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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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厝開新花
夜來無事上網瀏覽,在閱讀金門日報電子報時,有篇文章引起我的興趣,是刊載於九月六日的蔡其祥先生的作品︿老家偷藏的門板﹀。 那些紫杉木製成的門板,曾經風光、耀眼的直立在戶內戶外和內室,象徵著主人豐厚的財力和精深的文學涵養。有著「八角形雲紋透雕八卦及蝙蝠的門鈸,上面施作吉祥圖紋的淺浮雕,配上約九公分直徑錫銅質門環」的門板,氣派地成為戶內戶外的重要門面,定是吸引來往客人的羨慕眼光,為主人爭得不少光彩。有著「長方形透雕『卍』字祥瑞紋樣及四個對角雲紋,配上約雞蛋大小橢圓形銅質門環」的門板,為尊貴的內室增添幾分高雅,讓處於內室裡的人陶冶於高貴尊雅的氣氛中。另外「無門鈸僅有約九公分直徑鐵質的門環」的門板,簡單、樸質、大方,設立在不顯眼的內室,表現著主人樸實澹然的一面。 但,曾幾何時,在戰爭、軍管時期的無情之下,風光一時的門板被迫藏於黑暗的夾層中,門板昔日的富麗堂皇、柔和色澤、精緻雕刻被塵封了,灰頭土臉的屈身在暗無天日的「大廳堂屏後的夾層上」,等待著和平的到來,等待著重見天日的那一天。 五十多年後,作者發現了這堆佈滿灰塵的門板,如獲至寶,小心翼翼地將它們清理乾淨,還用心的解讀門上聯對的意義,特別寫篇︿老家偷藏的門板﹀分享他感動的心情。只是一堆陳舊的門板,為什麼作者能有如此的感動,且觸動他的文思,寫下文情並茂的文章來? 帶著這個疑問,我暫時離開電腦去泡杯熱茶,夜已深,窗外除了昏黃路燈醒著,整個城市陷入一片寂靜,忽然想起伊塔羅‧卡爾維諾的︽看不見的城市︾曾說:「當記憶的浪潮湧入,城市就像海綿一樣將它吸收,然後脹大。但是,這座城市不會訴說它的過去,而是像手紋一樣包容著過去,寫在街角,在窗戶的柵欄,在階梯的扶手,在避雷針的天線,在旗杆上,每個小地方,都一一銘記了刻痕、缺口和捲曲的邊緣:::。」門板也吸收了時代的記憶,寫在門鈸,在門環,在精巧的雕刻,在金色框紅色底黑色行書字體的聯對,默默的包容著,但是卻無法向世人訴說。 我所看到的是門板現實本身定在那一個時刻,是孤立的,而作者看到的是門板和門板背後一點一滴的線索,輾轉曲折、千絲萬縷的來歷。於是,這些門板在他的價值判斷裡,是美得驚天動地、感人肺腑。他對門板的欣賞,只因他知道門板的起點在哪裡,他能娓娓道出門板蘊含的歷史故事。我曾經參訪前水頭聚落,一陣新鮮好奇和淺淺的感動,卻無法觸及這個起點,原來知不知道這個起點,就是形成我和作者的差異。 我明白了,作者的最大心意,是希望回過頭認識自己的土地,了解這裡曾有過的歷史有多麼重要、特殊,不要任意輕蔑自己的過去,即使是幾片門板,也能為古厝帶來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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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威靈顯赫廣澤廟
根據「金門縣誌」的記載,下坑村舊有的廟宇計有二座,一座為位於大馬路邊的孚濟廟,一座為位於宮山裡的廣澤尊王廟。孚濟廟的原址,本來在村子東南方的宮山內,但不幸於民國三十八、三十九年間,被國軍的十八軍部隊拆除,以做為防禦工事後,遂將廟裡的神明,暫時移駕到廣澤尊王廟內來奉祀。 廣澤尊王廟,即現今之孚濟廟現址,其前落,因當年構築工事的需要,亦曾遭軍方無償拆除。已故的陳金樹宗長,曾主事修葺過一次(約在民國五十年代左右),當時的工程,主要在汰換屋瓦,並撿拾村中的舊石頭,以修建前落,並將廟名正式更改為「孚濟廟」,且一直延用到今天。 後來,因為廟宇年久失修,村民經過幾次的協商,終於形成修建的見識,乃一致決議將原有的規模拆除後重建,遂公推陳水琛宗長,擔任寺廟修建委員會的主任委員、並選舉陳水福宗長為總幹事,實際主持修建事宜。 在修建期間,為擴大基座規模、增加廟埕活動空間容量,特別將廟宇向西移動約三、四公尺,並增建廂房於廟宇之西側(俗稱「虎邊」),並於民國七十七年修建完成,乃擇吉於民國八十三年,舉行落成奠安慶典活動,這在當年,為下坑村之一大盛事,奠安當日之盛況,可以說是熱鬧非凡、極一時之盛! 廣澤廟內奉祀的主神,自然是廣澤尊王了。根據「金門縣誌」的記載,廣澤尊王,俗稱「聖王公」或「郭聖王」;廣澤尊王,俗姓郭名洪福,他是福建省的南安縣人。他在幼年的時候,即失去了雙親,開始過著孤苦無依的日子。 但是,日子總得還是要過下去,為了求得最起碼的三餐溫飽,乃受僱於當地的富豪陳某家,並充作牧童,陳某極為迷信風水之說,他為了卜居風水吉地,特地在家裡供養了一位上通天文、下通地理的地理師,可是,他平時對待地理師的態度,卻並不怎麼友善,好在地理師的修養不錯,倒也隱忍了下來。 報仇的時候到了,等到千辛萬苦找到了吉地,地理師非但不告訴陳某,反而私下囑咐平日與他交情不惡的牧童,要他好好的保護著父母的遺骨,並伺機把遺骨埋葬在吉地上,並且告訴他說:「你的父母埋葬在這條龍脈上,你將來可以坐化成神;就在這裡,不久將有大難來臨,避難的方法是:你必須逃到一個『戴銅笠、牛騎人、魚上樹』的地方去避難,才能躲過這一個劫數。」 事有湊巧,說也奇怪,有一天,忽然有一大群的蜜蜂,成群結隊的蜂擁而至,刺死了陳某的一家人,牧童見狀,心知不妙,二話不說,便匆匆忙忙的抱頭鼠竄而逃,就在死命逃亡的路途中,忽然遇到一場傾盆大雨,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個時候,他無意中看到了一幕情景:一個和尚正以銅鈸遮雨,一個牧童正在水牛的下腹下躲雨,一個漁夫手上也正拿著上竿的魚,並掛在樹幹上遮雨,牧童見到眼下的這幕情景,正好和地理師當日所叮嚀的場景一般無二,於是,便立即端坐在大石頭上,不久以後,他真的昇天化神了。 牧童興仔(即廣澤尊王)往生後,常常顯靈以濟世救人,而且,對於前來頂禮膜拜的所有善男信女,幾乎都是有求必應,因為,聖王公本身是偵辦竊盜案的能手,偷兒因痛恨他的法力無邊,在得知破解之道後,就刻意釘釘子於其頭頂,從此以後,他的偵辦能耐就不靈驗了,但是,過不了多久,這名偷兒,也莫名其妙的死了。 鄉村裡的人,為了紀念他的見義勇為,於是在他坐化的地方,蓋了一座廟宇來奉祀,塑像是頭頂著盔,身上披著甲,像極了孩童的造型和打扮。 在宋朝的徽宗皇帝時,牧童被敕封為「廣澤尊王」,後來,又被加封為「保國安民尊王」,南安縣民並尊奉他為守護神,以每年農曆的八月二十二日,為其神誕紀念日。 聽老一輩的鄉老說,早期的下坑居民,在聖王公誕辰作醮時,經濟基礎較好、景氣較佳時,時常會不辭辛勞的遠赴大嶝島,請來時興的戲班子,跨海來金演戲酬神,當教忠教孝的好戲,一場接著一場公開上演時,真個是萬人空巷,人潮蜂擁而至,真可謂為盛況空前! 今日作醮時,聖王公的神輿和其他眾神明的神輿一起出社、繞境巡安,亦屬非常熱鬧!目前,聖王公之乩童為陳詩吟宗長,聽字的(即神譯,一稱筆生)為陳清泉宗長。 聖王公威靈顯赫,守護著廣大的善信,也守護著下坑人千百年來始終如一的虔誠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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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方傳說》︽採微居筆記︾ 江南夫子│瓊林蔡獻臣傳
蔡獻臣識遠才閎、志芳行潔。生前被蔡復一讚為「廣大教化主」,死後被池顯方尊為「江南之夫子」。張玄中曾以「文心道韻,練才潔守」加以推轂;鄒維璉則以「學問純正」奏請表章。鄒元標稱他有古先民悛悛遺風。其出生地平林,也因他而獲得御賜里名瓊林。 獻臣,字體國,號虛臺,別號直心居士。生於嘉靖四十二年(一五六三),卒於崇禎十四年(一六四一),年七十九。以文章風節有聲於寰海之間。為人沉毅,抗勵守高。才華卓特,磊砢英拔。宅心溫潤似玉,接物和煦如春。立朝屹然如山,不肯為同黨之行,亦不作違心之言。秉禮衡文,不愧職掌。清白自守,好推轂賢士大夫。居鄉一清如水,屢空而恒晏如,讀書味道,樂於發明道術,陶鑄人士。著述如服農,筆耕墨耘,勤於硯田。延攬如貿賈,韞旖而藏,善價而沽。 在學問上,獻臣於理學探索極早,出於太史楊貞復之門。著有︽清白堂稿︾文集,意在合理學與文苑為一,與蔡虛齋、蔡復一合稱「溫陵三蔡」。其文以識力勝,文直而心必達。文之「簡切趨峻、情至懇惻」,一如其人。詩篇則「明淨旨遠」,直剖胸襟。所修邑乘︽同安縣志︾,取︽春秋︾之遺義,鑑虛表微。出拔前群,昭前示後。 在仕途上,獻臣於戊子、己丑聯捷後,初仕南京刑部主事,歷南京 兵部 車駕司、職方司郎中、吏部 文選司郎中、禮部 主客司、儀制司郎中、常鎮兵備道大參、湖廣按察使司副使、浙江海道少參、浙江提學。在光祿寺少卿任上,經十四辭而歸。癸亥、戊辰,先後被推為太常寺少卿,但因魏忠賢矯旨,閑住。卒贈常卿,晉贈刑部右侍郎。他在儀曹任內,平心處理朝班之爭、楚案之勘等案,得罪多人,此後屢屢遭致詬謗。乞休後,曾以︿書致長安諸正人君子﹀對搆陷他的鹿馬鷹犬加以批駁。 在交遊上,獻臣與鄒元標相視莫逆,並獲其造就。與葉向高為白頭傾蓋,獲折節下交,意誼懃惓。與何喬遠互託肝膽,彼此曾割金饋食,為乘車戴笠之友。與蔡復一誼如兄弟,併稱「同安二蔡」。 在家世上,獻臣的父親貴易,精要敏贍,持廉守潔,曾擺袖卻金,與獻臣合稱「父子文宗」,是金門有名的「父子進士」。祖父宗德寬大仁厚,倡「仁、信、讓」為家風。庶祖母楊氏忍死撫嫡,孤貞完節,貴易賴以有成,死後入節孝祠。宗兄蔡守愚與獻臣壎箎相和,為瓊林文武世家的兩大支柱,在朝時有「大小蔡」之稱。 在政治上,獻臣不偏不倚,守定中立人的道氣,不願陷入黨派之爭、門戶之爭的漩渦。他批評黨爭空國,主張散私成公,渙小群以成大體;人君要能「度天命、惠庶民,開張聖聽」,對臣屬親之、敬之;人臣則要有「用舍行藏、超然榮枯」的存養。 在兵備上,獻臣主張多徵兵不如善擇良將。兵貴精,不貴多,應重視平時的教練,「備不素豫,不可以應猝」。具體的建議則有澎湖兵不可撤、用火攻制紅夷、榆下關分兵添將、浯洲建料羅城及二銃城等。 在選舉上,獻臣主張正文體以維世道,認為舉業文章雖是進身階,也是神物,但文為道之末,讀書人要以舉業做為行世之善物,更重要的是要透發聖賢精蘊。做官之前,須先辨志,把道德置於功名的上位,才不會自誤一生人品,遺千古之譏。 在白業上,貴易、獻臣父子曾倡修太武巖寺,以護文脈。巖寺為今日海印寺前身。獻臣曾鳩民築堤,修成海豐埭,解決水患。此外,他還曾倡修瓊林樂圃公祠堂、馬巷通利廟、香山巖僧舍、雪山巖、小盈嶺觀音亭、萬安五顯廟併第二橋、漳泉間的苧溪石橋、董水 通濟橋。 獻臣賦性故戇,遇事輒發。他說:「閩人素號迂直無伎倆,而不佞又迂直無伎倆之尤者。眾人曰可,不佞曰不可;宗伯曰可,不佞曰不可。戛戛乎不知眾口之為眾,天子之宰相之為尊,不知坐吾上者之為賢有力也。吾第求其是而已。不肖之迂若此,辟諸盲者之首途也。首觸枯株,足蹈坑塹,而不知也。」 他坦中行事,與物無競,深為鄒元標、周海門等人所推轂,亦多為門戶中人如于玉立、章魯齋等輩所不悅,故半生坎壈于世。不過,他認為,只要能以大公之心,處天下之事,夙世因緣,一切恩怨,俱不足道。由於際遇不佳,他生前並未建立大功業,但卻能矢志幽貞獨行,不辱於古靈薦章,且能垂著述于後世。金紫非達,銀青非蹇,在蘧化之年,他看淡富貴生死,優哉游衍,安度餘生。 池顯方在詩中對獻臣有如下的描述:「三世冰官輔六朝,勸君勁節更凌霄。貯書何止萬千卷,封奏猶存數十條。團氣接人春滿面,裹糧來學雪齊腰。自從得遂歸田請,種盡黃精已長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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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浯島念真情》海鮮風情│黃隻魚
金門是個海島,因此海鮮特別的豐富。 母親以前常說我是「臭腥神」,因為我喜歡吃「海之味」,就是海裡捕來的美味啊!記得我們家離菜市場不遠,我記得母親每次買菜回來,在大老遠就會呼叫:「竹仔!緊來幫忙提」,我聽了就會從屋子衝出奔向大路,搶著母親手上的食物;我喜歡在一旁看著母親清洗買回來的魚,看著她如何將魚鱗刮去,再去腸肚,最後把魚洗乾淨,後來母親看我可以替手了,洗魚的工作就成了我的專長,我記得有一種「鯽魚」,牠的身上有一顆「子」,洗時先剖開,將裡面的沙子清除乾淨,煮起來口感脆而且鮮美,即使它很小,但我常常很有耐性的處理,等魚煮好端上來,我們幾個孩子常爭相搶食,可見它的美味。 以前靠海的幾個村莊,都有近海捕魚的人家,所以我買魚常問是那裡捕來的?有的說昔果山,有的說后湖,也有成功、古崗;而我對於「黃隻魚」的美味,特別難以忘懷,母親初始不敢讓我們吃,因為魚剌很多,怕小孩子功夫不好,我則邊吃邊學,功夫越來越好,後來還常常為三妹剔除魚剌(這一段我已記不清,是最近三妹說起往事,總說吃黃隻魚都是靠我幫忙),後來大姐搬到台灣,因為總記著金門的海鮮美味,所以有機會我們就會買一些「黃隻魚」煎得鮮黃發亮、香酥誘人!航空帶到台灣一解大姐的相思。 記得在金門高中任教時,那時的校醫劉乃仁醫師,對於「黃隻魚」的美味,也是情有獨鍾,因為劉醫師也是我高中的護理老師,所以對我和先生十分疼惜,把我們當晚輩一般的照顧,他常常把「黃隻魚」用油炸得酥酥的,非常的可口!魚剌都被炸酥了,有時下了班路過他的住處,常常分享他炸好的「黃隻魚」,他說骨剌多的魚特別的營養,喜歡「臭腥」的我,更是一口接一口的吃不停,像是現在的「話匣子」零嘴一般,如今想來仍覺滿口香酥,對於劉醫師更是多了一份感動與想念! 嫁到瓊林後,婆婆和大嫂也喜歡金門風味的海鮮,那時昔果山的討海人家常常捕魚之後,就來瓊林賣,所以對於昔果山的捕魚人家就十分的熟悉,每次來到村莊一定會來我們家探詢:「有黃隻魚,今天要不要買一些?魚真青!」我們婆媳、妯娌都有共同的喜好哩!大嫂的手藝好,她煎的「黃隻魚」連我的孩子都愛吃。 我的孩子可能遺傳了我這個老媽的真髓,對於多剌的「黃隻魚」竟然青睞有加,有骨剌也肯用心慢慢剔除,細細品嚐魚的美味,所以現在上菜市場看見有「黃隻魚」,我仍然會駐足採購,現在會教孩子如何處理魚鱗?及清洗腸肚,把功夫從母親的手上學到,如今再傳給孩子,讓我們在飲食的美味「黃隻魚」的料理中,三代共享「海之味」。 有些人把「黃隻魚」煎好之後,再拿來煮金門有名的「麵線」,因為聽說魚剌多的魚肉質更為鮮美,所以煮一碗「黃隻魚麵線」真是人間美味!其實應該可以發展為金門的觀光美食。也有人拿「黃隻魚」來製作「魚丸」,聽說口味是一級棒,當然對於魚剌要先處理好。 金門以前是戰地,管制多,但是海域卻反而保護得很好,最近兩岸關係和緩,原是大好消息,但是討海的人感受最深也最直接,因為現在大陸漁民都會到我們的海域來捕魚,最讓人擔心的是他們用電魚、毐魚、炸魚,這樣很快魚資源就會枯竭,而且海域會受到污染,難怪現在「黃隻魚」的量也在減少,偶而才會在菜市場看到一些,「黃隻魚」曾經陪許多金門鄉親走過慘淡歲月,我們更希望青春的孩子一起共享「海之味」的鮮美,讓「黃隻魚」和我們的飲食文化一起流傳。麑瓗瀁瀀轃舟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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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如果遇到歹年冬,想買一斤安脯糊還真難呢!」父親感慨地說:「做穡人是吃怕了安脯糊,生意人見到白米粥就沒胃口。俗話說:『有魚有肉,也著菜相甲』它的道理也就在這裡。」陳國明聚精會神地聆聽著,想不到不識字的父母親,竟能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著實讓他訝異。 晚飯後,母親找來一個軍用罐頭的空鐵罐,洗過後又擦拭得乾乾淨淨,裝滿了一罐安脯糊,復用一塊乾淨的布蓋在上面,再用細麻繩綁緊,但願這罐安脯糊蔡郁娟的家人會喜歡。 第二天午飯後,陳國明又必須回學校,他把那罐安脯糊小心翼翼地放在書包裡。或許蔡郁娟會吃不慣這些傳統的五穀雜糧,但老一輩的人是否真如父親所說的:「有魚有肉,也著菜相甲」,坦白說,它何嘗不是一個有趣的譬喻。然而人生在世,不如意的事十之八九,不公平的事更多,貧窮與富裕的差距,就是一個典型的例子。母親說得不錯:「人家做幾天生意,遠勝我們種一年田。」 陳國明從家裡出發,抄著相思林後那條蜿蜒的小路走,這條小路對他來說並不陌生。他曾經冒著炮火,和父親挑著花生藤,準備賣給沙美鎮上的屠宰商燒水殺豬。那時天微亮,剛走過一座窄小的石板橋,共軍不知發現到什麼目標,突然轟隆轟隆地打起了炮。而落點就在他們的不遠處,一時濃煙密佈,強烈的炮聲震耳,父子倆快速地躲在石橋下,橋下佈滿著雜草和泥濘,以及兩顆驚慌失措的心。當他們重新起步,他的腳卻被炮彈的碎片割傷,鮮血從他的腳趾不停地流下,父親趕緊取出口袋裡的香煙,把細細的煙絲敷在他的傷口處為他止血,他咬緊牙關忍受著腳趾的疼痛,終於抵達了沙美。經過秤後,一百多斤重的花生藤,只賣了三十五元,父子倆花了三塊錢,每人喝了一碗「土仁湯」吃了一條「油食粿」。如今想起來,仍然記憶猶新。 到了沙美,陳國明雖然碰到了幾位同學,但似乎都沒有走路回校的意願。於是,他們一夥坐上金城客運老舊的公車,它搖搖晃晃地疾駛在往后浦的黃土路上。在車上,沒有喧嘩和吵鬧,也沒人再談起老師的教學趣事和校園裡的新鮮事,一個個隨著車輪的跳動而震動著身子,一次次被彈起又坐下。不久,車已抵達后浦北門的金城客運公司,大夥並沒有聚在一起,各自往不同的方向走。 陳國明經過「上帝宮口」,正準備左轉的同時,卻遇到了王美雯和梁玉嬌。 「小弟!」王美雯大聲地喊著。 「美雯姐,妳要嚇死人啦,那麼大聲。」陳國明停下腳步,笑著說。 「膽小鬼,這樣也會把你嚇死!」王美雯白了他一眼,依然大聲地說。 「不要那麼歹死好不好?」 「這是天性!」她加重了語氣,「在班上誰敢惹我,不信你問問梁玉嬌。」 「女生當然不敢,男生可就難說啦!」梁玉嬌慢條斯理地說。 「誰敢!」王美雯咬著牙說。 「鄰班的男生,他名叫:::」梁玉嬌賣著關子,「他名叫:::」 「三八阿嬌!」王美雯瞪了她一眼。 一旁的陳國明樂得哈哈大笑。 「有什麼好笑的?」王美雯大聲地問。 「不好笑,不好笑,一點也不好笑。」陳國明搖搖手笑著說。 王美雯和梁玉嬌也情不自禁地笑出聲來。 「晚上我們準備去看電影,你去不去?」王美雯問陳國明。 「妳不怕教官把妳揪出來?」 「今天是禮拜天,怕什麼!」 「不怕妳們笑,我哪有錢看電影啊。」陳國明坦誠而認真地說。 「你緊張個什麼?」王美雯輕鬆地說:「到時自然有人會替你買票。」 「美雯姐,妳真愛說笑,誰會替我買票?」 「阿嬌!」王美雯指著梁玉嬌笑著說:「三八阿嬌她要請你看電影。」 「王美雯,拜託,妳別在這裡牽牽拖拖的好不好。」梁玉嬌有些兒不悅地。 「生什麼氣啊,三八!」王美雯笑著,「輪不到妳的。」(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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驚瞥海的故鄉
潔癖的白。漂泊的白。蒼茫的白。 白到盡頭是弧線鬆動拉長後島嶼輪廓穩重的白。 花崗石是白的。陶土是白的。海岸線是白的。 想念也是白白的。 哥倫布沒有發跡的海。 海明威沒有打撈的海。 這是全然被上天寵愛的海盒子。 這是全然被軍管軟禁的陌生海。 二零零三年。秋日。料羅灣海域。跋涉涳濛。 我第一次發現被繫絆在靠岸之舟。停泊。歇息。 海的訪客。 風崁在木麻黃。木麻黃守護著濤聲永奏。 所有音律樂章隨興一波波掀起浪花齊鳴。 傾聽一場不用門票的演奏會。然後忘了回家。 浪火。在遠遠的告別海崖裡消失。 那年。捕魚郎不安於室。流浪出走。 傳說中的海螺正吹吶驚心動魄的暗諭。 等你歸來。 這美麗的海岸故鄉啊。 請允許我。 建一座廢墟愛情戀物館。 建一棟海洋光影典藏館。 一年或百年。 讓我們一起去採集海枯石爛留下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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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光樓文物館始末
民國五十五年四月十四日,奉金門縣政府王玉白縣長令派筆者為社教館藝術組主任兼莒光樓文物館主任,五十七年十一月廿二日又奉金門防衛司令部政務委員會令派王秉垣館長兼任莒光樓文物館館長,令派筆者為文物館館員,但均無給職,派李樹樟為幹事,許佩珍小姐為簡報員。同年十一月底,為擴大心戰宣教,將二樓政經建設資料室縮減一半,增闢「心戰資料室」,由金防部心戰大隊提供心戰資料展品如實物、模型、照片、圖表以及大陸同胞的破衣服、糧票、路條、傳單等陳列供大眾參觀,並派金防部心戰官周銘淵少尉駐館解說及維護,並定時輪調。心戰資料的展出,以激發軍民「同仇敵愾」之心,以達早日反共復國之願望! 莒光樓自設立文物館後,蒞金參訪的中外來賓日益增多,民國八十一年一月三十日,奉「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公函核示,自同年三月一日起實施「發售門票」入內參觀,遇到高峰旅遊季,月入曾有卅餘萬元之紀錄,但均需如數繳回縣庫,事隔不久又奉令廢止收票。 民國七十二年,金門縣政府奉國防部總政戰部主任王昇上將指示,令將莒光樓三樓數百件之文物古玩移併山后民俗文化村陳列典藏,以提升該文化村展品之水準與補充其典藏數量,並可吸引更多的觀光客,於是經過數日的整理分類列冊,將公有財產之文物古玩,一一點交民俗文化村管理員點收典藏。如今山后民俗文化村已結束展示,房屋亦歸還民間,所有文物也由縣府民政局冷凍收藏。莒光樓三樓文物古玩遷出後,即改為先總統 蔣公歷年蒞金巡視各項建設之珍貴照片與幻燈片,從此亦正式結束了莒光樓為「歷史文物館」之頭銜,即成為資料展示館。 由於隨著時代的進步與變遷,莒光樓一樓簡報方式亦有所改善。民國七十四年五月,由沙盤式的電動地圖改建為多媒體簡報,並備有中、英文兩種簡報系統,以應來訪之中外貴賓觀賞時有所選擇,簡報方式雖然改進了,但缺乏「親切感」。據統計每日為外賓簡報次數,平均高達二十餘場次,故偶而造成「金屬疲勞」而故障。數月後又奉長官指示,為使簡報更生動活潑,又改為較有動向的電影簡報,使來賓更有「賓至如歸、滿足視聽」的高品質享受。 莒光樓始終為金門地區的地標,亦是中外人士慕名的歷史建築,又屬公有造產,當年選定該樓為「金門歷史文物館」確是非常理想的選擇,也是最可持久亦不易變更的設施,理應代代相傳,無論環境人事如何變動,文物館的一切應與其硬體建築物「共存亡」,不宜外移或搬遷,除非房屋倒塌!有如此之理念,方能做到「文化資產之維護與保存」工作。但想不到堂堂經長官剪綵揭幕的「莒光樓文物館」,其壽命只有短短的十七個年頭,確實可惜。 如今莒光樓已由縣政府觀光局接管,並請專家重新規劃整建(如圖三),據稱,政府又投資了新台幣參仟多萬元整修,現已內外煥然一新,藉此「莒光樓風華五十年慶」之際,提供這段與莒光樓密切相關的事實故事,亦是風光一時的過程與各界共享,希望今後莒光樓可吸引更多的觀光客,為金門帶來更繁榮、更進步、更祥和的「整潔又禮貌的金門」。 (筆者為金門縣立文化中心藝術組組長屆齡退休人員並提供 蔣公巡視莒光樓照片兩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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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他們一夥六人沿著運動場邊的榕樹下走,不一會,發覺有輛軍用大卡車駛來,有些人舉手,有些人敬禮,卡車果然停下。駕駛班長說:車子只到頂堡。大夥兒急速地上了車;心想:到了頂堡,下一站不就是后盤山嗎?后盤山一到,瓊林已在不遠處,他們已走出了無窮的信心和希望。 沿途上他們談論著: 最美麗的女生是:林春花。 最歹死的女生是:王美雯。 最純情的女生是:蔡郁娟。 最嫻雅的女生是:何秋蓮。 最愛哭的女生是:李秀珊。 最三八的女生是:梁玉嬌。 教國文的老師叫:駱駝。 教數學的老師叫:奢綏。 教博物的老師叫:貓臉。 教英文的老師叫:空坎膦。 教歷史的老師叫:炊麵包。 教地理的老師叫:笑面虎。 他們興高采烈地談著、笑著,忘了路途的遙遠和疲勞,忘了對老師的尊敬、對同學的包容。 他們說小不小,說大不大,自以為是人世間快樂的小天使,自以為是現時代裡的小頑童,在這塊純樸的大地雀躍高歌。 八二三,六一七對他們來說並不陌生,一幕幕悲劇經常在這個小小的島嶼上演,他們沒有忘記戰爭的恐懼,何曾敢忘掉悲慘的歷史教訓,只是他們此時身處的是一個不一樣的時空。一個歷經戰火洗禮而未曾接受時代考驗的青年學子,又能為這個苦難的國家做些什麼?倘若共軍的炮火不再摧殘這個島嶼,和平的鐘聲能在小島上響起,他們勢必能受完教育,做這個時代的主人翁! 陳國明回到家裡,脫下制服,在父親的囑咐下,帶著「三齒」和「簸箕」,直接往牛欄裡走。 父親要他把牛欄裡的糞土清理出來,俟空閒時挑到田裡堆放,待春雨過後再把它散開,好做為春耕時的肥料。 或許是在學校吃了近二個月的大米飯,顯然地陳國明的身軀似乎壯了點。他揮動著三齒,一下下地挖;挖出的是牛的糞便和尿液凝聚而成的糞土,它有青草的芳香,亦有尿液蒸發過的騷味。這種味道對他來說是自然而親切的氣味;只有農人、只有農家、只有在這個純樸的農村裡,始能擁有這份最原始、最古老的風味,這何嘗不是他的福份。 他停了一下,把三齒靠在胸前,微微地吐了一口氣,環視著牛欄的四週,石塊砌成的牆壁牢固依然,牆角的蜘蛛網,白蟻啃食過的樑柱,無一不是歲月留下的痕跡。靠東的那間是柴房,幾塊灰色的瓦片取代古老的紅瓦,雖然不搭調,但它卻是父親難忘的回憶。 晚飯時,陳國明把月考的成績和學校的一些瑣事,都一一地向父母親稟告。甚至吃飯時部分同學不守規矩,打衝鋒的情景也一併說給他們聽。 「這是一個嚴重的問題,」父親笑笑,「寧可米飯泡湯吃,也不能有這種偏差的行為。家雖窮,但窮要窮得有骨氣。」 「我還當了採買呢。」陳國明得意地說。 「你當了採買?」母親訝異地問:「你買了些什麼菜?」 「說來好笑,名譽上是採買,實際上是去抬籮筐。」 「那麼由誰買呢?」母親又關心地問。 「廚房的工友全包了。」 父親點點頭,笑笑。 「我們買雜貨的那家店舖,是一位女同學家開的。店面很大,貨物很多,生意好得不得了。」 「唉,后浦人都是有錢人。」母親感嘆著說:「人家做幾天生意,遠勝我們種一年田。」 「那位女同學還送我一瓶麻油豆腐乳。」 「這怎麼好意思。」母親沉思了一下,「我們也沒什麼東西可送人的。」 「缸裡的安脯糊是剛輾過的,有錢人總是喜歡吃一點不一樣的口味,」父親想了想,「不妨帶點安脯糊送給她家。吃人一口,還人一斗,禮尚往來嘛!不能佔人家的便宜。」 「人家會不會嫌安脯糊太粗俗了。」母親憂慮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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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憶往》我的童年歲月
不知道何時,那一絲絲的細雨斜斜的飄盪在空中,在迷濛中那陣涼意夾雜著地上的土味直沁我心深處,那場雨,勾起了我童年的回憶。 童年的歲月就像是那充滿了各種神奇色彩的幻燈片一樣,一幕一幕的出現在我的腦海裡。 小時候的古厝 小時候,我住的古厝是傳統四合院,印象最深的是廣大的庭院和充滿古早味的「灶腳」。 庭院除了種植各種五顏六色茂盛的花花草草外,我們還在庭院寫作業、玩耍、追逐甚至於躺在地上曬日光浴,因此庭院裡常常充滿我們的歡笑聲;而「灶腳」,因為以前的家庭使用瓦斯並不普遍,大部份都是用木柴來起火,所以我們家就常常到山上去砍柴或撿乾燥的樹枝來燒,如果木柴不夠,就會去跟人家買一綑一綑綁好的木柴。雖然感覺這樣生火很辛苦,可是卻也讓我們體驗了不少的樂趣。後來古厝屋頂漸漸有倒塌的現象,另一方面,家族小孩也日漸成長,相對房間也不夠用,所以現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幢透天厝,雖然房間充足,但是我依然會懷念小時候陪我們渡過許多風風雨雨的古厝,若想要回到以前的時光只有在夢裏以及靠著那些發黃的舊照片了。 童玩 小時候的我,常常每天打著赤腳亂跑,瘋瘋癲癲的像個十足的野丫頭。常頂著烈烈的驕陽,便玩起什麼騎馬打戰啦、救人國啦、躲貓貓啦、炸水球、一二三木頭人、跳格子、跳繩,小至彈彈珠、疊沙包、扮家家酒、玩紙娃娃、玩「尪仔標」::簡直是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玩累了就撲倒在草地上養精蓄銳去,一天玩到晚還不覺得累。直到黑色的夜幕把月娘請了出來,這時候便會聽到媽媽嘶著喉嚨大聲的叫著:「丫頭回家吃飯啦!」這時我才覺得肚子咕嚕咕嚕的叫著,我們才不捨的告別了那些映遍我們足跡的地方乖乖的回家。 咁仔店 對於小時候的我,最喜歡的莫過於到「咁仔店」去shopping,因為除了幫媽媽買米、買糖、買醬油之外,那裡更是小孩子的歡樂天堂,彈珠汽水、糖果、貼紙、小王子麵、抽牌、買蠶寶寶::等,時時撩動小孩子的渴望。「咁仔店」除了供你採買日常用品,還供你談天說地話家長,很多人都在此認識,彼此交換「媽媽經」,城鎮裡大大小小的八卦也都在這裡流傳,一天沒去「咁仔店」好像就失去生活重心一樣,可見那時它在我們心中的地位之大。 秘密花園 只要一到農作物收割的季節,就得全家出動到山上去幫忙。閒暇之餘,大人便在樹幹下用木頭及繩索幫我們小孩建造了一個秋千,讓我們可以坐在上頭悠閒的遊盪;更在空地上建造了兔子窩及鴿子籠,讓小白兔們可以盡情地跑跳,鴿子能有處所休憩。因而使這裡成為我們的喜愛「秘密花園」。偶爾大伙兒聚集在一起,便會到田裡去挖蕃薯圍成窯來烤,在等待的時間,我們就會去山中探險、打井水澆花、抓蝴蝶、牽牛去吃草或去捉泥鰍,常常玩得不亦樂乎。 數年不變 現在回想起來,小時候曾擁有的人、事、物一一都有所改變,古厝變透天厝、咁仔店關了、山上也日漸荒蕪、常玩的空地也蓋起了房子,以前在街上可以隨心所欲的行走,現在即使馬路拓寬走在路旁還是要時時注意車子。而現在最為讓我感動的是「囝仔時代」最期待的零食─「豆花」和「好呷糖」現在依然不變。常常在下午的時侯會聽到現已高齡九十好幾的阿公依然健朗的叫賣著「豆花」;另一位老伯,則是一邊推著手推車且手執鐵片、槌子一邊敲打著,因此我們都叫他「鏘鏘」,囝仔時期我們常拎著家中的酒瓶去兌換幾塊黏牙香甜的「好呷糖」和「麥芽膏」、「綠豆糜」解饞。現在我還是會去跟他們光顧,重新體驗「囝仔時代」最甜蜜的回憶。 時光像那流水似的匆匆流過,時光帶走了童年歲月,但那充滿快樂的歲月就像蝸牛爬過牆,還留下一條斷斷續續的痕跡,小雨依然下著,在窗外、在山間、在樹梢,那充滿神奇色彩的日子,將成為難以抹滅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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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金歲月》我的心懸在后豐港
客居金城半年,除週末常去台灣看看孩子之外,讓我最嚮往的時刻,就是入夜之後,跑到后豐港的堤岸,吹吹風看看海,什麼都不想的享受那片刻的寧靜,所以台灣的同學同事常疑惑的說:「妳孤家寡人在金門不覺寂寞?不覺無聊嗎?」 我總是回答:「那可不,我生活的伴可多了,有風、有樹、有海:::,這是我此生最有生活品質的地方。」 假如我的生命週期以十年為一單位,第一個週期在烏坵哭泣和流鼻涕,那麼小的孩子,除了盼望勞軍團和勞軍電影登島,那看得到外界事物?那懂什麼風景? 第二個十年忙於求學,因烏坵就長在那天高皇帝遠的國界之濱,所以我們被迫於經年累月的在學校宿舍與軍艦的吊床中度過,那懂體會曼妙的海上之旅? 第三個十年,遁入紅塵俗世,找工作找愛情盤據生命的全部,風花雪月與閉月羞花綻放,那有心思摹擬遲暮之美?那能真心感應夕陽無限好的自然物語? 第四個十年,從夫從子從女性傳統的路,家中庸庸碌碌的柴米油鹽與鄉內爆發核廢料事件,揮劍斬情絲與慷慨就義的心理衝突,那有能力捕捉瞬間之美?那有福份看星觀月? 第五個十年,四十出頭的我重返離島,回到原鄉的烏坵回到成長地的金門,樂在新工作樂在新生活,滿意活在當下的悠然,讓我有機會找回與大自然的互動,讓我有事沒事就想去后湖沙灘、去后豐港的堤邊,金門美的事物何其之多,我當然不寂寞…..。 因為金門海邊的美,我有了新的愁,原來有愛就有煩惱啊!就像烏坵事務藏在我心中一樣,聽到后湖沙灘的受到污染,貝類生長的家園受到襲擊,或有油味或長不大,真讓我牽腸掛肚:::。 猶記得暑假時分,帶著一群台灣來的小遊客到后湖,他們挖貝挖沙挖一畦看夕陽的回憶,累壞我這老人家和我的義工同事,六個小孩一週去了四次,你說累不累人啊?他們除了吃不膩親手挖的「沙穗」,而如此的自然玩法在台灣並不易見,然金門可是垂手可得,是真真真的「自然美」呀!可是我們要如何保護這一切?如何「早期發現早期治療」呢?千萬不要如烏坵事務的病入膏肓啊! 當我的新愁有了后湖,沒想到還要愁上加愁。 有一天夜裡手機響了:「高小姐,很冒眛的打電話給妳,我是后豐港的…..,我想跟妳討論我們后豐港的問題,想聽聽妳的意見:::。」 天啊!關心家鄉事務的有心人,把我當顧問般的尊重和請教,可是我只是烏坵響叮噹的半瓶水呀!我除了對藝文有點興趣外,對自然生態一竅不通啊! 我有聽沒有懂的聽了他的問題,也說了等於沒說的回答他,我想他一定後悔打電話給我,因為我什麼都不懂;我也很後悔說了一堆廢話,要不然我還可以擁有在他心中的俠女形象,唉!悔不當初,女人就是話多啦!可是我的心至此懸在后豐港。 后豐港,小小的村落,依海為生數百年,住民收入為漁獲海蚵,蚵田是后豐港的特色,也是后豐港的命脈。 鄭成功在金門時期,操兵演練的地方就在后豐港,當時許多先民在海中樹立石砫,歷經無數烈日寒冬、熬過烽火歲月的宿命石條,先民們一砫一砫地累積耕植成壯觀海田,蔚為賴以維生耕植為養家活口的「蚵田」,有名的「石頭蚵」,是現今許多觀光客來金垂涎的美食。 水頭商港的興建,旦夕間,可能就要毀去先民所留下的蚵田產業,其實那不僅是產業,也是文化,是該傳承的歷史啊! 歷史、文化、工業發展該如何兼顧?該昨是今非來看待嗎?用自己的手去毀滅蚵田,這豈不是人為的「滄海桑田」嗎? 是不是經濟的發展,就不需去考量有沒有顧及蚵田和民眾的生計?是不是經濟建設就必需破壞生態?所以后豐港的古居民─鱟,也必需遷徙? 被迫搬遷的鱟家族,牠們過的好嗎? 離開后豐港遷徙到古寧頭的路,是后豐鱟唯一的路嗎? 生態維繫和建設發展真的沒有先行討論溝通的空間嗎? 后豐港社區有心人的那通電話,害我的一顆心懸在后豐港:::,讓我在欣賞海岸的美麗風采時,也隱隱約約的有了些許哀愁:::。 唉,我的一顆心懸在后豐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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莒光樓文物館始末
莒光樓在民國五十四年以前是「英雄館」,隸屬金門防衛司令部管轄,內部一二樓是閒置空間,只有三樓佈置歷次戰役的戰鬥英雄像及事蹟圖表,平日除休假官兵登臨拍照紀念外,參觀賓客並不踴躍。 民國五十四年十二月份,金門社教館奉金門戰地政務委員會及金門縣政府之命,規劃莒光樓為「金門歷史文物館」,並限於短期內規劃完成將計畫呈核,以充份利用此富有「金門地標」的歷史建築。當時王秉垣館長接到此項任務後,非常緊張,當時地區又缺乏設計公司和專業人員可資借助,最初只靠我這小小的藝術組幹事兼主任的微薄力量,每天陪王館長跑莒光樓實地勘察、規劃、設計而草擬初步的設置構想計畫呈金門縣政府轉呈政委會核定修改後實施,首先以該樓內部三層建築的地形和動向,測量其可資利用的每一空間尺寸,繪製適合排設之陳列櫥櫃圖樣,一次又一次,修改又修改,並召開多次的協調會,再繪成工程圖後呈上級核定認同。決定於一樓大廳闢為簡報室,製作一座用手控制如沙盤式的大型「電動地圖」以燈光及小模型顯示各鄉鎮行政區、風景名勝古蹟以及各重要建設的地理位置,並分政治、經濟、社會、文化、育樂等五大主題顯示,由簡報小姐操控解說,遵照長官核定的簡報腳本,透過清晰的語音,為來賓作詳細的介紹,把金門最精華的一面推銷出去。 莒光樓自開幕後,歷年選派的簡報小姐,不但要口齒清晰,年輕美貌,舉止端莊,並需有標準身材及語言,確不亞於選美條件,亦可謂「金門第一印象」的象徵,其芳名有:沈瑞謹、許佩珍、王倩紅、梁明玉、趙瑞英、林金豆、李瑞圓、魏麗彩、劉秀鸞、許錦珠、洪能碧、何碧羡、薛濱濱等,由於她們用溫柔親切的語音介紹,深深的漂入各參訪貴賓的耳際,始終獲得優良的評價與念念不忘的印象。 莒光樓二樓回廊規劃為「政治、經濟、社會、文教、育樂建設之成果資料室」,由金門各機關、社團、學校所提供的模型、圖表、實物、照片等,以五大建設目標順序陳列。 三樓為「金門歷史文物陳列室」,並利用樓梯間牆面製作一幅大型沿革年表,加深參觀者對金門歷代演變的印象,櫥櫃內陳列金門歷代先民使用的文物如陶瓷器、銀器、銅器、玉器、文獻、書籍、書畫、試卷及文房四寶等民俗文物,依衣、食、住、行、育樂等五大主題排列,一面可提供公眾觀賞,一面落實保存文化資產之效果。 為使早日完成此重大任務,在縣府文教科督導下,社教館各組同仁充份發揮分工合作之精神。總務組負責將筆者繪成的圖樣如:電動簡報大地圖一座、各型陳列玻璃櫥櫃廿一座等硬軟體設備招商標製。藝術組負責內外佈置規劃及歷史文物之蒐集,每日分組下鄉透過親戚、朋友、同學洽借蒐集文物,終於有些收穫。 教導組負責聯繫各機關、社團、學校提供各項建設資料、圖表、照片、實物、模型,限期完成送莒光樓陳列。 經三個月的日以繼夜不斷的努力,從規劃、設計、繪圖、估價、招商標製到完成驗收等過程,並將蒐集的各項文物資料,分門別類的陳列出來,在當時有限的人力財力,又無今日的電腦資訊,以古老傳統的打字印刷,能在短期內完成確是不易,終於在民國五十五年三月三十日正式成立「莒光樓為金門歷史文物館」之重大任務。 在開幕的第一天,正門豎立一座紅柱彩繪的大牌樓,富麗堂皇,並舉行隆重的剪綵及各項遊藝活動,揭幕式由政委會秘書長代表司令官主持,縣長帶領各機關、社團首長及學校校長參加觀禮,與學生代表數百人參加,盛況空前,以當時的政績可謂地區的一大盛事。 第二天司令官兼主任委員亦會同部屬多人來館參觀,甚獲讚許。此後莒光樓即成為中外來賓蒞金參訪必到的首站。 先總統 蔣公多次蒞金巡視,並數度親臨莒光樓文物館遊覽,其中一次於一九六八年(民國五十七年)為 蔣公七十大壽,與家屬來金避壽,由郝柏村將軍陪同巡視莒光樓,並在三樓觀看櫥櫃內的文物,由筆者隨側說明(如照片)隨後到陽台眺望遠方小金門及大陸景色並由筆者隨旁解說, 蔣公連聲道好,甚獲讚揚和鼓勵,這自覺是我一生最光榮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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烽火兒女情
「他們在小學一直很好,雖然不同村,卻是青梅竹馬的玩伴。」王美雯瞄了他們一眼,「你沒看見,上了初中後,林維德慢慢地在疏遠她。聽說他和孝班的一位女同學,兩個人都很有意思。」 「有意思?」陳國明不解地,「有什麼意思啊?」 「笨蛋!」王美雯白了他一眼。 「妳才笨呢!」陳國明不甘示弱地說:「有意思與沒意思,又有什麼關係?」 「你還小,不懂!」 「我還小,不懂?」陳國明滿面疑惑地,「請問美雯姐,誰對妳有意思?妳對誰有意思?」 「小鬼!」王美雯樂得哈哈大笑。 「這有什麼好笑的,」陳國明不屑地,「真有意思!」 「不跟你抬槓啦,反正你還小,不懂!」王美雯收起了笑容。 然而陳國明是真不懂?還是一知半解?抑或是全然不知?在小學時,只有誰對誰好,誰和誰好,那來有意思、沒意思的。 「王美雯。」遠遠的叫聲,陳國明一聽就知道是蔡郁娟的聲音。 「嗨,蔡郁娟!」王美雯向她揮揮手。 「陳國明,你怎麼也在這裡?」蔡郁娟走近他們身邊,好奇地問。 陳國明笑笑。 「在這裡等妳呀。」王美雯脫口說。 「要死啦!」蔡郁娟白了她一眼,又拍了她一下肩,而後看了不遠處的林維德和李秀珊。「他們怎麼啦?」 「談判。」王美雯說。 「神經病,吃飽沒事幹。」蔡郁娟瞪了他們一眼。 「話別說得太早,有一天讓妳碰上了,想不神經病也難啊!」王美雯消遣她說,突然又轉向陳國明,「小弟,你說是不是?」陳國明笑而不答。 「哎喲,我的天哪!才見過幾次面,談過幾句話,竟叫起小弟來啦。」蔡郁娟拍著手說。 「哎喲,我的天哪!才見過幾次面,談過幾句話,竟思思念念起來啦。」王美雯仿著她,笑著說。 三人同時笑出聲,也笑彎了腰。 而遠方似乎也無戰事了,林維德與李秀珊緩緩地走了過來。 陳國明趁機低聲地向蔡郁娟說:「謝謝妳送我的豆腐乳。」 「好意思,吃完了才謝。」蔡郁娟笑著。 「還沒吃完。」陳國明辯解著說。 「不合胃口?」 「不,捨不得吃。」 「喜歡的話,吃完告訴我,」蔡郁娟坦誠地說:「我隨時供應。」 「謝謝妳,蔡郁娟。」陳國明由衷地謝著。晚自習的鈴聲已響起,教官亦已在校門口等候,住宿生陸續回到教室,陳國明並未向林維德問起他和李秀珊的事,腦海裡印著的只有蔡郁娟和王美雯的影子。王美雯像大姐姐,蔡郁娟是同學。其他的,莫若讀書急。 第四章 第二次月考的成績終於公佈了,陳國明的用功並沒有白費,各科成績都有明顯的進步;尤其是英文,竟然考了滿分,唯一較不滿意的是數學。 上星期因為準備考試而沒有回家,這個星期六,他已和同鄉鎮的同學約好,不坐金城客運的公車,沿途邊走邊攔軍車。防區司令官已有規定,遇到民眾在路邊舉手攔車,只要有空位,必須停下讓民眾搭乘。倘若運氣好,攔到駐紮在住家附近的軍車,不多久就可抵達家門,同時亦可省下二塊五的車資。如果運氣差點,大家沿途說說笑笑、嘻嘻哈哈,一個多小時亦可回到家裡,並不覺得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