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踏實過日子就是一種「自我覺悟」。   不論過去有多少遺憾，能讓自己勇敢起來的只有自己。   雖然「過去」已經迷茫，但是「未來」還有希望。   不論是想要的得不到，抑或是得到的不想要，聰明的人都知道「接受現況」最實在。   某個生活富裕的養女回老家奔喪，跪在生母的靈前倔強地說：「我早已不是這個家的女兒，雖然您是我的母親。」起身後遞出一個薄薄的奠儀1500元。這樣的女子是可憐的人，因為她理性到幾乎無情。   人生不會因為別人幫你做出錯誤的決定，你該承擔的責任就會跟著減少。   另外有一個女孩上高中時父親病逝。她陪著妹妹和做女工的母親辛勤成長，碰上都市溝渠重建，房子後院被砍掉三分之一。   她安慰眉頭深鎖的母親：「您別擔心，重蓋後牆的錢我來出，學貸慢幾年還沒關係。」這個女孩值得讚揚，因為她不但知道責任更知道疼惜親人。   什麼是孝順？體貼父母就是孝順。   那位養女無法體貼生母的無奈，斤斤計較，心中永遠擺一個秤桿過活，不得安寧。而年輕女孩懂得體貼母親的難處，歡喜付出，日子當然過得心安理得。   如果每個人的遭遇都是一則故事，人們用心編排出來的文字就是滋養心靈的甘露，我們若能細細體會，社會自然祥和進步。

  一月，寒流一波又一波，感受寒冬的氣息，各種禦寒的器具都出現了，還有為了搶購暖暖包，被稱為「暖暖包之亂」。高山上，降雪讓平地鮮少下雪的台灣民眾瘋狂，追雪的人潮湧現。最吸引我的卻是賞梅的風潮，南投風櫃斗的梅花盛開，吸引賞梅的人潮前去賞花。我的故鄉在南投，小時候山上到處都是梅樹，每年十二月到一月底就是梅花盛開的季節，梅花開放時樹葉尚未吐芽，因此滿樹雪白，梅林展現數大之美，一大片梅花盛開的山頭，加上雲霧縹緲，美不勝收，是我記憶中最美麗的山景，賞梅需得靜觀感受，追花的人潮讓賞花的情趣都沒了。前兩天從雲林樟湖開車下山，看見路旁數棵梅花靜靜窩在山坡上，獨自芬芳。   李清照〈玉樓春．紅酥肯放瓊苞碎〉「紅酥肯放瓊苞碎。探著南枝開遍未。不知醞藉幾多香，但見包藏無限意。道人憔悴春窗底。悶損闌干愁不倚。要來小酌便來休，未必明朝風不起。」巧遇梅花靜放，獨自賞梅，我這老梅友也湧起深深的感動。   陽光下，萬物各自呈現美麗的一面，每個人都喜歡欣賞生命力正旺盛的時刻，如春季百花盛開，一片欣欣向榮的好光景。夏季枝葉茂盛，唐朝高駢寫《山亭夏日》「綠樹陰濃夏日長，樓臺倒影入池塘。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壹院香。」而秋冬亦有美景如畫，珍惜當下的美好，就是人間好風景。   每當夜間放煙火一片歡聲之後，煙花霧散，瞬間的美麗徒留遺憾。人活在時間之中，時間的長短讓人世產生不同的意義，短暫而絢麗給人無限的懷念也不錯，但對人而言，肉體的存在必須健康長久，才能發揮人生的價值。因此珍惜有用身，是最重要的。許多運動員一旦運動傷害，就無法在運動場上發光發熱，獲得喝采，運動生涯就此謝幕，徒留遺憾。   詩經〈大叔于田〉「叔于田、乘乘馬、執轡如組、兩驂如舞。叔在藪、火烈具舉。襢裼暴虎、獻于公所。將叔無狃、戒其傷女。叔于田、乘乘黃、兩服上襄、兩驂雁行。叔在藪、火烈具揚。叔善射忌、又良御忌、抑磬控忌、抑縱送忌。叔于田、乘乘鴇、兩服齊首、兩驂如手。叔在藪、火烈具阜。叔馬慢忌、叔發罕忌、抑釋掤忌、抑鬯弓忌。」   叔于田有優秀的運動才華，珍惜他的人會擔心他過於逞能而造成傷害。運動員的運動傷害是常態，也是優秀運動員離開運動場的最主要因素。舉例來說，台灣之光職業棒球運動員王建民風光地進入大聯盟洋基隊，獲得「時代雜誌二○○八年全球百位最有影響力人物」外，也獲選史上第一位以棒球員身分拿下的「第四十六屆十大傑出青年獎」，是台灣投手在大聯盟中累計勝投最高者，卻因為運動傷害無法繼續比賽。有「風速女王」之稱的臺灣田徑運動員王惠珍，是為臺灣少數得過國際田徑賽獎牌的田徑選手，是繼紀政之後跑得最快的臺灣女飛人，曾是亞洲女子兩百公尺紀錄保持人，因腳傷退休。   傷害是必然，但是努力讓傷害減少，延長生命的光熱是必要的，如四季的美景，讓美好長一點。

  那晚，他們依照原先分配的任務進行，當粗勇撬開門板後，火把快速閃進去。即使裡面黑暗，但他仍然小心翼翼地摸到放錢的地方，用起子撬開抽屜的小銅鎖，果然裡面的鈔票大張小張、十塊五塊一塊都有，而且還有不少面額大小不一的銅板。火把依照添丁的囑咐，順手抓起紙鈔就往褲袋裡塞，然後是銅板，把整個抽屜裡的錢全部掃光光，讓它寸草不留，以報復那個肖查某對他的羞辱。可是當他褲袋裝滿滿想摸黑走出店門時，卻不小心被一張椅子絆倒，而且發出巨大的響聲，驚動了寡居的老板娘。   老板娘驚恐地拿起手電筒一照，見門板已被撬開，而且桌下還有一個人影，即使嚇得全身發抖，但她還是高聲地喊著：「有賊喲，逐家緊來掠賊喔！」躲在桌下的火把見事機敗露，如果不趕緊跑出去，只有在這裡等死。於是他已顧不了那麼多，火速地衝了出去，在外面的其他人聞聲，早已跑得不知去向。而好死不死當他跑到門外，卻與荷槍實彈的巡邏兵碰過正著，一聲「不要動！」簡直讓他嚇破膽。   老板娘適時走了出來，聲音顫抖地告訴帶隊巡邏的軍官說：「賊，這個人就是賊，我的門板就是被他撬開，抽屜裡的錢全數被他偷光光。你們不能放他走，一定要把他抓起來關，而且要叫他把錢還給我。」   「你是不是撬開人家的門板，到裡面偷錢？」軍官問火把說。   「我只是路過而已，並沒有撬開門板偷她的錢。」火把辯解著說。   「把你褲袋的東西全數掏出來。」軍官看看他鼓起的褲袋，命令著說。   「我的褲袋沒有什麼東西啦。」火把不加理會。   「搜他的褲袋。」軍官命令士兵說。   即使火把雙手插進褲袋，企圖阻止他的搜索，但士兵還是強從他的褲袋，取出一大把鈔票，以及銅板，也因此而讓他百口莫辯。   「把錢還給阿嫂，把小偷交給警察所處理。」軍官囑咐士兵說。   火把夜路走多終於碰到鬼，被以竊盜罪移送地檢處偵辦，但他還是非常講義氣，自己做事自己承擔，被捉到算他衰潲，並沒有供出是受到添丁他們的教唆。可是不僅僅只是他衰潲，添丁的運氣又能好到哪裡去，在撞球室被打，在冰果室受到羞辱，原以為今晚火把能偷點錢，一方面給一點顏色讓那個肖查某看看，另方面兄弟四人可以到菜館喝一杯。 （一四）

  一大早，她就聽到阿公忙裡忙進的聲響。有些吵雜，不過，比不過外頭傾盆狂亂的雨聲；縮在被窩裡，她很難想像在這又陰又濕的冷天，阿公能有毅力早起做工。若換作是她，早就賴床不走了，就像現在一樣。   勉強起身探頭，隔著模糊的壓花窗外，是阿公家的菜園。她開了個小縫，鮮濕的泥味、清涼的空氣，冷過她的鼻息，僵住了身子；拉緊棉被，正巧，望見了阿公走入視線傾身拔菜。一把一把，丟入後頭的竹簍子裡。   白玉蘿蔔、胡蘿蔔、山茼蒿……從小就跟在阿公身邊下菜園，只要種了什麼菜，阿公都會一個一個教她認識，所以即便長大了，她還是能一眼認出這些菜。   她還記得阿公總是說：「不敢吃菜，也要識菜！」   阿公從來不會逼她吃不愛的菜，反倒是爸爸媽媽常塞著她的嘴，要她什麼都吃，結果反而變得挑食抗拒。阿公總會笑著拍拍她的頭告訴他們，小孩子不愛吃，就不要勉強了，勉強不好；到後來，她長大了，出社會離開家鄉、去大都市工作了。一餐便當動輒近百塊，用油鹽掩蓋枯黃澀味的冰箱老菜，卻只佔了便當盒小小一方格，吃不飽，還不營養。   外食那沉悶的油膩鹹氣，令她懷念起孩提時期吃入嘴裡，阿公親手種下的甘甜清脆。   於是相隔五年，她果斷離職離開大城市，回來了。久違地回到阿公的老家。   阿公背起竹簍，身影逐漸消失在窗格限縮的視野。慌忙起身離床，她推開門，還來不及望見阿公穿梭的身影，阿公的聲音就已經自對面的廚房傳出；清洗、放置，備凳子與鐵盆，刨蘿蔔皮，割削菜葉。這些聲音都是如此熟悉，一切都如同她幼年時來到阿公家所聽見的，一模一樣。   她想起來了。小時候，她曾經覺得阿公很辛苦，於是吵著想要幫阿公的忙，結果因為太心急，削蘿蔔皮時不小心把手指削下一大片皮；她記得，那時候慌忙把她抱去三輪車載往鎮上小診所看診的阿公，是她這輩子見過最緊張、最難過的阿公。   她永遠記得，那一天寒流來襲還下著大雨，受傷的手指特別刺痛，她痛到哭著大叫阿公阿公，令人心疼。那天回到家後，阿公就一直嚷嚷要讓她吃好一點的，身體強壯健康的，於是那天採收的菜，通通被阿公煮成一鍋豐富豪華的雜燴菜羹。   一絲一絲的蘿蔔絲，一絲一絲的白豆干，一絲一絲的山茼蒿與香菜。在鍋鏟的攪動下，親像坐著三輪車、被阿公擁在懷裡時所瞥見，一絲一絲的細綿雨線。   她永遠記得，那碗羹，是她一生中吃過最溫柔、最美好的味道。   靠在廚房門前，她，看到阿公正忙著剉蘿蔔籤。   走入廚房，拉了椅凳，坐在阿公身邊。她，不再像小時候老是吵吵鬧鬧，要人家安撫了。她靜靜望著，靜靜聽著，靜靜陪伴年歲已大的阿公，著手拾起，童年時代與阿公連繫緊密的童年滋味。

拉開了窗，朝露猶在 南方坐臥美麗的山巒 翠綠依然 喚起清晨，像召喚風中 彼岸的北城 我的夢是你，最美好的日常 沿著草尖翻飛 洋溢的花香在湖畔 那些夜晚說過的話 風一吹 全成了滿園春色，蔚藍 裁剪的山水 我們窗前，悄聲來去 難忘的青春餘光 即使極微小的細節 聽你說 在我夢裡，熟睡的片刻 都是真的

  小姐不悅地看了他一眼，但為了收錢，也就沒有計較。   想不到白目的添丁，竟以為她默許，除了撫摸又輕輕地揉捏她好幾下。   小姐扳起臉孔，氣憤地斥責他說：「少年矣，我共汝警告，汝毋通猴跤戲仔手！」   「我輕輕仔挲一下爾爾，汝毋通發脾氣啦！」添丁嘻皮笑臉地說。   「我做恁大姊起、起、起，汝這個猴死囡仔竟然想欲佔我的便宜，我看汝是欠教示！」說後舉起手，毫不客氣地打了他一記耳光。   「汝是咧歹啥潲？」添丁不屑地說，甚至捲起袖子準備還擊。   「汝這個了尾仔囝，欠教示！」小姐隨即拿起掃把，就直接往他的頭上打下，添丁不得不退後閃開。其他三人走近他身旁，然後一起走出冰果室，並異口同聲關心地問：「有怎樣無？」   「衰潲，予伊用掃帚頭拍一下！」添丁摸摸頭，狼狽地說：「我拄輕輕仔共挲一下尻川爾爾，想袂到這篩肖查某恰爬爬，親像一隻虎豹母。講實在的啦，我是看伊奶大粒、尻川翹，才欲挲伊。毋是我咧臭彈，若是看伊這種體型，毋是在室女的啦，一定老早就予兵仔挲過，無定著嘛予兵仔創過，奶才會彼大粒，尻川才會彼呢翹。」   「汝的看法無毋著，親像這種查某，早晚會綴兵仔走。」粗勇說。   「綴兵仔走算伊福氣，毋通予兵仔佚佗佚佗矣、閣共伊放搡，彼聲伊就大聲。」大頭說。   「兵仔喙糊纍纍，一個一個攏嘛是蓋仙，親像冰果室這款查某，若是聽著因的甜言蜜語，無綴因走也袂煞矣！到時戇戇綴人去台灣，才知影是予人騙去，毋偌目屎無塊流，後悔嘛袂赴啦。」火把說。   「親像這款戇查某，著予人共伊教乖，目睭潲才會金！毋通家己認為是美女、是電影明星李麗華、是中國小姐劉秀曼。駛因娘較好咧，挲一下尻川有啥物了不起，竟然豬母變虎，予恁爸誠無面子！」添丁不屑地說。   「莫佮這款查某計較，若無者，會氣死驗無傷。」粗勇說。   「火把，汝去看覓，看伊的錢囥咧啥物所在，等伊關店才來共偷提。咱兄弟仔真久無淋燒酒啦，偷提一點來開銷，好好來去菜館淋一杯。」添丁囑咐他說。   「汝這個主意誠好，看伊生意袂歹，一日的收入尚少嘛有千外篩。若是順利偷提到，到時咱兄弟四個，才來去菜館淋予馬西馬西。」大頭興奮地說。   「火把，汝毋偌看錢囥咧啥物所在，前後門也著稍觀察一下，到時才好落手。也著特別注意，毋通予人看著，若予警察掠去關，彼陣就衰潲。」添丁交代他說。   「毋免汝交代啦，咱也毋是第一次。雖然有時偷最、有時偷少，上好的是逐次攏順順利利，毋捌失過手。這種免本的生意，是欲去佗位揣咧。」火把信心十足地說。   「汝火把猴跤猴手，眾人知影。偷最偷少攏袂要緊，偷最錢咱淋高粱酒，偷少錢咱淋米酒頭仔，有燒酒通淋就好。講實在的啦，咱攏嘛著感謝汝。」大頭說。   「逐家朋友一場，俗語話講：『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感謝兩字毋免講啦！」火把率性地說。   「好，咱就是按呢講定著，十點宵禁以前，彼個肖查某伊就會關店門。到時粗勇負責撬門，火把入去內面共櫥屜的鎖撬開，我佮大頭踮門口的柱仔邊看有人來無。若是有人來，我就拍一聲噗仔，彼陣汝著注意。櫥屜內無管大張細張一篩五角，攏總著共掃光光，予寸草不留。記矣，提著錢趕緊走出來，萬一袂拄好予人掠著，彼聲就去了了。」添丁再三地交代著說。   「汝毋免驚啦，無可能會予人掠著，咱做賊偷提別人的錢也毋是這次爾爾。雖然有時最、有時少，但是每一次攏嘛順利仔順利。汝毋免想傷最啦！」火把無懼地說。   「細膩無蝕本，無予人掠著是咱的運氣好，也是註因衰潲。毋通袂記矣，宵禁了後攏有兵仔佇巡邏，咱家己的目睭潲著展較金矣，毋通攏予人掠掠去死，彼陣欲哭就無目屎。」添丁提醒他們說。   「袂啦，袂彼衰潲啦！」火把信心滿滿地說。   「按呢就看汝啦！」添丁露出一絲喜悅的笑容。 （一三）

  三、尾聲：   四十五年過去了，海峽的水依然流淌，朝夕拍打岸礁永不止歇，青山綠水依舊在，而人事已非。   播音站的「傻妞」自從調回心戰總隊，走過波瀾壯闊、大起大落的坎坷愛情路後，出家經年，好像一下子從兩岸喧囂的年代歸隱至清燈古佛的寂寥世界裏，從此了寂此生，憶及最後見面的那天，淡水河左岸烏雲密布，薄暮時分，遲疑了一天的春雨終於撒了下來，而且一下，就是鋪天漫地，隨著她的情緒訴說情感的跌宕起伏，以致我深墜其中久久不忍離去，感同身受，直到寒冷的風刺骨的穿過，讓我清醒了一些，人的心，深似海，誰知道誰在想什麼，誰又會是誰的救世主？或許都能明白這一點，可還是無可救藥的堅持著自己的堅持，此刻，我的心裏有一種翻江倒海的憂傷，我僵在那裏，有什麼東西開始慢慢地碎裂，無從收拾的悲涼襲來，我控制著眼淚，不讓他輕易地掉下來……。-自此一別，人海茫茫，所有的一切伴隨著年華的老去，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一個跨了千山萬水的少年時代，從此再難相遇，後來無論我如何努力，往往一時想不起來那個曾經是楞頭傻腦的政工尉官是何等的模樣，即使歲月的殘忍剝奪於此顯現無遺，一度想就讓它藏進心底，再也不想提起，而另一個我卻一直沒放棄努力，幻想那個孤寂的身影從不曾離去，一直在那裏，停留在煙雨濛濛的河左岸，在淒風苦雨中飲泣……。時光只會老去，但時光不會欺騙我們。   阿豐學長退伍多年後，我在網路臉書串連了他，前些年在一個最具人緣的孫連長號召下，我們齊聚一堂互訴別後種種難免唏噓，當我向其敘及曾在其帶領下走紅土崖下沙灘時，問說「當年你說該處無地雷，所以跟你下海，為什麼事隔四十年後人家還在那裏仔細排雷啊？」他先是一愣，然後好像未曾發生過的輕描淡寫說「我們有下去嗎？」TNND，差點在此粉身碎骨萬劫不復！「轟」一聲後，看你現在還能現世安穩的在那裏從事為鋼琴調音工作乎？   綁著小腳的五嬸婆走的時候，我在兵馬倥傯的部隊裡後知後覺，是以逾九十高齡仙逝的，還列入縣誌《耆老錄》記載著。五叔罹病走的時候我正住院，遺憾來不及送其最後一程，後來五嬸也罹疾相繼離世，三合院的老宅經過一番翻修整建，雖非古時樣，總也煥然一新，難得的庭院仍保留著青石板的清潔乾淨，即使麻雀停留上頭都不忍留汙穢，牠們只是靜靜地停著，一動不動，我也一動不動的坐在青石門檻上，即使夏天的風捲著熱浪沒完沒了的吹著，烈日下一片空曠的草地綠得很牽強，銀合歡的葉子在揚起的風裡訴說急切的絮語，一霎那感到恍若隔世……，心裏煩悶的時候，來這裡最能尋找到安寧。而總在生命的面前，一切皆顯得脆弱無力。   堂弟退伍後，晚我些年考任公職，刻仍在桃園監理所服務，由於政府對退休金磨刀霍霍等在前頭，也就委曲求全苟延時日至命令退休的到來。   自從被軍方徵用的古廟收回整建後，每年元宵紛紛掌了燈，雖然童年提古樸燈籠的意境不再，即使過去我們堅守的感覺早已不復存在，並且我知道，他們永遠不會再重來，但是取而代之的燈光依然亮著，一首首的迎新曲、還有送終的驪歌以及費玉清的晚安曲，一再唱完，一場戲還沒有散場，但一份愛可能已走到了盡頭……。   我們，謝幕。   而新的幕又將拉起。   人生就是這樣的吧？結束，開始，再開始，再結束……不論如何，我們都將背負著各自的災難與幸福，往前走，不回頭。（下）

一、楔子：   當兵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為您鋪展剪裁紅紙，看您瀟灑的運筆書寫春聯，經常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開筆，然後，新的「年」就這樣被您給接來了！曾經的歲歲年年、年年 歲歲，未曾改變。雖然我們的青春，就像傳統式的春節已然變了味道，失去，不再重來。五叔（嬸）在天之靈。   於今，村裏每年貼春聯的習俗依舊，只是過去曾經的感覺早已不復存在，並且我知道，它們永遠不會再重來；茲此家家戶戶貼春聯的當兒，「書呆子」不禁憶起數十年前我們曾經踏過的歲月痕跡，隨著韶光的遠颺，生命的印記已逐漸在褪色，是以，容敘那消失的年歲故事，並藉此作為緬懷您及我的青春歲月的點點滴滴。 二、述說起：   六十三年底，我師駐金西，時光進入了臘月時節，未成年的「小兵仔」我奉命由後垵溝溫暖土洞裡的第三訓考部「假敵連」驅車前往海風凜冽的古寧頭西北角坐鎮，代理返台休假的阿豐學長為「777觀測所」所長之職（在這裡，我認識了鄰近的播音站綽號「傻妞」的播音員，詳情請見2015/7/23.24.25.本報副刊拙作《海角前哨進行曲》），轉眼就快過農曆年了，這天適輪休，順道回到村子裏，這樣的冷天，突有誘人的傳統鄉土麵茶味陣陣飄來，偵查兵就得有似獵犬般靈敏的嗅覺！於是秉持專業、目標正確的一頭撞進五叔家的青石條鋪地、清淨潔爽的三合院裡，一眼瞧見未脫軍服的同期堂弟正在唏哩呼嚕就著雞公「八角碗」啜飲著熱騰騰的麵茶，對於這同穿草綠服不速之客的闖進，五嬸一點也不訝異，蓋那陣子俺一休假，不就三不五時盡往村子裏跑嗎？小小的島鄉能往移動的地方畢竟有限咧！在我尚來不及逐一招呼的當下，一碗同樣冒著熱氣的麵茶正隨著主人熱誠的雙手已然捧到面前來！   自個家族還需客氣啥呢？也就賓至如歸，在一口暖流入喉後，頓時喚醒了空虛寂莫的胃口，從而掀起了蠢蠢欲動的三寸之舌：   「久違了，同學！阿是剛從台北回來嗎？」   「台北？唉，別提了……澎湖啦！」聽其語氣似有沮喪成分的低沉。   「你們王牌『埔光師』此刻不正衛戍首都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記得防砲連駐地應該是在紹興南街口、也就是陸總大營區的北側（按：原址當今已改建為「中正紀念堂」-約當現在的「大忠門」外），對不對？」   「唉，別提了，誰不想駐台北？營區就在街道上，人間天堂處處便利，不用打野外就可天天小禮拜！不說別的、光假日就有西門町的勞軍首輪電影足供選擇觀賞，怎知活該倒楣就獨我們連調澎湖、美其名叫『支援離島空防』呢……」似仍未改其頹喪心情無精打采答道。   「有奇怪哦？願聞其詳。」我一時不免充滿疑惑。   「阿不就是上次下基地出了紕漏、搞出的名堂。」說著間，伴隨著一臉的沉悶。   「你們砲兵基地在斗六吧 ？怎沒聽砲科同學們說及？」我仍好奇。   「斗六那是曳引砲啦，我們自走砲是在田中，軍事管制消息封鎖，你怎能輕易知道？也就是那個好死不死的夜間教育『戰術挺進』啦─不是依規定只能開『防空駕駛燈』嗎？那情景就像《夜襲》那首歌所唱的『夜色茫茫、星月無光』─也就像盲人騎瞎馬般，在不甚熟悉的山間摸索著前進，一個不留神，先頭車就他媽的鬼使神差的駛進陡峭的山溝裡！行車不是規定要保持一定的間距嘛？隆隆聲中夾雜山風呼嘯使人聽覺麻痺，緊接著第二車不明就裡也就再一頭栽入、重疊在一起了『相親相愛』起來……」語氣裡仍一臉的無奈兼自嘲。   一聽完其略述，頓感驚訝萬分，他馬的，重疊呢！龐然大物啊？這恐怕是裝甲砲兵建軍以來絕無僅有的創舉啊！但是念頭馬上一轉─此刻不是正要過年了？何必要氣氛搞得那麼晦氣呢？也就順水推舟的給他應乎道：   「這種情況還真他媽的少見啊！人疊人不是新聞，戰車重疊、又是你們那種重型的自走砲，特也驚人！看來你們那個駕駛的技術還真不是普通的高超喔！他娘的，我看你們乾脆改稱『831』自走砲連好了！」   這樣突兀的似無俚頭的回答好像出乎其意料之外，差點讓他入口的麵茶井噴，也就在這個臘鼓頻催的當兒，竟然可以使其轉悲為喜、破顏一笑了，哈。─我感到安慰，覺得好像完成一件任務般的成就感，也是見好就收的時候了：   「雖說在台北任務偉大，保障首都兼護衛陸總，但好像也沒差你們這個連，就兄弟所知-光台北空防的『神箭系統』就好幾套晾在那裡，你們那個M42真有那麼管用嗎？我始終懷疑，就像我們家後面高地端的高射炮記得嗎？好像是小學一、二年級時不是米格機經常來騷擾嗎？就像更早之前我們去騷擾他們的東南沿海諸島嘛？高砲班的那個士官長平常指揮實彈射擊不是在天空打個『日』字形嗎？你知道他怎麼講？-『取前置唄，讓敵機來撞，就是要打他個狗日的』！耶，說真格的，我們不是也曾看到敵機冒黑煙墜落嗎？哈，如果敵機真是闖進了那個狗日陣被擊落，倒真有那麼個學問在裏頭呢，真是人生如戲啊不是？怪不得軍事也被稱為是一門藝術。-看你笑了，我也就開心了！總之，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澎湖風情好，又天高皇帝遠，沒有那麼多公婆緊盯著的日子多愜意啊！好啦，不囉嗦！我得趕回去了！第一線吃緊，哈！」   「還早呢！太陽都還沒落山呢，又不是出任務，急什麼急啊？久未見面也才聊開而已呢……」。   「據點負責人擔子不輕咧！再不走、趕不上公車，轉眼間夜幕籠罩，視野茫茫，是不是要輪到我去摔山溝了？」   起心動念速起，環顧周遭：五嬸在灶腳忙著晚餐前置作業，五嬸婆在專心洗滌她那大清皇朝淵遠流長的裹腳布，五叔在廳堂風調雨順的揮筆寫著春聯，一一招呼道別並順手隨便抓起地板上一副陰乾的春聯說：「叔，這副春聯我要了。」邊捲邊走欲抽身的當兒，五叔急急喚曰：   「你家那麼多道門，一副怎夠？還是等會再給你們送去吧？到底在急些什麼呢？」   「不是家裡用的啦！是我『觀測所』要貼的啦……」邊走邊把話給丟下。   「什麼？廁所也要貼？你是兵當久了把書呆子的頭殼也燒壞了嗎？」一腳急急跨出大門門檻，猶依稀聽到叔的嘟嘟嚷嚷。   一俟歸營，也就打鐵趁熱將春聯展開準備貼到通往地下掩體的觀測所入門口，一看左聯寫的是「軍樂民樂人人樂」，右聯則是「花香酒香處處香」，這不就是往年五叔依據政府提供的範本常寫的對句嗎？塗上了糨糊也就要貼上去、為炒熱年的氣息打個頭陣博個好彩頭唄，這時所裡最優秀的觀測兵陳子平靠過來了（到底有多優秀？只消您上網去查詢「陳子平教授」條-就可以看到退伍後的他一路升學挺進，曾是享譽國內知名學府的法學權威泰斗種種赫赫學經歷，有照片別懷疑，就是此君），我如果能預測到他將來能擁有那些顯赫的學經歷，當時也就不會那麼堅持，他說：   「這對聯我怎麼看著看著……就覺得不適合貼這裡呢？」   「這是我九叔歷年來照政府規範常寫的對子，我們都不覺得有啥不妥啊？阿不然你覺得貼哪裡合適？」   「我說─你別罵我喔！」   「你就直說無妨唄？」   「我覺得貼在『831』門口倒挺合適……」。   「去你的！我這麼辛辛苦苦地輾轉關山攜來這吉祥物卻被你一句話像盆冷水當頭澆下，真是掃興……」。   處在當下，縱然免不了一番舌戰，最後還是在俺為弘揚五叔龍飛鳳舞的文化國粹、以及鞏固專制獨裁的領導作風下，硬是給摁到了迷彩牆面上，在海鷗飛處與粼粼海峽輝映，終難免春節前後進進出出的指指點點引為笑談乃始料未及者。還好沒有跟你們講太多，如果你們再知道俺五叔曾在五十年代的山外「831」任過「幹事」職，豈不更加聯想翩翩大肆宣染無限上綱呢！ （上）

杜鵑花盛開的三月天 我問一位親戚 延平郡王祠那棵木棉開花了沒 他說正好剛剛經過山外車站 發現路旁的木棉花已開 他為我特地繞到金門高職 見木棉花也已綻放 我又問一位朋友 他說莒光湖畔的木棉樹含苞未放 想應是地處浯江溪口 氣溫相對低的緣故 時序即將步入三月下旬 住家不遠的公園一角 草地上滿是木棉花 我撿起數朵覺得特大特漂亮的 擺放在一起 想像這些是 總兵署聳入雲天的那棵 巨大木棉樹掉落的 它們 飄洋過海來相會　 （稿費捐金門大同之家）

  除夕和老媽一起準備年夜飯時，只有我們兩人共處一個空間，她趁機傾吐一些心事。她說：前陣子睡不好，半夜醒來數回，都是因為想上廁所，但尿量又不多。這個情況忍了幾天，終於偷偷去看婦產科。因為服藥，所以這兩天尿液顏色偏紅。一直以來老媽噓噓時，為了省水，都是從儲水桶裡舀水沖馬桶，回想起這幾天，她卻改按馬桶沖水，原來是服藥的結果。老媽要我別讓老爸知道，不然她又會被老爸碎唸，不免又讓老爸擔心。    數天前，老媽不小心拐到腰間神經，疼痛不已。去菜市場時順道到社區藥局買痠痛貼布，貼了兩片不見好轉，只好到診所看醫生。因為腰痛是形於外，所以不得不讓老爸知道。但老媽總是輕描淡寫她的痛處，都說是因為上了年紀，本來就會毛病多，沒啥大驚小怪。老媽就是不想我們任何人為她的病痛擔憂。    老媽突然有感說：當年外婆生病時就是因為都不跟家人說，家裡做生意十分忙碌，她一個人要張羅十幾張嘴，不想給家人添麻煩，所有的疼痛苦楚都自己吞下來。等到病入膏肓為時已晚，外婆才六十多歲就到天國報到。老媽心中一輩子的遺憾就是外婆實在太早離世，她很自責彼時未能多關心外婆。也因此，老媽把保母的工作辭掉，只想專心守護我們這個家。    數年前老媽就加入三高族，看著桌上成堆的藥物，她常感嘆不知道還能再煮多久的飯給我們吃。要我們學點廚藝，簡單的日常烹調也好，太費工的料理就作罷。偏偏我們就是愛耍賴，總是故意遠庖廚。有點偷懶，又有點想撒嬌，能吃媽媽親手煮的料理是天下最幸福的孩子。    又來到除夕團圓飯時光，我們圍在一起享用飄香佳餚。我好珍惜媽媽的味道，那是五星級大廚的山珍海味都取代不了的。此刻也應學習老媽的精神，用烹飪守護家人，媽媽的味道總是讓人安心。

  然而一旦向阿乞嬸仔要不到錢，開口就是：「幹恁娘咧，討幾箍銀仔來開銷也沒！做啥物老母？」即使被要不到錢的兒子以三字經辱罵，她卻只以「敢死、敢死，汝幹啥物人因娘？」幾句不痛不癢的話來責問他，然後錢照給；並不像之前對待阿滿仔，開口就是「夭壽死囡仔」，動不動就以藤條鞭打或用手扭絞。可不是，一個是心肝寶貝的親生兒，一個是夭壽死囡仔新婦仔，兩人不也相差十萬八千里麼。   添丁要到錢後就當起了大哥，他喚來死黨大頭、粗勇和火把，四個人一起走進小美冰果室。服務生並非如同撞球室記分的小妹，而是一個身材豐滿的大小姐。即使她的年齡要大添丁好幾歲，是一個如假包換的大姊姊，若論容貌，也沒有他們家阿滿仔來得漂亮，然則有一對走起路來會搖晃的大奶子，還有一個渾圓的臀部。反觀他們家阿滿仔，卻把自己的身子裹得緊緊的，沒有一點美感可言，空有一個漂亮的臉孔又有何用。   添丁邊吃冰，邊盯著她一直看、一直看，彷彿口水就要流出來似的。甚至他的下體竟有強烈的反應，這是他之前未曾有過的，由此可見，他已徹底地轉大人。如果能摸摸她那兩顆大奶子，拍拍她渾圓高翹的屁股，不知有多好。添丁想著想著，一滴口水竟滴落在面前那碗四果冰上。但想歸想，有了前車之鑑他不得不小心，萬一老闆又是成功隊退伍的老北貢，為了摸她一下而必須付出慘痛的代價，那又何苦呢。但如果不趁機摸她一把，吃吃豆腐、過過乾癮，這碗四果冰的錢不是白花的嗎？   看她一臉的純情，而且生意人以和為貴，想必她也不想得罪客人，吃吃她的豆腐諒她也不敢抗拒。有了這些想法，添丁的膽子似乎愈來愈大，於是他假裝先付帳而走近她，順手拍拍她的屁股說：「小姐，四碗四果冰多少錢？」 （一二）

  又逢即時雨，雷聲作響雨來彈。   老屋內半掩著的木門外，有好幾隻雞仔經過，牠們因為來不及躲開突來的大雨，就被雨水淋溼了一些羽毛，牠們不停的鼓動著翅膀，然後回頭啄著羽毛，不久之後，便漫不經心地狠狠的望著屋內的我一眼，繼續嘀嘀咕咕的往老榕樹下散步，院子裡四處都可以見到雞仔們踩踏過泥濘的痕跡和留下了重覆的腳爪印。   不久之後，天空中，開始有些明朗。我捲起了褲管，赤著腳，踮起了腳尖，跳過幾處的水窪，正想跑去對面的阿美家，她家的屋簷下還滴著雨，那雨水就好像斷了線的水晶珠簾一樣，一顆顆的墜落於玫瑰花的葉面上，再彈落於地面。那初開的玫瑰花，它的面容就像似泡了水的皺紋紙一樣，溼到還拉長了臉，沉甸甸的往下墜著，最後，終就抵不住一陣狂風的吹襲，墜落於土地。   阿美的母親，阿雀姨，正提著一桶水和掃帚，打算清洗家門口的淤泥，剛好撞見我的拜訪，便順便問起我：「阿妹仔，恁母有在厝內？」我大聲不耐煩的回答：「在睡午覺啦！」阿雀姨不知為什麼突然間用手捂著嘴，對我咯咯的竊笑了起來，然後就把水桶和掃帚順手一扔，再把家門也給帶上了，卻居然忘了我還沒進門，任憑我怎麼敲門，嚷嚷著，她都像是耳朵聾了一樣，一直裝著沒聽見。   不久之後，阿雀姨就換穿了一套紅底踤花的旗袍，她那臃腫的身材和遮不住的小腹，把那旗袍壓成了處處可見到皺痕，她手肘上還捥著幾袋伴手禮的禮盒，便上我家去了。   我不知道阿雀姨，有什麼神神秘秘的事兒，要找我阿母商量？而她今天對我的態度卻十分和藹可親到不尋常。   於是我便躡手躡腳的踩進了阿雀姨家客廳，就聽見阿美大聲朗讀著國語課本的內容，心想：「她真會假仙，她永遠都是班上的最後一名，被老師中午罰站在升旗台上她總是第一名。」想她被老師處罰她時，我就忍不住暗暗的笑了起來，若不她替咱們墊底，那就有可能是我們會被處罰了，還好班上有這種憨仔呆妹。   阿美沒發現我進來，我便對她大吼了一聲：「嘿！」她居然沒被嚇著，原來她早就練出了一身防備著她阿雀姨的功夫，她母親常常在家時趁著她一個不注意，就悄悄的闖了進來，察看她到底有沒有認真的讀書？她常常大聲的朗讀著課本，聲音遠傳到家門外都可以聽得到，原來是因為她阿母不識字，只要聽到她大聲在朗讀課本，就以為她在認真讀書，便不會再責罰她了。不然阿雀姨可是全村子裡最死要面子的人了，只要有人和阿雀姨提起，她家阿美為什麼老是考最後一名，她是絕對會從家裡面拎出雞毛撣子，當眾把阿美從村子頭，打到村子尾，讓阿美嚇得和大家直喊著：「救命呀！」   這一對母女，就這麼一直上演著這種戲碼，直到他們家因變故，而搬出村子為止。   每次只要我一進門，就會告知阿美說她母親已出門了，她便和我一溜眼的跳出了門檻，我們就像會露出猴仔小孩的本性，攀爬坐圍牆上，摘著阿土伯家後院的土芭樂當球一樣的來砸對方，然後嘻嘻哈哈的笑著對方滿臉都是芭樂的果泥。但，今天阿美卻非常反常，她似乎變得很沉默，好像有什麼心事？後來，她告訴我她母親去找我阿母是為了商量要和她阿爸離婚後搬出去住的事兒，希望我阿母可以幫忙阿雀姨找到便宜的房子，並借些錢讓阿雀姨週轉，因為她阿爸除了生意失敗之外，還有和茶室的麗娜姨有親密的交往，常常和麗娜姨住在一起，很少回家。昨晚她母親和她阿爸又大吵了一架，已經簽了離婚協議書，她阿爸說阿美的弟弟要留在家中，按照傳統習俗，他除了是獨子之外也是周家的單傳香火，是不能離婚後隨母離去或將來母親離婚後會改嫁，再隨繼父而改姓，必需陪著父親終老，以免她父親老了會成為孤單老人，百年之後又沒人替她父親送終。而阿美則可以隨她母親搬出去住，因為女兒將來長大會出嫁，嫁出去便是潑出去的水，所以阿雀姨必需和女兒阿美另尋覓住處。說到此處阿美便忍不住的嚎啕大哭，令我不知所措，   不久之後，因債主紛紛上門討債，阿美全家便連夜的逃離了村子，只有我阿母才知道他們住在那裡，但阿母一直保持著緘默，不許任何人提起，以免大家口風不緊，讓債主又找上了門，鬧得他們家雞犬不寧。   直到我大阿姊要遠嫁到南部時，前一晚上阿母突然凝望著窗外阿美家，那空空蕩蕩，一直無人居住的老房子，才道出了阿雀姨家的一切，並且訓示著大阿姊：「女人哪！是油麻菜籽的命，一定要扶持好家庭，再窮再苦，也不能像妳阿雀姨一樣，說離婚就離婚……婆家，才是妳後半輩子的依靠，家和萬事興，少年夫妻，老來伴，不要為著一點小事兒常常吵吵鬧鬧，這樣會破壞夫妻之間的感情……」。   阿母一直是個很傳統的女性，而我在旁邊聽到了這番話後，眼珠子一直望著看天花板，四處的轉著，還不停的翻著白眼，因為我不認同阿母的想法。   第二天一大早當鞭炮聲響起時，大阿姊從車窗中丟出了一把扇子，阿母在新娘禮車駛離後，就潑了一盆水，這就代表著大阿姊的這一生，在娘家時，當大小姐的緣份就此盡了。   當新娘禮車走遠了以後，阿母才順便告訴了我，前些日子，她原本是帶著大阿姊的喜帖和喜餅，想去送給阿雀姨，但後來得知了，她的女兒阿美因車禍才剛往生，阿雀姨還忙著處理阿美的後事，阿母又看到阿雀姨不停在啜泣著，也就沒有和阿雀姨提起我家大阿姊要出閣的事兒了。   自從阿母告訴我這件事後，那晚，我夢見了阿美和她往生多年的阿嬤，攀坐在她家以前還住在村子裡的那間老屋圍牆上，一直摘著阿土伯家後院的芭樂和她阿嬤分享啃食著，後來阿美還依偎著在她阿嬤的懷裡，一臉幸福的模樣……讓我突然從夢中驚醒過來，我覺得，她好像是來告訴我，她在另一個世界裡和阿嬤過得很幸福……。   這就也就是說，我和阿美在人間的緣份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