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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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何斌繼續說:「前不久,我從一位結首處聽說,有人在海上擊退一船西班牙人,我當成道聽途說,沒放在心上。昨天又聽人說,有位剛從內地來的年輕人用點穴法制服劉師傅。我想總督夫人說的那位奇人一定就是您了。」 萬大明知道無法否認,只好點頭默認,心中暗自嘀咕:此行需要隱密,看來今後的行動將更不方便了。他又想到,何斌一定也聽說過他被捕的事,和他「勾引」丹克爾女人的傳言。但他個性內斂,臉上看不出任何變化,只輕描淡寫地問何斌: 「歡送酒會訂在哪天?」 「明天。」 「哦!」萬大明沒想到這麼快。 「您懂拉丁文,大概常和洋人打交道,應該參加過洋人的宴會吧?」 萬大明搖搖頭:「我跟一位耶穌會會士學過算學,因而學了一點點拉丁文,從沒和其他洋人打過交道。」 「那更應該見識見識,酒會過後還有舞會,赤崁一帶的荷蘭姑娘都將出席。」說到「荷蘭姑娘」,何斌的語氣特別加重。 萬大明聽得出,何斌的話意有所指,就敞聲地笑道:「小弟自然要去開開眼界。」 何斌心照不宣地笑笑,拍拍萬大明的肩膀說:「應邀的男女都盛裝參加,您也得打扮打扮,才不失禮數。那天可能只有我們兩個中國人,我可是要穿西式衣服的啊。」 「那麼我該穿什麼?穿咱們的衣服不適合嗎?」 「不是,不是,」何斌略顯詭異地笑道:「您至少認識總督夫人和牧師的女兒安娜,我的意思是說,何不讓她們驚喜一下……」 「您的意思是──」 「您也穿西式衣著如何?」何斌上下打量著萬大明:「您比一般荷蘭人還高,穿起來一定特別挺拔。再說,有人懷疑您來台的動機,如果當天您穿上他們的衣服,彼此的關係就拉近了。」 萬大明再也不需考慮,就爽快地答應了,但轉念想起一個問題:「我們的髮型怎麼辦?您留髮,我紮辮子,都和洋人不一樣啊!」 「這個簡單。」何斌解開儒巾,讓頭髮披散,笑道:「不就是這個樣子嗎?」 「可是──我呢?」萬大明摸摸自己的辮子。 「這也不難。」何斌說:「您也許久沒薙髮了,何不就此恢復大明衣冠。等回去的時候,再把前額的頭髮薙掉,紮起辮子,不就得了。」 萬大明知道,自己一時回不了內地,拖著辮子反而成為異類,倒不如趁這個機會剪掉算了。當下對何斌說:「就由您安排吧!」 □□□ 第二天(四月二十五日,陽曆六月四日)上午,何斌派人來接萬大明。當時台灣的民房幾乎都是草房,何宅卻是半西半中式的瓦房,家裡的陳設也中西混雜,這還不說,何斌的妻子是安南(今越南北部)人,家裡又蓄有好幾名黑奴,在在顯示何家的國際色彩。 當萬大明和何斌坐著馬車走出何宅時,要是不看他們的長相,簡直就是兩位洋人。當時歐洲只有貴族才能當軍官,所以禮服接近軍服,他倆穿著緊身長褲,上身是寬鬆的襯衫,領口和袖口都縫著鮮豔的花邊,外面套著罩衫,看起來比穿中國服裝年輕,而且有朝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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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遊左岸
時序已到楓紅之秋,雖然無緣來趟賞楓之旅,卻也在繽紛的台灣欒路氛圍中,體驗到賞楓的雅趣,趁著博物館休館的空檔時刻,又是秋高氣爽的好時節,解說組擬定一日的教育訓練,地點選在淡水河的左岸,主題是-從八里看滬尾,用平日不同的角度,重新剖析這瑰麗的漁港;去想像,百年多前淡水河的繁榮勝景;去走訪,對岸八里二千年前的台灣史前文化;從對岸重新認識淡水的人文歷史,以精進淡水古蹟解說的背景脈絡與服務深度。 相較於盛夏的酷熱,今天的氣候相當宜人,雖然是任務在身的教育訓練,有著好天氣的配合,心境跟著不同!眾人輕裝前來,就如同小學生郊遊的興奮感覺!我們從熟悉的右岸依傍著淡水河和觀音山前行,跨過關渡大橋,山和河轉了方向,從右岸來到了左岸,唯一不變的是我們和山、河仍緊緊相依,轉眼間,十三行博物館現代化的建築就呈現在眼前,我們不免俗的來張大合照,十三行博物館的代表物─「人面陶罐」與組員有了第一類接觸,明亮、高挑、寬敞、舒適的現代化空間張開雙臂歡迎我們,一連串的學習於焉展開!12分鐘的多媒體介紹讓我們對十三行遺址有初步的認識,實地的解說分「常設展」和「特展」兩個部份,為時各一小時的導覽在解說志工和專職人員的帶領下,我們重回十三行人類的生活,在專業的帶領和圖片、聲控的輔助下,我們有回到過去、身歷其境的臨場感。 解說員一襲專業的制服,加上別緻的原住民圖樣,與場景相當融合,不疾不徐的音調,搭配合宜的肢體動作,給人視、聽覺高級的享受,這是一場令人賞心悅目、提升專業知識的解說,年輕、帥氣的解說員為這場解說加了不少分數;年長的志工博學、穩重,也讓我們獲得不少知識,我希望自己到他那樣的年紀,也有服務的熱誠和健康的身體。聽完專業的解說,我們循著階梯來到四樓的時光走廊,透過完全透明的長廊,八里的景色、博物館的全景一覽無遺,我想:患有懼高症者應該會謝絕參觀吧!但是他們肯定少了登高望遠、開闊視野的福利。 揮別博物館,室外艷陽高照,卻沒有炙熱的不舒服感,此刻更是留下美照的最好時機〈陽光是中年女人拍照的最佳武器〉,感謝組員阿俊和阿諾的包容,要他們忍受這群女人拍照慾望可不簡單哩!廖添丁廟的記憶已經好遙遠,我又再一次來到他身旁,簡單的午餐歡笑滿滿!祭過了五臟廟,下午才有再學習的能量。挖仔尾紅樹林生態保護區的長堤是最佳的休閒步道,伸手可及的水筆仔讓我們仔細研究,適逢退潮時刻,路上泊舟的特有景觀讓紅頭船英雄無用武之地,相信休息和沉潛是為了下一次的豐收!長堤的盡頭沒入河中,昔日載石沉船的壯觀畫面早已成為歷史,如今景物依舊,但已物換星移,我靜靜望著無波的河水,怎麼也想像不出當時戰爭的激烈,希望在此戰役犧牲的孤魂早已投胎,歷史悲劇不再重演。 左岸會館巧遇故人,開心事又添一樁!此刻太陽已經下山,左岸自行車步道熱鬧起來,單車騎士來往川流,享受與山河共徜徉的悠活舒適,八里真是個騎自行車的天堂。傳說中的雙心石滬隨著漲潮慢慢隱沒水中,我們還來不及細細欣賞,倒是岸邊綠色草地上那顆巨無霸荷包蛋可口的模樣引人垂涎,我們做出嘴饞的模樣合影留念,結束一天的行程,八里渡船頭的雙胞胎遠近馳名,我們怎能輕易放過呢?知性的一天,圓滿達成任務,身心靈獲得洗滌和滋養,他山之石,可以攻錯,今天的導覽見習、實地踏查都是難得的經驗,希望組員解說路上,因為每一次的訓練,都有不同的收穫和助益,人人各取所需,更上一層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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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種鄉愁─你對金門沒有期許嗎﹖
─致呂坤和─ 嗨!呂坤和: 雖然你曾貴為我的學長,又身兼老師、博士生及畫家等多重角色,遇見你,總是大剌剌的直呼你名字來得親切。因為認識你從青春年少到華髮漸生的中年,見你真性情始終如一。 那日,打開信箱,你的縣長候選人施政計畫白皮書,長篇大幅浩浩蕩蕩展開不了我17吋螢幕,不禁低喝「好樣的!」暗自思忖這要花你多少心思才能完成如此磅礡巨論,字句斟酌中可否像畫畫創作時,心境沉浸其中、樂在其中?如不是何苦來哉?何必與人擁擠在油煙燻熱的廚房裡攪和,難道這是你離家久了的另一種鄉愁? 說實在,我嘗試耐著性子閱讀你苦心的「白皮書」,一向對政治冷感的我,沒時間、沒能力、也沒興趣著墨此議題,倒是在你留言中的二句話「妳對家鄉沒有期許 我對故鄉有股莫名的眷戀恨鐵不成鋼」(請注意,二句話並未有標點符號。)像鬼魅似緊緊跟著我,揮之不去,不由自主的在心底對此兩句話,一再的深思起來。 如果前一句話是你忘了在句尾加上「嗎?」那就算了,如果是你的肯定語,怎麼讀起來都令人有屈辱之感。真想不透你會用如此「腦殘」(對不起啦!不是故意放刻薄話,只是借用時下年輕人用語以表可愛詞語之意)的句子,那麼請去問遍所有金門島嶼出生、成長,再移居他地的遊子,如果得到一個大多數的答案,那便是我的答案了。 至於第二句,那就是你的本色,你的真性情。像每個離家鄉多年後的遊子,有著共同的心聲,只能寄以深深的同情。 童稚時期最多的經驗是看店賣東西,貨架上暗藏無數本攤開看著一半的書,那是大人們授命看店時偷偷進行的把戲,也是冷不妨他們回到家時慌亂中收藏的傑作。那時文字於我的意義是快快長大,掙脫這鳥籠似令人窒息的小島飛出去,同時也讓我明白往後人生的追求,除了官體溫飽基本需求之外,尚有一些特別東西值得去盡力。 因此,稍長,在金門高中黌宮裡,那個不修邊幅、有幾許特殊味道的美術老師(哦!原諒我變老了,甚至不記得他的名字),所組的畫室裡你是首要成員之一,這個清晰的畫面當時於我是欣羨居多,就好像印證我小時的看法,除了課業之外,你正往一條特殊道路行走,而那條道路卻是無人人可及的。 這是我初識你粗略的經驗,直到上台北念書,因為機緣,你卻變成我生命記憶裡一個特殊的印記,就是執著亦如往昔。 你仍然一直在畫畫,一直在畫。從學生時代金華街地下室大大畫室開始,一直畫到今天。這中間你畫展不停歇的開,從沙龍到層級愈來愈高的國外展與國家級如北美館或國父紀念館之類,一直都有你嘔心瀝血傑作的展出。我不間斷的收到你展出的邀請卡,可惜我這在商業裡庸碌度日的凡夫俗女子,都沒能有閒情逸緻應邀出席觀賞你的大作。只有一次春節期間,得以覓空往北美館,我一點也不懂畫,卻喜歡流連在你名喚「雨後江山」圖畫裡,那種大片樹林、無邊無際江水、山壑,一種說不出空靈的味道。直到最近幾年我開始文字的書寫,漸漸可明白,原來你這江水、林野、山谷……等等的背後,有一條幽微,無止盡、令人執拗的路,你已燦燦然的行走在此道路上了。 那日,樹清約我說是為了鄉訊人物專題,同時約了你和我妹妹。在酷暑燥熱的驕陽裡,冷氣極強的咖啡廳,四人熱絡的兩兩交談,這哪是訪談,簡直是敘舊。翌晨,我旋即出國商旅去了,也不知樹清要如何寫我,直到那週六晚鄉訊人物「吃頭聚」,我像誤闖鄉親陣叢林的小白兔,糊里糊塗扛著一百本「希望不滅」捐出義賣。不知是我們三個不按牌理出牌脫序演出,或是你真性情表現與樹清的賣力演出,一百本書於紛亂中很快告罄,收入比市價足足多出一半錢來,據說全捐入給我也搞不懂的什麼單位和什麼單位,反正只要是不落入私人口袋為家鄉做點事都好!(在此要感謝認購書的鄉親們,尤其對花錢又沒拿到足夠書的人實在有夠抱歉的,譬如像我敬仰的李子恆,據說花了一千元只拿到一本書,真正歹勢!) 那晚,餐廳裡人聲沸沸揚揚,耳畔響起全是地瓜腔的方言,鄉親從四面八方而來。席間,有一頭髮泛白長者,精神矍鑠,氣宇不凡向我走來,默默遞過來他的書畫集本,一陣感動。霎那間,一抹錯綜複雜感覺悄悄升起,是興奮:今晚見到的鄉親是自移居台灣來最多的一次;是不自在,面對這些鄉親和我來自相同的島嶼,無論我如何戴著面具,一下子自己這個「我」在他們面前毫無遁形。但我清楚的知道這些曾經和我前後,或同時在島上呼吸、生活過的人,在心裡應該共同有一種說不出口的情緒,來此地,是為另一種鄉愁。 於我個人關於島嶼的記憶,纏繞著久遠且清晰的畫面是:躲防空洞驚慌臉孔與多少不眠不便的夜晚,汲打不完深邃的井水與永遠填不滿的甕缸,挑矮多少青春少兒,父親打氣打到手紅腫脹才微微發光的汽油燈,靠著它才啟蒙我的學習認字之始,令人刻骨銘心且忿忿不平的是九官水頭兩岸水域,呎尺之近動不動就停航,多少次有家歸不得的荒繆,多少次冷風海岸邊望穿秋水那載我回家的小舟…。這些影像是屬於我的年代,那麼屬於上一輩年代的影像,是否更多更不堪回首的呢? 忽然明白,不管屬於我的或上一輩年代的這些影像,早已化成一條長長似深若淺看不見的臍帶,穿山越嶺,橫江渡水,繫著世界每一角落裡,曾在這一塊土地出生、成長過的遊子。 因為,開枝散葉的家族,常因父母親定期來台北小住才得團聚一堂。飯桌伴著菜餚香味多半是家鄉話題、親族、鄰居的甚至整個島嶼。談著,談著,兄弟姐妹個個漲紅著臉,最後才踏著夜色而歸。 因為,偶而少年時的金蘭手帕交聚會,同是他年渡海來台,共度多少憂歡相共的歲月,聚首話題最多仍是圍繞著家鄉事務。談著,談著,從白花花陽光的午餐,夜幕低垂的晚餐到依依不捨的告別。 因為,2006伴隨父親一趟汶萊探親之旅,數日停留,每早深刻的那一幕,酒樓大圓桌,圍坐近十人,每早忙完早工,不約而同的定時定地那樣虔誠在酒樓聚首,鐵觀音或鐵羅漢,一茶一飲,油條燒賣,笑談不盡家鄉事。個個已滄桑一甲子,他鄉異鄉早已落地生根成故鄉,鄉音無改鬢毛衰,千里迢迢,鄉關何處? 除卻這些,那麼我看不到臍帶繫著的遊子尚有多少?這不也是另一種鄉愁?而鄉愁的背後,我想迴盪在遊子內心深處,一股共同最純淨的信仰與理念─「故鄉,永遠要更好!」 及長,當我不斷的走過一國又一國,開始明白人生一些道理時,再回眸我的家鄉─孩提急欲掙脫的鳥籠,原來已在我心底用雙手拂過它千萬遍。外界天空的廣大,相對於兒時記憶中不公平的生活經驗,相當的震撼。千言萬語難以描繪出,對於故鄉這塊土地、對於我的父執輩,心中之不捨及憐惜,曾經因時代悲難他們受了極大委屈,而他們從不知要去怨懟、去抗議,也因為如此,才能賜我最溫柔敦厚行走的能力。 近幾年,因文字書寫開始了我人生反省,於個人只是的單純想法,一個離家很久的孩子遊走異域後,傳遞訊息給我臍帶那方的故鄉,如此而已,思考簡單而卑微。 老子說:「治國如烹小鮮」經國治業大道理,小女子不才一竅不通,但孩子養久,煮飯經驗倒很多,廚房柴米油鹽醬醋茶開門七件事,也摸出一點心得,無非多用一點心而已。就拿魚料理來講,自幼生長於吃魚的家庭,即便現在每逢假日,我必虔誠地往濱江市場挑選新鮮魚貨,剛開始,上桌的魚料理總是一道稀爛,五體分屍慘不忍睹的模樣。不甘心再再的藉機觀摹、體會,終於自創一格,成就我歷久不衰的「紅燒魚」這道菜。幾年下來歸納心得如下:鮮魚洗淨瀝乾,油鍋燒熱轉小火(怕熱油濺到細皮嫩肉),把魚靠鍋邊滑入內火速加蓋(怕油煙)轉中大火數秒、繼而中小火,兩面過油同時加入薑絲爆香。另外,準備一小碗,調理少許醬油、酒、糖、醋甚至少許蕃茄醬,調勻拌好倒入鍋轉小火悶熟悶入味,等收湯汁再加入切著長長細細蔥花,起鍋盛入潔白長瓷盤。多少週日午餐在家人歌功頌德的掌聲中,樂此不疲這道好下飯的料理。 我喜歡這麼做,毫無理由,只是單純的喜歡看著家人因我精心製作的佳餚,而享有口腹之慾的快樂。而做母親的不該也應盡責餵飽孩子,養得他們頭好身體壯壯才有力氣讀書、運動、學習,我的信仰是如此單純不過了。 某日,孩子的朋友偷偷告訴我,我的孩子曾對他說「我媽媽儘管多忙,都會回家煮飯給我們吃。」這句話輾轉到我耳裡,能了解它帶給我的意義,好像千古迴音,不禁生命熱感沸騰起來。 我想,政治應該跟我煮飯的道理是有些相通,否則,老子大人這句話也不會令經籍閃閃發光至今。所以咱家鄉不管是由誰在廚房主中饋,應該也要有餵好家人的同理心,是不? 藉機,讓我再分享與你我兩個職場上的故事,是關於人力資源與先天資源擁「有」的實例。 有一年,西非旅行路過阿姆斯特丹,給自己放一個大假,進城內休息兼觀光。初來乍到的首日,不禁在心裡暗罵,這個國家有什麼好玩的,十一月初就冷颼颼的,出門像裹粽裹得圓滾滾,下午五、六點各個商店都關門沒得逛,真真真,真是的。後來,不甘願我還是去了梵谷美術館,去了北海小漁村:沃倫丹(Volendam)及馬肯(Marken),沿路都是風車與大大風力發電的葉片,我漫步在縱橫交錯運河邊堤岸上,我行走在有人推我一把把我趕走的自行車道上。離行前,對這個國家帶著滿懷的感動及給自己一個簡單的解答,哦!這就是Netherland ! 因為呢?這裡小小的土地面積,冬日天寒地凍的長不出一根草,人,就是一切的資源。在哪兒我看到了人的勤奮與社會的效率,譬如說溫文有禮的計程車司機,能夠侃侃而談國家的特色與值得親炙的藝術人文之美;清晨抖擻工作的旅店門房;快速修理好我手錶的旅鐘錶店;好心提醒我看好皮包的商場路人,…。最令人著迷的是,因為人文薈萃與美學文化高度發展,即便一個簡單的色彩,在這裡看起來它就是不一樣,不一樣在哪裡?不知為什麼就是直覺的好看與美麗! 這個國家能吸引觀光客再再造訪,我想絕大部分原因是它由「人」為主體,創造出來一個繁榮、美好的社會。 另外,下面要說的是一個先天擁「有」資源的故事。 有一個國家叫蘇丹,在東非,它是非洲最大領土的國家。一般人提起這個國家腦海中轉出的畫面,無非是瘦骨如柴的小孩,瀕臨餓死邊緣的模樣。錯了,大錯特錯,它的石油礦產極豐,曾經,在喀吐木機場碰到一個中國工程師,他告訴我,在南方有一個約六萬人的中國人營地,為開採石油而設。營地內養雞養鴨養豬、種菜自給自足,這群人數龐大的中國人仿如生活中國大陸一樣,攝取中國食物,工作來來去去從不知喀吐木長得是圓是扁。 我相信他所言,因為親眼目睹喀吐木城所有橋樑都是中國來製造的,幾座橋樑換取石油開採權相當值得。 直到今年,不妙的事情發生了。我公司有幾個來自蘇丹的訂單中途喊卡,原因為何?蘇丹今年受到美國經濟制裁,所有該國銀行美金外匯全告停止。講白一點,就是那個國家的人民不能把錢匯出國外買東西,國外也不能匯錢進去,一切經濟活動像灘死水全停止。試想這情形對於一個國家傷害有多大,我蘇丹的朋友告訴我,那是因為石油開採權整碗被崛起的中國大陸端去,美國眼紅所下的封殺令,美國對其經濟制裁是理由是蘇丹政府罔顧人權濫殺內部「達佛」種族。蘇丹政府說這是他們家務事屬於「內戰」與「叛軍」問題,干卿底事,孰是孰非。最後受苦還是老百姓,這是一個典型懷璧其罪,另類自我傷害的故事。 或許,很多事物不能相提並論。為你說故事的原衷,只是企盼我們能拾撿出故事中足以取鏡的脈理。 追求幸福與美好,是人們毋庸置疑共同的目標與理想。如果,歲月的焠鍊,島嶼的子民還是無法跳脫命運的悲情,難道要複製它過往的宿命嗎?那麼,島嶼的現在與未來,應該不只是在島上有戶籍的子民有責任與智慧去決定它的何去何從,這樣說來,你或我,對金門沒有期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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匱乏年代
兒時的白米飯,有點兒黃,不黏、不Q,吃起來硬幫幫的。原以為白飯就是這種口味。有一次和母親去醫院,趕不回來,就在醫院旁的麵攤果腹,叫了碗白飯,粒粒雪白晶瑩,飯香撲鼻,吃起來軟軟QQ的,會彈牙。母親說這是蓬萊米,這種米貴,家裡吃的是軍方配給米,叫做在來米。 當時軍人不同現在,待遇微薄,算是低收入戶。軍眷家家戶戶有配給米票、油票。每個月會有貨車載運在來米和黃豆油來。工作人員只要在村子口大聲吆喝:「米來囉!」就會有許多婆婆媽媽提著麵粉袋子和盛油的空桶子衝到村口,排隊領取。我們小孩無所事事,就跟在大人後頭來回穿梭湊熱鬧。有些懂事的孩子,還知道要幫大人扛米、提油。小孩何以這般清閒?實在是當時物資匱乏,既無電視也無電腦,報紙有,但是家裡窮,訂不起。因此孩子們的娛樂,就是到附近的小溪抓泥鰍、蝌蚪,或是到公園爬樹、釣魚,做個野孩子四處遊蕩。 在來米不好吃,村子裡有些經濟稍過得去的家庭,就把米票賣掉,換了錢,到米店買好吃的蓬萊米。如果買的是新米〈剛採收不久〉,煮出來的飯,更是極品中的極品。唯一的缺點,就是不耐吃。因為同樣體積大小的一杯米,在來米可以煮成一鍋飯,蓬萊米煮不到一鍋,新米更是只剩下半鍋。蓋因在來米〈尤其是舊米〉在烹煮的過程中會發漲,因此吃在來米划算多多,所以窮人家只能望「蓬萊米」興嘆。 記得以前幫人爆米花的工人來村子裡吆喝:「爆米花囉!」不少家庭都會帶著自家的米、砂糖、油,請工人代為製作米花,再算工錢給他。製作過程中,工人先生火,把一個像大砲型的密閉黑鍋燒熱,再把米倒入。約莫一刻鐘,只聽工人大喝一聲:「要爆了喔!」大人小孩趕緊捂著耳朵,然後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大砲聲響,只見密閉黑鍋縫隙裡滲出少許米花,工人再抓起抹布掀開滾燙的鍋蓋,一陣白煙從鍋中冒出,雪白米花被倒至一個大盆中,淋上事先燒好滾燙的糖漿加以攪拌,再倒入一個木盒裡待它冷卻,然後用趕麵棍將其鋪平,之後用菜刀切成一塊塊小長方體,甜滋滋的香脆米花餅乾即大功告成。熬煮糖漿時,除了用我們給他的砂糖和油,工人們還加入一坨他們自備的麥芽糖以增加其黏性。少數幾家有錢人家,是用上好的蓬萊米做米花的,他們的米花餅乾存放一星期還是香Q好吃,而我們的在來米花剛出爐時就已經硬幫幫的了。硬歸硬,比起白飯,那可是天淵之別,在我們小孩,寧可天天吃米花也不碰一口白飯的。但是爆米花的工錢貴,只能偶一為之。 配給的黃豆油,品質也不佳,油的腥臭味特重。燒菜時一定要先開大火,把黃豆油燒熱了,讓腥臭的油煙味冒掉,菜才放下鍋與油拌炒,否則根本難以下嚥。以今日的眼光來看,這種烹飪方式是不健康的,因為過熱的油可能產生致癌物質。 平時青菜便宜,餐桌上總有一兩盤青菜不是問題,但是遇上颱風天,菜價上揚,解決之道就是炒盤豆干,因為豆干便宜。炒豆干得多放點鹽,炒鹹一點,再淋上醬油,加點辣椒,一大盤上桌,一菜無湯,全家大小配著白飯吃,能吃個兩餐。至於魚肉,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也許哪天村子裡有勞軍晚會,突然來了個狗屎運,抽中兩個軍用魚罐頭或豬肉罐頭。再不,就是逢年過節才聞到肉味。 除了配給米,還有麵粉。米煮出來的飯硬幫幫乾澀無味,還是麵粉的變化多。早餐可做蔥油餅,午晚餐做素包子、素水餃,也可炒麵粉做成麵茶,當作午後點心。至於麵條,自己做太麻煩,就跟巷口麻子老闆換。五斤麵粉換三斤麵條,媽說麻子吃人不吐骨頭。麻子老闆和麵時,好幾次都看到他的汗水滴到麵團裡,才煮好的麵,嘗一口果然有點鹹。明知如此,我們還是得乖乖跟他交易,因為別家是不會要我們的配給麵粉的。 有時為了要快,最方便的吃法,還是豬油拌飯或麵。豬肉攤上買回一大片雪白的肥肉,切成塊狀放入炒菜鍋用文火慢慢熬成油,淋上白飯或白麵,再加點醬油味精,配上剩下的豬油渣子一起攪拌,好吃得不得了。現在電視的飲食節目夜市小吃,竟也流行復古,豬油拌飯大肆擄獲年輕人的心,可見它禁得起時代的考驗。不過這種吃法又犯了現代營養學上的大忌,因為豬油膽固醇高。 早餐稀飯配醬瓜,不稀奇;配西瓜皮就稀奇了。西瓜肉吃了,皮丟了可惜。把西瓜皮洗淨,然後把它當小黃瓜來切片,放點鹽、糖、醬油醃漬一晚,第二天的早餐菜錢就省下了。最近在電視上看到有人吃香蕉皮。只見小販把香蕉皮裹上炸粉和麵包粉放到油鍋裡炸,幾分鐘就起鍋,顧客直呼好吃,還大排長龍呢!想想也真好笑,大概現在年輕人想體驗一下以前的清貧歲月。 中餐老是配一盤豆干,久了嘴裡也會淡出鳥來。有時就改為咖哩炒飯,就是在炒飯時加一點咖哩粉,沒有肉末,就是素炒。有時粉加多了,辣得胃像火燒一般,然後直嘔酸水。我除了對咖哩粉感冒之外,也怕辣椒、胡椒。辣椒外食還好處理,老闆問要小辣中辣大辣?我要不辣。原以為安然過關,不料老闆在麵裡或肉圓的餡裡灑下濃濃的胡椒粉,拜託,這也叫「不辣」嗎?於是又是一陣火燒心、酸水直冒不停。有些老闆還說胡椒只是調味,不辣的。 從來一直對在來米印象不佳,長大了才知我愛吃的蘿蔔糕竟然是用在來米做的,而且非用在來米不成,用蓬萊米做,蘿蔔糕會過於緊實黏膩,原來的鬆軟口感完全失真,這也算是「天生我才必有用」的另一註腳吧! 家裡就這麼點食物,所以偶爾也會上街打打牙祭。有家陽春麵,味道特別鮮甜,除了大骨熬湯,還加了蔥花和冬菜。我喜歡上它的原因,是冬菜增加了湯頭的甜香。有時為了補補身子,帶上自家的雞蛋請老闆下麵時一塊兒煮。一回,一位客人除了點一碗陽春麵外,還叫了一盤小菜。在我看來其實是大餐,他點了二十元的滷雞肉,老闆剁了一大盤雞肉給他,他直誇便宜又好吃。其實二十元也太多了,當時陽春麵一碗才兩元。他吃得嘖嘖作響,我只有在一旁流口水的份。 早餐多半吃粥或自製蔥油餅,偶爾開開洋葷吃麵包。每天清晨有個賣麵包的,騎著一輛腳踏車沿街叫賣。他的腳踏車後座綁著一個長方形的木盒子,體積約有半個車大小,非常突兀。裡頭有各式各樣的麵包,外面用一塊白布遮著。我們窮人家只能挑單價最便宜的,像波蘿、豆沙之類的。有一次跟母親吵著要一個單價較高的、油炸過的外型酥脆油亮的麵包,好不容易拿到手猛然咬一大口,辛辣無比,裡頭的咖哩粉太多了,真是希望大失望也大。這麼貴買的,不好吃也得乖乖吃下去,然後再猛喝白開水。 還有一種長方形兩片夾心成一個木盒子的麵包〈吐司〉,由於單價更高,我更開不出口了,加上已有前車之鑑,只能將滿腹的好奇心暫時擱著。後來在教會裡面解惑了。當時有高鼻子藍眼睛騎著單車的一對傳教士,常到我們村子來挨家挨戶傳摩門教,隔壁吳家小妹說她們今天要去教會受洗,有好吃的麵包,於是我也跟了去。經過冗長的儀式後,我要的麵包終於來了。啊,就是那個木盒子呀!只見那個阿兜啊,將吐司撕成一小片一小片的,然後放入盒子裡,旁邊擺放了好多個小紙杯,杯裡有冰箱理拿出來的冰水。當大夥閉起眼睛禱告時,我偷開了一隻眼盯著吐司。禱告完畢,阿兜啊說,我們吃耶穌的肉〈一塊撕好的小吐司片〉,喝耶穌的血〈一杯冰水〉。木盒子麵包入口嚼了兩三下,我終於大夢初醒,以後知道很多事情不可以貌取人。雖然對吐司失望,但是對從未嚐過的冰水卻是蠻驚艷的。 冰水沒喝過,不足為怪,那是因為家家戶戶均無冰箱。冰棒倒是吃過。村子對街的老梁小舖,一支冰棒一元,內含色素糖精,長大後才知冰棒裡也可摻牛奶。老梁的冰棒也有一支五角的,就是要跟他賭。抽籤,抽一次五角,單號有冰棒一支,雙號無。鄰居說個位數1、3、5、7是單,2、4、6、8是雙。我拿了零錢興沖沖前去,算是生平第一次下海。抽了籤─29。遭了,不知9是單是雙?老梁擺張臭臉,從牙縫裡吐出四個字:還抽不抽?我傻傻地再抽一支──38,老梁得意的大喝一聲:不中!我低下頭來欲返身離去,老梁又是一聲大喝:你的冰棒不要了? 夏日午後,蟬聲聒噪,驕陽炙人,街道的柏油似要融化了,還是有電影宣傳車掛著喇叭在馬路上大吼。在我覺得每部電影都是好看的,可惜孔方兄不允,我只能看看戲院前的海報過過乾癮。一次,同學的哥哥姊姊要看胡金銓的〈大醉俠〉,他們要我跟在後頭,抓著同學哥哥的衣服,裝作身高不夠而免票的孩童,我屈膝低頭前進,一顆心怦怦跳,終於混進了戲院,迎面而來就是一場竹林廝殺的場面,驚心動魄。長大後看了李安的〈臥虎藏龍〉,一樣是竹林廝殺,不論是場景運鏡技巧各方面均遠勝〈大醉俠〉,可是總覺得就是少了些驚心動魄的氛圍。所以人的「第一印象」委實不可小覷。 孩提時期最轟動的電影非凌波、樂蒂的〈梁祝〉莫屬。雖然萬人空巷,家家津津樂道,無奈還是孔方兄不允,始終緣慳一面。俟李麗華、尤敏也拍了部〈梁祝〉,母親才應允闔家觀賞。無奈裡頭就少了鄰居們口中的「飽食終日下一句」,因而徒呼負負。及至長大成人,正本〈梁祝〉戲院重映,才得以解饞。 六十、七十年代的清貧生活,無憂無慮,雖然吃不好,可是睡的好。八十年代以後,台灣錢逐漸淹腳目,大夥追求時尚,慾望無窮,孩子年幼擔心遭歹徒隨機擄人勒贖;孩子長大又擔心金融海嘯造成的謀職不易。本以為匱乏年代已過,熟料一個新的匱乏年代又翩然降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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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稀的冬候鳥
11月下旬的一個清晨,無風有霧,因是冬天,凜冽的空氣顯得格外寒顫。我們的車子由後浦出發,沿環島北路向沙美的方向前進,在到達中蘭時,左轉入蘭陽路,再向北行駛約300公尺,於7:30分來到路邊的一個小池。我們到達時已有3輛車子先我們而至,他們都是台灣的鳥類攝影者,專程來金門拍攝黑鸛,這種鳥在台灣是拍不到的珍稀涉禽。這些鳥類攝影者來金門已經3天,前2天都在劉澳海邊的灘地拍攝,但因灘地遼闊,若人稍為趨近,黑鸛即起飛,都拍不到好的畫面。今晨發現黑鸛在小池覓食,是難得的拍攝好機會。 我將車子停在池旁,靜坐在駕駛座上,不敢開車門出來,深怕驚飛池中的鳥兒,僅搖下車窗與先來者招招手。雖然今晨有霧,由於距離近,池裡的鳥類還是看得很清楚。我過去也曾來這個池子好幾次,僅見過紅冠水雞和小辟鳥 而已,但今晨池水淺了,引來許多大白鷺、蒼鷺、小白鷺和3隻黑鸛來啄魚。這些大型涉禽都各自佇立在池旁或淺水的地方,兩眼專注的看著池水,待機啄食游到眼前的魚兒。 黑鸛的體型大小與大白鷺、蒼鷺差不多、但顯紅色的嘴喙則較為粗壯。牠廣泛分布於歐亞大陸和非洲,但種群數量並不多。在中國境內,夏季在新疆、內蒙古東北部和黑龍江繁殖,有遷移習性,冬季到長江中、下游的湖池越冬。最近幾年都有一個家族,即雙親帶著當年生的幼兒來金門越冬。黑鸛是珍稀瀕危種,牠在世界野生動物貿易公約中被列為二級保護物種名單中,在中國境內估算數量不及1000隻,已經被列在一級保護的名單裡,顯見牠是重要的物種。導致黑鸛成為瀕危種的因素是濕地環境惡質化的結果。 黑鸛來金門越冬似乎已成為習慣了,前幾年曾發現在太湖落腳,後來轉移到劉澳海邊,去年則出現在瓊林水庫。雖然黑鸛來金門越冬只有一個家族或二、三隻,但因牠不飛越台灣海峽到台灣越冬,所以會引起臺灣觀鳥者和拍鳥者的興趣,紛紛為牠組團前來觀賞和拍攝,是難得一見的一種觀光資源。金門野鳥學會每年也會為黑鸛舉辦觀鳥活動,將這種珍稀的冬候鳥,介紹給金門的鳥類愛好者和孩童認識,增加他們對金門鳥類和自然的認識,也算是一種鄉土教材。更重要的是金門的濕地環境沒有惡質化,且無惡性干擾和槍殺的安全感,所以黑鸛才願意前來越冬。 凡是珍稀的東西都會被人重視的,野生動物更是如此,所以要立法保護,因為若不小心維護,可能很快地就會從地球上永遠消失。地球的物種滅絕的越多,物種間越難於維持自然的平衡,支撐人類生存的力量也就越薄弱。到金門越冬的珍稀鳥類,除黑鸛外,還有冠辟鳥 、中白鷺、東方白鸛、黑面琵鷺、大鵟等,這些都是金門冬季的貴客,重要的鳥類景觀資源,宜多加珍惜保護,才是金門人的待客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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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使不得。」萬大明認真地說:「我已經對不起劉師傅了,要是搶他的學生,以後怎麼見面?」 「想不到你還滿講道理的,」小姐斜睨著萬大明:「聽說你勾引丹克爾上尉的女人,我問你,到底有沒有這回事?」 萬大明不知如何回答,只能搖頭表示沒有。 「那麼昨天怎麼會有紅毛小姑娘找你?」小姐瞪著萬大明。 「我認識她姊姊。」 「她姊姊一定就是丹克爾的女人,你還說沒有?」 萬大明略事沉吟:「她不是丹克爾的女人。」 「無風不起浪,怎麼會有這樣的傳聞?」小姐追問。 萬大明望著小姐期盼而略顯激動的眼神,決定說出實情,他將邂逅安娜的事簡要地說了出來。 「那麼你是不是喜歡上那位荷蘭姑娘了?」小姐上前一步,瞪著萬大明,急欲知道答案。 萬大明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不自覺地摸著胸前的十字架。 郭小姐看到萬大明的舉動,就像受了什麼委屈似的,轉頭跑回自己房間去了。萬大明這才發現,郭玉鳳的閨房和他住的客房是正對面。他怔怔地站在院子裡,不禁輕嘆,來到台灣,這命運之神怎麼老愛撥弄他呢? □□□ 護院劉大魁在赤崁一帶算是個知名人物,他被萬大明用點穴法制住的事,迅速傳遍赤崁。蟄居郭家的萬大明,哪裡知道他已成為社會聞人了呢! 兩天後(四月二十四日,陽曆六月三日)的上午,家丁傳報,說是何斌何公子來訪。萬大明在悅來客棧斜對面的茶莊見過何公子,沒想到他親自來訪。「何斌來做什麼?」連忙來到合院前進,只見廣場上停著一輛西式馬車,趕車的黑奴高坐車上,何公子就站在車旁。 何斌一看到萬大明,就熱切地迎上來,他端詳著對方,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猛然點頭道:「我們見過的,對了,在茶莊,是不是?」 萬大明作揖稱是。茶莊匆匆一面,將兩個人的距離一下子拉近了。何斌從小和荷蘭人相處,除了學會他們的語言,連生活習慣也相當西化。他全無客套,開門見山地說出來訪的目的: 「西班牙呂宋總督來訪﹝註﹞,歐沃德長官接見,我也參加了。總督夫人說,她在海上遇到一個奇人,身手了得,還懂拉丁文,那人是要到台灣的,問我知不知道此人在哪?她說希望能在歡送酒會上見到他。」萬大明想起總督夫人說的,她將促成呂宋和台灣貿易正常化,沒想到這麼快就到了台灣。 ﹝註﹞:十六世紀末,西班牙統治的荷蘭爆發獨立戰爭,此後雙方長期處於交戰狀態,直到一六四八年簽訂明斯特和約,西班牙才承認荷蘭獨立,但仍彼此敵對。以在台灣的競逐來說,天啟四年(一六二四)荷蘭人登陸大員,開始興建熱蘭遮城。五年,在新港社赤崁建普羅民遮市街。六年,西班牙人至基隆,開始建聖薩爾瓦多城。崇禎十五年(一六四二),西班牙人被荷蘭人逐出北台灣。在這樣的背景下,兩國不可能和平共處,所謂呂宋總督到訪台灣,純係虛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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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呂坤和金沙半日遊兼懷其兄長呂甲乙拾掇
「雨後江山自然的心象呂坤和畫展」,展期從 二○○九年八月一日起至八月二十六日假北巿和平東路一段129之1號【師大綜合大樓】藝廊展出,浯島子弟能在台與其他畫家在台競茂,這是福建省民的光榮,所以從金門日報知道坤和展覽報導伊始,我便打電話給坤和補送請柬,建請以福建省政府主席名義送中堂乙幅,以示祝賀,簽奉可後隨即以薛香川主席名義寫了「浯島之光」中堂寄達展場用資祝賀。隨後我因赴台參加公務人力發展中心於八月十七日所舉辦的「98年度公務人員促進經濟發展研習班第2期研習會」,我提前於八月十五日搭機赴台,趕至展場參觀了他的畫展。其實畫我是外行,但以坤和的畫,儒林補習班老闆肯花上百萬元購買,可見其畫作有一定的行情,何況當天買他畫的儒林補習班老闆的弟弟周明奇、儒林補習班班主任葉肯堂也趕到場,可見一斑。中午一起吃了便餐後,金門日報特派員楊樹清、時報週刊採訪中心副主任楊肅民,陳水冰校長夫婦、陳淑慧小姐等人也相隨到來給坤和捧場,隨後大伙再至另一四人聯展場所台北市福華師大藝廊參觀,一起在坤和一幅已賣出的畫作前合照留影後,我因另有事先行離開。 畫展展期尚未結束,坤和又匆匆忙忙趕回金門參加他的胞兄呂甲乙先生的祭祀。呂甲乙先生不幸於2007年8月17日(農曆七月初五),因聖帕颱風來襲前,於東村自宅為做防颱措施時,不慎踩破了擋雨棚栽跟頭,致顱骨嚴重破裂,合併腦挫傷出血重傷不治身亡,其實該颱風原本是雙眼的強烈颱風,致人心惶惶趕緊預做防颱準備,誰知後來轉為輕度颱風,對金門跟本沒什麼影響,隔天在山外菜市場驟聞噩耗,晴天霹靂,嘆天意與造化弄人,白忙一場防風措施卻且連生命也賠了進去,實情何以堪?金東地區也損失了一位書法家。 我與呂甲乙先生雖為毗鄰村落,由於他年長於我,算來是長輩,平常雖然認識但少有交集,只有95、96連續二年在料羅社區舉辦的為社區居民書寫春聯的場合見面過,尤以第一年受邀在料羅社區書寫致贈社區居民春聯,當天中午社區理事長邀請各執筆書寫者及相關社區幹部在西村請吃飯,在觥籌交錯中,覺得其人豪邁熱情,還帶著他私人浸泡的苦瓜酒與大家分享,甫於金寧鄉公所秘書職務退休不久的他,本可在家含飴弄孫,享天倫樂事,但他確更樂於為自己社區的學童義務指導書法,有一次為因他赴台檢查身體,里長呂玉華請我代替他每週六例行二小時的書法課,他的無私與熱心更贏得我對他的尊敬。 且說民國六○年代末期,土樓陶藝家呂榮和所設的陶瓷廠,嚐試用染紅的瓷壁磚書寫對聯,然後燒製安裝在新蓋的房屋大門,當時還風行一時,69年我家新蓋房子的大門對聯即是出自於此時期呂榮和燒製的對聯,而書寫者即是呂甲乙先生,目前金門有些祠堂、廟宇對聯許多是出自呂甲乙之手筆,可惜皆無落款。值得一提的是,沙美萬安堂對面之勸世八箴文化照牆背後,有一篇「三忠王初來沙美之歷史乩示原文」,沙美萬安堂理事長張雲盛先生委託陳為庸兄覓地區書法家書寫,為庸兄打電話給我說:「不曉得找誰書寫較適合」,吾不加思索即推薦呂甲乙先生。世事難料,我想該萬安堂照牆用雲南白石刻成的作品,除了宣紙作品外應該是他生前惟一有落款的石刻遺作吧!尤其來不及受邀於2007/10/26 日萬安堂《勸世八箴》文化照牆揭彩,甲乙宗長便與世長辭,讓人不勝噓唏!當天參加坤和畫展時我提及了這段插曲。 坤和返金參加其兄長之新祭之時,2009/8/23 日我約其到我家來陪我吃了中飯後,問我有沒有空,陪他到萬安堂看其兄最後遺作,我瞭解其用心立即答應,由他開車直奔沙美,世間最難得者兄弟,撫摸兄長書法遺跡,睹字思人,坤和是畫家;其兄是書法家,玉昆金友,羨兄弟之俱賢,原花萼相輝;兄弟聯芳、堂棣競秀,而今手足分離,如雁行之折翼,讓人感嘆人生無常,哀哉!令旁觀者的我也感覺動容。 隨後到山后造訪地區油畫家梁文勇先生,在他的工作室賓主列座,泡茶聊天,文勇兄非但油畫功力了得,對地區祖厝、祠堂、宗廟之彩繪有深入的研究,講究彩繪的內涵與歷史源流的注入,賦予宗廟俱有生命力的型塑,看來金門一些從事廟宇彩繪者,恐無能出其左右者,如此頗俱才情之畫家,不修邊幅,放浪灑脫,不時口出髒話,不拘小節,是比較美中不足的地方,雖然同為畫界好友,惺惺相惜,不過在回家的路上坤和對其孟浪行逕仍有微詞,我倒認為其特立獨行才是他最真實率性的一面,也才更像一個藝術家吧! 辭別阿勇哥,與坤和沿路瀏覽風光漸漸走向返家的路,倏忽想起碧山新豎立了二支風力發電的風車(有一天晚上我在跑步無意中看到運輸風葉的過程),經深入追問,其風葉每支三片,每片達四十公尺,是由超長的連結車由台灣乘浮動船運到金門,金門馬路窄狹,轉彎時需要好幾次修正角度,可謂工程浩大,據說二支風力發電足夠提供金門一半的電力。看完風力發電,太陽已西偏,又到東溪看看甫修繕完工的鄭氏家廟後,坤和再趕行程至新前墩(其姊家人皆不在家)、再至東沙尾、最後到下新厝等村落看看一些久未謀面的親戚,到下新厝不久太太便打我手機在找已一天不見的老公--我吃晚飯了,坤和旋即送我回家,留他吃晚飯他說有事即行告別,草草結束了半天與他同遊金沙的行程。 是的,坤和此行之主要目的,除了是回金參拜其兄長的新祭祀,表徵人弟一份思慕外,也想看看我對其所提及他兄長最後遺墨情節的追懷,當他撫觸兄長生前最後的遺作時,孺慕追思之情溢於言表,顯得有些落寞傷感,兄弟之情血濃於水的襟懷,表露無遺,此係在情理之中!映照現實,難得幾回是兄弟,嘆此生不長久,悲歡有幾何?而今已兄弟情猶在,願望雖已了,睹物不見人,現攻讀博士學位的他,隔天參拜了兄長的祭祀後,又即將要趕回台灣的行程。生活不就是如此嗎?盪漾、漂泊為了就是對家鄉的親朋故土一份情愫與眷戀,和對這塊夢土無法割捨、揮之不去的情懷,鄉愁依舊深濃,未來坤和將持續延展著他「雨後江山自然的心象」這條執著於心懷的藝術創作理念道路,讓我們深深地予以祝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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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老弟,你剛才怎麼把我制住的?」 「我在大哥腋下點了一下。」 「乖乖!那不是點穴法嗎?」 「就算是吧。」 萬大明會點穴的事,在郭家上下傳了開來,大家一反剛來時的冷漠,都對他客氣起來。特別是郭小姐,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轉彎。 郭懷一一兒一女,喪偶未再續弦,兒子留在內地,女兒成為郭家的半個主人,當天就吩咐下去,給萬大明更換房間。萬大明無意更換,當下人說出是小姐的意思,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第六章 臺南有吳園者,為荷蘭甲螺(結首)何斌之故居;其水可達安平,港道猶存。嘉慶間,富紳吳尚新改建邸宅,旁拓花園,池水假山、迴樓曲榭,高低上下布置得宜,談者以為臺灣第一。顧吳之子孫日就凌夷,至標賣償債,則今之臺南公館也。──連橫《雅言》﹝註﹞ 郭家的三合院有前後兩進。後進正面有四間房子,兩廂各三間,郭小姐安排萬大明住在右廂正中的客房。 客房比原來住的那間耳房大得多。室內除了床舖,還有桌椅櫥櫃等家具。正對院子的一面,開了一扇小窗。對著門窗的那堵牆,張掛些字畫,無不筆意恣肆,不拘成規,一看就知道出自閩派書畫家手筆。 ﹝註﹞:連橫,字雅堂,台南人,日據時期著名詩人及史學家,著有《台灣通史》等。 第二天(四月二十二日,陽曆六月一日)一早,就聽到小姐練拳的呼喝聲。南派拳術大多借助發聲增強氣勢,小姐練的太祖拳,正是南拳的代表性拳種。有了上次經驗,萬大明哪敢「偷看」,他已經起床,為免嫌疑,乾脆躺回床上。 足足過了半個時辰,呼喝聲才止住,萬大明以為小姐已經練完拳,剛要起身,聽見有人走近,窗外出現一道人影,透過窗櫺,分明就是小姐!她喘著氣說: 「喂!你這個人怎麼搞的?沒有窗戶,你開門偷看。現在有窗戶了,又不看了。人家打得快累死了,你就不出來指點我一下嗎?」 萬大明只好走出房間,向小姐作個揖,低頭不語。小姐噗哧一聲笑了,她抹抹臉上的汗,咕嚕著大眼珠說: 「我叫郭玉鳳,我再打一趟拳,你看看有什麼毛病?」說著認真地一招一式地打起來。 太祖拳相傳是宋太祖趙匡胤創立的,具有剛柔並濟、虛實兼具等特點。萬大明一眼就看出來,小姐的拳法和劉三一樣,一味剛猛,遇到真正高手很容易被抓到破綻。 郭小姐一打完,就催著萬大明品評。萬大明推說自己練北派長拳,對南派拳法沒有研究,但仍婉轉地說:「不論什麼拳,都得剛柔相濟,小姐的拳如果再柔一點就更完美了。」 「太祖拳是劉師傅教的。」小姐撒嬌地說:「爸爸不肯教我,只能跟劉師傅學,以後你就教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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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協奏曲
「我,對金門有承諾,所以,跟著夏天又回到了金門。」一句簡短的台詞深深的打動我的心,於是,夏天協奏曲在金門放映時,如此淒美的愛情故事,迫使我到社福館給他看個兩遍。 阿寬與沙蟲在網路上看到北一女的學生彈奏鋼琴但萬萬沒想到「她」暑假來到了金門,而剛從金門高中放暑假的阿寬騎著腳踏車經過阿輝伯的田,一台機車開過,坐在姑姑後座的「她」,偶遇這位男主角,兩人四眼交目,一段愛與美麗的邂逅誕生了。 這時我心中有一股莫名的OS湧上心頭「操!在金門這19個年頭的暑假騎著腳踏車趴趴走也沒有如此的奇遇,為何阿寬幫阿輝伯送個菜就有如此好的福利」,不過,人家說有夢最美,我相信這個夏天一定會來的。 劇中讓我印象深刻的一句話「每一條路都一定要有盡頭嗎?」不!劇中告訴我們騎著機車,繞著金門圓環 ,即沒有盡頭的束縛,尤其是被警察攔下時,那種至高無上的FEEL才是真正的樂趣,我相信在夏天協奏曲的庇廕之下,違規騎車將會是金門人的潮流,而我也將引領這個潮流 走向先驅SO NICE! 「阿寬 我有點喜歡你」女主角用之前砲戰時對大陸同胞心戰喊話的大聲公向阿寬告白,在金門吃喝拉撒了這麼多年的我,竟然沒想到這是個告白的好地點。女主角的這一句話,相信不久將成為金門人告白的最佳場所,頓時讓我覺得擺放在那多年的大聲公,原來它是這麼好用,而我是多麼的需要它。 夏天協奏曲把金門拍得美美的,重點是至死不渝的愛情和精采的結局,留給觀眾無限的遐想,而當時坐在我前面那排的觀眾,可能也因此,感觸很深紛紛拿起面紙拭淚,尤其在背景音樂的衝擊下的那一瞬間,她們哭得比女主角還慘,個個哭得抑揚頓挫,簡直比劇情還精采,使我的眼神不經意的朝他們望去。 『世界上的任何兩個人,最多只要透過六個人,就能產生連結,透過六個朋友的朋友,就可以認識你最想認識的人』,那……我連結出來的那個人在哪兒?耐心等候,期待明年夏天,夏天!等等我。 藍天、白雲、海風、沙灘、候鳥,正是金門夏天的味道,如此美麗的風景,加上男女主角的愛情故事,導演,你成功了!看完夏天協奏曲,讓我這土生土長的金門人感到驕傲,金門的的美景經由導演的巧手一推彷彿是座仙境,導演把金門人那種「想愛卻又不敢放手追求」的純樸個性,描寫的淋淋盡致,讓我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跟導演說聲:「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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念戀龍眼好滋味
龍眼的產季一到,只要看到小貨車沿街兜售或攤販擺設,內心就有股衝動去買個幾斤,從來不試吃也不問價格,因為小時候對龍眼那一份特別的情感緊密聯繫,毫不猶豫整箱整籃買回家,喜歡和左鄰右舍親朋好友一起分享的甜蜜溫馨,也是多少緬懷彌補童年的窮困匱乏生活。 童年時候,村子裡有一棵年年結實纍纍的老龍眼樹,就在派出所的圍牆邊,緊鄰村民活動中心,那裡是我們成天玩鬧嬉戲的場所,小孩子天不怕地不怕,就怕沒得玩,不做壞事、不是壞人,警察大人一樣是人,有什麼好怕的!茶餘飯後,大人們群聚在活動中心騎樓下屋簷下閒話家常,偌大的廣場是小朋友追趕跑跳碰的運動場,龍眼成熟的季節,只要一抬頭就可以望見結實纍纍好不誘人的龍眼,令人垂涎欲滴大吞口水,物質匱乏經濟拮据的年代,三餐可溫飽就是莫大幸福,除非逢年過節祭拜神祈祖先才有水果可吃,汗流浹背口乾舌噪的當下,大顆大顆的龍眼在眼前搖晃,好不誘人! 相偕齊聚共遊嬉戲的童伴們,大大小小連背帶爬的全玩在一塊,么妹尚未送人撫養時,天天由我們幾個姊妹輪流揹著一起玩耍,玩得興高采烈樂不思蜀,根本不管背上弟弟妹妹肚子餓不餓,襁褓中的么妹哭聲大作,四姊連哄帶騙說要摘龍眼給她吃,被我們聽到了,個個眼睛張得如銅鈴般大,喜出望外等著四姊摘龍眼,四姊在村子裡是有名的「赤爬爬」,名聲響叮噹的紅頭髮捲毛「赤查某」,全村不管男女老少都要怕她幾分,曾經有鄰人來我家院子裡偷摘未成熟的芭樂吃,當場挨四姊河東獅吼訓斥責罵,叫聲傳遍整個村子,院子裡幾棵果樹可以瓜熟蒂落免於受糟蹋,全歸功於四姊的兇悍。 既然四姊開口說要摘龍眼,就一定會有龍眼吃,我們抬頭盼著望著,原本不太餓的肚子,看斗大的龍眼隨風招搖誘惑而飢腸轆轆,四姊取來一根長竹竿,左顧右盼未見半個大人人影,趕快動手打龍眼,眼見一大串龍眼就要掉了下來,說時遲那時快,一聲吆喝:「大膽小鬼,跑來派出所當小偷!」經此咆哮,個個沒命似的拔腿就跑、一陣鳥獸散,四姊背著么妹跑得更快,不忘邊跑邊回頭大聲頂嘴:「小氣鬼,喝涼水,龍眼生這麼多,分一些給我們吃,又不會怎樣!」還對著警察大人扮個很不屑大吐舌頭的鬼臉,早就聲名在外的小女生,今日總算大開眼界,作賊喊抓賊,膽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龍眼沒偷摘成功,各自回家翻箱倒櫃找東西吃,飯桌上有剩菜剩飯拌醬油就不錯了,剩飯是地瓜多過白米飯、剩菜是蘿蔔乾或醬瓜,家中有個櫃子像保險箱一樣,偶爾有親戚造訪,幾乎不會空手來,伴手禮是鄉下人的熱情習俗,禮輕情意重,母親會把東西放在裡頭,都等全家人到齊了才慢慢享用,家住白河鎮的舅公有塊山坡地出租給別人種水果,他是最受我們歡迎的長輩,只要他來訪過後,家裡就有一陣子可以天天吃水果,節儉成性的母親,總是千叮嚀萬交代等到哪天有祭拜神祈祖先後再全家共享,那個櫃子就成了我們百般無聊時覬覦的對象,也是我們日夜渴望的神祕寶藏藏身處。 不管母親如何耳提面命絕對不可以偷吃,鬼靈精怪的四姊總是有辦法不著痕跡偷偷摸摸順手跟神明祖先商借一丁點水果糖果餅乾解饞,每次看她下手前對著空中一番膜拜口中唸唸有詞,然後笑嘻嘻一小顆一小塊大方與眾多手足品嘗,容易滿足的窮困匱乏年代,罪魁禍首卻要依賴情深義重的四姊承擔,父親的「竹仔枝炒肉絲」已經司空見慣了,根本不足為奇,「細漢偷挽瓠、大漢偷牽牛」是父親嚴厲譴責懲罰的主因,不管四姊如何咬牙切齒大膽頂嘴,果真如此,幾十年後的今日,她可是頂頂有名童叟無欺循規蹈矩的生意人。 炎熱的盛夏,懶洋洋的夏日午後,總覺得房間有股異味,是甜中帶酸的汗臭味,暑假裡我們可是很勤勞打掃,榻榻米天天都搬到院子裡曬太陽,枕頭被子也沒敢忘了行日光浴,何況大家都長大上小學了,根本不可能尿床,可是房間裡那股令人聞了噁心想吐的怪味道,真的是叫人受不了,莫非大通舖床底下死了老鼠? 這種鑽床舖底下的大事,當然是要派身材最嬌小的弟弟出面,誰叫他是男生,勇敢的表現就要趁此時,鑽出來的小勇士手上拿了幾顆玻璃珠,根本沒有死老鼠也沒有臭味道,那麼是什麼東西發臭? 有天晚上在客廳看電視,怪味道刺鼻,全家大小一起發揮「好鼻師」的功力,四姊一馬當先,原來味道是從電視機旁的廚櫃裡跑出來的,打開一看,一大串龍眼早就變成龍眼乾,只是還有一些些水分沒脫乾,我們好氣,竟然有這麼讚的水果放到壞掉,幸好沒長蟲,要不然就慘不忍睹了。 經此事件後,媽媽一改常態,只要有親友送東西來,一定先問過最有威嚴的一家之主,只要爸爸點頭同意了,全家人樂得加菜笑呵呵! 那件派出所偷摘龍眼事件還沒結束,管區警員來查戶口時,剛好爸爸在家,幾句寒暄後,話題竟然提到老龍眼樹今年結果如何?弟弟耳尖聽到了,趕緊通風報信,打算跑出家門去和玩伴們混一天,前腳尚未來得及踏出,爸爸已經拿了家法──籐條,在屋簷下等候,不只是四姊挨打,手足個個有份,好個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罪魁禍首多打數十下,背上的么妹也沒放過,不管她聽懂不懂爸爸嘮叨幾句:「可別學姊姊亂來,小小年紀當小偷……。」應該是說給我們聽的吧! 事後才好笑,管區警員聽聞家父嚴厲管教、一頓毒打,可能於心不忍內心不安,何況他是始作俑者,某個熾熱的午後,院子裡蓮霧樹下蟬鳴鳥叫一樣盡職擾人清夢,遠遠地見管區手提一大串龍眼笑咪咪走來,一點也不像印象中威武驚人的警察大人,低聲下氣客套萬分地跟媽媽說:「今年龍眼生得多,拿一些來給小孩子們吃……」。 我們吃得可高興了,不吃白不吃,可是四姊就不一樣了,連正眼也沒瞧一下,更別說是大啖一番,這樣也好,少了一個對手爭食,我們幾個手足的肚皮撐得好飽,四姊有義氣要學古代俠客,可是要吃大虧,食指浩繁的年代面子不值錢啦!小心靈裡總認為,媽媽把水果藏在櫃子這麼隱密的地方都要被莫名其妙的小偷啃光吸光,警察大人親自送上門的,當然可以名正言順大剌剌地大吃特吃。 事隔四十幾年了,有時候想起這件糗事,我們再問四姊,如果時光倒流會動手吃警員拿來的龍眼嗎?「如果他代替我讓爸爸打幾下,或許可以考慮吃不吃。」真是如此嗎?條件說的餓肚子,真的要有很大的勇氣呢!她再補充一段,「當時看到大家對我的期盼、渴望吃龍眼的眼神,背上如果沒有么妹,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像猴子一樣爬到龍眼樹上摘個夠!」我們一致附和,以四姊的矯健身手絕對不成問題,只不過是幫大家摘些龍眼的小事,何樂而不為呢!一直以來對廖添丁的傳奇故事敬畏讚佩,難不成四姊的骨子裡就有義薄雲天的血脈流傳?只是生錯年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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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篇歷史小說連載赤崁行
萬大明是何等人物,豈能被他打著,身形一閃,躍出五步開外。護院一擊不中,又踏著虎步逼近,萬大明擺擺手說: 「朋友,何必無緣無故打架?我看就到此為止吧!」 這時圍觀的人越來越多,護院看出對方不是易與之輩,但為了面子,已顧不了太多,他步走九宮,繞著對方盤旋,萬大明氣定神閒地站立原處,彷彿不曾發生過任何事似的。突然兩人交錯,護院的虎吼聲嘎然止住,萬大明說聲承讓,頭也不回地走了。護院臉色蒼白,左手按著右脅,像忍受極大痛苦似的,步履踉蹌地離開現場。沒人看清兩人怎麼過招,但從護院痛苦的表情看來,已知道誰輸誰贏。 當圍觀者仍在談論那場短暫的打鬥時,萬大明已回到他寄居的那間斗室。他本不願出手,但對方糾纏不放,決定略施手段。他看出對方剛猛有餘,靈活不足,如未擊中對方,就會留下空門。護院一拳打空,沒待收回,已莫名其妙地被點中腋下要穴。萬大明只用了三分力,不致造成傷殘,但右臂十天、八天使喚不靈,已免不了的啦。 獨處斗室,萬大明回想起來到台灣後的點點滴滴,才不過十來天,竟然發生那麼多波折!他一向行事內斂,命運之神卻一再撥弄著他。邂逅安娜,不是命運之神的安排是什麼?結果他被誣陷,差點死在吊人柱上。獲釋後,郭懷一又沒回來,只好待在郭家等候,沒想到又發生了剛才的插曲。看來該來的,不管怎麼小心都逃不掉,想到這裡,不禁啞然失笑。 回想半個月來的際遇,當然以巧遇安娜讓他最難忘懷。愛情就是這麼奇妙,有時相處多年,擦不出任何火花;有時只是短暫交會,卻一見鍾情。萬大明只和安娜見過三次面,對彼此的背景都不了解,卻像前世約定似的,在心田的最深處,烙上最深刻的印記。安娜使萬大明蟄伏已久的兒女之情甦醒了。 不過想起此行的目的,以及萬門兄弟間的感情,又覺得自己英雄氣短。江湖人忌諱重色輕友,所謂「兄弟如手足,妻子如衣服」,衣服可以更換,手足卻血肉相連,怎能為了一個異邦女子,影響到萬門的發展? 萬大明正思想著,發現有人走近,接著響起敲門聲,打開門,竟是那位護院!沒待對方開口,萬大明深深一揖: 「小弟一時孟浪,向大哥請罪。」 護院哈哈大笑:「不打不相識,沒想到在台灣碰到你這樣的高手!即使是內地,你這樣的高手恐怕也不多見。我劉三被你打得右手抬不起來,只怪自己學藝不精。兄弟,咱們交個朋友吧!」 萬大明久走江湖,知道江湖人勢利的一面,你打得過他,他就裝成一副不記前嫌的樣子,表示自己為人豪爽。萬大明又是深深一揖: 「承蒙劉兄看得起,小弟謝過了。」 「我叫劉大魁,泉州同安人,行三,大家都叫我劉三,你就叫我劉三好了。」 「我叫萬大明,漳州詔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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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們﹐你們真棒﹗
一年一度的中小學錦標賽在寒風斜雨中結束,但大家奮鬥向前的決心,似乎並未被這陣寒流給冰鎮,反而越發炙熱。或許在大家眼中認為今年最難能可貴的,就是阿惠同學抱回了一面獎狀,成績還破了地區紀錄,這對我們這間「小校」來說,真是無限的光榮。但是對老師來說,我卻覺得從你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團結與越來越精進的運動技巧,才是最耀眼的。 老師知道每位同學都參與了許多社團,分身乏術的你們只能利用放學後的時間,加把勁的練習田徑。幾次偷偷的站在角落觀察你們,老師發現今年的你們在科班出身的真真老師及熱愛運動的小麒哥哥的帶領下,從基本動作到起步加速,從接力傳接到縱身飛躍,你們的臉龐總是掛著認真的表情,哪怕是場地不符合標準,器材設備也不足夠,但你們依然堅持理想,一遍又一遍的反覆練習,企圖一次又一次自我突破,就是那股堅持的傻勁,讓老師很是感動。 隨著季節時序越來越接近冬天,天色也暗得越來越快,感覺才練習一下子,夜就來臨了。但心繫比賽的你們,不僅是天天練到夕陽伴我歸,有時甚至是黑夜籠罩,卻還捨不得回家,連夜光班開飯了,大家還聚在操場討論「戰術」、分享心得,老師幾次提醒大家「吃飯了」,卻老是有人把老師的話當「耳邊風」,不顧黑暗的天色繼續練習。有時,老師也會想:如果你們把這種精神拿來放在「課本」上,那一定個個名列前茅! 或許就是你們的衝勁,讓老師也不由自主的移動腳步加入你們練習的隊伍。就在釘鞋現身的那天,老師不顧一身「老骨頭」,還自不量力的自告奮勇與你們競賽,誰知穿上釘鞋後的老師果然「功力大增」,竟然如有神助的向前狂奔,最後還因跑道過短、煞車不及,結果在大家面前摔了個跟斗。霎那間,老師眼前一片黑(唉呀!那個黑不是老師撞壞頭殼要昏倒了,而是大家都圍攏過來,把所有光線都遮擋了啊~~),大家東一句、西一語的慰問老師,為老師拍去身上的灰塵,當時,老師覺得每位同學的臉上都散發著天使的光芒,耀眼但溫暖。正當老師還沒從痛楚中會意過來,突然從人群的空隙中遞來了一個小冰袋,那是誠哥在事發的第一時間,從校園角落的廚房快遞過來的,沒想到這個平常讓老師們頭疼不已的孩子,此時竟有如此貼心的一個舉動啊!當時多虧了誠哥的冰袋,讓老師的傷痛得以短暫的紓解,所以老師要對誠哥說:「誠哥,謝謝你!」 大家苦練的成果,終於要在田徑賽施展了,無奈天氣不佳、對手太強、運氣不好……,所以你們只有一位同學得了獎。縱不論理由是什麼,老師認為你們不應為自己的失敗找藉口。但說真的,這次的田徑比賽,老師也不認為你們是「失敗者」,因為老師很清楚的知道,比起過去,你們的成績有著明顯的進步,基本功也打得比以前穩了。下回,你們的舞台就是學區運動會,老師相信只要你們秉持著勇往直前的信念,穩札穩打,不躁進,不氣餒,專屬你們飛翔的天空就在不遠處。 加油吧!孩子們,不要忘記,你們是最棒的!老師永遠都會為你們加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