 青春,微醺後 等待那冰清優雅 摘拈出塵的,初心 落塵,成風成雲成雨成雪 成,剎那永恆的珍珠…… 白雪,依依 天涯,唱盡…… (稿費贈金門家扶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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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院話西東.社區縱橫行
飛行的十一個多小時中,有一半是台北人正常就寢時間。但並無太大的睡意,只有半小時是在夢鄉,其他時間則有大部分是在做白日夢。思緒拉回到農曆年後,旅居加拿大溫哥華的這位羅姓友人電話拜年的情景。羅的電話一打就一兩小時,天南地北地聊,也極熱忱地再度邀請。說溫哥華夏天氣候宜人,空氣清新,綠野青蔥,要我們全家利用小孩都放暑假的七、八月去小住度假,並遊覽山川名勝。雖然對溫哥華慕名已久,不過,成行最大的關鍵,毋寧是羅的真誠與熱忱。 通關時排了好多隊,每隊也都排很長。當然,加拿大本國的居民通關就快多了,幾乎是不需要排隊的。足足等了五、六十分鐘才輪到我們這一家通關。海關小姐只問了四個問題:(一)你們來加拿大的目的是什麼?(二)你們打算住在哪裡?(三)準備去哪些地方玩?(四)有沒有帶食品送朋友?需知有些吃的食品是不能攜帶入境的。我簡單地回答了以上四個問題之後,海關小姐在我們的入境單上寫下大大的99,我直覺上認為那就是在打分數,看到得了99分,一時就像小學生拿到考卷時興起了一股莫名的喜悅。果然,在我們領到行李後,入關時,行李都沒有檢查。而入境單上分別寫著39和45的兩家,正被要求翻箱倒櫃地接受檢查。 推著行李走出機場,羅早已在外面等候許久,我們直為通關耽誤而覺得抱歉。但羅說這樣算很快了,有位移民加拿大的臺灣人,有一次,早上十點多抵達溫哥華機場,到下午四點多才完成通關檢查。 車程途中,羅介紹了亞歷山大飛沙橋(Alex Fraser Bridge)。沿著100大道(100 Avenue)過152街(152 Street),羅轉進一片停車場內。原來此處有一統一集團與別家公司合開的購物中心,名為大統華(T T Supermarket)。羅補充了些生鮮食品,隨即駕車返家。 車進入社區,羅向我們介紹了幾棟旅居溫哥華的臺灣人住家,其中還有一棟是某名歌手的。社區就在大馬路繞進去,路寬車少,房子漂亮,綠意盎然,清新幽靜。 羅伯父、羅伯母熱忱歡迎。羅伯母可是位美食專家,當晚酒菜滿桌,豐盛無比,菜香酒暖,溫情感人。飽享口福之餘,內心深覺打擾。 這裡家家戶戶都種著花花草草,三天兩頭就得修修剪剪,前院後院有如花圃一般。羅的家也一樣,紅玫瑰開得又多又大;黃玫瑰也不落人後,亮麗鮮豔。鄰家的黃色太陽花,更不甘示弱,墊著腳尖,拉長著脖子,擠上了簡單的木條圍籬,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就連那棚子上的青葡萄,也長得葉大如碗,果實累累。 院子裡的那個籃球架,幾個太陽西斜的午後,遠射投籃,不知穿過多少次籃框。兒子自小即對數字特別有感,他說他在羅家這段時日總共投進了整整一千球。 後院涼爽的老松樹下,陪著羅伯父在那裡閱讀書報,渡楚河、過漢界,要不就是閒話家常,天南地北地聊。 羅伯父、羅伯母都很健談,兩老環遊很多國家,歐洲、美國、日本、東南亞都去過,中國大陸則去過十幾趟,幾乎主要的旅遊景點都遊歷過了,見過不少市面。聆聽他們「講古」,著實令我受惠良多,增長了許多見聞。羅伯父很懷念到澳洲旅遊時與朋友去垂釣的時光,他說,那裡魚很多,容易釣。如果釣魚是為了吃魚的話,那就會為吃不完而煩惱了,最有意思的是能夠享受魚兒上鉤的樂趣和時常可以釣到大魚的那種豐收的感覺。這使我想起一位朋友,他太太多年前當過保母,在自家幫別人照顧小孩。由於夫妻倆都喜歡小孩,所以別人的小孩也像自己的小孩一樣,照顧得很好。有一位小孩的父親是海釣高手,熱衷於海釣。只要有機會出去海釣,我這位朋友家就會有吃不完的大魚,因為他本人喜歡釣魚,但並不愛吃魚。所以,羅伯父講的,我多少能領略一二。 羅伯父也講了一個與羅伯母一起經歷過的有關靈異的故事。有一次,兩老去中國大陸旅遊。一天,下榻在峨媚山腳下的一家旅社。那天夜晚,羅伯母到另外的房間找一位太太聊天,羅伯父獨自在房間內看電視,每隔三、五分鐘,就聽到一聲長長的嘆息。他目光掃射一下房間,敲一敲牆壁,又打開窗戶往外頭看一看,一個人影也沒有,只是這樣的嘆息聲一直持續著。羅伯父猜想是怎麼一回事了,也許他還算是膽子大的,照常看他的電視。等到羅伯母回房之後,還怪他看電視不好好看電視,幹嘛一直嘆氣,羅伯父終於按捺不住,暗示羅伯母是碰到了那種事。因為心裡頭有疙瘩,當晚,羅伯母很晚才睡著。隔天,坐轎上山。中途,羅伯父的轎子竟然斷了,經過導遊協調,羅伯父換另一台轎子坐。走了沒多遠,轎子又斷了。比羅伯父重的同團團員都安好無事,反倒是體重較輕的羅伯父一連坐斷了兩台轎子。嘿!奇哉!怪事! 吃完豐盛的晚餐,通常才七點多,要九點多才天黑。羅伯父、羅伯母經常休息之後,在社區散散步。我也跟著走過三、四次,有時往社區北邊走,有時往南。寬廣的道路,極少的車子,走起來相當悠閒自在。欣賞著每一家房子的造型、座向、外觀和地勢,以及他們前院後院的花草。羅伯父、羅伯母他們常出來走,有不少家房子,他們甚至都知道主人長什麼樣子。也因此,羅戲稱兩老是這裡的「管區」。 飛沙河(Fraser River)由溫哥華流入太平洋。大溫哥華地區,河水、湖泊很多,四周群山圍繞,讓我想到李白詩句「青山橫北郭,白水繞東城」。這裡的房子大部分是木造的,加拿大有的是樹,就地取材,非常方便。附近的房子通常是地下一層,地上兩層。有的房子正好建在坡地,地下室有大門出入,實際上就變成三層樓的透天厝了。 有些區流行建圍籬,這樣比較有個「內外」,心理上有一種安全感;有的不建圍籬,看來則有連成一片,自然灑脫的感覺;有的則用松柏取代圍籬,不過,當松柏長高後,就成了另一種風格的「自然圍籬」了。而且,更高、更密,把房子都給「包起來了」。 社區內有幾處設有「Cul-de-sac」的標示,意思是 「Blind alley——死巷」。不過,這裡的死巷不是一條路直走到底就沒路可走了。而是繞一小圈,旁邊都有住戶,然後會走回到原來路標處。 社區外的道路,比較會有車子經過,每次過馬路,駕駛都會等行人先過了再開車。有時我們人都還沒到路口,禮貌的司機就把車停下來等我們過去,著實不怎麼習慣。其實,這裡的人開車,大家都很禮讓,很守交通規則。即使沒有設紅綠燈的路口,或是交通號誌臨時故障,駕駛也會到路口以後自動停車,然後,先到的先行,很有秩序,絕不爭先恐後。 經過社區一棟正在蓋的房子,兩週前散步至此,才挖好地下室。目前已將地面兩層的外表都蓋起來了,哇塞!真夠快!好奇入內看看,印度人面孔的兩位工人還沒收工,問明我們的來意之後,同意我們參觀。我們品頭論足,判斷著每一個房間的用途,一副設計師的口吻。若是工人聽得懂,他們會誇讚我們的眼光呢?還是會偷笑? 行走途中,不時會碰到臺灣鄉親,羅伯父、羅伯母都會熱忱地同他們打招呼,甚至駐足聊起天來,我則微笑頷首示意。 返臺之前,獨自進行一回社區巡禮。走著走著,來到了飛沙河邊。居高臨下,這裡看得到1號國道高速公路跨河而過的麥恩港橋(Port Mann Bridge)。對面就是我有一點熟悉的高貴林市區(City of Coquitlam),一位親戚家就住那,日前還特地開車來接我們過府拜訪,感受那古色古香的客廳予與人的一種特別典雅的品味。 日夕涼風至,此時,若不走動,還真有點涼意。遙望西邊的晚霞,一片通紅,映入水中,交織成一幅美麗的彩畫。孟浩然的詩句:「愁因薄暮起」,讓我陷入遐思。飛沙河的水,緩緩地,緩緩地流,深怕沖走我的思緒。流出喬治亞海峽,流過太平洋,流到彼岸的臺灣——那萬里外我飛來溫哥華的家鄉。回想這趟遠遊之前,羅多次熱誠邀請,來此又蒙羅及伯父伯母盛情款待,親戚親自駕車接至府上招待,讓我們在異國如遇家人,備感溫馨。 依依地,再看一看天邊,看一看這如詩如畫的景致。可惜眼前的美景,很快就要消逝。太陽已匆匆離去,祂還得趕著送暖到臺灣。 暮色將至,不自覺地加快起腳步,往「回家」的路。 後記:出國一趟,對我來說,著實不易。全家一起出國,更是困難。溫哥華之行,心情是愉快的,收穫是豐盛的,回味也是無窮的。除了兩趟跟團去旅遊,其餘時間,我們全家就住在羅的家裡,白天有時會開著租來的小轎車,到附近當日可來回的景點遊覽。回到羅家,感受到家的溫馨,內心充滿著無比的感激。時光飛逝,倏忽二十餘載,至今回憶起來,仍有一股暖流激盪於胸。 謹以此文緬懷羅伯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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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鈴花、茉莉與我
當老師准許我們吃巧克力的時候,有的迫不及待大口大口的狼吞虎嚥,怕被鄰座的貪吃鬼搶食了;有的則像貓咪舔食,一小一小口慢慢品嚐,深怕巧克力瞬間就消逝了;有的則是捨不得吃,攤在手掌心中行注目禮;而不小心將巧克力掉落地上的人,也趕緊撿起來再往嘴裡塞。總之,巧克力旋風所帶來的快樂,讓茉莉一下課就被團團包圍,像是大明星被粉絲包圍住,當然,每次茉莉的姑姑回來,都會讓我們羨慕不已,懊惱自己為什麼就沒有這樣慷慨又有錢的姑姑呢? 至於茉莉的爸爸,可是個遺腹子,月英嫂喚他為——順ㄚ,意思希望他這輩子順順利利。一個年輕的寡婦得一肩挑起重責,獨自將兩個孩子撫養長大,是多麼艱難與辛酸啊!雖然打從出生就是個沒爹疼的孩子從小就挺爭氣的,在聯考時擠進台中商專的日語系,對於民風純樸的鄉下而言,能考上商專攻讀日語是天大的了不得,月英嫂更是喜極而泣,放榜那天,她刻意梳妝打扮蹬著高跟鞋,大搖大擺地走進市場,眉開眼笑的放送著這件喜訊,接受大家羨慕與些微嫉妒的祝福。順ㄚ畢業以後,擔任日本線的導遊工作,除了專心負責導覽與服務旅客,也擅長推銷各式各樣日貨與保健藥品,協助單幫客批貨,努力賺取更多的收入,也從中了解進出口相關的程序與法規,學習經營批發或與銷售的本領。幾年後,他辭去導遊的工作,加上日籍姊夫的協助,在台北開起委託行,一家十坪不到的店面,裡面卻擺滿了五花八門的舶來品,從服飾皮件、食品飲料、藥品及髮妝……琳瑯滿目,尤其是最受歡迎的日貨可說是一應俱全,而且價格比其他同業更為優惠,所以,店裡頭的客人總是川流不息。沒幾年光景,不只店面擴大了,還陸陸續續又展了三家店,事業有成的靠鄉親的媒妁之言下娶了老婆,這個老婆是典型的媳婦,除了協助理貨、送貨、家務也不假手他人,身強體壯勤快又耐勞,王奶奶對這個兒媳婦讚譽有加。閩南語有句諺語:「娶某大姊,坐金交椅。」這在順ㄚ的身上可是實實在在被驗證了,這個大他三歲的太太,不僅為王家添得二個壯丁,也將家裡打理得妥妥貼貼,店裡的雜事細項也理得有條不紊,大家都稱羨他有個賢內助。 小雪是委託行裡的靈魂人物,只要她值班的時候,店裡頭是熱鬧非凡,客人川流不息,營業額也是超級亮眼,除了她的口才一流,招呼客人親切有禮,本身更是活廣告,窈窕的身材穿上店裡頭的任何一件衣裳,頓時都成為爭相搶購的商品,更遑論她所使用的保養及彩妝系列產品了,而且,她吃得了苦,即使加班至深夜也不曾有過任何怨言,深受老闆的青睞,成為得力的助手,也給予她令人羨慕的高薪。但十分令人詫異的,小雪突然無預警的辭職,為什麼會捨棄高薪使人百思莫解,任憑老闆娘如何慰留也無法改變她的心意,只好忍痛答應讓她離職了。在尾牙盛大的聚餐,大家熱心的想找小雪回來聚一聚,關心她的近況如何,但任誰也找不到她的蹤跡,租屋處所更改了,電話當然也無法聯繫上,離職後的小雪並未和委託行的同事有任何的聯繫,就像斷了線的風箏,不知飄向何方? 農曆新年時,順ㄚ獨自返鄉,媳婦與孩子並未一同回來鄉下過年。他拖著一只黑皮箱緩步前行,懷中抱著幼嬰,不時低頭逗弄著她,冷風襲來,又趕緊理一理包裹嬰兒的被巾,深怕手中的小幼嬰受到風寒的吹襲。走到村子口,聚在土地公前聊天的鄰居,遠遠看見順ㄚ的身影,急急拍拍屁股起身快步走向前招呼,一見到懷裡的幼嬰兒,馬上探頭細瞧,一邊恭喜順ㄚ添了一個小公主,一邊誇讚這幼嬰兒皮膚白嫩,眼睛水汪汪,真是漂亮。接著晃頭晃腦左瞧右看,困惑的問著:「ㄚ,恁某佮兩個囝兒那會無看見?」順ㄚ,咧著嘴笑了笑就埋頭向前走,並未多做解釋,留下滿滿的疑惑給伯公樹下的婆婆媽媽。(五之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