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
海濱公園即景
黃昏,一片寧靜輕拂著臺東海濱公園木麻黃的枝梢,風隨之曼舞起來。 在那時時出現變化雲朵的海上,我看見稍遠處矗立著綠島的身影,懸浮在令人臆想的海平面之上。我看見有幾個老人,坐在輪椅,目光正往海裡去呢,好似深深地感覺到萬物如流水般逝去,讓我的心有點兒發緊:酸酸的。 一對流浪狗悠閒地在草地,臥也瀟灑。有慢跑者,一越而過。我突然看到,在停車場的轎車旁步道上,凌空飛來一隻珠頸斑鳩。牠好像在笑話我走得太慢了,不多久,就隨著車聲絕塵而去。 一隻超人風箏驀地升起,我開始偷笑,暮空也在偷笑。 頓時,空中縈繞著一種弦律,──那是波浪的微笑,亦或鳥雀歸巢的咏唱?又有誰會無動於衷地看那一片太平洋而不被海灘和潮聲所吸引呢?而我為天幕瀉下的餘光、那歌所陶醉。 是啊,每當我們內心深處湧起一絲古老回憶或孤獨的時候,來到海邊,是可以沉思默想的。無論是追憶似水年華的時日,還是留在我腦海裡聲濤的寧靜,這裡有一種難以言說的愉悅自由之感,一種似乎是永遠不會喧嘩的安息。 因為,大海是有旋律的,就像大自然是富有靈性的。那浪花的低語比許多的讚頌更加溫柔,更加豐富。 過了那個觀景台,一個賣叭噗冰淇淋的老人,托腮沉思良久,在岸畔上小憩,孤獨的身軀,深深印在我腦子裡。我循著堤岸走去,從容不迫地,遠處的釣客以及平展的海灘,靜得出奇。 是啊,這一切眾生相,都是社會的投射。那水利署第八河川局在公園入口的石碑上鐫刻的「迎曙之濱」,也正是旅人對海濱美景充滿愛的心情。 我看到,在同一個城市裡,跟週遭山海並存的是各式各樣良善的人群。或許,美好的記憶有時也會令人逐漸淡忘,但在大千世界裡,其實我們並不孤獨,恰如四季輪替不斷,──冬天過去,春天總是不遠了。我說的那隻小風箏也消失在陰影中。
-
消逝的歲月
一俟歸營,也就打鐵趁熱將春聯展開準備貼到通往地下掩體的觀測所入門口,一看左聯寫的是「軍樂民樂人人樂」,右聯則是「花香酒香處處香」,這不就是往年五叔依據政府提供的範本常寫的對句嗎?塗上了糨糊也就要貼上去、為炒熱年的氣息打個頭陣博個好彩頭唄,這時所裡最優秀的觀測兵陳子平靠過來了(到底有多優秀?只消您上網去查詢「陳子平教授」─就可以看到退伍後的他一路升學挺進,曾是享譽國內知名學府的法學權威泰斗種種赫赫學經歷,有照片別懷疑,就是此君),我如果能預測到他將來能擁有那些顯赫的學經歷,當時也就不會那麼堅持,他說: 「這對聯我怎麼看著看著……就覺得不適合貼這裡呢?」 「這是我五叔歷年來照政府規範常寫的對子,我們都不覺得有啥不妥啊?阿不然你覺得貼哪裡合適?」 「我說─你別罵我喔!」 「你就直說無妨唄?」 「我覺得貼在『831』門口倒挺合適……」。 「去你的!我這麼辛辛苦苦地輾轉關山攜來這吉祥物卻被你一句話像盆冷水當頭澆下,真是掃興……」。 處在當下,縱然免不了一番舌戰,最後還是在俺為弘揚五叔龍飛鳳舞的文化國粹、以及鞏固專制獨裁的領導作風下,硬是給摁到了迷彩牆面上,在海鷗飛處與粼粼海峽輝映,終難免春節前後進進出出的指指點點引為笑談乃始料未及者。還好沒有跟你們講太多,如果你們再知道俺五叔曾在五十年代的山外「831」任過「幹事」職,豈不更加聯想翩翩大肆宣染無限上綱呢! 三、尾聲: 四十五年過去了,海峽的水依然流淌,朝夕拍打岸礁永不止歇,青山綠水依舊在,而人事已非。 播音站的「傻妞」自從調回心戰總隊,走過波瀾壯闊、大起大落的坎坷愛情路後,出家經年,好像一下子從兩岸喧囂的年代歸隱至清燈古佛的寂寥世界裏,從此了寂此生,憶及最後見面的那天,淡水河左岸烏雲密布,薄暮時分,遲疑了一天的春雨終於撒了下來,而且一下,就是鋪天漫地,隨著她的情緒訴說情感的跌宕起伏,以致我深墜其中久久不忍離去,感同身受,直到寒冷的風刺骨的穿過,讓我清醒了一些,人的心,深似海,誰知道誰在想什麼,誰又會是誰的救世主?或許都能明白這一點,可還是無可救藥的堅持著自己的堅持,此刻,我的心裏有一種翻江倒海的憂傷,我僵在那裏,有什麼東西開始慢慢地碎裂,無從收拾的悲涼襲來,我控制著眼淚,不讓它輕易地掉下來……。 自此一別,人海茫茫,所有的一切伴隨著年華的老去,只留下一個模糊的輪廓,一個跨了千山萬水的少年時代,從此再難相遇,後來無論我如何努力,往往一時想不起來那個曾經是楞頭傻腦的政工尉官是何等的模樣,即使歲月的殘忍剝奪於此顯現無遺,一度想就讓它藏進心底,再也不想提起,而另一個我卻一直沒放棄努力,幻想那個孤寂的身影從不曾離去,一直在那裏,停留在煙雨濛濛的河左岸,在淒風苦雨中飲泣……。時光只會老去,但時光不會欺騙我們。 阿豐學長退伍多年後,我在網路臉書串連了他,前些年在一個最具人緣的孫連長號召下,我們齊聚一堂互訴別後種種難免唏噓,當我向其敘及曾在其帶領下走紅土崖下沙灘時,問說「當年你說該處無地雷,所以跟你下海,為什麼事隔四十年後人家還在那裏仔細排雷啊?」他先是一愣,然後好像未曾發生過的輕描淡寫說「我們有下去嗎?」TNND,差點在此粉身碎骨萬劫不復! 「轟」一聲後,看你現在還能現世安穩的在那裏從事為鋼琴調音工作乎? 綁著小腳的五嬸婆走的時候,我在兵馬倥傯的部隊裡後知後覺,是以逾九十高齡仙逝的,還列入縣誌〈耆老錄〉記載著。五叔罹病走的時候我正住院,遺憾來不及送其最後一程,後來五嬸也罹疾相繼離世,三合院的老宅經過一番翻修整建,雖非古時樣,總也煥然一新,難得的庭院仍保留著青石板的清潔乾淨,即使麻雀停留上頭都不忍留汙穢,牠們只是靜靜地停著,一動不動,我也一動不動的坐在青石門檻上,即使夏天的風捲著熱浪沒完沒了的吹著,烈日下一片空曠的草地綠得很牽強,銀合歡的葉子在揚起的風裡訴說急切的絮語,一霎那感到恍若隔世……,心裏煩悶的時候,來這裡最能尋找到安寧。而總在生命的面前,一切皆顯得脆弱無力。 堂弟退伍後,晚我些年考任公職,刻仍在桃園監理所服務,由於政府對退休金磨刀霍霍等在前頭,也就委曲求全苟延時日至命令退休的到來。 自從被軍方徵用的古廟收回整建後,每年元宵紛紛掌了燈,雖然童年提古樸燈籠的意境不再,即使過去我們堅守的感覺早已不復存在,並且我知道,他們永遠不會再重來,但是取而代之的燈光依然亮著,一首首的迎新曲、還有送終的驪歌以及費玉清的晚安曲,一再唱完,一場戲還沒有散場,但一份愛可能已走到了盡頭……。 我們,謝幕。而新的幕又將拉起。人生就是這樣的吧?結束,開始,再開始,再結束……不論如何,我們都將背負著各自的災難與幸福,往前走,不回頭。(下)
-
今昔的教育氛圍
民國六零年代,我正在小學接受基礎教育。由於當時還正處戒嚴時期,兩岸情勢詭譎多變,各種聽聞四起,一下子謠傳共軍侵擾前線離島,一下子又傳言政府破獲多起潛伏國內的共諜組織。那年代,就連原該單純的小學校園裡,卻時時瀰漫著不安的氣氛。老師常耳提面命的時時提醒,要我們注意保密防諜,也要認清共匪邪惡的本質,別聽信和傳播謠言。 當時,在我們這些孩子的觀念裡,共匪就是十惡不赦的匪幫,唯有徹底消滅他們,我們才能夠永遠過起太平的日子。另一方面,學校也徹底強化愛國教育,除了在朝會集合時加強宣導外,還常在校園各角落張貼反共標語,怕的是我們鬆懈了心防。 那些年,我常被班上推派參加校內的作文比賽和演講比賽。這些比賽,大部分題目都跟愛國教育有關,即使無關,而我們這些參賽者,或許都已琢磨出了一套準則,那就是在演講或作文終結前,加上那麼一段:我們要消滅萬惡共匪,解救大陸上的苦難同胞。當然,雖非保證一定得獎,但這卻是必須添加的基本款,如此才能感覺心安。 由於位居離島的學校離大陸較近,對岸的統戰單位常會藉助風勢,將空飄氣球上的傳單偷渡到我們的島上。有時偶爾在海邊、郊區,甚至在人口稠密區,常會見到天上飄下來如片片雪花的傳單。這時,我們這群孩子,就會盡可能不遺漏的到處撿拾,但同時也把那些傳單當成可怕的符咒,擔心多看一眼就會中了邪,只想隔日早點交給學校,來換得老師於朝會時表揚的榮耀。 令人印象深刻的,是學校會定期舉辦防空演習。或許,對現在的孩子們來講,必定覺得相當不可思議。現在的學校,是因歷經了九二一地震的恐怖經驗教訓,才會特別重視起防震教育。如今的防震教育,是教導學生遇到地震時,該如何因應以保護自己避免受傷。然而當年的防空演習,是擔心對岸派遣戰機對我們實施空襲,所以一旦演習警報聲響起時,我們就會被教導要跑到預定好的地點躲避。 那時,學校四周都有不加蓋的大水溝,平時乾涸很少見水流,就算有也僅是涓涓細流。該處溝渠結構深且寬敞,足夠讓全校學生躲藏其中也不覺擁擠。每逢演習時,我們都會聽話的按照老師指示,將身子蹲踞於溝內,接著用兩手的拇指塞住兩邊外耳道,再將四指分別遮住兩眼,最後張大嘴巴安靜的等待著演習結束。只是孩子玩心重,見隔鄰同學那滑稽模樣活似遮眼欲進食的青蛙,不免被頑皮的同儕拿來嘻笑捉弄,這時如被師長們發覺,必引來一頓怒罵喝斥。 就學期間,無論是上下學,學校總會播放愛國歌曲,試圖營造出愛家愛國的氛圍。印象中,學校最常播放的兩首,一首是歌名「反攻大陸去」,另一首則是「三民主義統一中國」。「反攻大陸去」歌詞內容: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反攻反攻反攻大陸去,……,把大陸收復,把大陸收復。「三民主義統一中國」歌詞:打倒惡寇反共產,打倒惡寇反共產,……,中華民國萬萬歲,中華民國萬萬歲。即使於今相隔多年,比之於古人所言的繞梁三日,對我而言,猶如繞梁四十餘年,在心中根深蒂固到無法忘懷。 反觀現在的校園氛圍活潑多了。無論是晨間或放學時,學校常會播放有趣的兒歌,那些歌詞不參雜任何的意識形態,任何的說理教條。孩子們浸濡於柔和的音樂曲調中,身心不免隨之開朗活潑,不似我們,背負著上一代的國仇家恨,和下一代的救亡圖存,凡事牽涉到彼岸任何事物,都得顯得戰戰兢兢,唯恐失了志節被蒙蔽統戰。更反差的是,早年我們視之敵對的匪區,如今對岸流傳的首首膾炙人口熱門傳唱的「小蘋果」、「海草舞」歌曲,居然成了學校午間用餐時間常播放的熱門歌曲。 無怪乎曾有人言及,兩岸同胞,同文同種,縱然政治制度不同,然而人民的價值觀、道德觀,源出於同樣深遠的中華文化,是無法割離的血濃於水。或許多年來的隔離,不同的教化模式,阻絕了彼此交流的機會。然而希望假以時日,當彼此的政治意識淡薄到無味時,我們能像現今教育向歐美教育制度看齊般,彼此就其優劣缺失截長補短,成就孩子們最佳的學習成效。讓其政治歸政治,教育歸教育,還給孩子該有的純粹學習空間。
-
【拾穗集】 歐厝海灘隨潮汐時隱時現的M-18戰車
過年前,母親動了手術,回去探望。一日,約手足外出走走,明標說最近常去歐厝海邊寫生,就到歐厝好了。沒想到於海灘上遇見這台被歲月遺棄的坦克。 老實說,這台廢棄坦克出現在這綿延數公里長的細緻沙灘上,是令人驚艷讚賞的,就像一件雕塑矗立於大自然的純淨沙土上。一旁有數座礁岩,湛藍海水一波波不停湧來,擊打著岩石激起浪花朵朵;另一邊則是一長排反登陸軌砦條,凸顯了戰地的特色。尤其,更具特殊氛圍的,這坦克一日只出現兩次,隨著潮汐時隱時現。換句話說,當漲潮時,坦克為海水淹沒,退潮時,坦克才又顯露出來。因此,想觀賞者要事先了解當日的潮汐,才不會白跑一趟。 據說,這台M-18戰車一度是軍方的靶車,後來任務結束,這靶車被遺忘遺棄在沙灘上。戰車車身已有部分被海水侵蝕且附著各式貝殼碎片。 上網得知,目前,這台戰車已是家鄉自由行旅客最夯的打卡景點。有人不遠千里而來,就是想觀賞那露出水面的戰車。但其中也發現有些旅客或騎或吊在坦克砲管上拍照,除了容易被貝殼割傷,也可能造成砲管斷裂,而失去這景點的價值。 家鄉有關單位似可於海灘入口處豎立牌子,除了指出戰車的方向位置,方便訪客尋訪外,並嚴禁遊客攀爬戰車上拍照。
-
消逝的歲月
一、楔子: 當兵以後,再也沒有機會為您鋪展剪裁紅紙,看您瀟灑的運筆書寫春聯,經常是《天增歲月人增壽,春滿乾坤福滿門》開筆,然後,新的「年」就這樣被您給接來了!曾經的歲歲年年、年年歲歲,未曾改變。雖然我們的青春,就像傳統式的春節已然變了味道,失去,不再重來。 五叔(嬸)在天之靈。 於今,村裏每年貼春聯的習俗依舊,只是過去曾經的感覺早已不復存在,並且我知道,它們永遠不會再重來;茲此家家戶戶貼春聯的當兒,『書呆子』不禁憶起數十年前我們曾經踏過的歲月痕跡,隨著韶光的遠颺,生命的印記已逐漸在褪色,是以,容敘那消失的年歲故事,並藉此作為緬懷您及我的青春歲月的點點滴滴。 二、述說起: 六十三年底,我師駐金西,時光進入了臘月時節,未成年的「小兵仔」我奉命由後垵溝溫暖土洞裡的第三訓考部「假敵連」驅車前往海風凜冽的古寧頭西北角坐鎮,代理返台休假的阿豐學長為「777觀測所」所長之職(在這裡,我認識了鄰近的播音站綽號「傻妞」的播音員,詳見2015/7/23.24.25.本報副刊拙作《海角前哨進行曲》,轉眼就快過農曆年了,這天適輪休,順道回到村子裏,這樣的冷天,突有誘人的傳統鄉土麵茶味陣陣飄來,偵查兵就得有似獵犬般靈敏的嗅覺!於是秉持專業、目標正確的一頭撞進五叔家的青石條鋪地、清淨潔爽的三合院裡,一眼瞧見未脫軍服的同期堂弟正在唏哩呼嚕就著雞公「八角碗」啜飲著熱騰騰的麵茶,對於這同穿草綠服不速之客的闖進,五嬸一點也不訝異,蓋那陣子俺一休假,不就三不五時盡往村子裏跑嗎?小小的島鄉能往移動的地方畢竟有限咧!在我尚來不及逐一招呼的當下,一碗同樣冒著熱氣的麵茶正隨著主人熱誠的雙手已然捧到面前來!自個家族還需客氣啥呢?也就賓至如歸,在一口暖流入喉後,頓時喚醒了空虛寂寞的胃口,從而掀起了蠢蠢欲動的三寸之舌: 「久違了,同學!阿是剛從台北回來嗎?」 「台北?唉,別提了……澎湖啦!」聽其語氣似有沮喪成份的低沉。 「你們王牌『埔光師』此刻不正衛戍首都嗎?如果我沒記錯的話,記得防砲連駐地應該是在紹興南街口、也就是陸總大營區的北側(按:原址當今已改建為「中正紀念堂」─約當現在的「大忠門」外),對不對?」 「唉,別提了,誰不想駐台北?營區就在街道上,人間天堂處處便利,不用打野外就可天天小禮拜!不說別的、光假日就有西門町的勞軍首輪電影足供選擇觀賞,怎知活該倒楣就獨我們連調澎湖、美其名叫『支援離島空防』呢……」似仍未改其頹喪心情無精打采答道。 「有奇怪哦!願聞其詳。」我一時不免充滿疑惑。 「阿不就是上次下基地出了紕漏、搞出的名堂。」說著間,伴隨著一臉的沉悶。 「你們砲兵基地在斗六吧 ?怎沒聽砲科同學們說及?」我仍好奇。 「斗六那是曳引砲啦,我們自走砲是在田中,軍事管制消息封鎖,你怎能輕易知道?也就是那個好死不死的夜間教育『戰術挺進』啦─不是依規定只能開『防空駕駛燈』嗎?那情景就像《夜襲》那首歌所唱的『夜色茫茫、星月無光』─也就像盲人騎瞎馬般,在不甚熟悉的山間摸索著前進,一個不留神,先頭車就他媽的鬼使神差的駛進陡峭的山溝裡!行車不是規定要保持一定的間距嘛?隆隆聲中夾雜山風呼嘯使人聽覺麻痺,緊接著第二車不明就裡也就再一頭栽入、重疊在一起『相親相愛』了起來……」語氣裡仍一臉的無奈兼自嘲。 一聽完其略述,頓感驚訝萬分,他馬的,重疊呢!龐然大物啊?這恐怕是裝甲砲兵建軍以來絕僅有的創舉啊!但是念頭馬上一轉─此刻不是正要過年了?何必要氣氛搞得那麼晦氣呢?也就順水推舟的給他應乎道: 「這種情況還真他媽的少見啊!人疊人不是新聞,戰車重疊、又是你們那種重型的自走砲,特也驚人!看來你們那個駕駛的技術還真不是普通的高超喔!他娘的,我看你們乾脆改稱『831』自走砲連好了!」 這樣突兀的似無俚頭的回答好像出乎其意料之外,差點讓他入口的麵茶噴出,也就在這個臘鼓頻催的當兒,竟然可以使其轉悲為喜、破顏一笑了,哈。─我感到安慰,覺得好像完成一件任務般的成就感,也是見好就收的時候了: 「雖說在台北任務偉大,保障首都兼護衛陸總,但好像也沒差你們這個連,就兄弟所知-光台北空防的『神箭系統』就好幾套晾在那裡,你們那個M42真有那麼管用嗎?我始終懷疑,就像我們家後面高地端的高射砲記得嗎?好像是小學一、二年級時不是米格機經常來騷擾嗎?就像更早之前我們去騷擾他們的東南沿海諸島嘛?高砲班的那個士官長平常指揮實彈射擊不是在天空打個『日』字形嗎?你知道他怎麼講?『取前置唄,讓敵機來撞,就是要打他個狗日的』!耶,說真格的,我們不是也曾看到敵機冒黑煙墜落嗎?哈,如果敵機真是闖進了那個狗日陣被擊落,倒真有那麼個學問在裏頭呢,真是人生如戲啊不是?怪不得軍事也被稱為是一門藝術。看你笑了,我也就開心了!總之,雖然我不知道你是怎麼想的,但是澎湖風情好,又天高皇帝遠,沒有那麼多公婆緊盯著的日子多愜意啊!好啦,不囉嗦!我得趕回去了!第一線吃緊,哈!」 「還早呢!太陽都還沒落山呢,又不是出任務,急什麼急啊?久未見面也才聊開而已呢……」。 「據點負責人擔子不輕咧!再不走、趕不上公車,轉眼間夜幕籠罩,視野茫茫,是不是要輪到我去摔山溝了?」 起心動念速起,環顧周遭:五嬸在灶腳忙著晚餐前置作業,五嬸婆在專心洗滌她那大清皇朝淵遠流長的裹腳布,五叔在廳堂風調雨順的揮筆寫著春聯,一一招呼道別並順手隨便抓起地板上一副陰乾的春聯說:「叔,這副春聯我要了。」邊捲邊走欲抽身的當兒,五叔急急喚曰: 「你家那麼多道門,一副怎夠?還是等會再給你們送去吧?到底在急些什麼呢?」 「不是家裡用的啦!是我『觀測所』要貼的啦……」邊走邊把話給丟下。 「什麼?廁所也要貼?你是兵當久了把書呆子的頭殼也燒壞了嗎?」一腳急急跨出大門門檻,猶依稀聽到叔的嘟嘟嚷嚷。(上)
-
那一年,我得了肺炎
新型冠狀肺炎席捲全球,不知何時才能落幕。這勾起20多年前我與黴漿菌肺炎奮戰的往事。 那一年農曆春節,不知怎麼地,老覺得冷,那種冷到骨子裡的寒。後來病癒,我不斷回想,這個冷是怎麼開始的? 當年大年初二,我帶著一雙還在讀小學的兒女來到我內湖的住處,傍晚看著他們在公園玩耍,晚上回到家,我就感冒了。 過了幾天,我開車到中和大姐家作客,途中在車上覺得好冷,第一次開了車子暖氣。到了大姐家,我還是凍袂條,晚上沒辦法開車回家,只好在大姊家過夜。隔天早上,我到大姊家附近診所看病拿了藥,回到家,感冒症狀還是持續。 因為身體不斷發燒,我終於買了葉片暖氣。以前看電影,很好奇歐美家庭的暖氣是葉片式的,覺得很神氣;沒想到我第一次買暖氣,就是這種葉片式,不過,買的時候純粹是因為身體需要,沒有時間想太多。 但是,有了暖氣,我還是覺得冷。 過了一兩天,我到內湖的診所去吊了點滴,依然不見好轉。 折騰了幾天,心想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有天晚上10點多,實在撐不下去了,我決定到國泰內湖分院掛急診。當時我和二姊住在文德路同一棟大樓裡,姊姊晚上會到麥當勞打工到12點。我請管理員轉告姊姊,我去醫院了。 到了急診室,醫生仔細問診還照片了X光,然後說,我的肺裏有一個黑點,必須住院。 真是晴天霹靂。我忘了我是當天晚上,還是隔天早上住進醫院。我住的是六人房,每天半夜咳到天荒地老,難過得沒有辦法顧及其他病人的感受,隔壁床的奶奶聽了很不捨,隔天早上都會對我說:「妳咳得好可憐。」 在醫院,不但燒還是沒退,頭更是一直痛;只要一頭痛,護士就塞給我黃色的止痛藥,一天總要吃上好幾顆。醫生說,一般肺炎患者大概五天就可以出院,但我得的是黴漿菌肺炎,比較麻煩,必須花較長的時間治療。我前後共住了醫院十天。期間,長官來慰問,幾位同事也私下來看我,但我不記得是否有人帶孩子來探病。 記得出院那一天,我自己拎著一個提袋,搭計程車回家。如今想來,那身影真是寂寥;但換個角度想,能夠自己出院不麻煩他人,代表我沒有病入膏肓,真的值得感謝主。 我也記得住院的花費,扣除健保,我得另外支付6000多元,當時出納人員還是問我是不是國泰人壽的保戶。我才知道原來保戶可以優惠,也才知道保險的重要,不久後趕緊好好買了個保險。 出院前,隔床的奶奶告訴我一個止咳秘方:生雞蛋加冰糖,泡熱開水喝。回到家之後,我就照著喝,覺得好好喝,每天都好期待喝這杯止咳珍品。也因為每天用果汁機打冰糖,後來果汁機玻璃部分都被冰糖砸出了裂痕。 出院後,體力仍然很虛弱,每早喝完冰糖加生雞蛋和早餐後就繼續睡,從早睡到晚,除了吃飯就是睡。 朋友打電話來說想要來探望我,我謝謝他們的關心,告訴他們,我因為沒有體力,他們如果來到寒舍,我無法接待,懇請他們讓我獨自休養。感謝朋友的體諒,讓我睡到最高點。 總計那一年的二月,春節假期加養病,我只上班一天。 恢復上班之後才知道,在我生病期間最熱門的新聞就是黃xx與他的寶寶們。我也慶幸逃過這個八卦新聞,否則難免要做一些相關的報導。 為了回憶那段罹患肺炎的日子,我上網搜尋黴漿菌肺炎相關資訊。才知道藝人徐若瑄之前也得過同樣病症,咳得只剩下半條命;我也看到醫生說,感染黴漿菌可以自行繁殖,傳染力強,很容易群聚感染,但患者以15歲以下的青少年居多,通常是小朋友感染後,再傳給大人。我很納悶當年30多歲的我,是怎麼染上的呢? 一方面我清楚記得感冒的那一天下午,我在公園看著孩子玩耍,但當時並不覺得受風寒;往後幾年的幾次感冒經驗告訴我,感冒通常就是發生在說時遲那時快的短暫時間裏,快到讓人措手不及。 另方面,當時我在台北跑立法院新聞,雖然不吸煙,但因吸煙記者室人數較少,我怕吵,因而選擇待在吸煙記者室寫稿。可能受到汙濁空氣的「薰陶」,讓我染上了這頑強的肺炎。 二十多年過去了,如今回想我能戰勝黴漿菌肺炎,真是要感謝上帝一路的保守!
-
璀璨浯島文學重鎮 ──寫在金門睿友文學館108年閱讀島推廣活動專輯出版之前
金門縣文化局為活化縣定古蹟,希望能結合社區,共同推展閱讀島活動。經報請文化部文資局核准,在縣定古蹟碧山睿友學校,撥出部分空間設立「金門睿友文學館」,並於107年12月23日揭牌開館。除彰顯睿友先生興辦學校嘉惠鄉籍子弟之遺願,亦係文化局對金門文學之重視、對縣籍作家之尊重。除舉辦各種文學活動、帶動寫作風氣,亦可做為作家與讀者互動交流的平台,更可提昇金門文學的能見度。文化局之高瞻遠矚,值得吾人肯定。 本年度閱讀島推廣活動計劃,由金門縣文化局指導,金門睿友文學館執行,計於1─3月舉辦「陳長慶文學作品展」,4~6月「金門現代文學作家手稿暨著作聯展」,7~9月「張國治教授文學作品展」,10~12月「浯鄉傳承與印記──金門縣寫作協會會員作品展」等四場活動。除兩檔為個展外,另兩檔為聯展,人員涵蓋台金兩地,前後共有五十四位縣籍作家參展,不僅達到台金平衡,亦可說金門老中青三代作家,均提供作品在館展覽過。另舉辦「台越文學金門論壇」,由金門大學人文社會學院陳益源院長主持,邀請越南河內國家大學所屬人文與社會科學文學系教授阮秋賢等九人,針對《陳長慶短篇小說集》越譯議題,與金門寫作協會前理事長王先正等人相互研討;復舉辦黃振良老師《浯江衍派~金門徙衍古同安內地的家族聚落》新書發表會。 睿友文學館自開館舉辦各種文學活動以來,蒞館參觀的各界人士可謂絡繹不絕,非但有政府官員,亦有海內外學者、作家與外國朋友,及鄉親與一般觀光客。例如: 總統府資政吳晟夫婦,監察院副院長孫大川,中研院院士曾永義夫婦,前雲林科大校長楊永斌夫婦,金大校長陳建民、副校長陳奇中夫婦、前校長李金振、黃奇、人文社會學院院長陳益源夫婦,台大文學研究所所長黃美娥暨夫婿,政大講座教授陳芳明,台灣藝術大學教授張國治,中山大學教授蔡振念,中央大學教授陳慶瀚,備役中將鄭瑞堅……。 行政院金馬聯合服務中心執行長翁明志,行政院綜合業務處參議范燕燕,縣議會秘書長陳建興,縣府參議陳金增、前參議李錫隆,文化局長許正芳、前局長呂坤和、副局長黃雅芬、科長何桂泉、陳榮昌,縣府台北服務處主任孫國欽……。 越南河內國家大學所屬人文與社會科學文學系教授:阮秋賢、陳氏清水、杜秋賢、范雲容、姚氏蘭芳、阮氏五鳳、阮氏碧、阮氏紅娥……。 大陸學者:陳慶元、劉登翰、朱小健……。媒體人:慶正、李小鳴……。旅港作家東瑞、瑞芬夫婦。 台灣文學館館長蘇碩斌,研究員趙慶華、陳烜宇,詩人蕭水順(蕭蕭)、戴惠櫻夫婦,白靈(莊祖煌)、夏婉雲夫婦,辛牧、林煥彰、管管……。 社團前後任負責人則有:中華金門筆會會長黃克全,金門縣仙洲薪傳南音社理事長陳榮泰,金門縣宗族文化研究協會前後任理事長黃奕展、葉鈞培,金門縣采風文化發展協會前後任理事長黃振良、葉鈞培、陳順德,金門縣文化協會理事長林金榮,金門縣寫作協會前後任理事長楊清國、王先正、陳為學,金門縣美術學會前後任理事長楊誠國、吳鼎仁,金門縣書法學會前理事長洪明燦,金門縣攝影協會前理事長蔡顯國,金門縣攝影家協會理事長陳森照,金門書院道藝學會理事長李福井,金門縣環境教育學會理事長吳啟騰,金門縣閩南文化協會理事長楊再平,台灣今日畫會會長黃世團,金門傳統音樂館館長許銘豐,《金門文藝》發行人李台山、社長楊筑君、總編輯張姿慧……。 藝文界人士有:許水富、林媽肴、顏生龍、王淑姿、顏恩威、顏炳洳、陳炳容、楊樹清、吳鈞堯、王金鍊、王建裕、陳欽進、許能麗、楊肅民、翁維智、王振漢、王學敏、邱英美、洪明傑、楊天厚、林麗寬、張國英、林世英、唐敏達、楊天澤、徐心富、李苡甄、蔡承坤、寒玉、古月、陳麗玉、陳秀竹、李錫敏、李木隆、李瓊芳、王婷、莊唐義、劉國棋、薛芳千、吳劍明、顏湘芬、許秀菁……等人,均曾蒞館參觀並給予諸多鼓勵(上述無關排名)。 睿友文學館在開館短短的一年中,之於會有那麼多海內外學者與名作家蒞館參觀,必須感謝陳益源院長代為邀請或居中聯繫。院長經常說:「文學是城市的靈魂!」我們會銘記在心。 總而言之,現今之縣定古蹟睿友學校,自文學館開館舉辦各種文學活動以來,已達到古蹟活化再利用之境地,值得其他修葺完竣而尚未活化再利用之古蹟借鑑。從簽名簿上顯示,每一檔期蒞館參觀者均有數百人之多,而無簽名留下記錄者更是不計其數。甚至每逢更換新檔舉行開幕儀式,媒體更是相繼報導,也因此而提昇金門文學的能見度。故而睿友文學館的開館,不僅已達到文化局古蹟活化再利用之目的,也是推介金門文學的基地。冀望未來在文化局及藝文界人士與鄉親支持與指導下,能成為地區文學作家聚會聯誼交流的平台。經常舉辦文學展示、推廣藝文活動,帶領鄉親親近文學,促進地區文化發展,讓鄉親及海內外朋友看到金門文學的蓬勃發展,建構成全國獨一無二的閱讀島,並以文化金門、文學重鎮為榮光。 謹將睿友文學館108年度1─4檔,及舉辦「台越文學金門論壇」、《浯江衍派~金門徙衍古同安內地的家族聚落》新書發表會之相關報導與圖片彙整如下,並以專輯呈現在諸君面前。除與鄉親分享,亦請各界人士時加鞭策與指導,藝文界人士多加支持與鼓勵。倘使金門是一座文風鼎盛的璀璨島嶼,當金門文學館尚未正式成立的此時,現今之睿友文學館便是金門文學的重鎮,請君珍惜與文學交會的每一個時光,共同為浯島文學奉獻心力……。
-
食在好味道
金門有幾間早餐店既不是名店也非人人皆知,店裡還有位親切老闆娘,更重要的是賣著讓人垂涎欲滴、懷念的美食。 陽翟統一超商旁有一家「阿綠的店」,該店賣著搶手的肉圓,是老闆娘親手製作,內餡的豬肉醃製的剛好入味,有時蘿蔔有時脆筍增加口感,獨門的醬汁是用柴魚片提味,一份二顆對女生來講剛好,但男生可能不能飽足,可以加點鮪魚厚片,吐司上大氣的鋪滿老闆娘自製的鮪魚醬,烤得酥酥脆脆,想必吃完早餐也飽了午餐。 小金門「廣豐早餐」,有老闆手作的小籠包,內餡飽滿,豬肉和皮掌握的剛好,吃起來不肥膩,咬下一口還有鮮美湯汁流出;還有老闆娘煎的香酥脆的蛋餅,淋上特製的沾醬,連小孩吃完都直吵著「還要還要」。 模範街「珍香」,除了早餐外還有賣中餐、晚餐,早餐/午晚餐還是有一兩樣不一樣,早餐賣的金門招牌廣東粥,還可以粥換麵變成廣東麵線算是別有特色,中晚餐還有賣豬排飯;店裡的肉羹一天得煮上幾次,到店裡除了主食外,必須點上芋頭炸、魚炸、肉捲,再切上一份腸子,淋上特製醬汁,果然是絕配,有時候麵再淋上醬汁,還增添麵的風味。 我特喜歡這三家的老闆娘,親切、美麗、大方,完全一點老闆架勢都沒有,不管寒冬或盛夏,她們的噓寒問暖絕對不會少。 「阿綠的店」老闆娘,我一直是老主顧,真正互動是在小金門下船後,她無意間留意到我。在買早餐時她跟我說了這件事,爾後我們便開始閒聊,甚至我電話預訂時,她也輕易識出我聲音,在路上遇到時,還親切的要我一起吃晚餐。 「廣豐早餐」的老闆娘,我學起了櫃檯妹妹稱呼她「舅媽」,舅媽是我看過最不像老闆娘的老闆娘,她非常的隨和、親切,店裡來來往往的小金門人,幾乎可以懷疑她比鄉長還認識更多鄉親,我還老開她玩笑老闆小籠包包完人就不見了,讓她應該聰明點也跟著落跑或打烊。我們聊著聊著還互加臉書,就算沒有飄揚過海去看她,也會在臉書互動。 「珍香」的老闆娘,既高■又秀氣,還「笑容可掬」,我吃了幾十年「珍香」還真沒看她擺臭臉,她也喜歡開玩笑。我老喜歡逗她:「快跟阿嬸說我有付錢吼!」她還是笑著說「有有有我看到了」,即使不是跟她點餐,她只要看到我都會問問我工作的事。 這三家早餐店,常常會讓人懷念,肉圓的軟Q,蛋餅的香酥脆,肉羹麵的老味道。特別是我認識最久的「珍香」是以前返鄉及回台北工作時一定得吃上一碗,才不會留下遺憾的味道。
-
我的鄰居L女士
一天在所住街上遠遠隱約看到一位約七十歲的婦人,獨自拖著長寬與床墊相同的厚木板回家,馬上知曉那必是與我住同一棟大樓的L女士。事情只要自己能做,她絕不求人。走近時,見她不勝負荷,便上前順手幫她把木板抬回家,反正我出門練籃球也是為了活動筋骨。她跟我說已這樣走了一哩路。我佩服地回應:「您的本事可真不小!」 她住三樓,我住五樓。常見她將蔬菜切好置於盤中,拿到屋頂曬乾;可見她會做菜,也很儉省。換季時,她用一週的時間將所有衣物分批清洗,拿到屋頂曬乾,然後收藏,一點也不馬虎;可見她勤於家務,不習慣讓衣物在箱中發霉。她是在大陸經濟起飛前,從廣西遠嫁來台,在台灣已住數十年。丈夫多年前往生,她常提起照顧病夫的那段艱苦日子。她有一子一女住廣西,皆已婚。兒子中過風需人照顧,所以她半年住廣西,半年住台灣。她常說把兒子賣出去了。可能意味著其與女比與媳親。 當然不能預期我們的鄰居都是聖人,她也有需要別人幫忙的時候。有一回在路旁等垃圾車,恰巧遇到她從廣西返台,由機場坐計程車回來。她請我幫她提箱子。見過不少女人行李的重量總是比免費託運的上限少一點;其箱亦然,叫人寸步難行,不過最後我還是達成任務。助人為快樂之本,不覺麻煩。遠親不如近鄰,可就近在生活上彼此照應。鄰居有困難找你幫忙,是把你當自己人;應推心置腹,將來有困難需其幫助,他們也不會見外。兩天後,L女士送了一袋歐式麵包到我公寓作犒賞,主要為了不想占人便宜。這些食品由於不常吃,嘗來別有風味。 她有隻腳換過人工關節,需作復健。我在公園吊單槓時,常見到她操弄健身器材,有時便將朋友傳來的、從網路看到的有關關節復健的資訊與其分享。她表面上說沒用,心中仍渴望能找到根除病痛的良方。要不然,她也不會來公園走動了。 有一天倒垃圾時,L女士說要送我一套鏡桌(鏡足釘於桌背),我說:「我的客廳堆得滿地都是東西,沒地方放。」她說它是用計程車載回來的;難怪那天下午看她用抹布清洗桌子。倒完垃圾後至其公寓看桌,的確很不錯。我說:「您朋友多,送他們好了。」 她說:「他們都不要;明天我把這鏡桌扔了。」其本意是她不求回報,你把東西拿走,不要覺得虧欠她什麼。可是當時她這一句話正擊中我的要害,因我最恨暴殄天物。現在回收車有時先用鋼爪將回收物掐碎,再將其碎屑用做紙漿或人造木板的材料。好好一張桌子,何苦讓其遭受如此待遇?於是我改口:「那我試著塞塞看。」她便幫我把鏡桌抬進敝人的公寓。一進大門便是客廳,靠大門邊牆放著一張茶几,其上有微波爐。大門對角地上放有廢烤箱,其上有新烤箱。電鍋及烤麵包機用時放在新烤箱上,另一個擺地上;因烤箱不夠大,不容同時放置二物。考慮一天之後,我將新桌取代茶几,並將烤麵包機與微波爐同放於新桌上。將原來的茶几墊在廢烤箱之下;電鍋不會再有被置於地的情況,可永久放在新烤箱上。所以只要動動腦筋,便可讓無家可歸的鏡桌繼續發揮其所能帶來的便利。我懷疑L女士有心用激將法挑戰我的潛能,導致我大膽嘗試沒有把握之事;最後從原先覺得沒用的物品發現了其新價值。應感謝她的一番好意。 L女士常開公寓大門,關其外鐵柵門,保持室內空氣流通。由於她好客,經過其公寓時,常見有客在座,助興點心在桌;耳邊歡笑聲不斷。 最近L女士送我其同鄉所作的兩袋麻花,一袋烤麻花;一袋炸麻花。炸麻花內摻芝麻,有股特別的香味。L女士的老家在廣西南寧,其婦女善做中式點心:單看麻花的硬度適中,便知不論烤炸她們對火候的拿捏都相當精準。 若L女士看到公寓大樓門前有垃圾,她一定會持掃帚、畚箕將該處打掃乾淨;她就是看不慣髒亂。別人看在眼裡,會把她當成傻瓜嗎?公道自在人心,街坊鄰里自然會在心裡給她打個應得的分數。不要小看這個分數;一個人是否快樂正取決於街坊鄰里為他或她所打的分數。
-
土裡土氣遊土耳其
駱駝岩、蘑菇谷……,石塊擎柱一根,從下而上堆疊的石塊地質都不同,更絕的是形態唯妙唯肖,渾然天成,絕無人工的雕琢,讓人不由得要讚嘆造物者的偉大。果里美露天博物館,超過30間的岩洞教堂,可惜空間都很小,我看牆上壁畫花花,是外行人看熱鬧。穿梭其間的冰雪路倒讓人步步為營,還真的摔不得啊! 四人一部吉普車遊景點,遊罷開香檳慶祝,大家給的小費還不少,出門遊玩開心最重要。土耳其六年來最大的暴風雪隔天一早,我們黑矇矇就出門坐熱氣球,每顆氣球都有各家公司色彩顯眼的標誌,一個氣球可坐20個人。當天風靜平穩,身子不冷,只有腳趾凍得像冰棍。坐在其中,仰看上百顆繽紛熱氣球齊飛,俯視地下的礦野奇岩美景,心中甚為震撼,深感天地之偉大,人猶如蒼海一粟,特別的渺小。一個小時後熱氣球落地,20個人排列前進,才把熱氣球踩平收妥。開香檳慶祝,小費又被收刮一次。在車上導遊發坐熱氣球證書,可惜上面沒署名,撿到的人都可用。 進清真寺,服裝不可過於暴露,女人要戴頭巾,不可露出頭髮。行前導遊一再強調,但真正進入清真寺,並沒有那麼嚴格,當地女導遊自己也是只戴外套的連帽而已。地板全部鋪地毯,入內必須脫鞋。看到幾個人在膜拜,簡單的拜禮,沒有香燭祭品,省卻很多的資源浪費,只是一天要拜五次,不時就聽到廣播,要大家去膜拜。 古羅馬劇場,露天的半圓形臺階環繞著中間低窪舞台,經過時間的洗禮,已破舊不堪,部分臺階經過整修,色差很大,最高點的環形柱廊,不管站在哪個點拍照都好看,坐在層層疊疊的臺階拍,也相當入鏡。耳邊不時傳來:「○○我愛你」、「我愛媽媽」、「我愛……」,測試劇場的擴音效果,伴著我的爬階喘息聲,聽得令人莞爾。 土耳其人不吃豬肉,魚倒是常見,用餐環境左右了顧客的選擇。度登瀑布旁餐廳吃鱒魚,魚只是烤熟而已,不像臺灣會先醃製入味後再料理,所以吃來淡而無味,談不上美味。餐廳旁一道瀑布,流水湍急,四處可見垃圾,雜草亂枝橫生,眼簾下的景象談不上美景,但觀光食客不少。 一路上的兩旁,處處可見黃澄澄的柳橙掛滿枝頭,連道路的中央島也有柳橙掛枝頭,有的都熟掉地面,難怪到處都可看到現榨果汁的小販,新鮮又便宜。導遊帶我們在安塔利亞舊城卡雷吉區走一遭,店家林立,戶外座椅排滿街道兩旁。零度上下的冷天,到處可見貓狗露臉,記得小時候冷天一早,往灶內塞柴火準備燃火煮食,常有貓兒從灶內竄出,嚇我一大跳,從此根深柢固認為貓是怕冷的嬌兒。在土耳其的雪地上,竟然到處可見貓狗的蹤影,真是令人咋舌。 棉堡溫泉池,雪白蒼蒼的一片,大大小小的池不計其數,赤腳才能入內,池水死冷,溝水溫熱潺流不停,加上太陽露臉,坐在溝邊一邊泡腳,一邊欣賞棉堡雪白風景,真是一大享受。2個小時走得腳底發疼,穿上鞋後,腳底好似烘著暖爐,特別溫暖舒服。 棉堡住溫泉旅館,館面掛的是5顆星,應有打腫臉吹胖之嫌。露天溫泉,渾濁黃黃的一池水,標示水溫40度c,下水後全身暖和舒適,久泡之後也讓人感到不適。忽然來了一群講廣東話的旅客,只好匆匆逃離,適逢武漢肺炎疫情嚴峻時期,大家都懂。 聖母瑪麗亞故居,一道牆上掛的全是留言,厚厚實實的,大多用衛生紙寫,也看到用襪子、塑膠袋、衣服標籤留言的,內容大同小異,真是有趣。參觀皮衣工廠,身材高挑、五官俊秀、漂亮的土耳其帥哥、美女麻豆先走秀,然後再邀團員上台當麻豆走一回。表演結束,帶團友至展售區,走秀的帥哥搖身一變為兜售員,用著生硬的國語緊盯著每位團友,展開三吋長舌兜售,原本說打4折,經過一場真真假假的殺價,變成2折成交。這種商場爾虞我詐的騙術,真是令人困惑。回到車上,回想那數千件皮衣的展示場,哪天若被祝融火神看上眼,每件都在萬元起跳的皮衣,我看老板豈不是要哭天喊地賠上好幾代的產業? 艾菲索斯古城,是世界上最大的希臘羅馬古城,被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列為世界遺產。一大片的斷壁殘垣,這兒是圖書館,那兒是歌劇院。兩臂伸長若能摸到兩廊柱,就可以獲得大力士海克力斯的神力。導遊再穿插個冷笑話:送丈夫進圖書館,妻子的後腳才離開,丈夫就鑽過老鼠洞跑到歌劇院。上公廁則是請僕人先溫座,座暖了,主人再來如廁。天冷得讓人直打哆嗦,再看看眼簾下的數十隻貓,一顆冷心不覺也暖和多了。 在伊茲密爾機場準備搭機往伊斯坦堡,登機時間已到,但一直等不到登機廣播,只見登機口人群騷動,經過導遊的解說,原來有一架土耳其航空班機因為風太大,落地時在跑道斷成兩截,因此班機受到延誤影響,天啊!這消息真令人震驚。飛機起飛了,那趟的空中亂流還真的讓人心驚膽跳,我抓著飲料杯,深恐它會溢出,閉著雙眼直唸「阿彌陀佛」,所幸飛機終於安抵伊士坦堡,才結束了一個多小時的空中惶恐之旅。 逛土耳其傳統大市集,是中東目前最大的市集,至少有3000家以上的傳統商店,有21個出口,稍一恍神不留意,就會變成在裡頭走迷宮,讓你心慌慌。小小的店舖陳列的物品都排列得很整齊、漂亮,色彩繽紛,怎麼拍照都漂亮。顧店的老板全是清一色男性,而且都是年輕人多。看到提大茶盤送茶的販賣者,一個大圓茶盤能放約十套茶盤組(茶杯、茶盤),一杯約200多cc而已,喝的應該是雅興,對口渴如牛的人,豈有助益? 全團包船遊普魯斯海峽,普魯斯海峽不但讓伊斯坦堡分屬歐、亞大陸,鄂圖曼帝國更藉這片水域通過黑海,把勢力從巴爾幹半島直通維也納。兩岸可看到蘇丹王的夏宮、貴族的別墅及富豪的華宅。海峽一邊屬歐洲,另一邊屬亞洲,兩岸來回遊一趟一個多小時。搭馬爾馬雷海底鐵路隧道,是第一條橫跨歐亞兩洲的海底隧道,從歐洲到亞洲只要4分鐘。導遊買了一張團體卡,在閘口刷卡,讓我們一個一個的進閘,倒是相當經濟省事。扶手梯速度超快外,搭車方式與車廂內陳設,與我們的台北捷運大同小異。 托普卡匹皇宮博物館,看到重達86克拉的大鑽石,鎖在櫃中供遊客遠觀,物品若不能為所用,擱著豈不都等於是廢物?蘇丹後宮住著600個佳麗,這戲碼跟中國後宮3000佳麗相比,雖然有點遜色,但中西人性的醜陋皆同。藍色清真寺建於17世紀鄂圖曼帝國鼎盛時期,因為建築內鋪上藍色調、回教風格的瓷磚,於是被暱稱為「藍色清真寺」。 排隊等電梯上加拉達塔,在七樓頂樓可環視整個伊士坦堡城,與登上101大樓眺望台北市一樣。晚餐在阿聯盟餐廳享用在土耳其的最後一餐,燭光閃爍,窗邊那對帥哥美女兩人輕言細語、含情脈脈,可惜沒能看到浪漫的求婚畫面,可能是被我們這麼一大群土裡土氣的遊客給破壞了,真是此行遊土耳其美中不足之事啊! (下)
-
到宜蘭吃團圓飯
家中有兩個外嫁女兒,咱們是沒有全家吃年夜飯可說的,因為她們大年除夕夜,都依據傳統,在婆家過的。 我們尊重傳統,沒有全家的年夜飯,咱們就在過年前一星期的周末假期,找個中午,在外面餐館聚餐一下,也見見老大的兩個小外孫,米花和米果兩兄弟。 這種一年一度的聚餐團圓飯,往年都在台北舉辦,因咱倆老和大女兒都住在台北。老二嫁到宜蘭,因還沒有小孩,也就和女婿開車遠來台北聚餐。 去年八月,小女兒生了baby,叫Q寶,是個女娃,到過年前,才滿五個月。小baby出遠門,喝奶、尿布……等家當要帶不少,又恐假期國五道路塞車,嬰兒不耐超時未喝奶而大哭,也怕她會暈車不適……等等。因此,決定今年團圓飯移駕到宜蘭縣了。所幸老大兩個孩子都讀小學了,養育米花、果兄弟之經驗,讓她知道小baby出門之苦累,也欣然同意一家人開車遠征宜蘭羅東去吃團圓飯呢!這是咱倆老十年多來,第一次離開台北去吃全家聚餐的團圓飯呢!為了Q寶,我們願意改變習慣。 其實,如果父母親還康健又能走動,許多人不是在倡導反方向吃年夜飯嗎?提早讓父母到自己居住的縣市過年,或許是新鮮的事,交通也不致於經常會打結了。
-
金色歲月
這陣子專注於一本西方遊記的閱讀,彼德‧梅爾的「山中歲月:普羅旺斯的一年」。透過譯者尹萍小姐嫻熟有趣的筆法描述,我猶如享用了一頓華美精緻的法式大餐,飄飄然,浮游在廣袤無涯四季海景薰陶下的夢境,四周都是亮閃閃的波粼,光從葉縫撒下,若探頭眨眼的童子,甚是可愛! 每每由書頁中走覽某一座森林小屋,那木頭香氣透著煙囪冒出來的白煙,直接傳達到我的鼻翼;那嗅覺會帶我沿著曲折的童年小路,返回早已消失在文明機械水泥牆中的樸實農村景觀。 大草原、木造屋、教堂外的飛球手--陽光雪地交融的膚色及白牙、葡萄園品酒大會等等,異國風土樣貌萬花筒般繽紛,也像魔術師手裡揮動的棒子,看得我簡直目眩神迷! 文中屢屢描繪田園莊稼成長的細節,包括葡萄藤、肉桂、香草、羊群、紫蘇、桃子……等等,女主人則在廚具器皿琳瑯滿目的房內烹煮咖啡、乳酪、烤甜椒、蘋果派、高山蔬菜沙拉……諸多美食,讓人錯覺置身悠緩的異國韶光中,一切都是慢速、誠懇而有溫度的,享受上帝賜給宇宙萬民的恩寵。 這充滿人情味的美意,只要心懷敬虔,人人皆可成為土地的主人。播種、灌溉、養魚,釀造一級純葡萄酒,建造喜愛的房屋,然後邀請朋友親人們共饗成果,偶爾打此經過或下榻的旅人,也會受邀款待,閒逛散步聊天,品嘗妙不可言的櫻桃美釀--這便是此書傳遞給我的樂趣餘韻之一。 實際狀況是,數千里外的島嶼作息完全不是這麼回事,甚至可言之:天差地遠!我居住的小城,除陽台外擁有大片綠蔭可謂福德殊勝,另外自己架設了小小人工花圃,勉強用來休養生息,否則要遠行他方也不是件易事,多少都有交通上的難題瓶頸。 除非火車能抵達之處,泰半得搭昂貴小黃或自行開車。島嶼不乏山和海,但入山必得穿越幾座車陣擾攘的快速道或紅綠燈頻繁的省縣道,假期往往塞車塞到爆,心情焦躁可想而知。 過程中被打卡拍照的群眾減低了遊玩的興致,加上山路險峻,車子排除的廢氣讓心肺飽受凌遲。沿途狗吠聲不斷,教人膽顫心驚。回想兒時閱讀「阿爾卑斯山的少女」、「窗邊小荳荳」、「四姊妹」……以及「鹿苑長春」,那情景多麼迥然不同,多令人嚮往啊! 於是,我常在腦海架構一幅金色畫卷,一個夢境。夜裡偶為家庭瑣事難以入眠,我就變成一隻兔子躲進那座唯我獨尊的秘密洞穴裡,然後心情就會被某些亢奮機制,調整到較好的狀態。 此刻,漸漸撩起一彎童年踏溪採野山蕨的漣漪;微笑如弦月爬上了眉角唇邊,此乃它帶給我的奇異恩典!身體無法抵達的國度流域,就讓眼睛和靈魂,慢慢替我完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