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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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陽泰小品》在年前出版,何暢印了二萬冊,不到春節已無存書,何暢決不再加印。一家報紙透露消息:有些大學影劇系學生,為了寫劇本,聞風而至,買回《陽泰小品》作範本,造成搶購現象。報導說:「此事引起一些教授不滿,但無法禁止學生購書行動。」 我仍如去年一樣,寄了一冊新書到煙台,給菊花、小彥看。 那日,余敏去醫院作例行檢驗、取藥,我在書房看書,聽到電話鈴聲,拿起話筒,原來是菊花,她白天打電話,讓我有些緊張不安。 老李,你的腿好了沒?憂鬱症是啥病?是不是嚇著掉了魂了? 妳好吧?家裡沒事吧?妳怎麼白天打電話? 我不放心。你寄來的書,小彥拿去看了,他想邀請你們組成一個訪問團來煙台作演出訪問,你告訴我,到底能不能來?有困難麼? 不行。困難很多。 啥困難?說說看。 人家整天忙著賺錢,到煙台去幹啥?吃蘋果?台北哪國的蘋果都買得到。 菊花笑了。她說:「彥子,今天的煙台,成了著名遊覽避暑勝地。轄牟平、海陽、招遠、棲霞、蓬萊、長島六縣。人口將近七百多萬,比台北不相上下啦。你別光記得蘋果,這裡啥都有,而且價廉物美,趕快來吧!」 我有憂鬱症,妳不害怕? 我帶你去看病,中醫、西醫都有。你的病,我還不清楚?搧你屁股兩下,你就清醒了。彥子,這把年紀了,怎麼做事拖三拉四的,像個老娘兒們。今年夏天,你一個人來,我給你治病。就這麼決定了。我放下電話筒啦! 不行,妳聽俺說…… 對方切斷了話線。 我的心亂如麻,糾纏得難受至極。我既不能讓她失望,但卻不願意去煙台,說那些應酬話。怎麼辦?趁著余敏不在家,我還是對此事作個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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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我把童沐人的這些話轉告鮑剛,他高興地問:「這是童老的話還是你編的?」我說:「如果我騙你,我是畜牲。」老鮑激動地說:「為了童老的偏愛,我也得努力把舞台小品寫得進步、動人!」 何暢推出的舞台小品,從演出到出版專輯,一年之間,竟然造成這樣的現象:不少是進陽泰歌廳的中老年人,他們嘴裡講出的俏皮話,竟是從鮑剛的《舞台小品》學來的。這使我聯想起果戈里的《欽差大臣》,最初在莫斯科上演時,很多觀眾認為是捏造的,過去和現在都沒有發生過這種事。但是不久,這齣戲的台詞變成了諺語,在人們口中廣泛流傳,而且變成了諷刺詩,對諷刺的對象進行鞭撻。一百五十年前俄國的「欽差大臣」現象,而今又在台北出現了,這怎不是讓人興奮的事? 通過研究和討論,何暢作了四項決定: 一、每一齣小品戲,即使如何轟動,也不重演。 二、舞台小品更名《陽泰小品》。 三、去年出版的第一集,更名,再版,印五千冊。為了廣泛宣傳,今後按成本價售出,擴大影響。 四、今年第二集自十月起,展開編輯事宜。 丁紅對第三項表示異議,她指出目前職工工資偏低,應該調整,為了鼓舞他們工作熱情,年節獎金也得增加。因此不能按成本價格出售《陽泰小品》。她說:「我們不是宗教團體,這樣賠下去會垮台的。」 我很同意丁紅的意見,若是不賺點錢,對於參與的職工是不公平的。 童老也說:「如果小品戲不好,咱們印出來白送給讀者,人家也不會要。」 他的話引起一陣鬨笑。 最後,何暢作了修正決定:去年出版的第一集,不再印刷出售。今年編輯的《陽泰小品》,在印刷期間再決定價格,以廉價為原則。 12 氣候有點反常現象,進入十月,颱風卻不斷掠過台灣,時常過著濕淋淋水漬漬的日子。晚上,我在燈下整理鮑剛的手稿,他為《陽泰小品》寫的「跋」,非常精彩。他蟄居東部,埋首書卷,有賢妻阿葆作伴,寫出不少優秀的作品。 陽泰歌廳的聽眾,大多半是退休的軍公教老人,他們過去流血流汗,為台灣這塊土地付出了勞動,如今滿鬢白髮,坐在歌廳喝茶、聽歌,安度晚年。我瞭解他們的 思想與感情,也知道他們內心的願望與憧憬。因為我和這些親如手足的同胞是走的同一條道路。 鄭板橋有言:「凡吾畫蘭、畫竹、畫石,用以慰天下之勞人;非供天下之安享人也。」過去一年多來,我執筆寫小品戲時,腦海中常浮映出鄭氏這句話,這句話便是鞭策我潛心為勞動同胞服務的力量。 海峽對岸的藝術家比台灣多,可惜文藝為政治服務的絆腳石,阻撓了作家藝術家的前進。政治是上層建築,為啥其他的都要為它服務,這是站不住腳的。如果馬克思活在人間,他也不同意這個口號。試問古今中外的經典傳世作品,哪一部是為政治服務的?馬克思喜歡的海涅的詩,巴爾札克的小說;列寧喜歡的《萬尼亞舅舅》,豈不都是藝術至上的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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歡喜冤家一對寶
家有一老如有一寶,何其有幸認識了這麼一對即將邁入百年人瑞的老夫妻,他們從年輕吵到年老,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們越吵越有勁兒,越吵氣勢越高昂,永遠不嫌累;在別人心目中,應是怨偶一對,如果你也這麼認為,那就錯了,因為這一對寶,可是歡喜冤家,永不寂寞! 老夫妻倆還真懂得吵架的藝術,他們藉助吵架來增進肺活量,順便鍛鍊好身體,藉助吵架讓彼此有更進一步的認識,有道是:「不打不相識,越打越有勁」啊!藉著吵架凝聚了專注力,讓腦筋頻頻思考,動動腦、轉個彎,順便做個「醒腦健身操」,幾百年前的大事,總有本事如數家珍般的吵個千百遍也不厭倦,溫故而知新嘛,所以一堆陳年往事,只要話匣子一打開,就有如CD播放般的,要聽哪一段往事,稍加點選,絕對讓你聽個過癮,值回票價。如此一來,就不容易得「老人失智症」了,比「腦神」更具威力呢! 同時,他們也藉著吵架來打發時間,人生就是要在等死的過程中不要覺得太無聊,就屬上乘之作,有意義的人生了,否則在無所事事的日子裡,無所寄託,又找不到生活重心,要數多少個饅頭、多少無聊歲月啊!況且,此刻兒女皆已成家立業,事業有成,啥事也輪不到他們來煩惱,這時若不懂得享清福,只是唯恐天下不亂的窮攪和,那隨之而來的煩惱豈不又波及無辜,傷亡慘重,那豈止是單純的庸人自擾啊!當然,也有人美其名的打著「衛生麻將」來打發時間,以防止「老人失智症」,但,終不及吵架、鬥嘴鼓來得有用啊! 現在就讓我們窺視一下他們的生活起居吧,正如<天黑黑>所描述的,「阿公啊要煮鹹,阿嬤啊要煮淡,……」還好如今年老力衰,不至於兩人相打弄破鼎,但令人奇怪、納悶的是:相處了七、八十年的老夫老妻依然各煮各的飯,各吃各的美食,卻還能同在一個屋簷下,同在一間房間內共同生活,一人一把號,各吹各的調,雖不和諧,但也差強人意、撮合撮合囉。常常一個剛要睡下,另一個卻精神正昂揚呢,渾然不知房內還有一位室友存在,唯我獨尊似的,目空一切,叫人不得不佩服其本領之高超,無可匹敵。但,細細思量,如此的生活品質好嗎?他們子女眾多,照理應該分居兩地,讓耳根稍得清靜,或小別勝新婚,讓感情加分,但老夫妻倆依然喜歡湊熱鬧的暱在一起,相看兩不厭,一葷一素共享太平,鬥嘴鼓配飯吃,無言的抗議當作飯後甜點,吵架則視為家常便飯。殊不知正因為他們相知,所以得以同居。 如今,這對有如神仙伴侶般的老夫妻依然健在,快樂賽神仙,最難能可貴的是得以白頭偕老,不知羨煞多少人,但他們卻是「人在福中不知福」啊!鑽石婚已度過(N+1)年,正向更高境界中邁進(再來是金鋼鑽石婚吧),照理更應相知、相愛、相惜,即便是打個噴嚏,也知道會發生什麼大事般的默契十足才是,但他們卻依然樂此不疲,繼續這有趣的「快意人生」,真被他們給打敗了。聽老先生談起:有一回老婆婆在他耳邊聒噪不休的嘮叨了兩個多小時之久,一直到他小睡起來,還欲罷不能的繼續在唱著自導自演的獨角戲,這等本事孔老夫子也及不上吧!老婆婆也常抱怨不斷,述說老公公年輕氣盛之時,也曾全武行的相待,只是羅生門似的各說各話,無法偵察出真相來,而夫婦之間往往是床頭吵,床尾和,稀鬆平常,唉!誰道得出其中真相啊!真個是清官難斷家務事啊! 吵累了,他們暫且休兵,並開闢另一戰場──冷戰開始。同在一個屋簷下,倒也相安無事,炮火猛烈開打過後,總得好好修養生息一番,待養精蓄銳之後再出發,此乃養生之道,亦是長壽之妙方,更是維繫婚姻關係之方便法門,設若不懂得休兵再出發,你將遍體鱗傷、體無完膚,精力、心力一敗塗地,那將死得很慘。有些夫妻之間的關係經不起考驗,一吵過之後,各走各的獨木橋,各過各的陽關道,吟唱著<相見不如懷念>之歌,揮揮手不帶走一片雲彩,何其不幸,何其悲哀啊。又俗語說得好,不是冤家不聚頭。還說:冤家路窄。我們真的要好好珍惜有「吵架」的緣分,有可以「吵」的本事與本錢,設若到了不屑一吵的地步,也就是互道「珍重再見」的時候了。而這對老夫妻身經百戰,這份真情就是經得起考驗,雖然吵鬧不休,依然攜手相伴同行,「老ㄟ,明早吃菜哦!」這幅廣告好溫馨,令人動容! 羨慕這對老夫妻依然康健、無憂,依然有本事吵鬧不休如往昔,即便是生病了,各躺各的床,依然有精力可以吵架,嗓門之大,可見功力之深,涵養之足啊!這都得歸功於勤練「數十年如一日」的「吵架功夫」,但切記好方法並非人人適用,適合甲的未必適合乙,所以巧妙因應,選擇適合自己,量身訂做一套屬於自己的方便法門來修鍊最重要。 曾聽聞如是說:人與人之間都有著一定的緣分,緣盡了,就是分手的時候;又說:這一世的關係若修不好,來世會再聚首,繼續修到完美方休。的確有他的幾分道理在,也十分聳動人心,令人不得不心生警惕啊!因為過去不得知,未來不知道,唯有當下得以把握,所以,我們就趕緊好好的修鍊修鍊吧,千萬不要和討厭的人來世再度相聚,那可是歹戲拖棚、十分煞風景的,就讓我們也試著去做一對「歡喜冤家」,修好這一世情緣吧!我想:這一切還是操縱在自己的手裡,信不信由你囉! 最後,我依然由衷的祝福這對如神仙眷侶般的老夫妻,越吵越康泰,越吵越神清氣爽;作一對人人稱羨的歡喜冤家,來日榮登百年人瑞榜的模範夫妻,為金門地區再加增一樁美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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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算
一 我鑽研著易經龜卦占卜,瞭解爻辭意涵不是問題,我在研究所時,曾經修習中國古文明二年,古文掌握度足夠。也因著我的學術訓練,我發現龜卦占卜的方法論謬誤。古術士以蓍草推演卦象,但流程麻煩,過程冗長,若於前線,率戰將軍欲問事,迨得蓍草推演得卦,國已毀亡,於是發明「銅錢龜占」,方法是置三枚銅幣於龜殼,搖骰,甩出幣,若是二正一反,屬於陽爻,一正二反為陰爻,連續六次,堆疊出卦。 銅幣占卜於實際操作時,龜殼與錢的體積會引發「偏差」。銅錢直徑約二公分,龜殼高度甚少超過五公分,從空間的角度來看,銅錢不可能在龜殼裡「合理翻滾」,亦即,占卜者以何種正反面配當置入銅錢,結果便如斯,「龜殼搖骰」只是無意義的形式動作。其次,占卜者搖骰龜殼的力量必然左右結果,太重或太輕,銅錢是平行上下,並不翻滾。 占卜是求神問事,經由銅錢在龜殼裡翻動,神明昭示陰陽變化,告知預言,若因龜殼太小或施力不當,未致銅錢翻動,何有神靈可言?是故我有改善,先以竹桶取代龜殼,加大翻騰空間,並練習拋甩力量,使其合理。 銅錢得以自在滾動,尚不代表神靈已降,還是有出錯的可能,例如,沒有成功祈請神明降靈,占卜則無意義,又如,問錯了,搞錯對象,也是白問。為解決此謬誤,我發明「占卜二次」之方法。 易經有六十四卦,每卦有七句言述,總共四四八則,其中撰曰「吉」的占四分之一,「凶」亦四分之一,「無事」是二分之一。「占卜二次」就是同一個問題連占二次,若真是吉,兩次皆然,若無事,均無事。從機率來看,連續卜得吉的可能性極高,然從神明問卜的角度觀審,太不可能,好比到寺廟擲茭,連續聖杯是機率上之可能,卻是宗教上之不可能,真的發生,只能是神明有所允諾。占卜本身就是「有神論」,我做為的「竹桶取代龜殼」與「占卜二次」,只是讓人為因素消失,令卜術更合於神性幽理。 知識份子必視此為迷信,可是,現在的我,只能靠這方法解決過往人生的懸問:我只想知道那三位令我醉心神迷的她們,到底如何看待我、思量我。我不可親自求解。 二 第一位名叫小琪,我在高三時,曾經瘋狂追求她。她是高二,就讀音樂班。音樂班是特殊班別,她們與體育班、美術班同在一座大樓,那棟樓就給這九個班級使用,高一到高三,不換教室。我是普通班,教室在另一側,空間遠距,我又與小流氓雜混,生活的主要場所是廁所、頂樓,抽煙或聊天,不然就在球場與校園角落打架,不會靠近音樂班,所以沒見過她。直到那日,我被教官懲罰去打掃音樂教室一星期,才撞見。 小琪有著怪脾氣,隔壁的體育班打群架,衝進她的教室,同學嚇的花容失色,她是面無表情坐著觀戰。美術班的男生為她畫張靜美容像,送予傳愛,她只淡淡微笑,然後趴桌,假裝睡眠,做為拒絕。她的詭異氣質太吸引我。她的外貌也絕豔,約一百七十三公分高,有著水汪汪大眼,玲瓏有緻,是天仙。但她不擅長打扮,週末,我被教官罰拔雜草,她來練琴,只隨手綁束馬尾,穿著睡衣款式的運動服加白球鞋,並不強調身材與長相優勢,也不縱情粉彩。我雖不滿意她的樸素裝扮,但她的氣質勝過所有,我癲情了,無理的追求。 我發揮在學校圍牆塗鴉的本事,趁夜拿著五色粉筆,在她教室黑版畫了滿滿一面愛意,我且留下個人資料,希望她動心,但並無反應。我認為攻勢不夠,連續二週,天天為她準備禮物,我買早餐放在她桌上,或是擺一百朵即將綻放的玫瑰示愛,照理而言,她該動心,卻依然沉默。 我與那位美術班男生截然不同,美術班的他只一百六十公分高,肥胖,長相平庸,好似爛泥,但我,身材是一百八十公分、六十五公斤,俊瘦,成績前三名,制服整套訂做,髮型入時,足是日本時尚高校生的台灣代表。我愛上的各校班花,從不需戮力追求,只要一勾手、一句關懷,對方就獻心,我依此認為,小琪很快就會成為我的愛人,可惜夢想破碎。 那週末,體育班男生十名撞見我獨自逛街,圍上阻道,開口就狠,「滾遠一點,不要靠近!」然後七嘴八舌,惡意挑釁。他們比我高、比我壯,我是打不贏,只能噤聲承辱。他們是小琪的護花使者,前來拒退我。我沒放棄,我於每日上下課,不論風雨,在她家巷口守著,她知道我在等,但她正眼也不瞧,三週後,我認為被拒絕了,只能留她在心。 畢業典禮那日,一、二年級音樂班會組成大樂團,演奏驪歌,小琪是鋼琴首席,我心想,她必然出現,我只想再看她一眼,然後離校,結果她在我踏入禮堂那刻,故意走離,她要我知道,連最後一程,她也不送。 我不解,我怎麼讓她不悅?我更不解,何以她不愛我?我曾想,就算只當我是玩物,也行,但她連玩玩也不要,實在冷豔。她是我生命中,首次絕情拒斥我的女人,實在難以忘懷。 她畢業後,消失了,大學榜單沒有她的名姓,在入口網站搜尋,也沒有任何結果,我猜她出國了吧?要不然就是身亡?唯這兩個因由才能音訊全無。 於今,我掌握占卜技巧,便問神,以解疑竇。首先是生命,她還活著嗎?答案是大吉,仍在人間。接著我問,她愛我嗎?答案仍然大吉。我細觀爻辭,這才知道她為何不理睬。占卜指出,她是個守規矩的女孩,也重視朋友。經此推演,我明白了,我追求她的時候,她必曾向同學詢問我是個什麼樣的人。同儕對我的描述是:帥、聰明、成績好,但目中無人,渾噩度日,對朋友不算有義氣,雖然兩助插刀,落跑也是飛快;女朋友是一個換過一個,且都是我甩了對方,分手之後,從不給女生好臉色看。以她的個性,聽到這樣的我,只能冷淡。 我只想知道我對她的追求是否曾讓她動心,她心中有沒有我,這樣已足夠,我不會找她說清楚,既是因為不知她的所在,也是因為,我不行,我若尋上她,可能觸法。 三 第二位她,名叫「足足」。足,是她的名字。我是於大二打工時候認識她。我在煙花巷的酒吧任職,負責招引酒客,照顧陪酒小姐的生活,傳統稱此職務為「三七仔」,於今叫「男褓母」。我是新人,只是褓母助理,不直接負責女體買賣。工作收入不錯,月休十天,每日上工六小時,不必喝酒,不必應酬,只需載她們上下班,處理上頭交辦的雜事即可。底薪三萬五,加上抽成可達七萬。足足不是小姐,是會計,每位酒孃的生意帳目都需她簽核、審閱,我與她便有很多相處機會。 我和足足認識的第六天,她就表現主動。我送上結帳單,她刻意握著我的手,唱著女子單戀男人的情歌,我懷愛回答,「我也是。」 那年我二十歲,她二十二歲,雖然我有數任女友,但都是小男生、小女生的遊戲,還沒真正男女戀愛。我想,大概是我表現得太幼稚,讓她困擾,才無疾而終。 一日,她在所有人的面前炫耀,「我的前任男朋友好厲害,他是跳猛男舞的。」我吃醋了,惡狠狠地盯著她,表達心怨。接連幾日,我送上帳目,都臭著臉。一週後,她趁我用膳,坐貼吾身,訴予,「我最想跟你一起吃飯。」她還大聲宣告,「從今天開始,只要他(指我)用餐,我也要,我一定要跟他一起吃飯!」她的熱情瓦解了我對她的憤。我又笑了,但是六小時之後,她卻冷默。我們是早上五點下班,我與她及幾位同事去唱歌,進了包廂,我特地為她留位置,但她不理,她居然坐到我的上司身邊:他是所有男褓母的頭頭,二十九歲,紅不了的男明星、男模特兒,海軍陸戰隊志願役士兵退伍,俊帥且壯碩。足足搖身變成酒吧女,對他無比豔暖。我不明白她在做什麼? 我太不懂她,想得鑽牛角尖。那時年輕氣盛,就以利刃劃臂,留下愛的血痕。我的小姐看到了,告訴她,她在我結帳時故意拉翻吾袖,看著仍在滴魂的傷,她問,「誰讓你失戀?」我只抽手,沒回答。 我愛得太深,承受不了折磨。我無法面對她的善變,試用期還沒過,便離職。之後一直寫情書給她,接連一個月,每日三封,寄到她的住處,但沒有回應。我返酒吧找她,卻無下落,他們說,我離職之後,她也離開,我猜想她是因為看不到我而心傷,但我無法證實。 足足在我心裡烙下太深的痕,我差點兒因此放棄學業。那年期末考,我是滿江紅,要不是教授看我滿手淚,瞭我愛痛,施予同情,給個六十分,否則早被退學。 我在她的住屋前徘徊四年,從沒遇見。我該按門鈴喚她,或打電話給她,問清楚我們之間的種種,但我沒有勇氣。我在感情上不是懦夫,我想知道的一定會問,我想做的也會一五一十、全然坦誠訴予對方,我敢奉行「我對妳沒有秘密」、「我將自己百分之百給妳」的信條,但是面對足足,我卻殘弱。 於今,我卜問她。 足足是否愛過我?占卜二次,兩兩不同,一個是「大吉」,一個是「大凶」,這情況常發生,或是因為問錯問題、搞錯對象,或是神靈未降臨,或問事者本身興趣缺缺,吉也好、凶也好,全無所謂,或是這件事明明就能做到,問事者卻懦弱不為,寧願問神也不親自執行,神就不理,只給個一吉一凶之不協調。 我看到神喻,直覺,足足該不會死了?卜問亡者也有可能出現一吉一凶的相背。我再問,足足活著嗎?答案是兩個大吉,沒死,那就可以再問。足足愛我嗎?答案是大吉與大凶。我有了解答,足足對我,既有愛,也無戀,沒有恨,也不憶,所以一吉一凶。足足只是好奇我是什麼樣的人罷了,我可以理解這種趣味,如同我看到很帥的女同志或很美的男同志,也會因為她與他的殊異人格特質而說出「我愛妳/你」,但那不是愛,純粹玩興。 足足對我的甜言蜜語只是好玩,我似路旁犬,她摸摸我額,餵口食物,親吻、擁抱,最後,犬依然是犬,她依然是她,分道東西,不留情。 我放下了對她的感情。從前,每每看到臂上的疤,總會想起她的笑容,如今就只是疤,不再苦情回憶。也不需要了,未來不夠長,省點兒腦力,才是上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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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爸爸: 看了《舞台小品》,非常激動。台灣人民質樸純潔,刻苦耐勞,他們的勤儉生活和瀟灑的世界觀,是我從未想像到的奇蹟。可否請組成一支文藝團,來煙台作為時半月的巡迴演出,以促進海峽兩岸的交流。文藝團員食宿交通,以及演出事宜,皆由我方負責。同時,我還安排作家鮑剛、何暢先生在此間兩所大學作專題演講。敬致 美好的祝願 小彥 元月五日 我把小彥的信,拿去給何暢、丁紅看,他們笑得有點尷尬。何暢接著拿起話筒,撥通了花蓮的電話,將此事向鮑剛講述一遍。他倆談了約一刻鐘。鮑剛感到光榮,也覺得慚愧。他對此事彷彿一塊千斤石塊壓在胸膊,讓他喘不過氣來。他稱讚小彥很有眼光,不過對方還不瞭解台灣知識份子的心情。鮑剛激動地說:「海峽兩岸的隔膜與分裂,是少數領導人造成的。為啥讓我們這些飽受生離死別痛苦的人,去促進兩岸的感情與交流?」鮑剛的這句話,使我發笑,使我心酸難過。 你怎麼答覆他? 你甭管。老何,我有辦法。 返家,我在燈前擬定了一封短信,讓余敏把它謄寫出來,再寫了航空信封,貼足九元郵票,投進巷口郵筒。 小彥: 來信收到。你對《舞台小品》的偏愛,讓我感動。老李因患憂鬱症,曾住院半載,如今因服藥獲得控制。他的精神時好時壞。你的來信,他讀後說,這是「四條漢子」的策略計劃,他要拿給魯迅去決定。最近老李正為此事奔波,呼號,許多人退避一旁,不敢過問。顯然因你的信給老李帶來過份激勵,近似狂人狀態。我寫信絕非怪罪於你,你畢竟是好意,可是你的願望目前難以實現,也許再等十年、二十年吧!老李的憂鬱症,是人為力量造成,此事暫時別告訴你的母親,免她牽掛。此致 新春的問候 余敏 元月二十日 那年冬天特別寒冷,陽明山飄下雪花,淡水氣溫降至八度。最可笑的,煙台菊花沒來電話,我也沒打過去,免得露出馬腳。她大抵擔心影響我的憂鬱症吧! 天冷,年紀稍長的人最怕感冒,併發肺炎,那是煩惱的事。鹿兒開車從宜蘭帶來了蔬菜、水果,他準備春節陪同妻子女兒去印尼渡假。 春節,鮑剛在花蓮過得充實而愉快,喝罷春酒,他便躲在書房寫作。阿葆為丈夫沏茶、炸年糕、削蘋果。他坐在客廳看電視節目,把聲音播得極小,免得老鮑寫稿受到干擾。兒子上了中學,也懂得大人的心理。從電話中我也分享到朋友的天倫之樂。 《舞台小品》出版造成的轟動,給鮑剛帶來無限地鼓勵,他愈寫愈好,愈寫愈覺艱難,因為找不到寫作的素材,只得向我訴苦。我只有從報紙的社會新聞尋找素材,然後打電話供他參考。當然,返鄉探親也是受矚目的材料,鮑剛儘量寫喜劇,免得讓人掉眼淚。這是我對他的一項建議。何暢曾許下諾言,只要舞台小品受到聽眾喜愛、歡迎。這冊專輯會繼續出版,讓他成為台北文藝園地的奇葩。 童老在電話中說,他看了《舞台小品》,深受感動與啟發。起初,他以為這是通俗性、大眾化的消遣讀物,但是讀過後,卻對台灣的文化藝術獲得了信心。就以老芋仔返鄉探親的幾篇小品而言,看了忍不住笑,幽默風趣,讓人心曠神怡;但是掩卷回味一番,卻淌下了莫名其妙的眼淚,這是作者的神來之筆,也是作者藝術魅力的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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豆子項鍊的回憶
領事官邸前,兩排仙丹圍籬開得紅豔豔,喧賓奪主的占滿枝頭,花團錦簇,幾乎快要蓋滿整株綠葉,讓綠葉真退居陪襯的地位,仙丹花的豔紅招來蝴蝶和蜜蜂的青睞,形成生氣蓬勃的畫面,一位年輕的母親,領著幼稚園的小女兒,興奮的撿拾掉落地面的仙丹花,小心翼翼的捧著花來到紅楠樹下,母女肩並肩坐在石椅上,開始用花編織手環和項鍊,小孩稚嫩的聲音叮嚀母親:「媽媽!輕一點,不要把花弄壞了!」母親專注的像在雕塑一件藝術品,讓美麗在小女兒身上盡情的展露,小女孩笑的如仙丹花盛開,輕盈的身體如花蝴蝶般翩翩起舞,好美麗的畫面啊!隨著小女孩的轉圈,一圈、兩圈…,轉出我美麗的記憶,延續了我童年的快樂,引領我再次回到過去。 我是鄉下長大的孩子,家中以務農維生,農忙時節幫忙農事是每位孩子的責任,那段有甘有苦的歲月卻成了源源不絕的回憶,呼喚著我的心回到最初的質地,咀嚼這些事件帶給我們的啟示,在那些片段的浮光掠影之中,件件都是人生的寶藏。印象中,豆子項鍊是我最幸福的記憶,每當豌豆成熟時,父親用三輪車將成熟的豌豆連藤蔓一起載回,一車車堆滿庭院,等待陽光曝曬,豆莢乾燥迸裂,母親再用木棍搥打,讓豆子和豆莢完全脫離,除去枝梗、藤蔓和空豆莢,粒粒如珍珠般大小的黃豆,一切才算大功告成。 我最喜歡在豌豆藤蔓中找尋綠色的豆莢,小小孩穿梭在如山的藤蔓中,好像步入蜘蛛的迷陣,弄得滿頭、滿臉、滿身髒兮兮,心中卻是驚喜連連!將一個個綠色的豆莢收集在小小竹籃中,然後取來小鐵碗,來到三合院的簷廊,坐在石條上輕輕剝開豆莢,一顆、兩顆、三顆…,無數的翠綠珍珠滾落我的碗中,很快我便收集了一整碗。我向母親要來縫衣服的針線,母親教我將一顆顆豆子串起來,變成一串串的翡翠項鍊和手環,然後將成串的豆子下鍋煮熟,撈起放涼,母親為我掛上手環和項鍊,年幼的我快樂的像蝴蝶般飛舞,滿足了小小愛美的願望! 當夜晚來臨,我們在自家的庭院中,在滿天星斗的夜空下,呼朋引伴的將村中的孩子聚在一起,唱歌、跳舞、說故事、玩遊戲,項間、手腕上戴著白天自己用豌豆串成的翡翠飾品,粒粒晶瑩剔透的翡翠裝飾成了我們的零食,多麼實惠而浪漫呀!想到這裡,歡樂的場景一幕幕閃過腦海,讓我不知不覺露出滿足的笑靨,這是在清貧年代用心製造出來的生活樂趣,也是回憶豐厚的一部分。 戴著仙丹花的小女孩如小仙女般的美麗笑容和身影帶給我單純的快樂,腦海中再一次搜尋童年,家鄉的泥土、家鄉的味道、家鄉的親情,真的好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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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天的院子
夏天的清晨很早就聽見鳥聲,有人說半夜三點,有人說半夜四點,而我呢?總是說午夜一點,我是聽到鳥聲才睡的,然後就到了清晨六點半很不甘願的醒來,打開窗戶鳥鳴聲成了很美的樂章,我喜歡賴床,所謂的賴床就是醒來後再抱著被子聞聞被香,好像不乖的小孩,當做時間不存在,有時候訝異的發現今天的鳥兒特別開心,希望自己就這麼聽著不必起床弄早點,這個習慣也不知甚麼時候養成,偶爾因為醒的晚,而不能再賴床10分鐘,我就會整個上午心情不佳,還特別羨慕窗外的鳥兒呢! 夏天的午后,炎熱的太陽讓人吃過午飯,昏昏欲睡,午睡成了我最大的期待,在經歷六個小時的起床忙碌後,這個時間已經是不睡不行,也不用太長,只要30分鐘就好,當然如果老天爺心情好,這個時候電話不響,我就可以滿足的一路睡去,僥倖睡到四點的我,起床時會有點呆呆的,就只能坐在院子的長凳上吹吹風,夏天的風,對照著有陽光地方的烈,吹過來微微拂面,那種漸漸甦醒的幸福,會讓我想到小時候午睡醒來的那一碗清冰,用不鏽鋼杯裝著吃,一邊吃一邊拌攪,讓涼的感覺沿著舌頭一路下胃,直到抵抗了炎熱,才開始幽幽起身做家事,夏天對我來說,就是午后的一碗清冰。 而這院子,當清風徐來,我總彷彿看見年少的我,就著院子的洗衣槽,頭低低的,用小包的耐斯洗髮粉,撒上頭輕輕揉搓,然後用陽光照過的井水,沖乾淨,擦拭後就著院子的風、晾乾,小小的我覺得這樣最好最不傷髮質。也不知是單純、還是發呆,我就喜歡這樣的午后,擁有的奢侈時光,在這靜謐的院子裡。有時能不講話真好。 今天的我、夏天午后的院子、我從睡夢中幽幽醒來,場景彷彿回到年少的我做著同樣的奢華,原來我是這麼喜歡發呆,坐在長凳上發呆,頭上的長春藤垂下來的綠意,讓人靜了下來,想想過去歲月的奔波,真是難以相信,當我又回到原點,回到這樣夏天午后的院子,時間彷彿不存在般,壓縮了時光,歲月成了經歷,在夏天微微的風裡,微風依舊,不同的呢?究竟有哪些不同了?夢想實現了嗎?有哪些是仍放在心中,隱隱期待著的?就是因為期待,才能讓我一次次振翅、飛翔!這些年懂得了一些,花開花落、四季更迭,放慢腳步,依節奏感生活,看看村子裡周邊的老人家,想著自己日後的身影,生命是一檔一檔的,串連之後,勾勒出自己選擇的面貌,然後,風依舊吹來玉蘭花香,清晨吱吱喳喳的鳥聲依舊,院子的光影隨著時間挪移,一天一月一年,過去了的都只是經歷!原來都只是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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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近李淑睿─我和台中市金門同鄉會理事長李淑睿的五次見面
2006年11月,到臺灣雲林科技大學參加國際漢學研討會。會畢,台中市金門同鄉會黃吉瑜理事長開車到雲科大接我。我說想去走訪同鄉會,拜訪理事長和總幹事們。先走南線,到高雄縣市、台南縣市。吉瑜理事長行程安排得很緊湊,折回中部,還得往北趕往桃園縣和臺北縣市,吉瑜理事長唸叨:「沒有時間了,我們的台中市金門同鄉會反而被我錯過了。他們都很想和你見見面。」我安慰他:「下次來臺灣,我首先來台中。」嘴巴是這樣說,心裏也覺得遺憾,雖然台中這個城市,上個世紀九十年代我已經到過兩次,而且第一次來臺灣,下了飛機,就逕直被接往台中的東海大學,嚴格說,我第一次來臺灣,到的第一個城市正是台中。這次從台中邊上擦過,未能到台中市的金門同鄉會看看,未免有點悵悵然。 2007年3月21日,應銘傳大學李銓校長的邀請,到臺北參加第二屆海峽兩岸大學校長論壇和該校校慶。25日下午4點,我到了台中,住長榮桂冠。吉瑜理事長來接,晚上,台中市同鄉會在一家裝修古雅的飯店請吃飯。擠擠挨挨,坐了滿滿一大桌。飯後,吉瑜理事長帶我去參觀他的公司,在他的公司我看到了從金門縣寄給同鄉會的《金門日報》。我問他:你的公司也兼作同鄉會辦公室?他說:是這樣的。原來,有時我打到同鄉會的電話,就是公司的電話。吉瑜說他當理事長的任期今年屆滿,當了兩屆了,不能連任。我問他,誰來接任。他說,理事長是選出來的,現在不好說。不過,李淑睿女士倒是很合適人選。講到李淑睿,我想起宴席間的那位女士,吉瑜曾對飯局中的各位作了逐一介紹,或許是女性較少,或許是淑睿特別清朗優雅,給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再次見到淑睿女士是在半年之後,9月,我到東吳大學任客座教授,住在臺北外雙溪。教學雖然有點兒單調,金門同鄉有什麼活動,或者喝點小酒什麼的,大多都來電邀我參加,所以並不覺得特別的寂寞。11月16日一早,我乘高鐵到台中參加明道大學唐宋詩詞國際學術研討會,下榻日華金典。黃吉瑜理事長把我接去參觀台中港,鎮瀾宮;下午又陪我參觀台中科學博物館,博物館有一位顏先生,也是金門人,由他導覽。晚上,與鄉親吃飯。飯局中有黃夫人及他們的小孩、新任理事長候選人李淑睿女士、台中榮民醫院的李雅高、交通事故理賠公司李清煜及台中縣理事長洪慈旭等先生。黃理事長即將卸任,新一屆台中市理事會將在11月25日選舉產生,黃理事長和新任理事長候選人李淑睿女士都邀請我一定要來湊湊熱鬧,並且說,一兩天就給你寄去請柬。我說,請柬就不必了,我一定來!淑睿女士說,那是一定要的。 很快,我就收到了台中市寄來的請柬。11月24日,我再次乘高鐵南下,先去了嘉義。坐落於嘉義縣的中正大學這一天召開《2007文學「南臺灣」學術研討會》,會議分上下兩段。上半段,論文發表;下半段,對話。對話由中正的臺灣人文研究中心主任戴浩一教授主持,參與者有臺灣文學館的鄭邦鎮館長,成功大學文學院的陳昌明院長,中正大學臺灣所的江寶釵所長和我。座談要求盡可能用方言。我說:方言是父母之邦的語言。我是金門人,講金門話。方言也是一種文化,方言如果消失,一種文化也可能隨之消失。方言是應該保護的,閩南話也是如此,作為閩南話分支的臺灣話、金門話都是如此。我們的祖輩父輩都希望我們能講他們講過的語言,我們也有責任讓下一代能講這種語言。我的兒女都能講金門話。 25日08:00,在嘉義火車站廣場乘大巴北上臺中,09:20到達台中的長榮桂冠,旋即隨黃吉瑜理事長到達舉辦同鄉大會的「新天地」酒店。會場的場面很大,分成數行擺著四五十張大圓桌。臺上高高掛著「台中市金門同鄉會第九(十)屆第二(一)次會員大會」的紅色大橫幅。臺上大布幕底色是淺黃色的,一群鳥兒在天空自在飛翔,地面上有一片紅色的高粱,飛鳥與高粱間的空檔寫著「咱的故鄉,咱的愛,高粱,台中情」幾個大字。兩旁是紅底白字:「愛在飛翔遠離故鄉的小鳥啊同鄉會是你的休憩地;發揮金門艱苦奮鬥積極開創的精神加入台中建設。」參加換屆的來賓有時任立委的吳成典,金門縣國民黨黨部江主委,金門縣社會局許局長;除了會員,還有來自臺灣各同鄉會的理事長、總幹事,共計四五百人。選舉沒大懸念,李淑睿女士當選為新一屆的理事長,原理事長黃吉瑜這一屆的工作十二月底結束,然後就要移交給李淑睿女士了。 我向李淑睿女士表示祝賀,她說,多靠鄉親支持。這次換屆,黃吉瑜理事長張羅於臺上,例如接待來賓,獎品的安排,上臺講話等;李淑睿女士由於「身份未分明」,故操作於台下。淑睿女士手上拿著兩三張紙,是列印好的換屆「作業」,上面寫著姓名,分配做的事,要求完成的時間,以及注意事項等。我看到了明道大學李增教授的名字。我說,教授也做工作人員嗎?她說是,不管是誰,只要是會員,有責任心,有能力,我都會分派他的工作,並且要考慮到每一個人的長處。數百人的大會,沒有一個專職的工作人員,大家都是兼職的,你不做,他也不做,只靠黃理事長、淑睿女士能辦得起來嗎?今天我特別高興,在會場上見到葉宗禮鄉親,多年前他就讀于福建中醫學院,是我們家的常客。他和太太,拉著一個小孩,另一個小貝比躺在小兒車上。宗禮說,他一早就來幫忙,完成淑睿大姊分派給他的工作。 第三次見到李淑睿女士是在台中縣。12月9日,我再次南下台中,雖然還是在台中高鐵站下車,但是這次卻直接去了台中縣所在地豐源。這一天是台中縣金門同鄉會換屆的日子,主角是台中縣即將卸任的洪慈旭理事長和新當選的洪資源理事長。李淑睿女士也到會祝賀,因為是即將上任的理事長,而且是全臺灣唯一一位金門同鄉會的女性理事長,大家頗對她刮目相看。據介紹,不久前,李淑睿女士還得了一個全台「好人好事」獎。真是不簡單! 2008年1月16日,我在東吳任職期滿回大陸。8月27日,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各市區縣聯誼會會長、秘書長和旅台各金門同鄉會理事長、總幹事在廈門舉行聯誼活動。於是,我第四次見到李淑睿女士。這次,陪她來的是台中同鄉會的會計。她說,不久前腿摔壞了,雖然已經康復,但是還疼。我說一兩天上黃山,怎麼辦?她說,沒關係的。我說,如果有不便,就乘坐滑杆好了。她說,還不至於吧!28日晨飛寧波,下機後直奔溪口看蔣公故居,午後乘大巴去黃山。溪口、黃山,都是曾遊地。這次是陪旅台同鄉再遊,感受當然不一樣。一路的鄉音,一路的鄉情,敘往事,談聞見,其樂也融融。29日,在黃山腳下參觀古民居,下午,乘纜車到半山,然後登山。天公不作美,下起雨。黃山藏在一片煙雨濛濛中,偶爾山風吹過,便顯現出一角奇石、幾棵怪松來;瞬息間,煙幕雨幕又嚴嚴實實地遮住黃山真面目。大家氣喘吁吁的,不時用手抹去臉龐的雨水汗水,一面還左顧右盼,期待著山風來襲,多多窺探黃山的石、松、雲特有的奧妙。三十多個人的大隊伍,顧此失彼,根本不知道李淑睿女士在哪兒。下榻的賓館還是挺乾淨的,就是有點兒潮濕,沒辦法呀,到處是雲,到處是霧。 第二天從另一條路下山。我和將軍出身的許乃銓局長等人跑得快,多上了一處景點--光明頂。在折回的路上碰上淑睿女士,她的會計和她走散了。淑睿女士背了一個包,有些艱難。我問她:你的腿怎樣了,要不要叫滑杆?她說,還行,慢慢走。於是,我幫她背了雙肩包。我責怪自己的粗心,怎麼不早點給她一點幫助?淑睿女士一下輕鬆起來,話也稍稍多了。她說:「我還是能吃苦的。」我知道她行銷化妝品,而且事業做得不錯。她說:「你不知道,我開始做是很苦的,有一次幾乎絕望。當我從絕望醒來,堅定地對自己說:一定不能倒下去,一定要堅強。女人,做事業是很困難的,但是經歷了絕望,我什麼都不怕了。每天早早起來,很晚睡覺。睡覺之前都要先規劃好,第二天要做什麼事,怎麼做,事先想好。」對了!淑睿女士在操辦同鄉會換屆時便是如此,先做好規劃,有條不紊,一絲不苟。金門人大多是堅強的,我們的祖先,或下海捕魚,或到內陸討生活,或過臺灣,或下南洋,千辛萬苦,但是金門人從來沒有倒下。從淑睿女士的經歷,我看到了金門人精神在她身上的再現!隨便說一句,那天煙雨中登黃山,沒有一個人坐滑杆,即便是年紀較長的許丕華先生。 快到纜車站了,淑睿女士見到了她的會計,我把雙肩包交給她,她高高興興地和會計下山了。30日,大家到了杭州,31日上午雨中遊西湖。下午,大隊人馬搭飛機回廈門,因為第二天是9月1日,學校開學了,我必須趕回,所以和大家不在一個班機,直接飛回福州了。淑睿女士說,她已接任了台中市同鄉會理事長,希望我能為會刊寫一篇文章。我爽快答應了。 我不是健忘,而是不知道寫什麼好,就這樣,一拖就是半年多。今年5月7日,福建省金門同胞聯誼會、各市區縣聯誼會會長、秘書長和旅台各金門同鄉會理事長、總幹事在金門舉行聯誼活動。這是我和淑睿女士第五次見面。她說,你的文章呢?弄得我很不好意思。我說你給我一個郵箱吧,寫好了,發給你。中午,旅台同鄉會宴請,酒酣耳熱,曲終人將散,短暫的相聚之後又將各奔海東海西。各式各樣的組合,閃光燈接二連三亮起。輪到我和淑睿女士合影,她說她是大姊。我佩服她,女士能說自己年歲「大」,本身就是不簡單。一旁知根知底裏的同鄉只是竊笑。她說,那你說說幾年次。我說,我說出來,你可別驚怪是哪個山頭跑出來的老妖。大笑。她的大姊沒當成,倒是我當了一回大哥。大家盡歡!我對淑睿女士說,我趕快把文章寫好(遺憾得很,這次金門之行的照片不小心被我刪掉了)。10月,我有東海大學之行,再去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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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上生明月
齊白石的白菜、黃冑的毛驢、吳作人的駱駝、徐悲鴻的馬,他們和「毛澤東文藝路線」扯上什麼關係?文藝若是忽視了藝術技巧,只用政治口號概括一切,那是沒有用的,繁華文藝是永遠不能實現的。 從鮑剛寫舞台小品給陽泰歌廳造成的轟動,給我帶來無限地啟發。海峽兩岸為了開展文化藝術,磨破了嘴,絞盡了腦汁,結果浪費了時間和精神。早在一千多年前,韓愈提出「世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的觀點,這是樸素的文學評論思想,它可以作為繁榮文化藝術的座右銘。作為伯樂的鍾岳,他不計較鮑剛愛抬槓、愛打麻將,甚至愛發牢騷,他認準了鮑剛是人才,是千里馬,是「難得又難知」的人才,所以鮑剛走出來,為文化藝術作出貢獻。 台北的數家電視台,看準了鮑剛這個人才,使盡任何手段,聘請鮑剛撰寫「電視小品」,稿酬比何暢高出數倍,但鮑剛置之不理,電視台也無可奈何。所謂有錢能使鬼推磨,若是作家把名利不屑一顧,這句話等於空話。 在資本主義的社會,這是微不足道的小事,任何人也不關心這則新聞,不料一家報紙娛樂版刊登以後,何暢趕緊以每則舞台小品兩倍的稿酬,匯到花蓮。鮑剛收到稿酬,馬上打電話向何暢抗議,並且提出威脅條件,若是增加稿酬,則是對作者人格的侮辱,他會停止供稿。次日,鮑剛將增加的稿酬寄還台北陽泰歌廳。 這場風波過去將近半年,才從何暢嘴裡講了出來。我聽後為之動容。便催促何暢把鮑剛的作品、劇照以及傳播媒體的報導給我,我作了整理,並且邀請一位著名的美術編輯,提出編輯計劃,何暢非常滿意。這冊圖文並茂的讀物,既有藝術性、文學性,也有娛樂性。雖然成本比較昂貴,但是何暢堅持以不賺錢的原則,在歌廳內出售。初版一萬冊,竟然在一週內搶購一空。鮑剛喜不自禁,他在電話中對我說:「你們印的這本書,真是太棒了!可惜我寫的不好,有負你們的腦力勞動了!」 余敏慫恿我寄給菊花一本,讓她認識一些台北的娛樂生活。不料一個月後,竟然收到小彥的信。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所謂是非只為多開口,煩惱皆因強出頭,一點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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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奇人軼事後記
民國八十一年之前,金門是烽火漫天的戰地,實施「戰地政務」軍管,一般人不能隨便出入。當時,國內知名作家丘秀芷女士經常「為文化上前線」,分批帶藝文作家送書到金門,或帶名嘴深入校園與營區演講,跑遍大、小金門各聚落,因而對金門島嶼瞭若指掌。 有一次,在一項文藝座談會上,她盛讚金門是有歷史、有文化的地方,然因外地人不能自由進出金門,特別呼籲在地的文史工作者,儘快運用筆、鏡頭或錄音帶,記錄島上的風土民情,讓金門珍貴的人文資產得以保存,否則,隨著歲月腳步的遞嬗,將逐漸消失於無形。 同樣地,也有一次,台灣知名鄉土作家黃春明先生和李昂小姐,應邀飛越台灣海峽與金門地區藝文界舉行座談,就文學、小說寫作上的問題,進行面對面的交流與對話。 席間,僅第三次到金門的黃春明大師,憑其敏銳的觀察,以及豐富的想像,直指金門曾歷經戰火蹂躪,親情飽嚐悲歡離合,島上俯拾皆是寫作的好題材。因此,戰地有志文藝寫作的朋友,切莫錯過千載難逢的良機,趕快拿起筆來,寫下不朽的篇章。 李昂大師也說,人們走過的歷史,是不可逆轉的一頁,譬如今天民生比以前富庶,即便環境變遷,不幸再回復往昔貧窮的日子,但今後的貧窮,絕對與過去的不一樣。換句話說,文學反映人生,這一代的金門人走過的戰爭悲情歲月,應即時記錄保存,畢竟,歷史是不可逆轉的一頁! 有幸,承蒙文壇大師的諄諄教誨,時如暮鼓晨鐘般的在耳畔迴盪。當有機會擔任《金門日報》編輯、編輯主任與總編輯時,特別是在主編「浯江副刊」的那段日子,即念玆在玆的以收錄浯島風土民情為己任;先後開闢「金門憶往」、「咱ㄟ俗語話」、「地方傳說」、「砲火餘生錄」及「老照片、說故事」等等專欄,供關心金門的朋友共同記錄浯島的點滴。同時,自己工作閒暇,也常帶著照相機、錄音機,走訪鄉野聚落探尋史蹟文物,或聆聽老阿公、老阿嬤說故事,採集一些鄉野傳奇,佐以史籍資料彙整成篇,希望透過報刊之發行,並隨網際網路無遠弗屆傳播,能讓更多旅外僑親了解家鄉的人文風情。 只是,生長在戰火下,沒受過完整的教育,僅憑童年到軍營附近耙草,從垃圾坑撿拾過期的勝利之光、文壇、文藝月刊等斷殘雜誌,囫圇吞棗的激盪出一股熱愛文藝的傻勁;說得更明白一點,筆者才疏學淺,沒有高深的學問做基礎,僅以最淺顯、最通俗的文字記錄一些聽來的傳說故事,如此而已。 本書能順利結集付梓,首先,要感謝文壇前輩陳長慶先生、郭哲銘先生、陳欽進先生指正並推介作序,葉鈞培老師提供蔡復一位於廈門翔安區墓園與同安區故區的照片,以及書法家張水團先生為書名題字;其次,書中情節,大部份是鄉野採集,因年代久遠,雖已盡力考證,仍恐有舛誤、疏漏,尚祈 十方先進不吝賜教指正! 二OO九年六月廿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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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奇人軼事》默默耕耘的園丁──試論林怡種
《金門奇人軼事》是作家林怡種先生的第七本著作。然而,這本書卻有別於他先前所出版的「根本真情系列作品」,以及任職於《金門日報》總編輯期間撰寫的「浯江夜話」、「社論」和報導,其筆觸已深入到浯鄉文史資料的蒐集與傳奇人物故事的書寫。作者不僅掌握住文史書寫的要領,融合文學創作的要旨,更以報導文學的磅礡氣勢和嚴謹之筆,透過縝密的思維與細心的觀察,復以華麗典雅的詞藻為讀者們介紹浯鄉十位「奇人軼事」。文中無論遣詞用字或人物故事的描述,均有其獨到的一面。讀者們看到的,彷彿不只是單一的「奇人軼事」或繁複的「傳說故事」,而是文史與文學並融的不朽之作。非僅讓人有耳目一新之感,更可從他粲然的字裡行間,明瞭這塊土地的人文歷史。 大凡生長在這個島嶼、以及對這塊土地有深入瞭解的專家學者或過客都知道,金門民間附會於史實並流傳千古的傳奇故事可說不勝枚舉。然其情節則是眾說紛紜,加上古籍深奧難懂,又缺乏有利的史籍資料可佐證,文史工作者更不能憑空杜撰,故而非但不能廣為流傳,甚至還有被荒廢和流失的可能。果真如此的話,不僅是我們這一代的不幸,亦是後代子孫的不幸。 因此,基於知識份子的使命感,作者曾利用公餘走訪島上無數個村落,親耳聆聽耆老說故事,復又親自跨海到對岸探尋相關人物的史蹟文物,試圖以淺顯、通俗的文字,為浯島奇人軼事作紀錄。讓旅居海內外鄉親,以及兩岸三地同胞,能更深一層地瞭解金門的歷史文化與風土民情。即使各篇時空不一,人物背景不同,但無論從明清或民國,古代或近代,作者均能抓住重點、摘其精華,為讀者作最詳細、最完美的詮釋;並有一百七十餘張彩色圖片穿插其中加以闡述和佐證,故而我們敢於肯定:《金門奇人軼事》是一本圖文並茂、可讀性甚高的文史佳作。 全書分為十個獨立的單元,古代與近代各五篇。雖然作者是依書寫的先後順序來編排書目,但為了便於分析,筆者不得不把它區分成兩個類別。其一為明清時期的「古代篇」:〈挽瓜揪藤──探花宰相林釬傳奇〉、〈異相奇人蔡復一〉、〈小徑村的傳說──戰功彪炳的武將李光顯和邱良功傳奇故事〉、〈開科第一──陳顯傳奇〉、〈金門第一才子許獬〉等。其二為民國後的「近代篇」:〈陳景蘭建樓興學傳奇〉、〈抗日英雄黃世澤──諜報工作話當年〉、〈有肚量、有福氣的王國珍〉、〈雙落厝的傳說〉、〈壯丁林永輝出征的悲歌〉等五篇。 在〈挽瓜揪藤〉這個篇章裡,作者所花費的心思和精神的確非筆墨所能形容。儘管它不是書題作品,全文亦只短短的六千餘字,但卻是最為傳神的一篇。文中不但融合著好幾個精彩動人的傳奇故事,更把「挽瓜揪藤」的典故,活生生地呈現在讀者面前。此時,我們姑且不必去管探花宰相林釬的傳奇故事有幾種版本,然則經過作者跨海求證與史料對比的結果,「東閣大學士」亦即「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探花宰相林釬是金門后壟人已是不爭的事實。作者並透過該村耆老林再註先生為讀者講述林釬的身世故事。雖然時隔三百多年,但在口耳相傳下,林老先生依然能憑藉著自己的記憶,把故事的來龍去脈做最完整的敘述。復經作者以其生動的文筆、華麗的文詞,來詮釋這段感人肺腑的傳奇故事,不僅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更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文史作品。 〈異相奇人蔡復一〉作者雖然提出三個不同版本,但卻離不開「一目觀天斗,孤腳跳龍門,龜蓋朝天子,麻面滿天星」的說法。甚至在這短短的二十個字裡,非但是蔡復一最好的描述,也同時忠告世人不可貌相。關於蔡復一的傳奇故事,筆者曾拜讀過洪春柳老師〈七鶴戲水的故事〉以及大陸作家張再勇〈撫劍鎮太平,舉筆安天下──兵部尚書蔡復一〉等作品。兩岸作家書寫的方式雖然有異曲同工之處,但林怡種先生的〈異相奇人蔡復一〉則多了十餘張珍貴的佐證圖片。並親自走訪古老的蔡厝村落,企圖從亂繭中抽出源頭,尋找傳奇故事的真相,再佐以史籍文獻,以免犯下以訛傳訛的大忌。而非只靠那些輾轉傳述、略帶神話的野史揮灑成章的,確實已盡到了一個文史工作者的職責。 〈小徑村的傳說〉敘述的是戰功彪炳的武將李光顯和邱良功表兄弟的故事。作者除了告訴我們兩則先賢的軼事外,也同時針對小徑村之前的地名作了極詳細的詮說。倘若不是他親訪九十四高齡的小徑耆老,而轉換成文字訴諸筆端,又有多少人知道「大徑變小徑」的由來。〈開科第一──陳顯傳奇〉的「夏興」與「下坑」亦有同樣的情形。即使上述三個故事,多數鄉親均耳熟能詳,但作者除了親赴各地做訪談外,並與史料相印證,重新賦予文字新生命,把三位先賢的生平軼事發揮得淋漓盡致。復又以其新聞專業素養,把兩個村落的周遭環境和時代變遷一併為讀者介紹,這似乎也是一般文史工作者少見的現象。由此我們可以清楚地發覺到,作者撰寫此文的用心。 有「天下第一 ,許獬進士頭」、「文章許鍾斗,品德黃逸叟」之稱的許獬,作者在這一章裡,看不出有任何理論性的論述,純粹以通俗易懂的白話文類,有條不紊地為讀者詳述先賢的生平軼事。即使作者是參考其著作與史籍資料以及相關報導書寫而成,但畢竟歷史真相只有一個,不容竄改或捏造。故而我們從整篇文章中,可以看到作者下筆的嚴謹,除了筆鋒銳利、言之有物外,讀來並不生硬。似乎試圖以通俗的口語化來取悅讀者,讓人有一口氣想把它讀完的衝動。 尤其是十則詼諧的短文,無論是「載載載童生,朝朝朝天子」、「狀元阮毋知,會元荷包內」或「日日冬至,夜夜元宵」均讓人讀後有愛不釋手之感。當然最為傳神的是「夜宿安溪,楹聯塗鴉」裡,以「臭猴死猴安溪猴猴罵豬哥豬哥罵猴」來對該祠「文士武士天下士士敬君子君子敬士」之楹聯,以報復安溪某宗祠族裔嘲諷金門學子「書讀佇胛脊」的無禮行為。由此更可凸顯金門第一才子許獬,除了自幼天資聰穎活潑外,且又調皮詼諧機警。 讀完先賢的傳奇軼事,依次進入「近代篇」〈陳景蘭建樓興學傳奇〉的故事裡。其建樓興辦「尚卿小學」之善行,可與碧山華僑陳睿友捐款興建「睿友學校」、供該村及鄰近村落學童就讀之善舉相媲美。作者在尚未進入主題時,毋忘先把這個被譽為「海上仙洲」的島嶼歷史和地理做一番介紹,復始為讀者講述陳景蘭先生的出洋史,以及「景蘭山莊」的興建過程、洋樓的興衰與運用。無論是日據時期的「警察大隊部」,國軍撤退來金的「五十三醫院」,九三砲戰期間的「金門中學」,八二三砲戰過後的「官兵休假中心」,抑或是青年救國團舉辦的「金門戰鬥營」等等,作者均能掌握住文史書寫的要領,為讀者做最詳細的解說。陳景蘭洋樓的興建,可說是華僑在外創業有成,回饋鄉里的典範。而建樓時景蘭先生年僅三十六歲,更是現時代青年必須效法的典型人物。該篇不僅只是陳景蘭建樓興學的傳奇故事,也是昔日陳坑漁村的一頁滄桑史,值得讀者細細的品嚐。 〈有肚量、有福氣的王國珍〉同樣是一頁華僑奮鬥史,其後裔更是資助國父孫中山先生革命,建立中華民國的旅日僑商王敬祥先生。作者欲詮說的並非只是王國珍興建十八間閩南傳統古厝的聲名。「落番客」的「六在、三亡、一回頭」的辛酸淚,似乎也是整篇文章欲表達的重點之一。 即便像王國珍有如此際遇的人並不多,但如果沒有他展現其寬宏大量,讓一個上門求助的不速之客渡過一個溫暖的寒夜,所有的機會勢必擦身而過。而又有誰會想到,這位素昧平生的陌生客,竟是從大陸東北遠來日本推銷五穀雜糧的同胞。往後兩人不僅成為莫逆之交,也是商場上的好伙伴,王國珍在日本的事業版圖,亦由此開始。當他事業有成時,卻不忘出資返鄉蓋屋建學堂,讓族人有屋住,子弟有讀書的地方。 當我們讀完整個章節時,卻也發現到部份文史工作者,無論是書寫「民俗文化村」或是王國珍的奮鬥史,凸顯的幾乎都是他的後裔王敬祥如何資助國父孫中山先生革命,而卻忽略了王國珍誠懇待人的「度量」,以及他不隨同鄉一窩蜂赴南洋,隻身前往日本謀生的遠見。作者除了在文中詳述原由外,他的事業能因此大展鴻圖,也應了浯鄉「有量才有福」的俗語話。這則鮮少人知的小故事,絕非是作者憑空杜撰,而是透過其後裔與耆老的口述,做成詳實的紀錄,讓讀者能更深一層地感受到〈有肚量、有福氣的王國珍〉隻身遠赴東洋奮鬥的辛酸史。 〈雙落厝的傳說〉其故事背景為臨海的一個小村落──洋山。文中的「槍樓」和「強摃」對年輕一輩的讀者來說可能較陌生。作者告訴我們說:「所謂『槍樓』,就是為防範海盜入侵,在制高點構建一幢高樓,四面堅厚牆壁及頂樓女兒牆者設置槍枝射口,易於監控海面或要道,當海賊來襲時,守衛的哨兵在槍樓居高臨下,以火力對付海盜。而『強摃』就是來打家劫舍的『強盜』,係來自大陸內地,行搶之前,通常都會先派出『探子』裝扮成小販,遊走各村落觀察地形地物,蒐集有錢人家屋內陳設,以利賊頭進行打家劫舍。」 從整個架構而言,「雙落厝」那對王姓老夫婦遭受「強摃」的洗劫,似乎不是傳說,而是發生在那個兵馬倥傯年代,一個真實的故事。試想,一幢耀眼奪目、美輪美奐剛落成不久的雙落厝,裡面住的又是一對返鄉定居的「番客」夫婦,「強摃」不找上門打劫才怪!王姓老夫婦雖然幸運地保住性命,但卻已「驚破膽」,在不得已的情況下,不得不再度「落番」,留下大門深鎖的雙落厝和一個傳說故事。而這個故事發生的地點,正好是作者的家鄉,即使年代已久遠,但作者卻多次親訪村中耆老,並從他們身上獲得第一手口述資料,因此寫來更加傳神生動。看完整篇作品,我們不得不佩服作者的用心,且也讓我們有置身在那個年代之感。 進入〈抗日英雄黃世澤──諜報工作話當年〉這個篇章時,作者依然以他一貫的書寫方式,把昔日鹽村西園的歷史,透過他的文學之筆,鉅細靡遺地為讀者們做介紹。尤其是西園鹽場的興衰史,可說與他欲敘述的抗日英雄黃世澤老先生、殺敵的故事平分秋色。無論從西園鹽場的歷史層面,或黃世澤個人從事諜報工作的事蹟,都有密切的連貫性,並與他華麗的文詞相得益彰。 然而,當我們看到書中「西園抗日紀念碑」的圖片,再詳閱「西園抗日烈士英雄事略」時,的確是悲從心中來。即使這段歷史只歷經過短短的七十餘個寒暑,但似乎已從島民的記憶中逐漸地淡忘。倘若文史工作者不針對少數幾位碩果僅存的抗日英雄加以訪談復做成紀錄,當他們走完人生的旅程,當紀念碑文歷經歲月的風化而腐蝕,或許,這段歷史勢必會被人們忘得一乾二淨。作者在公餘能親臨鹽村,走訪當年「復土救鄉團」的重要成員之一、高齡八十七歲的黃世澤老先生,並把英雄殺敵的驚險故事一點一滴地書寫成章,除了為金門子弟抗日殺敵的歷史作見證外,也同時把這段可歌可泣的真實故事,留傳給我們的後代子孫。其用心之良苦可見一斑。 「抽壯丁」這三個字,對老一輩的島民來說,就如同夢魘一般,它也是爾時浯島青年難以接受卻必須承受的宿命。在〈壯丁林永輝出征的悲歌〉這一章裡,作者簡短地敘述後,就把「抽壯丁」的原委,毫不隱瞞地為讀者作詮說。林永輝在沒有能力雇庸頂替下,只好跟隨其他被抽中的壯丁遠赴內地,編入國軍第七十師,穿起草鞋,配發七九步槍打內戰,與現在的「從軍報國」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情景。林永輝民國三十五年離家,四十餘年後始透過紅十字會的協助,從廈門搭機繞道香港經台北回到金門。而當他回到闊別四十三年故鄉時,昔日的紅磚瓦厝已毀於砲火,雙親已歸隱道山,妻子亦已改嫁。尚未回來之前他是有家歸不得,如今回來了卻是無家可歸。 看完整個故事,想不令人鼻酸也難啊。倘若不是該文在《金門報導》刊載而引起層峰的關注,並指示退輔會協助申辦榮民安養,林永輝後續的人生歲月,勢必更坎坷。不久,林永輝終於住進「養護之家」頤養天年,雖然作者不敢居功,但卻已發揮作家與文史工作者雙重身分的影響力,做了一件深具意義的事。 綜觀上述,《金門奇人軼事》可說是一本古今相融的作品,也是林怡種先生另一種風格的展現。「古代篇」篇篇都是精彩的傳奇故事,先賢的品德操守、為人處世,更是後人應該學習的榜樣。「近代篇」有華僑在外奮鬥史與捐資興學築屋的善行義舉;有「復土救鄉團」抗日殺敵的真實故事;有壯丁為國去征戰、垂暮返鄉無家可歸的大時代悲劇。全書雖然只有六萬餘言,但卻有一百七十餘張佐證圖片,讓讀者能更深一層去體會書中欲表達的意象是什麼。 儘管有部份篇章數年前即已寫就,但作者卻不斷地求證和修改。誠然,文史書寫與文學創作是有其差異性的,《金門奇人軼事》雖是林怡種先生的第一本文史書籍,然其花費的心思不亞於文學創作,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曾利用餘暇親赴對岸,透過媒體多方求證,窮十餘年工夫始把這本書定稿。其慎重的態度,力求完美的堅持,嚴厲的自我要求,不僅令人佩服,也讓這本書更完美、更具可讀性。相信《金門奇人軼事》這本書的出版,除了為浯鄉留下彌足珍貴的文史紀錄外,亦有助於海內外鄉親和讀者,對金門這個島嶼的人文歷史與民情風俗多一番瞭解。 林怡種先生從事文學創作逾三十年,較常用的筆名為「根本」,長期以來秉持著對文學的熱衷,默默地在這塊歷經砲火蹂躪過的文學園地耕耘。怡種先生的作品,除了一九八八年由台北錦冠出版社出版散文集《拾血蚶的少年》外,二○○七年更由台北秀威資訊公司出版《人間有情》、《天公疼戇人》、《心寬路更廣》、《心中一把尺》等「根本真情系列作品」一套四冊。復於二○○八年出版《走過烽火歲月》散文集,《拾血蚶的少年》同時修訂再版。由此我們也可以看出他對文學的執著和堅持、以及豐碩的創作成果。其默默耕耘的園丁精神,更值得後進學習。 總的說來,《金門奇人軼事》的出版,除了為浯鄉留下一段重要的文史紀錄外,對生長在這個島嶼的青年學子亦有不貲的啟發作用。因為這塊士地有獨特的歷史文化與風土民情,尚有許多先賢先輩的豐功偉績或傳奇軼事,正等待有心人士來書寫。純樸善良的島民,走過困苦貧窮的年代與戰爭悲情歲月,一頁頁活生生的血淚史,何嘗不也在等待像林怡種先生這種思維縝密、條理分明、博學多聞的作家來紀錄。 二○○九年四月於金門新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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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金門遇見「星月無盡」
在開演前幾分鐘,我們開車抵達了社福館前的道路,車子堵在大門口處動彈不得,隨著車潮,我們慢慢的開往前尋找停車位,一輛接著一輛的車子,沿著湖邊停放,到了山腳下,才勉強有位子可以停車。此時,女兒不願下車,原因是要走回到社福館太遠了啦!因此,許多開至山腳下的車子,在轉回頭之後,又沿著原路,擠回社福館前,再次的尋尋覓覓一處合適又不會太遠的停車位子。我一直沿著湖岸邊往前,我們繞過了湖面,再次回到社福館前,此時大馬路旁已經停靠了整排的車子,終於,我們尋到了一處不會走太遠的停車位。 走入演藝廳內,燈光已經暗了下來,影片即將開演。一眼望過去,六百多個位置的演藝廳,竟然剩不到幾個座位,我們找不到二個相連的位子,我坐在靠走道的一個位置上,女兒坐在走道的階梯之上,陸續走進來的人潮,不一會兒的光景,連走道都被佔滿人潮。 電影開場了,觀眾慢慢的融入劇情之中,在我的左邊坐的是二位四、五十歲中年男子,很難想像,像他們那樣年紀的中年男子,願意二人相約,一起走入戲院看電影。在走道的另一邊,其中有一位是我的以前同事,年輕的她,帶著剛滿一歲多的孩子,推著手推車,和先生一起來看這一部片子,在我的前後,有許多我認識與不認識的朋友,有外籍的新娘家庭和許多的金門鄉親,走道上坐滿滿的大學學子們,還有那一看就是七、八十歲拿著柺杖讓晚輩攙扶著走進來的老婆婆,她們都是愛金門和關心「星月無盡」的人們。 當「星月無盡」的四位主角們,開始抓住觀眾的心之後,「星君」、「得月」、「阿浯」和「阿勁」成了你我在金門隨處可見曾經有過的朋友,那些來來往往的阿兵哥軍團,更是勾起了你我共有的過往回憶。當「得月」姊的無盡等待,得不到回應之時,勾起了觀眾更想要知道那一位輔導長如今的下落,是生、是死或是另娶他人? 唐導演曾經來過金門當兵,因此他拍的出當年那一些來此當兵的阿兵哥們的心境。在與金門人相處的過程中,唐導演體會出金門人那濃厚與純樸的人情味以及那說不出口的深情,唐導演用「情深言淺」四個字來形容金門人的感情。 在「星月無盡」這部片子當中,我深刻的體悟出唐導演所謂的「情深言淺」的意涵,劇中那三位從小到大的青梅竹馬的好朋友,「阿浯」和「阿勁」都對女主角「星君」有著很深、很濃的情感,但他們都因為顧慮太多,在友情與愛情之中,一再反反覆覆的考慮,在成全與取捨之中搖擺不定,二人誰都不願意先開口打破平衡,雖然有滿腔的愛戀,卻只能深藏心中,「情深言淺」是他們最佳的寫照。「愛要勇敢說出口」,或許因此改變了結局也不無可能。 「得月姊」的故事橋段,是那一部戲中,最引起他人共鳴的橋段,讓人時而憂傷、時而落淚與不捨。「得月姊」與輔導長之間的愛情,是那麼的動人心弦,「得月姊」的深情,是每一位觀眾都看的很真切的事實。輔導長的認真與專情,也是每一位觀照都看得到的事實。然而,這樣的愛情,為何會有那樣的結果,是許多觀眾無法理解與想要替他們之間,尋求一個滿意的答案。 「星月無盡」與「海角七號」之間,它們都有著相同的元素與場景,「情書」、「船」和「未完成的愛情」。只有「未完成的愛情」,才有想像的空間,才有讓人不捨與扼腕的情緒,「海角七號」那三段動人的愛情,在兩段不完美的愛情之後,用劇中經典的對話:「留下來!或者是我跟你走。」作為愛情最後的美好結局。 在「星月無盡」中,「阿美姊」被砲彈擊落所失去的愛情,「得月姊」那一份因為難以割捨家庭,因而抱憾的愛情,在「星君」勇敢的選擇追求自己的愛情中獲得了補償與圓滿。 「得月姊」是劇中最吸引人目光與討論的角色,在該部電影結束的尾聲,演員名單列出來之時,坐在我左邊的那兩位中年男子,特意看了一下飾演「得月姊」的演員名字,原來是:「楊貴媚。難怪演的那麼好。」我們台灣的影后楊貴媚小姐,把「得月姊」的「情深言淺」,扮演的恰如其分。 電影散場之後,我問小女兒「星月無盡」好看嗎?小女兒說:「好看。」卻又無法表達的出,好看在哪裡。只是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讓她覺得自己和那一部片子的主角們很接近。 是啊!女主角姓「黃」,和你一樣同是水頭黃姓的女兒。男主角「阿浯」,和媽媽一樣姓「蔡」,我們都是出生在那御賜「瓊林」的那一片「蔡」姓土地之上,阿勁的「陳」姓,是金門最大的姓氏,她們有許多都是妳同學的姓氏。女兒也很高興主角們在「戀戀紅樓」喝飲料之時,所坐的位置,恰巧是她和同學們上星期六剛坐過的位置,那樣的巧合,讓她充滿了看電影的喜悅之情。 「好意外啊!」女兒意外「星君」最後的選擇,竟然會是那一個來金門當兵的阿兵哥。「媽媽!你覺得劇中那一個主角最帥!」我回想了一下劇中人物,是那一位吸引我的輔導長最帥。「那你覺得呢?」我反問女兒。女兒脫口而出:「還是我的阿炎最帥!」 「阿炎???誰啊!看了老半天,我怎麼不知道有一個主角人物叫阿炎的。」我拼命的回想,有叫「阿炎」的嗎?「炎亞倫啦!還是我的炎亞倫最帥!」女兒和我「雞同鴨講」的討論著。「媽媽,還是阿勁最帥!」是啊!看的出來,阿勁叛逆、衝動的個性,符合你們那一代追求自由與想法的新新人類。 我的一位同事在看完電影之後,帶著遺憾說道:「為什麼不多演一下得月姊和那一位輔導長年輕時的愛情故事,為什麼不交代一下那一位輔導長回台灣之後,到底接下來發生了哪一些事情?為什麼沒有再回金門尋找得月姊呢?」是呀!就是因為有這許多的不完滿,才造就了這一段「難忘的愛情」。 「得月姊」與輔導長之間的愛情,每一位觀眾的眼光和解讀都不同,那是因為我們都經歷過不一樣的人生,有的人在愛情當中追尋到了圓滿,也有人在愛情當中荊棘滿佈,那一段不一樣的人生,讓她們得到不一樣的愛情結果。也讓我們在體悟這一部戲的過程中,加入了許多我們曾經有過的夢想與遺憾。 「情深言淺」或許在得月的想法裡,你該明白我那許多說不出口的愛戀與深情,你該體會的出我對家庭的責任,你也該明白我無法拋下家人的苦衷,我也曾經問過你,是否願意為了我而留下來,在金門的這一塊土地上。你曾說過願意的,那你應該知道我會一直在這一座小島上,等你歸來。 在那樣的一個年代,隨著部隊移防的阿兵哥,並不自由,他們不能對愛人洩落出部隊即將移防的國家軍機,他們也不能大大方方的在港口揮手道別,他們更沒有許多時間可以膩在一起談情說愛,許多的話語,他們只能靠書信之間的往來,將自己的深情表達出來,也因此他們選擇用「你家的含笑花要開了嗎?」作為離別的暗語。或許他們之間,沒有太多的時間,或許他們之間,隔著一道海峽,更或許他們之間,隔著更多說不出口的千言萬語。 當輔導長一封封的情書飄洋過海來到了小島之上,得月姊對應的是因為對家庭的牽掛與責任,她無法展翅飛到愛人的身邊,因此她選擇將愛情深埋心中,靜靜的在故鄉等待他的愛人,有一天會回到故鄉找她。 當輔導長因著對部隊與家庭的責任,因為軍人的榮譽與責任心,他無法自由自在的回到得月的面前,體會她那深刻又說不出口的愛情。當他一封封情真意切的情書,喚不了得月去到他的身邊,或許他會以為,得月對他的心,並沒有自己對得月來的癡心,或許在得月的心裡,家庭遠比他來的重要,因此在他與家庭之間,得月選擇的是將他拋下。 在故事的結局,星君勇敢的去追求屬於自己的愛情,阿勁離開了金門,去未知的世界,尋找他的夢想,阿浯選擇留在金門,為自己的故鄉,盡一份心意。得月選擇燒燬那些情書,放下那一段感情,讓自己的心自由。 或許,你我看的觀點與見解並不一致,那是因為我們都擁有一段「獨一無二」的人生。 (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