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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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女仔
當小孩,很怕天黑,天一黑便不敢逗留在外,總是迅速返家。一來怕家人找不到,二來怕遇見肖女仔。那時大概小學三、四年級吧,每天上學都要走大約四公里的路,四公里,說遠不遠,說近不近,要路過一座公墓墳場,碎石子路,腳底是塑膠鞋,踩著崎嶇路面會發疼的那種,中間還要穿越一個村落。選擇捷徑我們走外環,這條路人煙稀少,尤其一大早。趕著上課的我有時有同村的女同學結伴而行,有時也不是那麼剛好,只好落單而行。那年頭也還不流行家長載送,何況務農的父母眼睛一張開便有忙不完的田裡農務,有人相伴倒也壯膽,一路嘻笑快樂向前行,通常半小時內便可以安抵校門。小女生有時也不免貪玩採朵扶桑頭上插,或者邊走邊聊,腳程不知不覺便慢了下來,這倒也無可厚非,因為早早出門,只要趕得上七點四十以前到校便不算遲到。 生命的癲狂在於你無法掌握也不知如何閃避。那是個雲淡風清的早晨,妳一個人踽踽獨行,內心翻轉過幾回,今天是值日生,身挑重責要負責教室打掃工作及拿粉筆等。不期然好像老鷹抓小雞妳手臂一把被揪住:「把零用錢給我。」啊!是肖女仔!她一身襤褸,手中一個大鋁碗,一雙筷子,遊走附近村落討生活。不止衣衫不整,破舊油膩,頭髮經年沒洗,也沒修整膩得都可擰出油來了。曾經來家中乞討,母親會給她一碗白飯若有花生米或肉鬆會摻一些,加一點點青菜。而其實我們早餐也差不多吃這樣,所以母親算是不吝嗇的。當下妳不覺得她瘋顛,只是蓬頭垢面而已。肖女仔用鋁碗裝了飯菜,還會跟母親謝謝。那年頭,物力維艱,家中四個小孩也是十指浩繁,母親應該是挪了自己的飯菜,因為平常都是算人頭淘米下鍋的。一回我問母親:「幹嘛給肖女仔飯菜,我們並不是有錢人啊!她也可以去跟別人家乞討,不是嗎?」母親眼光拋得好遠,幽幽說起這瘋女跟她小時候是居住同村子,後來因為喜歡的男人始亂終棄沒娶她所以精神失常,家裡又關不住,於是任她流浪。病情時好時壞,狀況好的時候她也會記得回家換洗,住個幾天,病情又發作時,會亂罵人甚至抓傷人。母親說肖女仔認得她,她怎忍心連一碗飯都沒施捨?聽了故事,小小年紀的我一時語塞。人間的恩怨疾苦呀,小小年紀的我還摸不到邊呢。 可是今天一早她抓住我手臂恐嚇我,我口袋裡是剛好有一塊錢。一支冰棒才五毛,另外五毛還可以買糖果,我很害怕但不得不給。掏出僅有的財產一塊錢遞給肖女仔,內心不禁埋怨她恩將仇報。緊抓我手臂的手頹然放下,她嘴巴碎碎唸又癲又痴笑地走了。我用最快的速度跑向學校,進了教室,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起來。我被嚇到了。不記得老師同學們是怎麼安慰我的,儘管肖女仔並沒打我或咬傷我,但回到家晚上便發高燒,囈語不斷。母親後來還找了「先生媽」幫我收驚,好不容易神魂才恢復。「問世間情是何物,直叫人生死相許。」母親說肖女仔其實是個美女,只是遇人不淑,得了失心瘋,人家的青春歲月是拿來結婚生子,養兒育女。肖女仔一瘋多年,多年以後一個黃昏被發現溺斃於村外大圳,屍體浮上來已經事隔多日,早已回天乏術了。而可能她也死得有怨吧,大圳水門旁栽植的一大叢竹林,聽說會自動彎下阻擋夜歸的路人,一時鬧得滿村風雨,沸沸揚揚,最後村長發動路祭,席開三天,請了道士作法,村莊才復歸平靜。生命,有時也這般脆弱,如是無助,通向死亡的路上,面目全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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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海
想學著做一個幸福的人 面對湛藍的海灣,試著包容寂寥的深夜 從微笑、從擁抱、從每個敞開的心房 想吻遍每個孤單的人們 面對起落的潮汐,體會他們西沉的黃昏 從哀痛、從淒涼、從每個黯淡的光芒 想試著做一個堅強的人 面對襲來的暗流,墜身於自我平和的憂愁 從日出、從夕下,從每個撫平的悲傷 想帶著你去每個你想看的地方 面對無際的遠洋,望向你漸行漸遠的眼眶 從沙灘、從海浪、從不斷激起的浪花 想告訴大家明日的美好 凝望海風上的茫然,忘卻今日的徒勞 為海灣、為潮汐、為暗流、為遠洋 為了讓明日變得幸福,從而吻遍每個人們的孤單 為了讓明日變得堅強,進而走過想帶你看的地方 只願有個溫暖的海灘,只求眾人不再孤寂 將在暗潮致上擁吻,將會給予故人祝福 即使幸福只會遠去,清晰終將模糊 那海灣依舊 即使孤單將會起落,今夜終至明晝 那潮汐依舊 即使堅強總會哭泣,跌倒終要站起 那暗流依舊 海啊,你總能包容一切 但,我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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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一個金門夢
我很喜歡到處遊玩,但卻沒有踏出過台灣本島半步。有朋友說,光台灣的景點一輩子就已經玩不完了,確實,台灣景點何其多,如果要每個景點都逛過,那也是很不容易的;但也有人說,出國看看的確能增廣見聞,讓自己的心胸與世界觀變得廣大,這兩種說法都沒錯,只是一個地方是否能引起自己的興趣及共鳴,那就遠比有沒有多少人推薦或是熱門景點來得重要,我的一個夢,那就是去金門。 我的身邊不乏金門人,或是到過金門的朋友,每當聽他們講起金門有多好,總不禁羨慕起來,因為工作,總是沒法排出很長的時間出外,就算放假,也帶著惰性,根本只想「宅」在家。但有機會總看那些介紹金門的節目、書籍,都是很豐富且多元,而且有別於台灣本地風光,每次看到都燃起我要到金門一遊的熱情;我總是幻想自己到過金門,踏在遍地古蹟、美景的地方,根本是人生一大樂事。 金門的好,也不用我特別介紹,我也好想像朋友們來一場尋找「風獅爺」的巡禮,也想遊覽全球特殊冷戰遺跡、世界遺產潛力點的金門戰地風景,還有許多的閩式建築與當地人的文化傳統等等,都一一吸引著我。還有金門鋼刀、貢糖、高粱酒等等,這些東西只有金門有,一定是極好的紀念品,具有其在地特色及意義,據說,連小吃也極富在地風味,海產、土產及外來特產,凝聚了浯洲美食的一環。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能遍訪書本上的風景,也能證實書本的說法,並進一步把心得與感想分享給大家。近來,開始在構想到金門的計畫,也詢問了朋友大概的機票錢與民宿,接下來需要的就是時間了。還有,參與了金門酒廠牛隻的命名活動,因為得獎者有金門來回機票一張,雖然沒有獲獎,但為了查詢相關資料填寫名字及推廣金門觀光內容,查了很多資料,發現這塊地方值得好好一遊。「人生有夢,築夢踏實」,我的金門夢,在未來,也會隨著踏上這塊土地而實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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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苦雞
掩苦雞 掩白卵 一粒吃 一粒吮 苦雞母 躲乎密 苦雞子 去找賊 找哪有 打二十 找哪無 打三十 註記 金門東半島歌謠,要用閩南語唸,才能完整呈現及韻味才能到位,也想利用此歌謠明白「苦雞母」是否指的是白腹秧雞?是聽家住東半島的同事琅琅上口,讓我滿懷興趣,好像是兒時玩躲貓貓的遊戲,充滿趣味,特別將其記錄,如有人有其他版本,歡迎交流把金門兒女小時候的歌謠補遺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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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城采風之旅
一般而言山巔水湄大自然優美的風光,是人們喜歡旅遊的熱門景點,例如素有海上公園之稱的浯島,就是許多人所嚮往的旅遊天堂。 不過除了具備優美大自然風光的地方吸引旅人,其實偶爾作一些城市深度旅遊也不錯,因為城市采風之旅遊型態,並非只是意味著到處購物、大啖美食和追求時尚風潮而已,有時候用心走訪都市的形成足跡、歷史風貌和人文民俗風味之際,也可以感受到另外一種讓人內心悸動的采風之旅。 美食旅遊作家韓良露在《Fiesole 的淨味》這篇文章當中,以一貫細膩而具有深度探討的文章風格,描述義大利佛羅倫斯與菲耶索成為歐洲文藝復興搖籃的原因,大概就屬於典型古城采風之旅。 作者在文章裡特別指出,一個城市的興衰,不外乎天時、地利、人和三者皆備方可,佛羅倫斯不見得比義大利其它都市占盡優勢,可是卻能夠在千百年歷史洪流當中屹立不搖,甚至還一度成為國家首都,因而奠定了文化與政治的歷史地位。 後來她發現佛羅倫斯與菲耶索的文化特色之後,驀然領悟到一個城市的風格與內涵,不在於繁華與風光的外表,或只是占有優越的地理位置而已,反而具有豐富的人文韻味,才可以讓城市呈現獨特的氣質而發光發熱。 因此她特別把佛羅倫斯與菲耶索的相互依存關係,比喻為台北與陽明山焦不離孟不可區分的情境,進一步點出城市旅遊與美食風格的微妙關聯。 當我們看到如此意義深邃的文章時,不禁想起日前女婿和女兒邀請雙方家長,一起同遊古城台北的文化采風之旅,感覺上和韓女士所提出的觀點頗為符合;尤其我們走訪大台北地區位於僻靜的景點和餐廳,品嘗簡單而輕食的餐點時,更能夠體會到作者發自內心的文章與故事情節。 好比我們到了大稻埕的時候,沿途所看到的古厝和樓房,遙想當年它們是何等風光的圖騰,即使到了現代以建築美學的角度來看,那些古建築物仍然是人們所嚮往與讚歎的居住空間。 然而就在繁榮街道與市井角落,只要一個轉彎便可以發現別有洞天,也許只是另外一幢古厝,或者是結構典雅而清爽的小建築物,可是有一些抱持著懷古幽情的年輕人,把已經有一百多年以上的房子重新予以規劃,然後經營簡餐店或咖啡廳,藉以提供旅客駐足飲茶和聊天的好場所。 這些輕巧、樸拙、精緻而典雅的商店,大都結合古老建築和符合現代感的理念,對於建築物規劃適度空間利用之原理,以及結合時空視覺的經營模式,讓老房子可以因此而再度活化起來,並且展現出堅韌和謙卑的生命力,散發著文化與生活兼容並蓄的內涵。 類似小型而雅致的餐廳和咖啡店,大都只是提供旅客簡單而輕鬆的飲食,雖然沒有整桌吃都吃不完的佳餚,可是卻讓客人們擁有更多的時間和空間,充分達到放慢腳步,於是興起一種潔淨的心情而且備感輕鬆之情境。 這種城市探幽的心情與模式,大致和韓良露提到佛羅倫斯旁邊的菲耶索氣氛一樣,都是一種極其《慢活而優雅》的生活形式,有別於一般大都市喧囂而嘈雜的氛圍,也許是許多上班族所極其嚮往之度假模式。 當然古城台北的美麗不只是在大稻埕而已,例如我們每次都不會錯過的淡水小鎮,也有很多隱藏於市井卻又極其典雅的好地方,讓旅人可以輕輕鬆鬆咀嚼滬尾小鎮的歷史情懷,此種情況誠如每個城市或區域一樣,都有其特別或自然而然所珍藏的內涵與生命力,即使經過歷史潮流洗滌之後,卻依然可以保有獨特的質感而讓人感動不已! 話說台北大都會充滿現代感與繁榮的市容,以及四通八達便利的交通系統,可是我們也在市民大道和忠孝西路頗為繁華的地段,發現了《國父史蹟館》輕巧的座落在都市裡,不但為中山先生在民國初年到台灣留下珍貴紀錄,也讓普羅大眾可以在大都市緬懷一段動人的歷史軌跡,益發顯得這位偉人令人尊敬的行誼。 當然在繁華尚未落盡,而且此刻依然美麗的中山北路多條通,更隱藏著諸多商店與建築物,這些足以吸引遊客駐足而凝視的小天地,其足以讓人驚艷的氣氛,宛如日本京都古建築物巷弄之內,偶爾可以發現幽靜而綠意盎然的茶室一樣,總是散發出《結廬在人間,而無車馬喧》的特質,尤其在秋天午後漫步徜徉其間的心情,更覺得彷彿走過歷史痕跡一般,頗有斑駁與浪漫兼具的感覺。 韓良露既然是美食旅遊達人,對於佛羅倫斯與菲耶索的美食品嘗,當然也提出自己獨特的見解;不過關於都市采風與美食的觀點,我們覺得她大致傾向於《用心品嘗》的理念,所以她說菲耶索的餐館很少,這是佛羅倫斯人郊遊野餐的地方,像早年的陽明山也沒有土雞城、溫泉休閒餐廳一樣。 作者在菲耶索漫步蹓達的時候,突然發現了一家隱身在民宅中的院子餐廳,因而吃到了很細緻的托斯卡尼菜,好比豆子湯、番茄大蒜羅勒、橄欖油漬麵包、白豆泥燴牛肚、蔬菜粗麥粉濃粥,這些都不算是很昂貴的菜餚,但是在山上吃起來覺得清爽宜人。 「美味未必要大吃大喝,像菲耶索這樣的地方,需要遊人的清心才能保持優美。」她為淡雅的輕食菜餚作了如此之詮釋。 兩天一夜的古城采風之旅結束之後,女婿分享了韓良露這一篇文章,他和女兒多次遊歷歐洲許多城市和島嶼,通常都採取放空心情而且極其輕鬆的自助旅行方式,因此特別喜歡在旅遊過程當中,享受寧靜與優雅的心情,並且細細品嘗當地的歷史典故、民俗風情與人文風采。 「倘若真要享受精緻而典雅文化采風之旅,其實並不一定非得出國不可,在美麗寶島,以及遠離塵囂的離島許多城市和鄉下地方,只要用心品嘗和放空心靈來感受,大都可以體會到人文薈萃與天然美景兼具,以及讓人回味再三的度假之旅了。」女婿表示過一陣子再安排中部的城市采風之旅,當然我們都很期待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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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足相見歡
「親情是樹,每個人都是它的一條根,讓它吸取營養永保青春;親情是河,每個人都是它的一條支流,讓它永不乾涸澎湃向前;親情是火,每個人都是它的一根木柴,讓它永不熄滅溫暖四方。」睽違六、七年的大哥、大嫂終於在今年仲夏來金門探親,因為與我們素未謀面的二哥、二嫂來了,而且還連袂兒子、媳婦和孫子一塊來。喜訊傳來,住在金門的兩位兄長趕緊訂妥餐館、準備一家人團聚餐敘、把酒言歡。 記得一九七八年政府開放探親時,年邁的父親因為身體患病,體力和精神都不容許舟機勞頓,幾番思量,無法成行,萬般的思鄉情僅能託付同鄉好友返鄉探親時,繞個彎幫忙前往家鄉行,捎去點點心意、款款深情。父親往生後數年,大弟終於有機會偕同母親和哥哥回到父親的原鄉。那次的探親行,是母親和大哥、二哥的母親第一次的相見。那個戰亂時代促使二個在異地成長的女人姻緣情牽,先後成為同一位男子的妻,兩位女子足足差了十二歲一輪,彼此之間不曾有過一絲的快意情仇,見面的時候,牽手的男子已經去了世界的彼端。命運如此捉弄人,此次的會面充滿相擁而泣的濃濃姊妹情誼。 父親十八歲從集美中學畢業,年紀輕輕就被派任為鄉長。因為家境豐饒,十九歲就娶妻生子,正是青年才俊意氣風發時,沒想到河山瞬間變色,情況相當危急,父親把握最後時機逃生,在登船前只來得及到學校把大哥帶走,沒有機會向家人告知,此後兩岸遙望、親情阻斷數十年,父親終此一生不曾再與家人相見。 留在家鄉的三位哥哥,因為父親是知識份子、又當過官,所謂的地主級家庭,文革時期被歸屬為黑五類,是被批鬥的對象,沒有機會求學識字,他們的母親必須到勞改營做三年苦工,因此年幼體弱的四哥,沒有母親在身旁照料,小小年紀就成為路上餓殍。記得當年聽聞噩耗後,父親每每向我們提起這位聰慧過人有急智的四哥時,話中總是充滿舐犢之情,千萬個疼惜與不捨。 大哥於束髮之際投身軍旅,結識菊島姑娘之後定居南台灣,記得我國中畢業赴台考試,第一次見到身著空軍服、英姿煥發的大哥時,年齡的差距與陌生的感覺令人一時親切不起來,自我介紹時還吞吞吐吐的,沒有辦法自然話家常。直到在台北就讀大學時,寒、暑假返家前一定繞到眷村小住一、兩天,與大哥才像一家人漸漸熟稔起來。 大哥退休後經營塑料工廠,四名子女各有成就,日子過得自在,有能力幫助住在原鄉的弟弟們,於是多次返鄉探視老母並資助重建老家家園,大弟也加入資助的行列,曾多次寄錢解燃眉之急。有了安穩的新家,二哥一家人生活獲得很大的改善,家境漸漸寬裕起來,加上當地經濟起飛,開始發展觀光旅遊,生活越發富足了。至於比較貧困不善溝通的三哥,聽說也正在整建舊房子,相信不久的將來他們一家人也能過上美好的生活。 年近八十的大哥保健養生有方,多年不見還是標準身材,黑髮中點綴少許白星,歲月的痕跡只是輕描淡寫的流淌過他的身上。小他七、八歲的二哥看起來則相反,矮小黝黑又佝僂的身材看得出來年輕時吃過十足的苦頭,滿是歲月的風霜與生活的歷練。沉默不多話的他,只是靜靜的坐在一旁聽其他手足談笑風生,當我促身前去攀談時,二哥用濃濃的漳州鄉音告訴我:「長輩在我小的時候幫我算命,說我和父母八字犯沖會剋雙親,把我送給別人。養父母說我命格太硬也會剋養父母,因此棄置我不讓我吃飯,任由我在地上翻滾哭泣,大哥放學路過,不忍心見我受苦挨餓,於是把我背回家,我才得以活下來。文化大革命的時候紅衛兵互相批鬥,我不參加任何派系,不管別人怎麼批我鬥我,我都明哲保身裝傻,一條命才得以保全。萬萬沒想到,活到七十幾歲的年紀還有機會來金門和手足相會,我非常知足了。」 此時,我們在兩岸三地不同地方成長的兄弟姐妹們,歡聚的時刻心中滿是溫馨和感恩。我們不在乎無情時間的推移,不畏懼遙遠空間的阻隔,年齡的懸殊更不會成為我們之間的隔閡和距離。即使老父已經不在了,血濃於水的親情卻一直且永遠都在。我抬起頭望向窗外的圓月,仙逝的父親彷彿正在天上寬慰而含笑的望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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鄉音組曲
(一) 金門高粱 入喉 是利過鋼刀的火 箭矢一般急速直飛 在體內燃燒 獨享 千年 不容遲疑飲盡滿杯 反覆溫習真醇甘冽 對著輝煌與寂寞 噴香 (二) 金門鋼刀 切不出一片 溫柔的月光取暖 刀說 無須集合爆炸遺留的碎片 或者手工鍛造新款式 只需提醒世人 戰爭 是一朵野蠻的紅花 (三) 風獅爺 含住最大最苦的沙礫 一村又一村 咀嚼荒涼 從塵埃滾滾的牙縫 吐出一座海上公園 (四) 栗喉蜂虎 藏身於小小洞窟 夢一樣輕巧 充滿甜美想像 孵化一首夏日短詩 從春分到秋分 不停跳躍飛翔 滿足自己 小小的激情 (五) 十萬隻鸕鶿飛過 浯江溪口 天空的雲朵紛紛讓路 一雙又一雙的翅膀 翩翩疊成一首史詩 橫跨兩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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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遇恆河畔
「夜遇」,感冒時帶著濃重的鼻音念起來就容易變成「豔遇」。無論是前者或後者,那麼多年過去了,恆河畔的瓦拉那西對我來說,想起來不免仍殘留複雜的情境,揉合日間的萬種風情與夜晚的霧濛濛與陰森森。 入夜後的河壇與白天繽紛熱鬧的氛圍迥異。同樣的路途,歸程總是讓人走得戰戰兢兢。右手邊的同行友伴,戒慎到連談笑都暫停下來,抓著我的手臂快步疾走。因為離開晚上用膳的餐館前忘了小解,友人正想在河壇一角就地解決時,只見前方來了三個印度青年,向我們一步步逼近。其中一個身著T帽夾克,黝黑的面容在帽子的遮掩下只剩兩眼炯炯發光。 我聽到那人發出低沉的聲音問道:「Everything ok?」 友人此時也回報由喉頭發出的咕噥聲:「嗯…嗯…」,並在我毫無預期的狀況下,就要躲入某個角落小解起來。 那名印度青年馬上察覺友人的動機,提高聲調喊道: 「Hey!Not there! It's the place of our Gods!」(嘿,別在那裡小便!那是我們神祈的所在地!) 友人於是連聲道歉,稍微緩和當時緊張尷尬的局面後,那三人才終於悻悻離去。幾天以後,我忽然有了另外一番體悟:我想那三名男子也很可能是在懷疑我是一個被壞人挾持的女子。他們的逼近,或許正要查看是否真的 「Everything ok」,才好及時解救身處危險的一介「弱女子」。 這樣的恍然大悟,想來讓人不禁莞爾。原來文化差異所造成的錯誤解讀,經過深思後,多了些客觀性與可信度。日後遇到相同狀況時,心理上將自動減少文化偏見和對彼此的猜忌。 我告訴友人,以後同行時還是保持適度的距離、各走各的最好。 這真是一個經常停電、伸手不見五指的神秘之地。恆河畔的瓦拉那西,一生中至少要來此朝聖一次的聖地啊,人們最深層的恐懼與黑暗,會在這兒被看到、被感知,然後被洗滌,洗不盡的就都暫時沉到深深的河底去了。 夜遇恆河畔-與自己內心的黑暗糾纏與和解-不也有著豔遇般的詭譎。保持適度的警覺心當然還是有必要的。 (記二○○八年末在印度瓦拉那西旅行時的一樁特殊經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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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愁
地球的暖化,還有我們的地理位置偏南,都已深秋了,氣溫有時還在30度C上下,但聽窗外東北季風刮刮地響,明天或許就會感受秋末的涼意吧。再不久若有下雨,雨後山更清,秋意就將更盎然了。 中國人,尤其是詩人,對於四季的變化,常常意度於山水,再將無情的歲月寄情於山水。所謂:春山淡冶如笑,夏山蒼翠如滴,秋山明淨如妝,冬山慘澹如睡。在詩人的眼中,大自然有如此神韻,故人人欣欣然於煙雲連綿之春,坦坦然於嘉木濃蔭之夏,肅肅然於明淨零落之秋,寂寂然於昏沉霾翳之冬。詩人深深覺得大自然對人生偉大的啟示,又感於宇宙之無窮,人類生命看是永恆卻又剎那。因此,悲歲月如流水,嘆四季之更迭,最終,茫茫然落入迷惘恍惚又虛幻飄緲的惶恐與恐懼氣氛,對人生有不盡的感愴低迴。尤其,在四季之中,最令詩人敏銳的季節,莫過於秋風秋雨之蕭瑟。在一年四季中,秋天乃是萬物開始休息的季節,植物落葉,動物歸林,而人作為一種高級動物,或許也跟其他動物相同本領,在秋天的季節特別想到故鄉。譬如王贊的《雜詩》將人們在秋天容易挑起思鄉之情與動物在秋天容易挑起歸心相提並論:「朔風動秋草,邊馬有歸心……人情懷故鄉,客鳥思故林。」也就是說,詩人認為到了秋天,連動物都有了歸心,更何況是人呢? 漢代有一首《古歌》唱道:「秋風秋雨愁殺人,出亦愁,入亦愁。座中何人,誰不懷憂?令我白頭。胡地多飆風,樹木何修修。離家日趨遠,衣帶日趨緩。心思不能言,腸中車輪轉。」詩人感嘆在夜深人靜、萬籟俱寂之際,蕭蕭秋風,催空庭之葉落,鳴寂寞之秋聲,處在曲徑通幽,或在禪房林深處,看見落葉,聽見風聲,引發思念家鄉之愁。陳琳則從綠葉凋落、紅花纖謝的景色中,感悟秋天的來臨,產生日月流逝、年命衰老的感慨:「嘉木凋綠葉,芳草纖紅榮。騁哉日月馳,年命將西傾。」(《遊覽》)鮑進則在秋天的來臨與紅顏的零落之間建立起了關聯:「紅顏零落歲將暮,寒光宛轉時欲沉。」當詩人看到秋天的變化時,自然會聯想起時間的流逝與人生的流逝;反之,也正因為詩人是帶著時間的意識來看待秋天的,因而詩人對於秋天的變化也就特別敏感。當宋玉說:「皇天平分四時兮,竊獨悲此凜秋。」(《九辯》)曹植說「四節更王兮秋氣悲」(《愁思賦》)時,他們都指出了在四季之中,唯獨秋天使他們感到悲哀這一事實。 再者,老年在人生中的位置,正類似於秋天在四季中的位置;因而,秋天的到來自然也就容易讓人們聯想到人生的衰老。「沿著出生─成長─衰落─死亡推移的人生過程,與(只是週期不同)沿著春─夏─秋─冬推移的四季過程,事實上是處於共同的時間之中。由於兩者推移型態相似,而逐漸被意識為相平行的,這是很自然的心理。」或許這就是人們在秋天會感到人生衰老的原因吧。早在楚辭裡,詩人就把秋天草木的零落與美人的遲暮連繫在一起:「日月忽其不淹兮,春與秋其代序。惟草木之零落兮,恐美人之遲暮。」既然人生之遲暮,才會有:「迴風動地起,秋草萋已綠。四時更變化,歲暮一何速!」(《東城高且長》)之後又想到人生的短促,想到要去追尋理想又美麗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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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飛羽
「嗯,跟了幾次後,妳講的我漸能體會了。對了妳剛說妳每年大約這個時節回金門,那妳現在是住台灣嗎?」 「不是耶,我是去落番,現在住馬來西亞哩!」 「什麼是『落番』?」 「我們金門以前的工作機會不多,為了生活有很多人到外地、到南洋去發展,我們就叫落番。我是結婚後就和丈夫到馬來西亞的檳城居住,在那邊經營一間小喇叭工廠,每年也像冬候鳥一樣都要從南洋飛回故鄉來。不過狀況改變了,也許會成為留鳥也有可能,哈!」淑香把賞鳥工具都收了起來。 「喔,為什麼呢?」 在幽青的詢問下淑香才娓娓道來在馬來西亞的辛酸。原來在八年前丈夫就因一場意外過世了,整個工廠就由她獨力撐起管理的工作,她就像八爪章魚一樣,每天為工作付出很多心力,但還在唸書的兩個兒子她也得照顧,每天都忙到氣力用盡的虛脫狀態。就在她以為自己還不賴,把一切都還搞得不錯的意氣風發時刻竟然發現自己得了大腸癌,雖然只是初期,但也是經過一番的治療折騰,人生觀有了很大的轉變。 「生病時在國外就會覺得更落寞,更想念家鄉,有時要找個熟悉的人來照顧都不容易。所以之前和雅芬聊到妳生病的事情,我就很想認識妳,想找機會跟妳說說自己的心路歷程,也許也會對妳有所幫助。」 「嗯,謝謝淑香姐。其實跟著雅芬一路接觸鳥、接觸大自然,真的讓我好很多了。真的好感謝。咦,那淑香姐是想回金門定居嗎?妳剛提到想變回『留鳥』?」 「對啊,現在身體狀況穩定了,大兒子也到英國念書了,明年小兒子也要回台灣讀大學,只剩我一個人在那邊多孤單啊。也剛好有人想收購買我們工廠,談的價錢還可以,所以我想那就乾脆回家鄉定居好了。」 「是這樣啊。」 「人到了某個年紀後就會越來越想念故鄉。以前年輕都想往外跑,老了就相反了。」她揹起一樣也是迷彩布料的後背包。 「嗯,我認同的。」 「走囉,我們往下一站去。」雅芬過來吆喝。 幽青和雅芬、淑香同坐一台車,三個人歡談不停。原來看起來開朗健談事事如意感的淑香也有這麼多不為人知的辛苦過往。幽青想,老天爺不是只有對自己考驗多而已,其實很多人都也有許多低潮、困境,只是看妳如何去面對去解決而已。如果一直抱怨命運的捉弄、抱怨東抱怨西,一直自怨自艾,永遠只能陷在被命運牽絆的泥沼裡,無法跳脫出來,永遠不開心的也只是自己。如果可以轉個彎想開一點,接受現實,積極做為,那再創生命的璀璨就有可能。 淑香說起,有一年她剛知道自己得病得接受治療的心情鬱悶時分,那時她好幾度升起輕生的念頭。她和朋友來到浯江口畔賞鳥,看到一隻翅膀已受傷的黑面琵鷺,為了搶食還是拚命地揮舞翅膀迎向前去,那時她通報了國家公園管理局來救助這隻鳥,但心裡也想著為了生存連鳥都會奮不顧身更何況是人呢。後來那鳥在管理局人員的悉心照料下終於恢復了健康又揮舞美麗的羽翼往天空翱翔了。這事件給她很大的啟示,只要對生命不放棄,去接受去調整,都會有迎向光明藍天的時刻。 「我記得那時還抄了一句某心理醫師說的話『生命會在缺口上長出更多枝葉』給妳,妳記得嗎?」雅芬轉頭看後座的淑香。 「嗯,當然記得,這句話對我好受用,真的謝謝妳雅芬。現在我把這話轉送給幽青妹囉。」 「嗯,感謝,我已有所體會與領略,希望經過這些磨難我的生命會開出不一樣的奇美繁花。」 「會的會的啦。咦,我想到了幽青妳不是很喜歡寫文章,淑香以後打算開浯島飛羽的攝影展,妳可以幫她配詩、配文,啊,乾脆妳們一起出個攝影文集好了。」雅芬說。 「嗯,這個建議不錯就這麼說定了,幽青妳等身體養好一點這個文集就要開始寫了。」 「好,我喜歡寫作我來試試看。」 「嘿嘿,妳們看,草叢那邊。」雅芬搖下車窗。 「是戴勝耶,哇!幽青妳實在太幸運,戴勝是金門特有的鳥但我來這麼多次還是初次見到呢,好啦,妳的文集就從戴勝開始寫好了。」雅芬說。 幽青看著戴勝奇特的羽冠心裡有了汩汩湧動的文字詞彙相續升起,她知道提筆寫作的夢想已在成形,浯島飛羽的篇章將是她的初試啼聲,她會努力寫下這些轉變她灰暗心態的美麗飛羽,讓更多人知道這島的自然之美。 會的會的,生命會在缺口上長出更多枝葉,幽青聽見自己的心蹦出璀璨新芽的美妙音聲了──。 (本文係第十一屆浯島文學獎小說獎佳作)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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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二帖
一、金門留影 我把影子留在金門 翻開相簿 時間沾滿灰塵 而歲月看我走過古寧頭 一顆砲彈剛好飛過太武山 二、謠傳 謠傳才剛出海 故事已經上岸 而台灣因中國而讓金門流浪 而中國因台灣海峽而讓金門悲傷 所以兩岸才有許多聯想 而海也有了許多波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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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時頑皮事十則
國中高中,住校六年,同學朝夕相處、食宿與共,熟似知己,親如家人,無話不談,也無玩笑不開,我們所開玩笑,經常出人意外,也無奇不有,當年開玩笑守則是「捉弄為快樂之本」、「頑皮以氣人為樂」,換言之,對方越生氣,捉弄者越起勁,捉弄者與被捉弄者,經常形成一笑一怒、一跑一追的畫面,然而我們都能拿捏有致、適可而止,毫無欺負侮辱之意味,茲再提出十則,與我同輩回味,盼能博君一粲。 一、射橡皮筋 橡皮筋具有多種用途,卻成為兒時玩遊戲的「武器」,我們將人數分為「兩國」,利用地形地物「課桌椅」掩護,雙方彼此對射,為了加強「砲火」的威力,我們以廢紙摺成堅硬的「紙彈」,以橡皮筋的彈力射出,雖不致於皮開肉綻,但足以紅腫半天、直呼好痛;由於紙彈不長眼睛,難免偏差失準,一旦射中雙眼,後果不堪設想,所幸未曾有人眼傷,算是僥倖。 二、玩盪鞦韆 鞦韆本是一項舒適的娛樂活動,遇到我們這群頑皮鬼,可說受盡折磨,我們不願好好玩、正常玩,而是追求刺激與驚險,我們玩法有三:一是將同學使勁地推往高處,而後放開盪下,算是「超速」又「超高」的玩法;另一種是七、八人一起蹬上鞦韆板,每人只站一腳尖,而後用力搖晃,從未顧及鐵鍊與板子的負荷,只顧盡興地玩,這是「超重」的玩法;還有一種是同學坐在板上,兩位同學將鞦韆板推往一側,讓左右兩邊的鐵鍊成為絞鍊,一直絞到盡頭,然後鬆開,此時板上同學「天旋地轉」,就像一顆旋轉的陀螺,被整的同學一時站立不穩,而整人的同學立旁開懷大笑。 三、吹口水泡 國中時,我們流行以口水吹泡泡,一群人在下課時站立二樓走廊,一起比賽吹口水泡泡,比遠比大也比泡泡的「壽命」,無聊的我們藉此取樂,度過美好的下課時光,萬一泡泡飄到樓下同學的臉龐,常見「衰運」同學一臉疑惑、抬頭仰望,尋找「水滴」的來源;我們起初故作鎮定,若無事然,而後將強忍的笑聲爆發出來。' 四、冰塊入背 冰塊是夏日消暑良品,卻成我們開玩笑的材料,我們常趁同學不留意,偷偷將冰塊放入背後衣內,讓同學一陣寒顫、「沁入心脾」,眼見同學倉皇失措,急速拉掉上衣、抖出尚未融化的冰塊,頑皮者一旁觀望,大笑連連。 五、以石擊樹 浦邊村後,一片相思林,地上滿是小石塊,幾位小學好友,每到這塊「森林寶地」,信手拾起地上石塊,直往樹幹丟去,起初只是亂砸,後來形成遊戲,我們站在定點,針對某棵樹幹,比起準度,我們越丟越準,樹幹越選越細,練就一身「準功」,我們玩得起勁,但這群倒楣的樹,樹身已是千瘡百孔,早就發出無言的抗議、痛苦的呻吟,只要我們到臨,它們便會「銼咧等」。 六、植物捉弄 鄉下植物,無所不在,花草樹木,滿山遍野,這些都是免費的「整人道具」,我們趁著同學熟睡之際,以野草之葉尖伸入同學的鼻腔,直到同學打噴嚏為止;或是伸入耳內,讓同學奇癢無比,誤為小蟲闖入而自打耳光。另有一種不知名野草,結穗就像毛毛蟲,這是捉弄同學的「好材料」,只要放入衣內,包準同學誤為毛毛蟲入侵而驚慌失措,捉弄者眼見對方情狀,無不開懷大笑。 七、見蟲就踩 現代小孩,頗具愛心,對待昆蟲,呵護備至。兒時居住鄉下,昆蟲恆河沙數,從未重視與珍惜,對待昆蟲,同仇敵愾,只有「殘忍」二字,家裡的蒼蠅、蟑螂、螞蟻、蚊子、蜘蛛、壁蟢、壁虎,難以數計,只要出現,絕不輕饒;至於室外野外的昆蟲,我們則視情況,毛毛蟲、蛞蝓等厭惡的蟲類,一見就踩,蚱蜢、螳螂、蝗蟲、金龜子、瓢蟲,我們就網開一面,活捉當玩具,玩到最後還是死路一條,只是多活幾天而已! 八、取屁燻人 臭屁臭味,有等級之分,有味道之別,有些淡而有味,有些則令人窒息;有些臭中帶酸,有些則便味甚濃;然而放屁乃人之常情,「臭」屁也時有所「聞」、不足為奇,一般人在公共場合放屁,總會自覺羞赧,儘量壓低聲響或化整為零,或暫時憋住另覓他處釋放,刻意請人「分享」的實在少之又少,然而就讀國中時,我們會用力放大響聲,展示「大砲」的威力,且帶著得意洋洋的姿態,似乎想讓大家共享;不僅如此,還有史無前例、絕無僅有的一招,即在欲放屁之前,以手掌放置肛門口準備接屁,而後握緊封存,再拿到同學的鼻前,手掌一開,讓這位同學一人「獨享」純正濃郁的臭味,我曾數度「獨享」,頓時噁心欲吐、呼吸困難,只見頑皮者快閃一旁,沾沾自喜。 九、臭鞋展聞 住校期間,數十人睡一間教室,夏天一到,寢室內百味雜然,其中最難忍受的是鞋襪,流汗不洗是主因,頑皮的同學常將剛剛脫起的臭鞋襪,直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撲向你面前,讓你飽嘗「鼻福」。 十、揮汗甩人 夏日運動過後,滿頭大汗、汗如雨下,我們不用手帕擦乾,而是以甩頭的方式將汗揮向同學,或以手刀掃汗灑向同學,讓同學橫遭池魚之殃,在無可奈何之下,只待汗流浹背時,擇日「回報」。 「物以類聚,鳥以群分」,「頑皮者人恆頑皮之」,「捉弄者人恆捉弄之」,因為我們都愛玩笑,都是「頑皮家族」,今日你鬧我,明日將回報,這是極為合情合理,算是另類的「禮尚往來」,彼此互不吃虧,也互不相欠,思前想後,也就氣消怒散、心平氣和了。然而兒時所為,今日回想,泰半為不衛生、不道德、且具危險性之情事,兒時卻以此為樂、樂此不疲,年齡增長,時空轉換,想法做法實在大相逕庭,在此也引為頑皮者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