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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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畫簿出走雅典宙斯神殿
巴爾幹半島在歷史上向來是一塊充滿紛爭的土地,戰亂的創傷,讓雅典大多數的古蹟變成殘缺不全的廢墟,希臘人不辱歐洲文明搖籃美名,極力維護著這些殘留的祖先光華,在新世紀的天空下,繼續織造現代的希臘神話。 哈德良拱門是西元前二世紀古羅馬哈德良大帝對古典希臘狂熱崇敬心情下的建物,其身後的宙斯神殿,原是西元前520年左右因資金不足而未完成的建築,也經哈德良賡續興築完工,並題獻給自己,為希臘哥林斯式代表之作。 哈德良大帝的石像2007年在土耳其出土,他統治的古羅馬帝國領土橫跨歐亞非三洲,整個地中海沿岸都在他的勢力範圍,哈德良到底是偉大的君王還是暴君,功過難斷,不過他是個雄心壯志的建築師則是毋庸置疑的,曾睥睨過歷史春秋的宙斯神殿,曾是世界建築奇觀之一,可惜只剩十六根巨大的哥林斯式石柱,其中十三根石柱上方貫連同一楣樑,旁邊則仰躺著數根已斷成一截截的柱身,這些身受創傷的壁柱,有著最柔美的曲線,奪人光彩,絲毫未褪,依舊是雅典人心目中的精神象徵,圍網保護,禁止閒人擅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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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所當然
地球上有無數個理所當然,海平面理所當然地增高、地球的體溫理所當然地上升、熱帶雨林理所當然地銳減、沙漠理所當然地擴大勢力範圍、垃圾成長率也理所當然地飆高,那長輩不計回報的呵護子女,是否也「理所當然」呢? 這是中國長久以來傳襲下來的文化,也是我們必須引以為傲的。或許有人會問︰不是時有逆倫弒親的新聞報導嗎?是有的!但那是極少數的特例,如同基因中的突變一樣,那些特例就歸於突變之類。 成長過程中,必有大大小小的缺憾,但過去如潑出去的水,已覆水難收。這時總會有「補恨」的心態產生,來訴諸下一代。因為有所不足,故盼望子女能不要重蹈自己的冤枉路和遺憾,希冀他們能有所成就。 「補恨」就是一種上天的補償,其例子常出現於文學著作中,如《紅樓夢》、《哈姆雷特》、《竇娥冤》和梁祝故事等。以《竇娥冤》來說,即使女主角含冤而死,但作者和讀者往往不能接受這樣的事實,所以最後都會為她平白冤屈。 翻開歲月的手,亮出數顆糖,我們理所當然的立即隨手取來嚐點甜頭,現實的肚子立即自大傲慢起來。但理所當然的,我們時常看不見長輩的辛勞,他們在心情低落時,總將悲傷吊在衣架上,偷偷地藏進衣櫥牽掛於子女。 或許只有當我們也為人父母後,才能真正體會這種甜蜜的負荷!紀伯倫於《先知·孩子》中道:「你可以給他們你的愛,卻非你的思想。因為他們有他們自己的思想。……你可以奮力以求與他們相像,但不要設法使他們肖似你。因為生命不能回溯,也不滯戀昨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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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海岸之浪漫書寫
如果以義大利的西海岸概念 聯想北台灣的東北角的繪本架構 那黃金海岸的沙灘是否會有 類似雪萊、拜倫、濟慈這等詩人 相約至此,共同海祭詩化的 文字 如果妳是交響樂團的指揮 海邊的第一個拍點 會落在天空與海洋之間嗎 第二個拍點,是否會指揮鷗鷺的 情緒,凌駕印象派的思想浪潮 飛落在島嶼與夢想之間 第三個拍點,是否會以緩緩變化的 慵懶哲學,飄落在岩上的咖啡館 飄落在咖啡館的鋼琴鍵盤上 飄落在鍵盤上,舒躺的貓的眼眸 飄落在貓踏過的,沙灘上的足跡 如果妳是英國畫家泰納(附註) 妳是否會安排黃金海岸的第一抹夕陽 掛在畫布的左上角 如果妳是岸邊小木屋的主人 妳是否願意容納旅人的腳印及 漂流木疲憊的身影暫住一宿 如果妳是海邊的詩人 妳是否願意在海上的黎明與中午 與我攜手嬉戲海浪 是否願意在海岸的東北角尋找貝殼 讓風、讓海、讓雲 一起,來一場跨越世紀的對話 如果昨夜遺落在和平島上的散章 已經打豆腐岩的晨曦中醒來 如果鷗鳥以提琴的聲音 順著岩壁邊緣,向妳緩緩走來 妳是否願意扮演一株聽海的樹 妳是否願意以一座島嶼,迎我 附註: 泰納與他同時代的康斯塔伯﹝John Constable﹞同被認為英國浪漫主義時期的繪畫大師。泰納二十一歲,他的第一幅油畫作品《海上漁民》﹝Fishermen at Sea﹞在皇家美術館展出。這幅習作以震撼人心的筆觸描繪了深夜海上的漁民,當時引起了轟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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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華詩歌的本土意識與現實主義精神
引言 華人移居印尼已有一段很長的歷史。早在荷蘭人東來印尼之前,中國沿海一帶的居民,便因為種種原因,紛紛到印尼謀生並定居。 1900年,在中國維新變法運動和辛亥革命的影響下,印尼各地華僑破除籍貫和宗教派別成見,聯合建立了華僑群眾團體中華會館,進而興辦學校。二十年代,印尼各大城市已有華校,並且有了當地的華文報紙,如巴城(時稱巴達維亞)的《華鋒報》;該報不久後關閉,繼之者有《新報》和《天聲日報》。其中,《新報》還刊載了不少接受五四新文化運動影響的新文藝作品。這些大報的出現,對於印華文學的發展起著重要的作用。 印尼早期華文文學和東南亞其他地區的華文文學一樣,因為歷史和文化上的淵源,無可避免地深受中國現代文學的影響,是中國現代文學在海外的分支。這種衍變即使在印尼建國之後,因著政治的牽扯和傳統文化情結,中國現代文學對印華文學的影響依舊根深蒂固。 二十年代至三十年代初,是印華文學的萌芽和進步發展時期。印華文學沿襲中國現代文學的現實主義文學理論,充分發揮了文藝積極反映現實和人生的重要作用。不過,那時的華裔傳統文化之士,都視中國為祖國,本土意識不強;而更多南來從事報刊編輯與文教工作的文藝作者則把自己當作過客,作品根本沒有地方文學的概念。 第二次世界大戰爆發,印尼同樣遭受日軍的踐踏。華文文學表面上處於停頓狀態,然而從新加坡避難而來的一批著名文化人,為印華文學發展培育了一批人才。戰爭結束,印尼走上獨立建國的康莊大道,華文文學隨著華校的復辦和華文報刊雜誌的盛行,也開始了新的發展階段。五十年代中,報章文藝園地如雨後春筍地湧現出來,蔚成一片百花齊放的熱鬧景象! 六十年代中期後,因著政治因素,印華文學由順境進入逆境。儘管政府禁錮華文,但印華文學創作並不因此而銷聲匿跡,仍有一批仁人志士通過種種管道,默默地耕耘與創作,並在海內外發表作品。 九十年代末期,隨著舊政權倒臺,以及中國的和平崛起,印中兩國朝著互惠互利的雙邊關係穩健地發展。十年來,在印尼這塊豐碩的土壤上,印華文學結出累累果實,更重要的是,印華文學作品的本土意識與現實主義精神有了更自然的結合,這在詩歌創作中尤為突出。 中國「五四」以來的新文化運動是以詩歌為核心,中國新詩從1917年至建國以前,一直處於萌芽、成長和探索的過程。新詩在留學西方的中國詩人努力經營下,曾有一段極其風光的日子,然而物極必反,經歷了模仿西方寫作時期之後逐漸本土化。實際上,南洋一帶的寫作者也經歷著這麼一個階段;印華詩人也是如此,雖然發展的道路仍舊崎嶇不平的。 早期印華詩歌,歌頌中國 早期的印尼華人,都把自己當作華僑,以中國為袓國,因此五十年代的印華詩歌,內容絕大都是以新中國社會為現象,嚮往中國、歌頌中國。以《僑歌三部曲》馳名的印華著名作家黃東平,早年孜孜不倦地從事新詩的創作 。他有一首《椰樹—華僑的聲音》寫道: 為什麼南洋的椰樹, 佈滿在海島和荒山上? 因為海水湧得到的地方, 他們就能生長! 為什麼海外的椰樹, 密集、挺拔、健壯? 因為他們經得起考驗, 曾經把炎風霪雨抵擋! 為什麼懸崖上的椰樹, 把身子傾向海洋? 因為那壯麗的「唐山」, 是他們整個心嚮往的地方! 黃東平的詩歌創作,都收在《僑風》和《僑風二集》裏,大多是歌頌中印兩國人民的傳統情誼和不斷增進的友好關係。不過,一些作品也有限度地反映了當地生活,針砭社會時弊。簡而言之,黃東平的詩,主題明朗,注重韻律,通常一韻到底;字句則簡潔凝煉,甚至富於朗誦的生命。試看《橡樹小曲》裏的其中兩節: 流淌,涓涓地流淌, 從橡樹枯乾的身上…… 呵----那是淚! 流不盡的悲傷! 數百年的辛酸心中藏, 一腔屈辱年年月月在流淌! 流淌,涓涓地流淌, 從橡樹枯乾的身上…… 呵----那是汗! 滴滴出自居民的脊樑! 一身焦褐的肌肉全給榨乾, 橡皮人皮一樣皺裂枯黃! 這首詩共五節三十一行,以橡樹比喻被欺壓、被剝削的當地貧苦人民,流露著詩人的不滿與控訴。全詩一韻到底,無疑地激起下層人民對剝削者的憤懣與痛恨之情! 自1956年起到1964年。黃東平在中國北京、上海、廣州等十二大城市二十多個中央級和地方性的文藝刊物上發表了大量慷慨激昂、充滿熱血的詩歌作品。由於作者以僑民自居,內容處處以中國為依歸,表達了海外僑胞思念祖國,「只盼袓國強」、「只能靠袓國」。可以這麼說,黃東平和另一位詩人犁青是這個時期的代表。和許多作家一樣,他們並不把居住國印尼當成自己的國家;或許也期待著回到新中國的那一天。總之,印尼不是華僑效忠的國家,不是心中的祖國,雖然他們也關心這裏的下層原住民,作品充滿現實主義,像《背光的一面》,黃東平便描繪了雅加達街頭貧窮、落後和不公平的一面。 犁青收在詩集《印尼的笑聲和淚影》裏的作品,一些也是屬於「僑民文學」的題材。如《願望》、《遲升的五星紅旗》、《獨立大廈和淡滿沙裏別墅》、《他離開了這一熟悉的地方》。試看後面這一首: 一位青年拿起了行裝 他將離開這久已熟悉的地方 他向送行的人揮手又揮手 他吻別了異域出生的小兒郎 他告別了校門向前疾行 但他又留戀的回頭張望 他初來時松樹還很幼小 如今松濤呼呼一片清涼 他初來時果苗剛剛植下 如今收穫季節果實盈筐 他初來時牆垣破舊屋瓦滴漏 如今是修飾一新美麗堂皇 他初來時教室陰暗書桌殘缺 如今是寬敞明亮排排發光 原是收容難民的中房 如今是表演歌舞、放映電影的廳堂 原是雜草叢生荊棘四布的殺廂 如今是閱覽圖書實驗科學的課堂 原先的教師辦公室 三五教師在備課或談話 而從西列教室走出來的 孩童的臉孔只有幾十張 如今是教師百人共聚 數千學童在跳躍叫嚷 無數學生已畢業了離開母校 工作在祖國或群島的城鄉 他曾經一度想離開這裏 但校長體衰病危他離開不了 他曾經二度想離開這裏 但校舍擴建了缺了他不行 祖國的娘親一再向他呼喚 他第三次決心告別校門 再見吧!第二故鄉 再見吧!親愛的師友們 (1957.6.28初稿) 犁青在新中國成立後到1956年,在居住國印尼寫了數百首詩。1959年他因病回中國療養,交託友人在異鄉保管的書冊、原稿、畫卷、信件,後來都因印尼排華、封閉華校、嚴令華社解散、華文報章停刊;政府鐵腕嚴禁華文的結果,友人「無奈將之焚毀灰燼」了!《印尼的笑聲和淚影》是1957-1959這兩年所能收集到的作品合集。題材多樣化,有對印尼景物的描繪和歌頌,如《美麗的印尼》、《給詩之島:峇厘》、《紅綠閃閃的顏色湖》、《躍動著的火山》等;也有華僑移民辛酸史詩的控訴--《雅加達的血與火》;及《赤道地帶的逆流》,寫出1959年末,中印友好關係突然逆轉,印尼政府排華,華僑無奈地乘搭「接僑船」,傷心地離開印尼回到祖國的這一段史實。 本土意識提高,效忠印尼 1955年,隨著中印兩國簽訂了有關國籍的協議,許多居住在印尼的華人身份也因之而改變。儘管中國情結濃得化不開,大部份的華人經已認清這裏不僅是居住國,也將是效忠的對象,華人已經和這塊朝夕相處的土地分不開。因此,這之後的印華文學創作,已經比較能著眼于印尼社會和普羅大眾的生活,而不再一味地以遙遠的中國為袓國,處處歌頌新中國。隨著本土意識的建立,與此而來的是對這個居住國的熱愛與關懷。印華作家的反映華印兩族人民和諧共處,攜手建設新印尼,更突顯了愛國主義的滋長。 我在七十年代初,曾在新加坡《島嶼季刊》上以《印尼華裔的詩歌》為題,介紹了我那時旅居雅加達,晨早閱讀《印尼日報》上一些華文詩歌作品的感想。當時,全面禁錮華文讀物令我無從在市面上找到任何印華作家的創作集。儘管閱讀面是非常狹窄的,《印尼日報》卻讓我窺見印華詩人本土意識和忠於印尼的那份感情,發現有頗多作品已經認同印尼是生活的家園、華裔的祖國。 我引述了署名無名習作的《假如我是》: 假如我是一雙海燕, 將不顧海洋的巨浪,路途的遙遠, 不怕暴風狂雨的猛襲, 朝著金光閃閃的方向----民族英雄塔, 飛過那無邊無際的太平洋, 回到離別已久的母親懷抱, 我的祖國----可愛的印尼, 訴說浪子久別的無限思情懷念, 永不再分離! 假如我是一隻雄鷹, 我將從斯美魯山----我的親愛故鄉, 飛遍印尼的廣闊領域; 從沙橫到馬佬寄,從南方到北方, 在祖國海闊晴朗的天空, 用我一雙強有力的金色翅膀, 堅決保衛祖國的自由大地; 維護人民的安居樂業與無窮財富, 雄視著五大洲與七大洋, 誓與強大的祖國共存亡! 作者的文字簡樸無奇,也談不上什麼技巧,只是平鋪直敘,將自己比喻成海燕,不畏狂風巨浪,一心一意要飛回到祖國----印尼的懷抱裏。作者把印尼視為效忠的物件,把印尼當作自己的祖國,昭然可見。不同于移民的老一輩,在印尼國土上成長的華裔新一代,他們生於斯、長於斯,已把印尼當作自己的國家。 這種轉變,實則也有其自然的規律。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後,印尼擺脫殖民地枷鎖,建立一個名副其實,屬於全印尼人民、不分種族的獨立國家的理想,曾經讓許多人讚賞。印尼建國之父蘇卡諾在1945年6月1日提出的「班察西拉」( Pantjasil), 即建國五大原則,其中一點是:建立團結統一的印尼。蘇卡諾就曾慷慨激昂地指出,印尼民族應該是包括印尼所有的各族人種,是一個整體,一個民族。他也指出,不僅要建立獨立自主的印尼,同時還要顧全各族共和的目標。 兩位已故詩人柔密歐‧鄭和馮世才,雖然在世時都未能看到華文重現曙光,對這個華文禁錮的絕域,柔密歐‧鄭在《躍起》的《後記》裏寫出「生活在椰殼底下,其狹窄或瘠跼自不待言」;馮世才也在作品中透露出他的無奈,但他們都熱愛這片土地,兩人都寫了好多篇呤詠母親大地的詩歌創作。例如柔密歐‧鄭的《牧歌短笛》,寫北加浪岸、三寶瓏、聖石洞、日惹、梭羅河底戀歌、佛羅浮屠、佛嵐漫藍等七個風景勝地,無不顯現詩人的那一份熱愛土地和國家的赤子情懷。他還有一首《馬車》,把日惹小鎮的交通工具描繪得活靈活現: 日惹的古道 五色七香的馬車 搖盪著 碧野朝暉的酣暢 當此風盡慰語如畫 開豁的胸懷便拓宕無比 跨越過多少路隘林森 踢碎過多少積石流沙 魄氣激動 於一山飛峙 依然腳腰輕穩 登高舒嘯 與激迅的怒濤共鳴 在柔密歐‧鄭的筆下,日惹的馬車顯然沒有中國近代詩人藏克家那首膾炙人口的《老馬》的飽受生活煎熬。而這和爪哇族的樂天個性是息息相關的。柔密歐‧鄭三言兩語,便勾劃出一幅美麗而又樸素的生活圖景,是一幅爪哇現實水彩畫! 馮世才的詩歌創作題材多樣化,什麼事物都可以入詩,這一點也和柔密歐‧鄭相似。而馮世才收集在《秋實》和《遙寄》詩集裏的作品,那些描繪地方風采的風情畫,卻也都寫得十分傳神。例如《還是雅加達好》: 在動身之前 我的心飛到遠方 嚮往那異地美麗風光 嚮往異國情調 在異鄉 我想念雅加達 我習慣它的熱 原諒它的髒 交通阻塞 頑皮的高中生 生活尖銳的輪子 棕色的驃悍 我適應雅加達 很難想像 那些久別思念雅加達的人 陳冬龍在促進印華兩種語文的互譯與交流工作做出了不少的貢獻。但他同時也酷愛創作新詩。在《追尋心靈的選擇》雙語詩集裏,他的《我有一個夢》是千千萬萬人的夢: 我有一個夢 也該是你的夢吧…… 我們是兄弟姐妺 我們應和平共處 同一個太陽 照耀著我們 同一方水土 養育了我們 這首詩寫於2001年,印尼剛擺脫經濟困境,展翅欲高飛之時,呼籲「我們是兄弟姐妺/我們應和平共處」在當時是正確,也是萬心所向的!由於享受相同的陽光,喝著一樣的水,陳冬龍不禁要問:我有一個夢/也該是你的夢吧…… 顧長福是本文我所認識的詩人中交遊最短的一位。但他對新詩創作的狂熱,卻又是最令我讚歎的。短短三年裏,他把心血結晶濃縮成《顧長福詩集1》與《顧長福詩集2》。臺灣詩評家落蒂指出顧長福的詩,「幾乎都是人生體悟深刻的作品。」我想,顧長福在創作這些作品時,年過半白,人生閱歷豐富;而他對古詩詞的偏愛,詩句更趨於簡練,讓他的作品有了與眾不同的風采。 《顧長福詩集1》裏,《英雄塔》敘述了泗水這座巍峨壯觀,紀念烈士的英雄塔,是印尼人民為了祖國領土完整,只憑竹槍矛杆抗敵壯烈犧牲的英勇事蹟。另一首《光輝前程》,則是各族群挺身保衛泗水城,抗日抗荷爭主權的一部濺血戰爭史。這些詩,儘管顧長福寫得不多,但詩人對這片土地的關愛,卻是毋庸置疑的。老一輩詩人本土意識在心中自然的紮根與成長,讓印華詩歌更具生命力!(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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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外金僑創業典範─張允中的傳奇故事
壹、前言 如果要探究金門華僑在海外創業的傳奇故事,恐怕要從人物史與口述史的觀點著手,最直接有效,從張允中的太平船務集團、黃祖耀的大華銀行集團以及楊忠禮的大馬企業集團之創業歷程,可以發現三者間最大差異,前者是第一代華僑創業成功的典範,而後兩者是第二代華僑中事業經營最成功的範例,其間各有其事業發展的主體與特質。由於東南亞與金門原鄉有著密不可分的歷史移民關係,若從過去一百餘年的海外移民發展脈絡中分析,金門人移民東南亞後,對當地產生之政治、經濟、社會等層面的影響,是非常重要且影響深遠。無論從海外華人生涯適應的微觀角度分析,或是就海外華人事業發展與族群融合的的宏觀角度分析,均是值得深入探討的珍貴議題。 《商業周刊》記者於2008年10月,曾透過張邦育董事長引薦,前往新加坡製作「賺慢錢---金門幫百年智慧」專輯,文中生動描述:「划著舢舨,一趟只賺一角錢,金門幫靠這一角錢起家,最後壟斷南洋九成以上的舢舨業,進而攻進海上貿易,全新開展金門幫的企業版圖。獨立創業可以等上四分之一個世紀,錢來得很慢,但是像涓涓流水,一開始運作就會源源不絕,而且留得久。」記者描寫「金門幫」的營生特色:「他們這一生,早就「死」過一次,活下來都是賺的。他們比其他人更珍惜現在所有。他們雖然希望致富,做生意的手法,卻慢得像烏龜,十年、二十年的等待司空見慣。」記者最後總結:「對於上一代命是撿來的金門幫來說,與其說他們很會做生意,不如說他們做生意很懂得走『活』棋。」 的確,對離鄉背井的金門華僑而言,即便是創業歷程有千萬般的困難挫折,都必須靠自己的雙手與雙腳,一一去克服,尤其金僑秉持傳統中國人「為者常成,行者常至」的創業名言,在近一個世紀以前,大多從經營散裝船與雜貨店起家,到今天在船務與金融及營造事業,均可獨當一面,其間歷經艱辛經營與族群融合調適,才締造今天企業集團的營運規模,其創業模式與文化適應的經驗,不僅是全體海外華人的榮耀,更是現代企業家經營事業的典範。 貳、張氏兄弟下南洋的時代背景 早年金門人大量下南洋,初來時大多受僱於荷蘭、英國等國的熱帶作物栽培業者當工人,從事耕作、採收、晾曬胡椒、咖啡、橡膠等,以換取工資。省吃儉用,一面積蓄,一面寄錢返鄉安家。由於金門人吃苦耐勞,做事勤奮,故深受雇主歡迎,等到積蓄漸豐,才辭去工作,籌資開店營業,等到在南洋經商致富後,有搬遷家眷來團聚的,有就地娶妻成家的,聚集營生,自此開闢了海外事業發展基礎。 近代金門人移民海外的原因,除了避亂外,最主要還是為了謀生。因為金門島上土地貧瘠,風多雨少,居民雖兼業農漁,即使終年勤勞,猶難以三餐溫飽,一旦遭旱遇潦,生活更是苦不堪言;所以年滿16、7歲的金門男子,大多相率離鄉,遠渡重洋,另謀出路。 張允中於1919年出生於金門沙尾,青少年時期曾在金門和廈門大同中學完成他的基礎學業,中學畢業後即返回金門,並在私立金沙小學任教,任教期間曾購置籃球架,發展籃球運動,於1937年3月間,親率排球隊與乒乓球隊,參加私立金門中學所舉辦的全縣運動會比賽,榮獲徑賽一百公尺、二百公尺、四百公尺的第一名,排球隊榮獲亞軍,乒乓球個人組得到季軍的好成績。由此可見張允中先生在年輕時,處事能力已經很幹練積極,而且非常重視體能訓練與運動,對其日後工作韌性有助益。 1937年7月間中日戰爭爆發後,母親帶著他和胞弟張允崇、張允伏一起到南洋避難,同時與在新加坡謀生的父親張文夏團聚。中日戰爭爆發,金門地區亦受到戰火波及,金門人紛紛走日本下南洋,張允中先生即隨母親前往馬來西亞避難,並依靠已在南洋經商的父親張文夏。初到馬來西亞時,先到其舅父經營的進口「九八行」工作,在此期間,經常隨船往返麻六甲與印尼蘇門答臘等地,因此,深覺運輸對貨物流通的重要性,覺得若要發展貿易,運輸是相當重要的一環。1941年當二戰戰火蔓延到馬來西亞,以致所有商業活動,幾被停頓,只能做些雜貨生意糊口,在日軍占據馬來西亞三年餘期間,不但生活困苦,其父親張文廈又被日軍列為「愛國醫事人員」不明不白地失蹤了,後來探知係被日軍屠殺了。此事件關係到國仇家恨,使張允中在年輕時代,就懂得化悲傷為力量,在自己的事業工作崗位上更加刻苦耐勞,奮發上進。 參、張氏三兄弟初期創業經過 18歲的張允中在抵達新加坡之後,開始踏入社會謀生,他先到堂叔經營的出入口公司當學徒。1940年北上麻六甲,到舅父經營的出入口商行工作,當時麻六甲與蘇門答臘之間常有小船來往,負責運載土產,由於工作上的關係,開始接觸了船務工作。 張允中接受筆者訪問時回憶說,當1942年戰火瀰漫著整個馬來西亞時,在那三年零八個月的日子,是最艱苦的,只做點小生意餬口,他還曾被日軍關進監牢達九個月之久,直到光復後才獲得釋放。戰後,回到新加坡,剛開始做些小生意,由於當時印尼爭取獨立鬥爭,海上船舶往來常會受阻,貨物也因此堆積如山,讓他聯想將來船務應是一項很有前途的行業。 1948年,他順利加入一家當地人經營的船務公司,擔任經理,主持公司業務。當時,航運界完全是由外國人壟斷,本地船務公司剛剛起步,大多數沒有本身的船舶,因此只做些代理業務。他認為經營船務公司,如果沒有自己的船舶,經營的基礎是不穩固的,而且發展前景也不樂觀。於是,他向老闆建議購置自己的船舶,航行東南亞近海以及中東。公司在張允中的主持下,業務蒸蒸日上,成為當時本地船務公司當中,規模最大的一家,同時也擔任船務公司總經理職務。 張允中在50歲時才興起自己創業的念頭,兄弟三人都沒有機會擁有高學歷,但都能秉持苦幹實幹與穩健踏實的精神,從白手起家,經過半個世紀的辛苦奮戰,才闖出今天的事業規模,其間自有一番特殊的感受與創業境遇,在其創業初期,從早到晚每天都把全部的精力花在船務經營方面,在日夜努力苦幹了50餘年後,太平船務公司才從4艘散裝船成長到目前105艘船隊的營運規模。 肆、「太平船務公司」(PIL)的發展規模 一、從4艘近海散裝船起家 1967年,張允中50歲,在航運界已累積了20年的經驗,並掌握了船務的專門知識和經營竅門,他想,即使職位再高,也不過是替別人工作,因此萌生自己創業的念頭,同時告訴親近朋友,一些好朋友對他說:「你已年近半百,還想要自己創業,已經太遲了,不如安分守己做下去吧!」 由於不服輸及個性執著,並且堅持自己的創業信念,於1967年2月辭去原來的船務工作,同年3月間便與朋友和兩個弟弟合夥,以六百萬元的資本籌組「太平船務公司」(PIL)。起先購置4艘近海貨船,並買下新加坡中街48號的一棟舊大樓,作為辦事處,開始營業。從1967年至1973年,是航運界的全盛時期,一開始張允中抓住這個黃金機會,埋頭苦幹。辛苦經營了9個月,到了1967年底,太平的船舶從4艘一下子增加到8艘,令當時航運界人士刮目相看。此後在全體員工努力,以及國際貿易蓬勃發展的潮流下,船務運輸業務相對繁榮,太平公司適逢其時,業務因此蒸蒸日上,原有船隻,已不敷使用,故一再增購新船,擴充船隊經營的規模。 這段期間,張允中同時兼營船務代理的業務,並及時擴大全球航運的範圍。當然張允中的事業,並不是一直是一帆風順的,當1973年底全球石油危機發生時,全球性的船舶過剩,深深地打擊全球航運業務,不少規模較小或管理欠佳的船務公司,都在這個時候紛紛倒閉。但太平公司在張允中精心規劃與運籌帷幄中,不但未受太大波及,反而經營規模更加強大;同時亦隨著世界航運發展的潮流,逐漸將原有的雜貨散裝船次第淘汰掉,改換貨櫃及多用途的貨輪,並將單一區域航線,擴展至中國大陸、香港、臺灣、日本、韓國以及中東等國家港口,至此太平船務公司的經營規模,已是國際知名的航運公司。 二、太平船務公司營運規模的成長 太平船務公司能夠順利度過全球石油危機的艱苦時期,並且在逆境中日益茁壯,張允中表示:「完全依賴全體員工埋頭苦幹以及精誠合作的力量。因此,自己非常感念那些跟我一起同甘共苦創業打拚的老同事。」盡管航運業一度有不景氣的時期,張允中仍然以勇往直前的精神,繼續開拓他的事業版圖,他除了把事業項目經營多元化外,亦繼續向海外發展。此外,在紅山工業區,太平船務公司曾擁有一座輕工業廠房,作為屋內修船及機械工程作業用途。到了1983年,太平船務公司已擁有65艘船舶的經營團隊。此後,由於近海航線的業務衰退,逐漸淘汰近海輪船,而集中力量發展貨櫃輪船以及遠洋輪船。 由於公司業務一再擴展,太平公司於1979年間,在新加坡絲絲街140號,建造一棟17樓太平商業大廈,作為營運總部及永久性的產業。這座巍峨的大廈於1980年落成後,除5層樓自用外,其他全數出租,因隨著新加坡經濟蓬勃發展,該大樓起造價,初僅花費新加坡幣2千餘萬元(約新臺幣4億餘元),至1991年間,已增值為新加坡幣2億餘元(約新臺幣45億元左右),因受益於房地產增值,太平公司的業務,自此不斷擴展,並朝多角化企業發展。此後,包括各類貨櫃製造業、殺蟲劑、蚊香、水泥廠、食品罐頭、機械、食品加工、塑膠工業產品以及房地產的開發,均包括在內,時至今日已成為太平機構與規模橫跨遠東各國的美亞集團分庭抗禮局面。 三、太平船務公司的營運計畫 1.現有船隊規格 太平的船隊由300Teu至4250Teu不同規格大小的全集裝箱船組成,隨著新業務的發展,船隊也在不斷成長擴大。目前,太平的船舶平均船齡均控制在14-16年左右。 2.新船訂造計畫 太平長期以來就有自己的訂造新船計畫。於2005年至2009年,計有24艘新船加入營運,分別以700Teu、1000Teu、1800Teu、3100Teu及4250Teu不同級運力投入營運。到2012年將有4250Teu 14艘及6600Teu 4艘貨櫃船投入PIL航線。在未來五年內,太平將會繼續提升船隊的質量和運力,以提昇其營運競爭力與設施現代化。除此之外,太平船隊由標準的「系列」型號的船舶組成,以方便船舶維修保養及備件供應並完全符合ISM及ISPS國際標準。 3.航線拓展計畫 太平的航線及服務已覆蓋至全球。航線經營是太平集團的核心業務,其班輪停靠世界各大主要港口。傳統上,太平會將其注意力投入在最早發展貿易往來的港口及國家。紅海航線已成為太平整個中東及波斯灣地區貿易的最主要優勢航線,另外還有東非、南非及西非航線。近年來,太平船務更延伸其印度業務,航線網絡廣闊地覆蓋了印度各港口及內陸點。同時,太平在澳大利亞和紐西蘭也建立了相應的航線網絡。在2004年與2009年間,太平相繼開闢了到歐洲、加拿大及南美的航線。 過去十年來,太平第一個里程碑是開闢了遠東歐洲航線,跨越了蘇伊士運河,成為連接歐洲大陸與遠東的新紀元。該航線聯接著中國,包括上海、寧波、深圳、香港與北歐的各主要港口。2004年,集團進入了第二個里程碑:太平成功進軍加拿大,展開了橫渡太平洋的航線。2005年,第三個里程碑是開闢了遠東至南美東海岸的周班定期航線,每周直掛班輪。2007年開闢了遠東至美國西岸直航班輪,該兩航線的是為了配合中國大陸與南北美州之間日益增長的貿易往來。 如今太平所提供的各類航線服務和相關服務使得太平成為航運「超級市場」。經歷多年的堅持不懈,太平已經成為紅海地區最具競爭力的船公司,每個重要港口都有直班。船舶名字前銜「KOTA」(馬來語,意「城市」)已成為中東地區家喻戶曉的航運商號。 此外,太平的獨資子公司安達船運有限公司(The Advance Container Lines, ACL)是一家經營區域性支線船公司,提供新加坡至馬來西亞、印度尼西亞、泰國、印度、巴基斯坦、斯里蘭卡、文萊、越南、柬埔寨及緬甸的航線。在整個航線中公司投入了30多條支線船來支持太平集團的主航線運輸。太平船務始終貫徹「全球經濟一體化,無國界無障礙的貿易體系」的理念。 四、太平船務公司大事記 1967年,創立太平船務公司,最早擁有的船舶雙甲板-Kota Singa(EX Sinabang),投入船營的第一條航線至雅加達和曼谷,在雅加達設立第一個駐外辦事處。 1981年,第一艘集裝箱船-Sea Hawk建造於曼徹斯特,正式啟用建於Cecil街140號的太平大廈,開闢亞洲內陸至東亞、香港、韓國及日本航線。 1985年,第一艘訂造的多用途船下水-Kota Singa。 1989年,第一家太平集裝箱貨輪在上海成立。 1990年,投入第一家紅海全集裝箱班航線:新加坡-科波-紅海港口。 1993年,太平船務子公司-勝獅貨櫃有限公司在香港證券市場控股上市。 1994年,勝獅貨櫃有限公司也在新加坡證券市場控股上市。 1995年,在中國成立第一間獨立子公司-太平船務(中國)有限公司。 2000年,太平船務營業額達644萬美元。 2002年,太平船務營業額達10億美元。 2004年,開闢了遠東至歐洲及遠東橫渡太平洋(加拿大)航線。營業額達19億美元。 2005年,開闢了南美航線,進一步向北美市場進軍,開闢直達加拿大溫哥華的北美航線。同年太平船務營運總收入達22億美元。 2006年,太平船務營運船隻數達102艘。 2007年,太平船務公司慶祝創業40週年,世界貨輪運銷量排名第19。 2008年,張允中家族被「富比世」雜誌評選為新加坡第14大富豪家族。 五、美亞集團與勝獅公司 美亞集團始創於1950年,比太平船務公司早十餘年,當時由張允中和幾位朋友合資創立一家小型工廠,生產當時人使用的鐵桶之類日常用品,兼做貿易。可以這樣說美亞是新加坡最早期的製造業,也是最早從事中國貿易的公司。美亞曾參加過1950年中國商品交易會(廣交會)。 50年代末,張允中三弟張允伏高中畢業後,在擔任短期教職後,即加入了美亞。張允伏投身美亞後,美亞從此進入業務快速發展階段。1960年,一場大火不幸將工廠燒毀。兄弟只得將工廠重新開設在新加坡第一個工業區-紅山工業園。工廠開幕時,邀請了當時國家發展部長林金山主持典禮。此後,美亞陸續在新加坡和馬來西亞開設化工廠、塑料加工廠、食品廠、家庭殺蟲劑廠以及印刷廠等。 美亞集團在發展製造業的同時,也積極從事區域貿易,大量代理日本和中國貨品到東南亞地區,以及東南亞商品銷往中國,先後代理全世界產品多達幾百種。70年代初期,張允伏在新加坡、印尼對抗結束後,除了大量發展雙邊貿易外,更積極從事工業上的投資,大力投資於罐頭食品、蚊香、家具和塑膠。至80年代初期,又把投資方向轉向中國。張允伏從他幾十年親身經歷中體會到:政府的海外投資計畫是很正確的,本國市場太小了,勞工成本逐年上升,而區域鄰國經濟剛剛起步,所以必須抓住時機,保持本身的競爭力。 此外更值得一提的是勝獅公司的營運規模,勝獅於1993年在香港聯合交易所有線公司上市,目前是全球具領導地位的貨櫃製造商,亦是亞太區主要貨櫃場及碼頭經營者之一。該集團現經營11個生產基地設施,其中10家設在中國大陸沿海港口,1家設於印尼的泗水。該集團生產不同級類的貨櫃,包括:乾貨櫃、可摺疊式平架貨櫃(平架貨櫃),開頂式貨櫃、不含氟氯碳化物之環保冷藏貨櫃(冷藏櫃)、柏油櫃、半掛車、罐箱、其他特種貨櫃,以及貨櫃零件等。該集團還經營11個貨櫃場,分別位於香港、中國和泰國。此外,該集團亦於香港經營中流作業,在中國廈門則設有一間物流公司。 伍、張允中的創業傳奇故事 張允中目前擔任太平機構董事主席(CEO),集團相關業務執行角色,雖已逐漸移轉至第二代張松聲董事總經理身上,但仍然扮演實質精神領袖與關鍵性決策者。美亞集團董事總經理(CEO),則由三弟張允伏擔任。張允中一生總愛將「穩健保守」掛在嘴邊,常常向屬下強調三個面向:「重視風險更甚於獲利、重視衝刺既有客戶更甚於開拓新客戶,以及重視企業內部團結更甚於相互間競爭。」如此的生意頭腦與思考邏輯,讓太平船務成立至今40餘年,僅僅在石油危機與1997至2009年金融風暴期間,出現過短暫虧損,目前已是新加坡最大的私人船務公司與民間企業。 2009年11月26日,張允中兄弟為紀念雙親張文夏、黃玉燕,特別捐助新台幣一千萬元成立的財團法人教育基金會,基金會由張邦育出任董事長,成立一週年來,積極推動各項文教公益與慈善活動,嘉惠家鄉子弟。 張允中2008年10月在接受《商業週刊》記者胡維釗採訪時說:「我離開金門時,金門的農作物只有土豆(花生),根本沒有人想要。」 的確,在過去一百年來,亂世、戰爭、逃命、避窮,是金門人早年共同的宿命。能夠有勇氣選擇離開家鄉,一跨出家門,就是一輩子的生離死別。張允中不愧是金門幫海外金僑百年智慧的首席典範與代表。 張允中14歲赴廈門讀書,19歲離開金門到新加坡發展,30歲以前,就有機會親身遊歷北京及體驗中國大陸市場之廣大商機,其一生創業成就和他異於常人的人格毅力,有著密切關係,除了有金門人吃苦耐勞的基本特質外,能夠勇於掌握創業契機與最佳營運商機,是其事業規則能夠迅速壯大的關鍵性因素。今年高齡92歲的張允中在張邦育和太平集團高階主管一行作陪下,特別選擇11月1日假道廈門回金門沙美祭祖省親及訪問,此行早已驚動中華民國外交部,接二聯三連繫金門縣政府主管僑務單位,要求地方政府妥為接待及安排行程,相信地區媒體一定會適時加以深入採訪與報導。 總之,金門以一彈丸之地,從明鄭以來,即寫下特有的人文傳統與地理特質,早已締造一頁頁海島移民的傳奇故事;在過去的歷史時空裡,憑藉著「六亡、三在、一回頭」的海洋子民性格,以異於常人的堅韌生命力,在南洋國度中開拓出一條條生計之路與事業版圖,讓金門成為不折不扣的「僑鄉」,也締造了「金門幫」的創業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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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
潔白的羽翼 帶著璀璨 帶著明亮 銀白的月光 摻著朦朧 帶點薄紗 從天而降的翅膀 帶著我馳騁翱翔 從未直視過的雙眼 此刻才發現是如此的掛肚牽腸 伴著旋律 哼著悠揚 輕輕的唱著從未踏進的天堂 拾起掉落的彩色鈴鐺 是否能夠敲出扣人心絃的樂章 拍動翅膀所灑下的閃光 點亮我沾滿塵埃的衣裳 如夢似幻 置身夢境 潔白的羽翼 帶著璀璨 帶著明亮 銀白的月光 摻著朦朧 帶點薄紗 今夜的美 細細品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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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途上
我們一生都在旅途上 那是天生註定的 走過大街小巷 走過平原曠野 跋山涉水,汗流浹背 遊遍鬧市大城,窮鄉僻壤 當然,也歡樂過 當然,也艱辛過 當然,也天晴過 當然,也風雨過 餓了,或許吃一頓飯 繼續再走 夜了,或許睡一下覺 繼續再走 累了,或許休息一下 繼續再走 病了,或許診治一下 繼續再走…… 越走,背越駝 越走,髮越白 越走,視越茫 越走,體越衰 最後呢?…… 還是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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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念如潮
港口的右側山阜有一座廟,廟下一帶的海岸,有軍事構築的坑道。我來寫生過,描繪坑道上的斷崖峭壁,但那已是多年前的事了。噩耗傳來之前,就預想要來這兒寫寫生,畫畫些泊在港中船艇舳艫的風情。當消息傳來的那下午,鬱悶心結讓我就來到這海岸,多了份想看看海吹吹海風以尋獲些慰藉的心理。但當站到這海岸的岩石上,海風呼呼,讓人無法站立,舉步更是艱難。洶湧的海水猛擊消波塊,轟隆巨響,浪花四濺。週而復始,又是驚濤拍岸,又是浪花滔天。心神還未定的當兒,那遠遠的霧,就如匹白布幔奄忽而至壓頂而下,瞬間迷迷茫茫,一片空濛。濤聲迷霧裡,一顆心不由自主就盡想著生命中許許多多的無奈難堪,更想著那人那名字以及那些身影。 後來的一段時日在這港岸寫生,人沒有一向的從容寧靜。 那時節都已夏天了,氣候卻時陰時晴時雨時霧的,讓人捉摸不定,也讓人心浮氣躁。我知道這顆心的忐忑起因不在此,而是感傷的日子裡始終無法忘卻,就像眼前那起起沉沉的潮浪不時迴盪海天間,那人那名字那些身影也不止地浮現腦際。 雖說有著多年的同事關係,但心性的投契卻要有另一番微妙。這一番微妙,讓我不管說好說壞,都會迎來常令我羨慕的那口「瓠犀」的笑。遇說好事,是如此,若是有些玩笑,也不會被認為是在「消遣」人;即使是「消遣」,依然有著巧笑倩兮以對的氣象。啊!宅心仁厚的一個人,經常容許我放肆,讓我說話沒負擔。 但我是不能不莊重的,當那襲「藍天白雲」服的身影出現眼前時,那人虔誠的態度,讓我不敢如往常般放肆,打從心底就起了敬意。這始終理著平頭,臉上堆著微笑的人,先前就認養著育幼院孤苦的孩童,經常為道路公園修剪樹木清理環境,也常諄諄勸誡輔導那些叛逆的學生,更常為窮苦人家送著米糧衣物金錢。而自「發心」以來,更是默默低首行志業,無怨無悔地爭著去幫許多人解決困難,爭著去行善,分擔人的困苦。每逢星期假日,便提著月琴或背著胡琴或攜口琴上了渡輪賣唱,向遊客勸募些錢捐款去。此外深入村莊為癱瘓的病人做著居家照護的工作,不嫌煩瑣地幫著進食、餵藥、擦澡、翻身,默默付出,耕耘著愛心的福田。而去當志工這一件事就更不用說了,多年來,金門醫院、花蓮、新店、大林等地的慈濟醫院都可見那忙碌的身影。人生的快樂和真諦被找著了,退休後更做得義無反顧。 生活自持儉樸的人,食衣住行娛樂的需求是知足和隨喜,經常一盒便當有的只是乾飯加上兩片豆乾些許菜脯些許青菜,卻吃得津津有味。總是小氣對待自己,卻大大方方奉獻著時間心力給島鄉孤苦的人們,給這塊異鄉而成為家鄉的土地。愛心的身影,就是有著沛然的實踐勇氣,於是不計旁人眼光,一桶子一夾鉗,撿拾著地上的垃圾。再孜孜矻矻收集著鋁罐寶特瓶鋁箔包,一袋半袋地載到回收站,圖的是可以做環保又可兌錢助人。再憑著幹勁不怕油污徵得同意到機車行拆卸廢棄機車的零件,大粒汗小粒汗轉下螺絲釘卸下鐵片,再一斤半斤地載去變現,圖的又是可以做環保又可兌錢助人。一而再,再而三,一顆純正的心念,滿腔關懷的勇氣,將那撿拾的身影、收集的身影、拆卸的身影塗上了美麗的光彩。 也是一樣的美麗啊!那騎獨輪車的身影。看來危顛顛的獨輪車要騎得走已是不容易,若要使前進,挺立,迴轉,倒退等各種姿態優雅,非得下些苦功不行。那人起心學了,騎得走了,姿勢優雅了,竟將吹口琴彈月琴拉胡琴等手藝搬上了車,然後騎出了校園廣場,騎上了馬路,騎上了伯玉路,騎上了太武山巔,又騎下了山來。無論在那一條路上,揮舞打招呼的手和一張喜滋滋的臉,毫不吝嗇地問候來往的路人和駕駛。那頭綁著臉巾,愉快騎著獨輪車,吹奏著樂器的姿影成了公路上獨特的風景。這風景也不時在醫院出現,作秀表演,給了病患一段愉快的時光,然後上了整版報紙。 騎著獨輪車的優美身影、醫院志工的身影、諄諄輔導學生的身影、在渡輪上勸募的身影、收集寶特瓶鋁罐的身影、撿拾垃圾的身影、居家看護的身影、拆卸零件的身影、送米送錢的身影………豐富了人生的色彩,形塑了生命的意義。這些美麗的身影,前前後後在島嶼的某戶人家某一角落出現,也曾在某些人的心靈中駐足過;許多人將難以忘記,一如我。 追思會上,一位弱視的婦人說著家中的困境,自己的無力,受施的各種扶助,以及對那驟逝有著萬般不捨和對那人感激不盡的話語,說著哭著,哭著說著,聽得讓人眼淚奪眶。唉!人生無常,世事難料,壽命也難以公平,能夠做的,就是以一己之力一己之愛讓生命拓寬度加深度。那慈悲喜捨的人,只憑著「做了,就對了」的簡單心要,布施愛心,燃亮了自己的生命,也照亮了別人的生命。 活出了個人風格,活出了生命的價值,那人那名字那些美麗的身影將永遠活在許多人的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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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歲月的緬懷﹑對故土的敬重─試讀李錫隆《新聞編採歲月》
看完上文,的確讓我們有發思古幽情之感,也惟有像作者這種有心的文史作家,始能發掘到這塊塵封已久的鄉規牌誌。而從發見到現在,無情的時光已向前推移了二十五個年頭,這塊牌誌的字跡是否還「依稀可辨」?抑或是更加模糊?我們不得而知。但如果沒有作者當年抄錄此文做成記錄加以報導,一經歲月的酸素腐蝕,勢必讓這段歷史消失的無影無蹤,屆時再發出惋惜感嘆之聲,不僅於事無補亦難以挽回,因此,我們不得不佩服作者有先見之明的慧眼。 「路是人走出來的」這句稀鬆平常的話,裡面則隱藏著無數的辛酸。即使我們走遍島上所有的道路,但又有誰會去注意它的由來和其修築史。作者在〈古道難〉──金門一段「走路」史這個篇章裡,除了引述《縣志》與胡璉將軍的《金門憶舊》外,並親訪浯鄉耆宿顏西林先生,把金門「路史」的概況,從一千六百多年前先民披荊斬棘起,到後浦同安渡頭的石板路,乃至民國十九年(一九三○年)李敬仲縣長修築後浦到官澳公路,一直延伸到民國四十七年(一九五八年)完成中央公路,四十九年(一九六○年)完成環島南路,五十一年(一九六二年)環島西路構建完成,五十二年(一九六三年)環島北路竣工,乃至於五十三年(一九六四年)環島東路告成…等等,可說把金門道路建設的演進,都做了極其完整的敘述。可是放眼當下,浯島這段重要的路史,除了作者於二十餘年前對它做過詮釋外,似乎未曾見過第二篇攸關此類的作品,也因此更能凸顯其既有的文史價值。 第四輯的「論述雜文」,是與前三輯截然不同的文類,前者偏重於文史,後者與文學有密不可分的關聯。在十八篇作品中,有六篇是李錫隆先生(筆名:古靈)當年主編《金門日報·正氣副刊》的相關作品,那是:〈期待新綠的昂揚〉──正副現階段的努力方向,〈自我擊鼓論「正副」〉,〈由期待新綠到新綠昂揚〉──為正副的再調整步伐敬告讀者,〈答辯書〉,〈地區文學的省宗興重建〉與〈秋色深凝亭台間 輸誠共話正副時〉等篇。他也是繼顏伯忠先生(筆名:風衣),李福井先生(筆名:終南山)後,第三位主編正氣副刊的浯島菁英。然而,無論是在《正氣中華日報》或《金門日報》時期,抑或是從「料羅灣副刊」、「正氣副刊」到「浯江副刊」,歷任主編少說也有數十位,但是,他們大多在「浯江夜話」專欄抒發編後的感想,鮮少有人像李錫隆先生針對副刊的改革提出那麼多建言。在〈期待新綠的昂揚〉裡,他誠摯地呼籲所有的讀者能齊心振筆,不管是鐵馬之聲、鐘鼓之音、澹滴采微、浮光掠影、民俗記實、鄉情論衡或激昂的文藝作品,都是「正副」迫切需要的,冀望它能開展一片昂揚的新綠,綻放出美麗璀璨的花朵。儘管當年「正副」標榜的是「戰鬥的」、「健康的」、「寫實的」、「鄉土的」,而時至今日,除了「戰鬥的」一詞較為礙眼外,其他均可做為後任主編選稿與編輯的參考。實際上,當年所謂「戰鬥的」,它有著「積極的、進取的」與「創造的、建設的」的意涵,並非專指「大兵文學」或「戰鬥文藝」。誠然其字眼已不合時代潮流,但仔細想想,還是有其可取之處。對於李錫隆先生當年的用心,相信鄉親與讀者們都能感受到。 然而,無論是以前的「中央」,現在的「聯合」、「中時」或「自由」等副刊,抑或是一本高水準的文學刊物,讀者們對其內容都會有不同的見解和批評的聲音,遑論是一份地方小報副刊。作者在〈答辯書〉乙文裡,首先引述了兩則小故事做為開端。其中一則為:一位戲劇大師在作品演出後與演員一起出場謝幕,頓時全場掌聲雷動,但是包廂中卻有一個人持反對意見,他高聲地大叫:「這是一個差勁的演出。」戲劇大師當場反駁他說:「很不幸,在座人的意見恰好與你相反。」作者引述此文的用意相當明朗,個人的好惡並不能代表多數人的意見,即便「是非之心,人皆有之」,但不實的指控和惡意的批評則不足取。於是他針對問題逐一加以說明和反駁,其遣詞用字鏗鏘有力,陳述得頭頭是道,讓某些批評者啞口無言。從上述各篇章中,我們似乎也可以看到李錫隆先生長年對這片土地的關注,以及其是非分明、就事論事,不向惡勢力低頭的行事風格。 〈思古悠情〉、〈虹,在遠方〉、〈波逐感應〉、〈遊心千古〉、〈波逐發心〉與〈有待漢威〉等六篇,都是深具水準的文學創作。作者內心所欲傾訴的,不僅僅只是憂國憂民的鄉土情懷;作者筆下所欲詮釋的,何止是對這片土地的熱愛和敬重。當他學成回到這座島嶼,親眼目睹戰火過後的社會變遷,更有一份知識份子愛鄉愛土的使命感。他以〈思古悠情〉做為對故土的獻禮,即使離鄉數年後初返時有近鄉情怯的微妙情愫,但異鄉的蕉風椰雨,豈能拂去他對鄉土的眷念。全文撫今追昔,充滿著感性,所謂「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十里兩侍郎」、「一榜五進士」、「八鯉渡江」……等等,先賢個個腹笥淵博,文采風流,無論是詩詞歌賦,均是喧騰眾口的英雄。於是作者在敬佩之餘,卻也情不自禁地自問:「我何時才能再品茗他們那些敲金戛玉,天風海雨的文章呢?除了那間陳侯廟,我又何處覓牧馬侯的遺跡;修葺過了的慰廬外,又那裡去神交洪鳳鳴呢?還有風情豪邁的盧若騰、文武兼資的蔡復一、文章魁首的許獬,以及名宦鄉賢的三蔡呢?使我有著滿弦的歷史感應和嗟嘆噓息。」 〈虹,在遠方〉發表於一九八一年五月號的《文壇月刊》,而萬萬想不到,在讀完他的文史作品後,竟能欣賞到他優美典雅的抒情散文。眾所皆知,「虹」是白天雨後天空出現的彩色弧形光圈,是太陽光照射著水氣形成的。然而作者心中的「虹」,它意味著什麼?代表著什麼?或許,它追尋的是一個長遠的目標、光明的願景,而非迷失的一代。請看:「畫面幌動的是中華兒女果敢勇毅的尋找虹的日子,每一個鏡頭都有上一代血汗凝成的花果的躍現,無疑的,他們沒有丟中華兒女的顏面,他們的血沒有白淌,汗沒有白流,很堅實的在歷史的扉頁劃下了幾道深深的痕跡……。真的,我們實在不該吝用我們的血汗,去灌注那株枯萎了廿年的秋海棠!」 讀完這一小段,作者欲表達的意象已活生生地呈現在讀者面前,除了語詞華麗、節奏明快外,更讓人有熱血沸騰之感。可是,我們已很久很久沒有讀過這種意境高超,深具內涵的抒情散文了。儘管它是李錫隆先生早期的作品,但如今讀來依然生動感人。 〈有待漢威〉發表於一九八二年四月十日《中華日報·副刊》,迄今已有二十八年歷史。若依這篇作品的創作時間來看,其靈感源自夫人的生產過程,並以孩子為抒發對象。李錫隆先生除了親眼目睹孩子的誕生外,從其字裡行間,更可發覺到他對夫人的愛和深情。夫人因孩子的重量足足有三千五百公克,故而在生產時並不順當,甚至幾近心力交瘁,於是作者告訴孩子說:「整個陪產的夜晚,我都是在產房附近徘徊。看到你母親的痛苦,我心如刀割,你母親體質不好,實在耐不住一波波的苦痛,偶一悚立,我就有想入產房替代你母親位置的衝動。我與你母親鶼鰈情深,多了你當然更好,少了你也無何不可,一旦你危及你母時,我寧可放棄……。」 當我們看完這一段,就彷若自己陪產時的心情,內心的期待和焦慮是難以用筆墨形容的。 在〈有待漢威〉這篇作品裡,作者詮釋的不僅僅只是親情,從文中我們清楚地看到,作者對剛出生的漢威有諸多的期待。而這些勉勵的話,即便幼兒意會不到,然則句句都是啟發人性的箴言,相信孩子長大後,勢必能感受到為父者的心意。例如: ──親子之情孺慕之心,永遠是人性中最高貴的一點。 ──父母之恩對我們雖是一種塵緣,但其恩澤是昊天罔極的。 ──我雖然相信宿命論,但是我更相信:人的雄心意志可以改造環境,創造更璀璨的人生! ──在這個世上,持續的奮鬥才是成功的不二門徑。 ──人,不能老是像溫室裡的株花,他必須茁壯,他必須奮鬥,他必須掙破令人斲志的溫室,創造出令人激賞的環境來。 ──在這世界上,必須要爭一口氣,不要庸庸碌碌的過一輩子。 綜觀上述,可說句句都是金玉良言,當漢威長大成人而領悟到時,勢必會把他「阿爸的話」傳承給下一代。如此的父傳子、子傳孫,當代代相傳後,「阿爸的話」勢將成為「阿公的話」以及「阿祖的話」。儘管作者說:「為父不是一個喜愛說教的人,但我們既然有幸能在一起,我就有責任事先向你訴說一些做人的道理。」然而,無論從任何一個基點來看,作者或多或少都有一點「說教」的意味,天下父母心啊!這點讀者們是能理解的。而二十八年後的今天,漢威賢侄已從醫學院畢業,不久即將回到這座孕育他成長的島嶼,為敦厚樸實的鄉親服務,未來必是一位懸壺濟世的良醫。我們虔誠地祝福他,也同時祝福他那位不喜愛「說教」卻「恨鐵不成鋼」的老爸。 讀完李錫隆先生的《新聞編採歲月》,即便我們不能針對全書七十餘篇作品一一加以剖析和論評,但總的說來,它除了是一本文史與文學並駕齊驅的不朽之作,也是一本富有啟發性的作品。儘管書寫的時間與現下相隔多年,然而它既有的價值依然存在,並沒有因此而減低它的可讀性。可是近年來已鮮少讀到他生動感人的文學作品,以及膾炙人口的文史佳作。雖然《文化躬耕屐痕》乙書是他的新作,但大部分都是與文化相關的序文或雜感,也是他擔任金門縣文化中心主任與文化局長近十年來的服務手記,故而不能與上述各書相提並論。唯一的一篇是寫於二○○九年七月的〈新聞憶舊二三事〉,敘述的是他服務新聞界的過程和幾則趣味的小插曲,作者把它歸類在《新聞編採歲月》的序文裡,讓讀者在尚未進入書中文本時,就能領會到新聞編採歲月的酸甜苦辣,我們不得不佩服他的縝密和用心。相信《新聞編採歲月》這本書,必能與《金門島地采風》與《金門島地漫步》等書相得益彰、廣為流傳,好讓海內外的鄉親和讀者們,對金門的歷史文化與風土民情多一番瞭解。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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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歲月的緬懷﹑對故土的敬重──試讀李錫隆《新聞編採歲月》
《新聞編採歲月》是李錫隆先生繼《金門島地采風》、《金門島地漫步》、《文化躬耕屐痕》與《編輯檯的管窺》後的第五本著作。即便書中大部分文章均為早期的作品,然而,文學的既有價值與創作的先後順序是沒有絕對關聯的,尤其是一本禁得起歲月考驗的作品,更不會受到時間的限制或被歲月的洪流所湮沒,就彷若是一罈越陳越香的高粱美酒,讓人品後回味無窮。作者之於出版這本舊作,或許是基於對過往歲月的緬懷,以及對這片土地的敬重,因此,我們必須給予肯定。 全書共分四輯,而綜觀一至三輯,雖然都是李錫隆先生早年從事新聞工作的專題報導,但無論是「行家風範」、「故園情真」或「鄉土奇聞」,其書寫的方式和風格,似乎都延續自《金門島地采風》與《金門島地漫步》二書。在五十三篇作品裡,即使敘述的仍舊是這座島嶼的歷史文化與風土民情,但每一個篇章都是島鄉的真實故事,每一個字句都隱含著愛鄉愛土的真摯情懷。看似通俗的故事,卻能在他筆下熠熠生輝;看似不起眼的卑微小人物,卻能把他們描寫得那麼生動感人。如果沒有高深的文學造詣與厚實的筆力,是難以把它詮釋得那麼完美的。更何況有時效性的「新聞報導」與沒有時間性的「報導文學」是有明顯差異的,它或許也是成就這些作品在多年後,重新出版與讀者見面的最大理由。 第一輯的「行家風範」,李錫隆先生以簡潔的文筆,勾勒出三十二位各行各業具有代表性的人物,把居住在浯鄉各個角落且學有專精的鄉親,一一讓他們浮上檯面現身說法。從〈地用莫若馬〉──湖埔村楊文信、楊清爽的數馬經,到〈草地發明家〉──許金全的高粱脫粒機;從〈金木水火·四局斷吉凶〉──安美村「風水仙」許侯芳,到〈江湖一點訣〉──「師公」陳新來;從〈西天景·能教木頭傳神〉──金城「刻佛宗」黃榮宗,到〈上油脂·做金底·安金膜〉──金城李開盛雕刻神主牌;從〈伴嗩吶走江湖〉──「頭手吹」陳成生,到〈神輦顯絕藝〉──「製輦」藝師沈飛虎……等等,作者無不把握住機會,抓住他們的神韻和獨特的技藝精髓,為讀者們做最詳細的詮說。 尤其在〈摸索出的田園〉──湖下村瞽農蔡輝煙這個篇章,作者以其優雅生動的文學筆觸,把一位罹患青光眼,以致雙眼全盲的老農詮釋得淋漓盡致。這位村人眼中的「青瞑煙仔」,儘管雙眼已盲,但先人遺留下來的田地卻不能任其荒蕪,於是他意志堅決地不向現實環境和乖舛的命運低頭,始終認為天下沒有克服不了的難事,決定運用父母賜了他的智慧和手腳,以盲人之姿試著從事農耕工作。雖然不能牽牛犁田,卻以鋤頭一鋤一鋤來翻土,然後在翻過土的田裡做上記號,再依次插苗播種;甚至以腳步計算田地與水井的距離,以便挑水澆菜,久而久之更能分辨出田裡的作物和雜草……。最後作者並以:「雖然,煙仔確是命運不濟的盲了眼,但是,他有個不盲的心,和不懈的奮鬥自信,他能在農耕自得下,感到一種充實的豐盈和光輝。」為該文下註腳。 當我們讀完這則扣人心弦的故事,卻也讓我們深深地感受到,即使類似這種真情實事的故事處處有之,但倘若作者沒有用心去探索、去發掘,而後以優美靈活的文筆加以書寫,讀者焉能讀到如此生動感人的好文章?在讀完第一輯的同時,我們的確不得不佩服作者在標題方面所下的功夫,例如:〈千百模樣線拉牽〉──傀儡戲班老師傅楊子良,〈炮鳳煮龍·滿盤皆珠玉〉──「辦桌人」李水足,〈土裏探微·地裏乾坤〉─鑿井這行業,〈誰知滴滴皆辛苦〉──湖下榨油業,〈公平義取四方財·稱斤秤兩應實在〉──榜林製稱老人徐萬福,〈敲敲打打皆功夫〉──安美村楊誠世巧手製鐵鍋……等等,不僅頗具巧思,其用心亦可見一斑。 在第二輯的「故園情真」裡,李錫隆先生已由前述的人物故事,進入到史實的敘述。首先作者以〈河湟隔斷家鄉春〉──金門人下南洋之路做為開端,把爾時鄉人「落番」的原由,以及因戰亂或避禍或謀生所衍生出來的落番潮,都有所著墨。不錯,有海水的地方就有中國人,有中國人聚集的地方必有金門人,就誠如作者所言:「金門的香火,是連綿不絕的在每一個異鄉延續著。」然而,鄉親因各種理由遠渡南洋迄今已有數百年歷史,若要詳加考證,必須尋找文獻、訪問耆碩,並非僅憑道聽途說即可渾然成章。儘管該文不是一篇嚴謹的「華僑史」,但不可否認地,作者已善盡一位作家的職責詳實報導,我們焉能作更多的苛求。 李光前將軍是一位家喻戶曉的烈士,然而對於他成仁殉國的史實則有不同的說法。作者在〈李光前遺事〉這個章節裡,親自訪問到當年參與替李將軍抬棺的古寧頭李氏兄弟,終於讓這段鮮為人知的護靈過程呈現在讀者面前。作者在書寫此文時迄今已逾三十載,當年現身說法的李氏大哥亦已作古多年,讓我們有無限的感傷。在追悼李將軍的同時,卻也讓我們聯想到,倘若沒有作者用心書寫這篇專訪、留下這段記錄,讀者們勢必難以想像:「李團長的臉部在裝棺時已經黑腫了」的事實。文中並附有李將軍小傳及光前廟建廟經過,是一篇不可多得的文史佳作。 〈至愛無悔〉書寫的是安岐村蔡媽福無怨無悔地照顧既痴又盲的胞弟的故事。雖然作者是以新聞報導的手法來書寫,但全文充滿著感性,遣詞用字亦有獨到的一面,如此之作品不僅生動感人,更能深入讀者的心扉,繼而引起共鳴。從文中我們不僅看到,蔡象幼時不幸受到鼠疫的感染而引起嚴重的併發症,以致雙眼全盲的悲傷情景,也領會到「誰無兄弟,如手如足」的真情流露。為了照顧殘障的胞弟,蔡媽福自嘲是戴上軛圈的犢牛,即使是一個冗贅的包袱,但他卻心甘情願地承受,充分展現出無與倫比的手足親情,也同時把他的人格特性,提昇到一個最高的境界。假如沒有作者用心去發掘、去探訪,而後再以其優雅的文學之筆加以書寫、深入報導,我們豈能讀到這篇感人肺腑的好文章。 在該輯的十二篇作品裡,與浦邊村相關的就佔了三篇,那是:〈當年復土救鄉團〉──浦邊村抗日老兵何克熙,〈疾風知勁草〉──浦邊抗日志士何水托,〈衣沾不足惜·但使願無違〉──金沙浦邊葉章塔等。誠然,浦邊是一個純樸的小農村,村裡有傲視現代的周家大宅院,它的人文歷史不亞於其他大村落。可是它位處偏僻、交通不便,故而鮮少有媒體深入探訪報導。然而李錫隆先生在短短的三年間,就陸續以專題報導的方式,來報導該村的人文史蹟,的確有點不尋常。作者何以會獨鍾這個偏遠的小村落呢?原來他是浦邊的女婿、何家的半子,難怪對浦邊的人文歷史特別關注。雖然這只是一段題外話,但如果抗日老兵與志士的事蹟值得報導,「葉章塔」似乎也值得大書特書。這座以石塊砌成共有六層的石塔,它為什麼會受到作者如此的青睞,我們可以從作者抄錄的誌文中得到印證。 「葉章塔:葉章者,乃葉君作霖與章君菊生之姓氏也,今特取之以命此湖建於葉而成於章也。民國四十八年八月葉君任連長戌於此,因鑑此湖之軍事與經濟價值,乃毅然著手興建,不匝月而得工程有半,旋因奉命調防,乃將所餘工作交與接任之連長章君,章君秉葉君之意志,旦旦而為,至十月中旬終底於成,此湖之足貴,非盡貴乎其有軍事與長遠之經濟價值,乃貴於葉君有此勇敢任事之初志與章君克紹其成之決心,至若其他足供研究之流體力學與海堤防洪之智識等,則又其次也。」 若以世俗的眼光來看,儘管它只是一座毫不起眼的石塔,但卻是為了紀念「葉章湖」竣工而興建的。想當年駐軍發揮一棒接一棒,胼手胝足的克難精神,始完成築堤圍湖的任務。即使它只是爾時諸多建設的一例,然而一經時光的照耀,勢必綻放著璀璨的光芒,這似乎也是作者書寫此文的最終目的。 收錄在第三輯「鄉土奇聞」雖然只有九篇作品,但書寫的層面依舊相當地廣泛。即便我們不能以此誇讚作者博學多聞,然而他想為家鄉這塊貧脊的文史園地留下一點記錄則是毋庸置疑的。在〈錦蛇奇譚〉──金門巨蟒過海到台灣這個篇章裡,他除了告訴我們這條長約五公尺、身粗約三十公分的巨蟒,是駐軍於民國五十年左右在燕南山一帶合力捕捉的,而後被送到台北動物園供遊客參觀。為了介紹這條巨蟒的屬性和飼養心得,他專程遠赴台北,親自訪問市立台北動物園飼育組長陳義興先生,並撰文詳加報導,除了讓讀者對這條巨蟒有更深一層瞭解外,也同時為這條來自金門的錦蛇,留下一段可貴的記錄。 在爾時的舊社會裡,由年高德邵的長老或族長,出面排解紛爭或訂定鄉規以維秩序已是一種普遍的現象。然而,歲月遞嬗、物換星移,現下的法律早已取代舊時的鄉規。作者在一個偶然的機會裡,從一位黃姓人家處,發覺到一塊長型的楠木匾牌,裡面雕刻著古時的「內洋鄉規」,時間是德宗光緒甲午年春(西元一八九四年),已有百餘年歷史。可是因年代久遠,復加保存不易,該鄉規牌誌已略為破損,字跡亦有些模糊,但作者在「依稀可辨」的情境下,還是逐字逐句地把它抄錄下來,並撰文在報刊上披露。這篇備感珍貴的文史作品,正是〈鄉規舊禁·厲俗安民〉──金沙內洋鄉規牌誌。該文發表於民國七十四年(一九八五年)四月十一日,迄今已屆滿二十五年。但是,爾時並沒有電腦這種先進的科技,故而不能把它數位化讓讀者在電腦上點閱。現今讀者們若想知道這段歷史,除了尋找當年的報紙或閱讀《新聞編採歲月》這本書外,並無其他方法能讓它更具普及化。因此,我必須利用這個機會,把李錫隆先生當年花費心思抄錄下來的內洋鄉規,讓它透過《金門日報·浯江副刊》的網際網路,傳輸到世界各地,好讓海內外的鄉親和讀者們,知道這段歷史的原由。全文如下: 「竊聞朝廷著嚴禁之典,草野中公約之條,我鄉僻處海隅,漁農為業,無奢無怠,人共安乎儉勤,不薄不偷俗,專尚夫純厚,蓋幾幾乎讓畔讓路之可風,而未嘗有狗偷鼠竊者也,迄于今人心不古,俗習日非,間有二三不肖,不思奮志經營格供乃職,偏自紛心利欲,陷入非途,或乘風浪振撼強奪,殘器於碎帆,或窺草榖發生盜取成物於薄野利爭,目前言忘身後壞至正之良規,瀾莫挽於既倒,恣無厭之壑谷柱,誰作乎中流,日積日深,禍延胡底,愈趨愈下,力無如何,爰集鄉人會同嚴禁,自今日既禁,之後各房長務須約束其子侄,開自新之路,化暴為良,滌舊染之污,改邪歸正,庶禁約嚴而鄉親規整,我氏舊家聲或得振於今,焉未可知也。」 註將禁約條款開列于左: 一、緣海往來客船,無論遭風宿泊,不許盜斬椗舵,奪取貨物,即或沖碎流泊者,亦當報官嚴護,不得擅自撈拾殘器,釀成禍端,敢有恃頑不遵,恣意盜搶者,鳴眾公誅,呈官究罪,其遵禁生事禍延閤鄉者,動費若干罰他自理,倘他埋脫,即向親堂根究,徇情私勒,隱匿不報,察出同罪。 二、緣山麥豆榖,無論苗秀成實,均不許乘間盜取,敢有恃強不遵盜竊被捉者,白晝賞封貳千,暮夜加賞肆千,罰錢壹檯,充公示眾,餘聽失物人等追究賠償,違者會眾公誅,簽呈治罪,賞封戲錢,均盜自理。 三、緣屋草木為園藩籬,春夏秋冬,概不許縱生喂蹂斬刈根苗,敢犯禁被捉者,白日賞封貳佰,暮夜加賞肆佰,罰戲一檯,分餅閤鄉,違者公誅,縱牛喂蹂,減戲一檯。四、緣礁赤菜物各有主,不許冒認盜搜,敢有故違被捉,除賞封外罰錢伍拾千充公。 五、坐地分贓與夫承授盜物,一經察出,傾家罰款,違者會眾公誅,呈官究治。 六、暮夜之間,不許取帶犯禁諸物,違者罰款依瓜榖例。 七、未到尾牙者,無論男婦老幼,不許攜籃上山掘取薯瓜,違者分餅閤族。 八、以上禁條,各宜凜遵,毋違切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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猜心
「甄姐,要不要一起團購,這一家的泡芙聽說很有名…。」休息時間同事們聚在一起討論,看見她,也問問她是否要團購。 三十出頭了,因為保養得宜,她看來既成熟美麗又有韻味,身邊的追求者雖然說不上眾多,但也有幾個算得上黃金單身漢。 這幾年來,她的工作也算小有成就,但也讓她非常的忙碌。 團購、網購近來非常的夯,辦公室裡經常在訂購團購物品,不過,她從來不買,就算那家店多麼的紅,有多少人說這家團購的食品有多好吃,這間網路商店的品質有多麼的好,她也不為所動。 其實,她也逛過幾間網路商店的實體店面,衣飾品質也算是不錯,店面賣的食品也很好吃,但是她就是拒絕網路購買。 「沒看到實際的東西,怎麼知道好不好?」她往往丟下這句話後就離開。 時間一久,也不再有人邀她一起團購。 年近三十之前,家裡人也非常緊張的替她找好許多相親的對象,怪的是,她長的既美麗、個性也溫柔、各項條件也都非常的好,卻一直相親失敗。 聯絡過幾次,就算有短暫的交往,最後也都告吹。 婚姻,既觸不到也摸不著的東西,人的心哪是外表看得見的,如何知道他不會背叛? 她拒絕看不見實品的購買,就算能夠退貨,她也是拒絕。 時日一久,大家都說她太堅持了,人要跟得上時代潮流,網購、郵購、購物臺已經滿天飛了。 「我早就說甄姐不會買了吧!還推我去問。」同事碰了一鼻子灰,有點不高興。 「她啊,看不到實品好壞,絕對不買的,莫非,她挑男人也是一樣,沒試過不知道好壞,沒看到心不知道是不是真心。」同事們哈哈大笑。 「人的心哪能挖出來給你看的呀,傻瓜。」這句話的餘音恰好繞在子甄的耳裡。 「我不在意他們說什麼,只是討厭寄來的商品會和想像中不同,或是有色差,要知道光是顏色的差異就讓人看起來差別很大,網拍寄來的食物往往也沒有想像中的好吃,那時候所得到的失落感,會讓我心裡不舒服。」子甄邊攪拌著咖啡。 安迪是她目前交往的男友,她說他溫柔體貼,只可惜有時高深莫測,行蹤飄渺。 「甄,為何妳定不下來?」某一天,基於人的好奇心,終於問出口。 「因為人容易變心。」她淺淺淡淡的笑。 「妳指的是人性還是某些人?」 「這麼說好了,人與人交往與相處需要基於一種信任,就好比大家在團購,是基於對店家的信任、對大眾的評價而買。」 「然而有些評語很高,收到時,感覺普普,難免有落差。人與人的相處也是一樣,或許大家都認為這個人不錯,但實際上要親密的相處起來,在觀點上總是有所不同。」「抱歉,我離題了。總之,人要是變心,只需要一秒鐘。猜心,卻要花上幾年青春。」語畢,她淺啜了一口茶,目光轉往窗外,看得很遠很遠。 「或許就像你說的一樣吧!人太容易變心了。」我默默的回應。 「所以,你是一個實際的人,熱騰騰好滋味的美食,在當下享受;美好的戀情,在當下迷醉。」我懂了,她在追求的是什麼。 「女人要幸福絕對不能靠男人,女人一定要有錢。就算能猜心到老,也未必完全可靠。」她看著我,目光裡有一種堅定的絕對。 「先去忙了。」她淡淡的笑著,然後離開休息室。 人的一生中不是全部都順遂的,當你以為你擁有了幸福,但幸福卻突然離你遠去,那一瞬間,你剩下的是什麼?不,因為日子還要過下去,無論你是笑、是哭、是傷心、是難過、是慶幸,時間依舊一分一秒的過去,工作一樣要做,房租一樣要繳、日子一樣過去。 或許這麼些年來,她為猜心付出了許多心力,因此她認清了事實。 女人要掌控自己的幸福,一定要多下點功夫,特別是要學會理財。 實不實際、現不現實在這個社會裡已不需要多說。 但是,一定要相信自己,一定是最棒的,因為我們要靠自己,繼續過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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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沙河畔海邊的碉堡
家鄉金門雖然四面環海,但我們的童年幾乎是與海灘絕緣的。 在兩岸對峙的那些時日,家鄉的海灘一般人是無法隨意進出的。漁民捕魚、蚵民採蚵都需「下海證」。那時,能夠協助漂浮的物品是被管制的,學校的籃球、排球也在管制之列。記得唸國中時,學校體育組的球類,是放在一個以細鋼筋焊接的鏤空大「鐵箱」裏,以鎖牢牢鎖住的。 故鄉的海邊有著特殊的景觀,重要的據點設有碉堡,碉堡外則滿佈地雷、障礙物、軌條砦、瓊麻、鐵蒺藜等防禦工事。今夏返鄉雖只停留數日,除了看古厝、老樹外,也想看看這些矗立海邊的碉堡。 三弟、四弟這些年來不分寒暑相約戶外寫生,他們足跡走遍家鄉每處角落。由於他們熟悉路線,有他們引導讓我可以最短時間,飽覽一座座海邊堅如磐石的堡壘。三弟曾說:「碉堡是最具有故鄉特色的圖騰,是歷史永遠無法抹滅的印記。」四弟則曾於一篇文章中為他時常描繪的一株刺桐的突然枯死而感傷不已。他們畫山頭、溪流、老樹,畫古厝街廓,唯恐腳步慢趕不上老屋的傾頹及人為的破壞;希望能多為後來者,保留家鄉曾經擁有的單純樸實面貌。 沙灘雖然海風陣陣,但酷熱陽光仍然令人難忍。當我們來到水頭附近一座矗立於巖石小丘上的碉堡前,那固若金湯的氣勢,令人敬畏。碉堡居高臨下,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敵之勢。遠方是來來往往於金門與廈門間的船隻。不遠處的岩石上則有數人在海釣。站在沙灘上,眼前的秀麗海景,很難讓人想像昔時的森嚴肅殺。 往慈湖的路上,望向對岸廈門環島公路,高樓一棟比一棟高;夜晚燈火通明,與昔日入夜兩岸燈火管制一片漆黑,不可同日而語。 沿著古寧頭的海邊,碉堡一座比一座雄偉壯觀。到達后沙、隴口附近,這裏位居全島地形的腰部。若被敵方侵入,便可輕易將島嶼腰斬成兩半。因此,防禦工事更是無懈可擊馬虎不得,眼前的碉堡碩大無比,擁有六、七個交叉砲口,直叫敵人不敢越雷池一步。海岸線則佈建三層反登陸的軌條砦,一根根斜插向著天空。這些覆蓋著瓊麻、鐵蒺藜的碉堡,無限延伸的軌條砦,顯示著昔日寸土必爭的決心。 經呂厝、洋山、馬山,碉堡一個緊接著一個,火力彼此交叉支援形成犄角,構成銅牆鐵壁的海上長城。 馬山,曾是昔日心戰喊話的據點,距離對岸的大嶝、小嶝、角嶼等島嶼,大約數千公尺。由觀測口向外望,遠方的水域,泉州與金門水頭的渡輪正緩緩而過,對岸的漁船、砂石船,散佈羅列其間。 夕陽西下,碉堡向晚,昔日煙硝烽火已遠。看著近處的礁岩,海浪一波波的湧上又退下,退下又湧上。昔日多少事,盡付浪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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颱風天在廈門看博餅
9月19日凡那比颱風挾著威力無窮的狂風暴雨襲擊南臺灣,尤其重創了高雄市,許多人在突如其來的水鄉澤國中來不及搶救財產,災後居民面對一片狼藉無不怨聲載道,但身為高雄市民的我卻因緣際會的躲過這場災難。 原來颱風來襲時,我人卻在對岸的廈門,只因我於9月13日從金門走小三通的路線前往上海開心興奮得一窺世博盛況,卻沒想到在七天的旅程結束再循原小三通回臺,卻因颱風使得回金門渡船和回臺飛機全都停駛停飛,這時心裡雖焦急萬分,但礙於事實,也只能選擇隨遇而安,望洋輕嘆了。 既是已無法回臺,同行的一夥人決定好好利用這多餘的機會來領略這與臺灣最近的大陸重點開放為東南沿海地區五個經濟特區其一的廈門市。 當颱風襲捲高雄的當日,廈門這兒卻是風和日麗,萬里無雲,我們還得戴上遮陽的帽子與太陽眼鏡一路欣賞著廈門美麗的環海公路,看到林默娘的雕像挺立在海邊守護著海象,又一遊白鷺鷥公園和砲台,也去了趟南普陀寺,但廈門最著名的遊覽勝地:鼓浪嶼,卻因颱風也在中午十二點後就宣佈關閉,只能緣一面,期待有緣再相會吧! 廈門不愧為排名中國前十大城市中的一員,城裡的建築雖比不上上海市的新穎雄偉,卻也處處可見嶄新亮麗的高樓聳立,在在說明了中國實施開放政策以來的雄厚經濟實力。但所有的這些印象卻都比不上廈門市民對「博餅」這項活動熱衷參與的態度讓我覺得驚訝萬分。 原先帶領我們的廈門導遊就在車上跟我們說廈門人每年從農曆八月一日起到月底的整個月都會藉慶祝中秋佳節來臨的理由從事博餅的活動。起初她在車頭前講得興致勃勃,卻說得我們滿車的人一頭霧水,薄餅?難不成只一水之隔的中國人中秋節已不吃月餅,而改成家人團聚一起做薄餅過節? 不知是導遊表達能力不佳,還是博餅的規則太複雜,全車的人議論紛紛,滿腹疑問,卻因要下車仍舊沒得到正確的答案。 直到導遊帶著我們去餐廳用餐,看到餐廳裡的櫃檯上高高貼著一張「慶中秋,贏博餅」的海報,這才明瞭原來所謂的博餅就是我們過年全家團圓,吃完年夜飯後愛玩的擲骰子嘛!只是廈門人的遊戲是擲六顆骰子,變化的花樣和名目更多。這時我們才恍然大悟,瞭解了剛才在車內對導遊的解釋表現不耐態度的無禮。 颱風在隔日的凌晨也挾著暴風吹襲了廈門,困坐飯店的我們明瞭今日亦是回不了家。所幸我們住的飯店樓下是一個shopping mall 豪華的大廳裡傳來陣陣歌聲,起先我們以為是哪家的KTV隔音設備如此不好,我們好奇的一探究竟,卻只見寬廣的大廳擺放了約三十多張的桌子和上百張椅子,面對著一個約二十公分高的舞台,台上又是慶中秋,贏博餅的字樣,只見陸續有人上臺演唱,然後就會有一陣陣骰子在大磁碗裡滾動的聲音,一群人高喊狀元,四紅,對堂等口號,每個人都熱情的期待擲出好采頭。 我這才真的明瞭博餅這活動在廈門無窮的威力。待風雨稍歇,我們走在廈門熱鬧的中山路上,只見幾乎每一個商家都貼出了海報,說明著消費滿多少金額可獲得一次博餅的機會,也看到許多廈門市民懷著期待雀躍的心擲著骰子試著自己的手氣。 看來凡那比的威力完全澆不息廈門人對博餅的熱情。 但若不是颱風的關係,我也無法體會到僅只是一水之隔的地理環境,同樣的民族卻有如此不同慶祝節慶的差異。 同行的團員陸陸續續收到家中遭水患的消息,大家更是歸心似箭,所幸我與家中聯絡並無重大災情,但看到團員難過擔心的模樣,也絲毫不敢提回台後該如何準備過中秋節的事。 相對廈門人以博餅過中秋的方式,在臺灣的我們通常都是在中秋前夕或十五當夜,邀約些親朋好友,大家一起烤肉飲酒作樂,共賞皎潔明亮的月圓,享受佳節團圓的氣氛,比起廈門我們顯得簡單短暫得多。 我想中國之大,一定也有許多地方有與台灣和廈門截然不同的過節方式,我不能評斷各地風情民俗孰勝孰劣,也相信人們會用不同的方式過節,一定是其來有自。 我無從得知為何廈門人會在中秋節前後如此熱衷博餅的原由,卻覺得當這活動一開始時應該也只是像引發颱風的一個熱帶低氣壓小氣旋,因為人民的認同如同這氣旋不斷引進的熱帶氣流,造就一個威力無比的颱風圈,只是這風潮不是只是偶爾的過境,卻在每年定時來報到。 雖然此次凡那比過境南台灣造成災害,但我也知道台灣卻不能沒有颱風。因為路線對又不是有著超級陣風的颱風,有時反而給台灣帶來適當充沛的雨量和溼度,讓農作能更結實豐碩!而且這次水淹高雄也淹出了許多平常被忽略的治水計劃,讓執政當局有改善建設的標的,我阿Q心態的覺得這未嘗不是另一種收穫,不是嗎? 此行因颱風攪局打亂了行程,最遺憾的就是無法在金門停留一些時間。只因颱風後第三天,我們搭下午二點的渡輪回金門後就要火速趕往機場搭三點半飛台北的飛機,再轉搭遊覽車回高雄。大夥雖如此長途跋涉才能返家,卻沒有絲毫怨言,只求能快些回家就好。因此對金門的印象只能停留在去途中,往渡船碼頭的車內導遊說明金門人得天獨厚的社會福利及回程往機場在車上短短十分鐘內看到沿路多棟修繕完整美麗的古厝。只能期待有機會再來感受金門之美了。 回到家中已近午夜時分,隔日就是中秋佳節,我打開九天未開的電腦,點選金門日報的網頁,跳入眼簾的地方新聞就是「中秋佳節地方首長頒發博餅首獎」的消息,看來金門雖與廈門分屬不同的政治體系,卻因地理位置的緣由,早就捲入這博餅的颱風圈中了,我想金門人也因博餅的活動也有了一個與在臺灣的我們更快樂歡愉的中秋佳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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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古厝與金門近代史的關係
試想當年如果不是大量僑匯下興建那一千多座華屋洋樓,那麼1949年之後一夜之間湧入金門的這十萬大軍,在天寒地凍的冬夜裡棲身何處?一夜夜未能入眠的大兵,又何能奢望他們能禦敵鞏固防線,如何能冀望這些無棲身之所的「強大國軍」能保衛金馬鞏固台澎五十年? 古厝牆上那一則一則的反共標語,今日已不再能發揮絲毫鼓舞軍心士氣的威力,它卻偶而還可以反芻當年數萬駐軍在它呵護下得享一夜溫暖的甜蜜往事。 四、古厝所反映的社會治安問題 僑匯建華屋洋樓的年代,也正是金門近代史上治安問題最嚴重的時期。當時朝代更迭、內戰方殷,民生艱困,盜賊四起,尤其金門海島孤懸,自衛力量薄弱,僑匯經濟營建華屋的現況又特別醒目耀眼,尤其是閩南附近諸縣盜匪覬覦的目標。 這些成夥的盜匪勾結在地人作為內應,一旦風聞某個村莊有夾帶巨款返鄉的某僑民,就會事先到目標點勘察地形了解狀況,然後選定潮汐日期,於黃昏之後選在村外海濱的某地點登陸,在當地內應的帶領下迅速到達目的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或捲款、或擄人而去,事後再以此勒索巨款。有些是建好屋子後再被敲詐或遭竊盜,也有些是身懷巨款返鄉準備建華屋而被其一夜之間搶劫而去,使建屋計畫落空,從此心灰意冷一去不返者。有些屋主於房子建好之後,雖設有簡單的防禦措施,仍不免因一時之疏忽而讓盜匪利用夜晚強力撞(摃)開大門,把財物席捲而去。時至今日,有些經歷過那段「既怕窮又怕富」的長輩,到現在不但談起來心中餘悸猶存,甚至有人還會擔心這樣的日子會不會再出現。 為了讓自己辛苦攢得的財產不致在一夜之間被「摃」走,於是在自家的屋子裡,或在幾座古厝群的外沿,在聚落村外的某些地點,還保留許多建屋時期為防盜匪打劫而設立的防禦措施,有些甚至形成整個古厝群的防禦體系。今日分布在金、烈兩島的許多「金門古厝」,還保留許多防禦措施,一一道出那段不平靖歲月裡金門社會的許多往事。 金門古厝建築的防禦設施,從其個體建築、群體巷弄、總體佈局、及隱性防禦機制各個不同部分,都有許多為了防盜禦敵而作的設施。清末民初所建的傳統民居,較華麗的雙落古厝,前落大門採用的木頭厚實而堅硬,除上下兩道門栓,還外加上下互穿的三根豎門槓,有些還再加上頂住左右牆體的橫槓。後落前廊左右兩端的半樓上,還在門的上方加開一個小窗,一方面可以採光採風,遇有盜賊來襲時,也可以作為警戒或禦敵之用。金門古厝之所以窗子開得小又少,正是為了防範窗戶被撬開進入屋內而設計。 數棟為一體的建築群,家戶之間平時是個別的建築體,前後之間有圍牆相連,左右兩家之間的巷子則加築隘門,整個建築群的外沿形成一個防禦系統,這些外沿的門晝開夜閉,牆上植碎玻璃防止攀爬。遇有盜寇來襲時,則各家戶之間對外可以阻絕,而內部之間可以彼此聯繫相互支援,集一個家族群體的力量抵抗來犯盜匪。 一些濱海的村落,正是外來盜匪在海邊登岸後入村打劫的首選對象,所以一些濱海村落,由村子裡的青壯男子組織自衛隊,或雇用專職人員入夜後輪班守夜,也會在村子外圍選擇適當地點,建銃樓、瞭望哨,作為夜間守望的處所,遇有可疑動靜,則示警喚醒全村,共同防盜禦敵。 許多從民初擔任過守夜人的金門民眾,在1950年代初期擔任金門民防自衛隊時,他們不但能配合國軍出任務、擔任警戒的工作而行動熟稔,甚至有的人比一些被視為菜鳥的充員兵更像軍人,這不是沒有原因的,那是他們早在那段金門治安不靖的時期所磨練出來的經驗。在1990年代這些人才領到民防自衛隊遲發的津貼,可是一點都不冤枉,他們的戰鬥力,可一點也不輸給一些正規部隊。 五、古厝與金門移民 金門沒有所謂「原住民」,唐宋時期來自閩南各地的金門先民,以泉州府轄的晉江、南安、同安幾個鄰縣,尤以晉江為最。因為當地可耕地狹小,人口密集,故人口多外遷以求生計。明代設金門守禦千戶所,奉派入駐的軍戶來自各地,這時由於社會安定,人口繁衍快速,到明末金門已有人口八萬多。經過康熙二年的遷界,金門淨空長達十多年之久,康熙十九年設鎮總兵於金門,開始正式復界,外遷人口逐漸返鄉,但也僅是外遷當時的「十之二三」而已,這時也有部分自閩粵內地奉調來駐的軍人之眷屬,加上海上運輸方便,因生意往來而在金門定居者不少,但基本上遷入的人口仍以「軍、商」佔多數。 金門由於地瘠民貧,居民賴以維生者多兼農、漁、鹽,到了秋冬農閒季節,也是適合土木建築施工的旱季,準備營建住居的人家,則請一兩位兼職(春夏務農、秋冬務工)的工匠師傅經地起建,小工雜役則由鄰居以半受雇半幫傭的性質兼任,進行營建工作,所以金門只有兼職的工匠,缺少專職的師傅,營建住居的型式也很簡單,只要堅固耐用而少講究美觀,在這樣的環境下當然培育不出手藝高超的匠師了。 但是到了十九世紀末二十世紀初,短短二十年間,僑匯大量進入金門,僑匯建築應運而生,石匠、木匠、泥水匠、彩繪、剪黏、泥塑等各門手藝的工匠,一時之間需求量大增,來自內陸福建者占多數,來自廣東、江西鄰省者兼而有之,而其中當然以鄰近的惠安占絕對多數,這一時期的惠安師傅當中,以閩南建築名師王益順最具代表性。 在這之前的金門居民中,極少有直接來自惠安的移民,而金門在這段「起大厝」的風潮之下,一批批的工匠湧入後,有些因為工作一件又一件承接,只好把家眷遷來金門,有些跟著師傅學手藝的小學徒,跟著師傅應聘來到金門,經過一段時間,師傅於工程告一段落後返鄉,小學徒這時也學藝期滿「出師」,可以獨當一面了,就留下來繼續承接另一項新工程,之後就在金門成家立業,落地生根了。今日許多祖籍惠安的金門居民,其祖先大多數就是在清末民初受雇來金門從事營建工作的匠師之裔,這些人更有許多在藝術上具有特殊才華者,想必與其祖先所具備的工藝美學有所關聯。 這是一段金門居民流動性較大的時期,一大批僑民離鄉背井遠渡重洋,在異鄉謀生並逐漸定居,金門原有居民在短期內外遷不少,是金門血緣向外擴散的一段時期,接著也有另一批新血輪加入,成就一次居民結構的改變。重要的是:這一段時期自惠安匠師之鄉入居的居民,對這個缺少匠師人才的金門,具有一分特殊的意義,也為這段金門僑匯建築歷史留下一段佐證。在金門的藝術史上,除了這段建築藝術之外,或許還會有一段其他領域的美術史,上面將缺不了惠安藝術的一頁,那正是這段金門古厝建築之美的遺風之延續。 六、古厝的舊風新貌 走過百年風霜歲月的金門古厝,歷經初期的抗盜禦賊,看日寇鐵蹄踩過金門的土地,再度過國軍進駐初期的駐紮,遭逢兩岸砲擊期間的重大損毀,金門古厝有的將近百齡,最少的也有七十多個年頭,龍鍾老態已現。有些在駐軍進駐期間經過改造,到駐軍撤出後,因主人外遷而乏人管理任其荒蕪,成了貓狗的住家,雜草叢生、樹木滋長,屋宇傾毀者、屋頂坍塌者到處可見,到了1980年代,金門鄉間到處斷垣殘壁,廢墟處處可見,這段期間,清理一片片廢墟成了鄉村整建的主要任務。到了1990年代戰地政務終止後,一些長期旅居台灣的鄉親,逐漸返鄉修理祖厝家業,「金門古厝」也在一波波觀光客和在地人士的推介之下慢慢受到重視。為金門古厝冠上了「閩南建築」風貌,讓它在大家的注視下獲得新生。 首先是得到公告為古蹟、具閩南建築特色的古厝,計有清代將軍府第的李光顯將軍振威第、楊華故居、盧成金將軍第,及清金門鎮總兵衙署,還有部分獨具風貌或名人故居的民居建築,先後有水頭黃氏酉堂別業、西山前李宅、浦邊周宅、黃宣顯六路大厝、王世傑古厝、烈嶼吳秀才厝、邱良功古厝等,還有具有歷史價值的宗祠寺廟如:瓊林蔡氏祠堂、東溪鄭氏家廟、西山前李氏家廟、豐蓮山牧馬侯祠、官澳龍鳳宮、慈德宮以及陳詩吟洋樓和睿友學校兩座洋樓。另外尚有一百四十五處歷史建築,絕大部分都是古厝、古厝群和洋樓,都列入文化資產保護的範疇之列。 金門國家公園的成立,將山后民俗村、瓊林聚落、南山、北山聚落、歐厝聚落、珠山聚落、前水頭聚落劃為國家公園的古建築群,設定保護區,在最近十年間,逐漸修護後設定建物使用權,改作為民宿出租,讓其得到空間再利用的功能。 除了前兩項之外,金門縣政府於民國九十年二月制定公布「金門縣維護傳統建築風貌獎助自治條例」,編列預算,鼓勵民眾針對傳統建築進行修護,從民國九十一年開始接受申請補助修護古厝,至民國九十八年十月,經由該項條例完成修護的傳統建築,已達二百五十件,與古蹟、國家公園範圍內修護的古厝民居,總數超過三百件,這十幾年當中,可說是金門古厝經歷數十年間三次大浩劫之後的浴火重生期,是金門傳統風貌得以保存的一大新生。 金門古厝除了翹脊孤線、山牆、燕尾以及圓翹、脊墜、斗子砌、出磚入石等外觀之美以外,細部的石雕、木雕、磚雕、彩繪與泥塑等各種美術工藝,更是今日金門古厝之美中主要的部分,這些都是百年前來自鄰近各地的工匠們,在金門這個小島上留下的傑作。而其推手,則是金門先民一百多年前遠渡重洋,在異鄉歷經百般艱難、忍受多少思鄉之苦、流血流汗創造出來的成績。 或許有一些不諳金門古厝歷史的人會提出質疑:「為什麼政府要編列預算為金門百姓補助修建私有民居建築?」明白這段歷史的人就會義正詞嚴的回答:「當1950年代金門保衛戰如火如荼進行之際,如果不是這些古厝提供場所讓那些官兵遮風避雨,官兵們何來的精神和力量堅守海防第一線去守土抗敵?無數金門古厝在那段時間所發揮的戰鬥力量,絕不亞於每一位參與守土的官兵,一棟古厝的功績,不遜於一位領有榮民證的老兵。」 結語 具有「閩南傳統」風貌的民居建築當然不只金門才有,鄰近的南安市官橋鎮「蔡氏古民居建築群」,其規模、建築材料、各項裝飾、書法、雕刻技藝,莫不更勝於山后民俗文化村;散布在泉州、漳州、廈門以及鄰近縣份市區內及各山村某些角落的傳統民居,其規模、型制更遠非「金門古厝」所能及。在「閩南文化」日益受到重視的未來,可以預見的,這些散布在閩南各角落的民居建築,都將會一處一處被人所發掘與保護,那時,「金門古厝」是否將會日益被忽視? 如果僅是著眼於古厝外觀柔和的曲線和細部的裝飾之美的話,那麼金門古厝不用多久將會被內地其他地方類似的建築所取代,官橋蔡氏古民居群是最佳而且快速的候選;如果金門古厝不能像其原創時期那麼的細心、用心作修護工作,而採用現代建築那樣的手續和修護手法的話,那麼不必有其他相類似的對象取代,「金門古厝」的魅力,不用多久將自行消失。 古厝的可貴之處,除了外觀之美以外,其建築的時代、經歷過的時代背景,更是金門古厝所特有而他人無能取代的力量。這百年之間,金門在中國近代史的這個關鍵時期,由數十萬軍民所創造發揮出來的力量,已經在歷史上佔有其一席之地。在這段時期,「金門古厝」不是也發揮了其不應被忽視、不該被遺忘的潛在力量嗎?試問所有於1950年代初期在金門從事保衛戰的每一個人,那一位不曾在金門古厝內棲身過?那一位不是從「金門古厝」活命走出來的人?這些故事與經歷,才是金門古厝的魅力,這段歷史才是金門古厝重修的意義。一段段房屋主人異鄉奮鬥的經過,一則則駐軍防衛禦敵的故事,才能賦予「金門古厝」再生的動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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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古厝
昨日的霧 淋濕了 沉思 而那扇脫漆的舊門 繼續開闔於 風獅爺豎立的巷弄 仔細想想 一些老夢 從兩岸飄來 知道有多長嗎? 哦 又過了一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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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魔術
這些日子裡中國大陸有數億人口為一個出生於台灣,相貌文弱,眼神甚至帶些憂鬱的年輕魔術師瘋迷,他所呈現給觀眾匪夷所思、前所未有的魔幻表演往往讓人驚呼連連,無不發出不可置信的讚嘆聲。 也因他別出心裁,創新設計的表演不僅滿足了觀眾達成不可能夢想的欲望,也為自己贏得了可觀的財富與響亮的名聲。 那天剛好在電視裡看到他的專訪,聽他侃侃而談自己對魔術表演的熱情和堅持,跟許多在不同領域裡成功的人一樣,總有一段旁人無法見到的辛酸奮鬥血淚方能達到今日的成就。 聽完他的專訪除了欽佩他的付出和羨慕他的收穫,我問跟我一起看這段專訪的老公有何感想。因為他也曾花了一段時間研究了些簡易的魔術,還曾在家族聚會時當眾為大家表演助興,雖非職業級表演,但也因他逗趣的表情和認真的態度贏得我們許多熱情的掌聲。 「你現在怎麼又不研究怎麼變魔術了?」我若有所思的問。 「變來變去就是那幾招,久了就沒新花樣了,怕別人看膩,自己也無趣。」 「好可惜哦!我本來還夢想你在練得更熟練後,去當街頭藝人賺點外快呢!」我帶著似真似假的口氣揶揄他。 「你想錢想瘋了?我要真靠表演魔術來賺錢,只怕一家子都要喝西北風了!」 「我又不是要你把變魔術當作正職,只是覺得一個精彩的魔術表演真的能帶給人很大的驚奇和歡樂,如果你又有興趣,何不花點時間再去學習,當作消遣也不錯啊!」 「我早就想過了,任何人做什麼有他的天份專長,你看許多藝人不是也一窩蜂的想用魔術來吸引觀眾?雖然他們是用心良苦,但演出來的成果怎樣都差專業的一大截,有時只是引起觀眾的不屑和訕笑罷了!我還是謹守本份變好自己人生的魔術吧!」 「人生的魔術?」聽了有點一頭霧水的我不了解他所謂何言? 「你想想我從一個赤手空拳,家無祖產可依靠的年青小伙子,憑著吃苦耐勞,奮鬥不懈的精神理念打拚出我的事業,我不僅奉養雙親多年,現在擁有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和舒適整潔的房子,兩個孩子長得活潑健康,男俊女俏的,這對我來說就是我覺得我投入最多心血和努力變出來最棒的魔術。」 我真沒想到平日講話只會插科打諢的老公會因為我一句玩笑話說出這麼一番大道理出來。 但想想也不無道理。 我們每個人的一生不是都在一個舞台上扮演自己的角色?少年立志不就像一個魔術師想到了一個點子後,再來努力讀書學技能不就是像在為你要變的魔術準備道具和熟練技巧?只是有人為了這表演全力衝刺,無怨無悔只求人生演出一場精彩絕倫的秀;有人卻可能遇到了挫折失敗先放棄,但會再去想一個點子重新準備;但更多人可能沒有萬全準備就急急表現個爛秀,卻又因為遭受到批評指責後就徹底放棄,就此沉淪。我們每天都在表演,也都在看每一個人的表演,只是有優劣勝敗的差異罷了! 我想重點就在當你想出自己人生的魔術點子是什麼後,就要像那成功的魔術師一樣,凡事親力親為,萬事做足準備,然後就算在表演前因為做道具將寶貴的手割傷了,還是要帶著微笑與自信滿滿的表情為你的觀眾演出。 終於明白我那天性樂觀開朗、淡泊明志的老公,他這一生所要表演的魔術就是想擁有一個父慈子孝,夫妻恩愛,生活平順,歡笑滿屋得會讓人人稱羨的家啊! 可我仍然不忘提醒老公一點: 「你想把這魔術變得更精彩,要獲得更多掌聲,可別忘了善待我這助手,再好好一起溝通準備,否則我若另謀他職,你可得再去想新的魔術點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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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門古厝與金門近代史的關係
前言 「金門古厝」原是指源自閩南傳統民居的建築型式,採用閩南當地的石灰、泥土、木、石、磚、瓦等建築材料,並搭配閩南在地的石雕、木雕、磚雕、泥塑、交趾陶、剪黏等裝飾藝術而自成一體的建築。實際上,它和閩南沿海一帶的民居建築是一樣的,只是由於近六十年來,金門與台灣兩地來往頻繁,早年來金門服役的官兵、近幾年到金門觀光的民眾,對於金門傳統民居和台灣的民居建築風格有極大的差異,所以才有所謂「金門古厝」一詞出現。 尤其是1992年終止戰地政務之後,金門對外開放,到金門探親訪友或來旅遊的台灣民眾絡繹不絕,他們對金門的初略印象,最深刻者除了戰地氣氛之外,再者就是到處可見的古厝群,也正因此,更加深「金門古厝」給台灣觀光客深刻的印象。金門古厝有所謂一落二舉頭、一落四舉頭、二落大厝、三落大厝、三蓋廊、掛突歸、掛護龍等基本型式,在金門對外開放之後,由幾位台灣建築專家學者和許多金門在地文史工作者的潛心研究,更使這些原本在金門人眼中極其平常的住居,成了受人矚目的焦點。 一、早期的金門民居 金門從唐代開發,宋代始立都圖,這段時期是海島初始開發期,當時一切尚在萌芽階段,地方志書上未曾發現那段時期庶民居住環境的記載。從〈明解智孚濟廟記〉所記「(陳淵)後坐化,鄉人泥其遺骸為像,結草為庵於侯始駐荅之處,歲時尸祝,目為護驥將軍……。」奉祀開浯恩主陳淵所搭建的「孚濟廟」尚且如此簡陋,可以想見這段時期的金門先民,過的是「伐木成園,築埭煮鹽,結茅為廬,搭建草寮作簡易住居」的生活。 元代異族入主,許多不甘臣服的士族子民,大量遷徙渡海,島上居民大增。明初建城設所,海寇一時消聲匿跡,使社會安定,入籍民丁加上人口繁衍,到明末金門已有八萬餘人口,比今日的定居人數更多。這段時期金門的民居建築必然與內地閩南沿海相差不多,只是當時雖然有「人丁不滿百,京官三十六」的西洪聚落,也有「無地不開花」的全島人文盛況,官宦之家不少,只是金門島上「逶迤凝結,崚嶒皆石」,丘陵高低起伏,耕地不足,營建廬舍房屋之地難覓。加上明代中葉之後,嘉靖朝時期海氛不靖,盜寇騷擾不斷,這些在外為官者,許多都在內地定居而不在本籍建屋置產,即使回籍定居者,也都是從「紫陽過化之地」出身的書生,一向抱持「為官清白,勤政愛民」的信念,更不可能也沒有能力會在家鄉建什麼豪宅大院。 萬曆年間出版的《福建運司志》〈浯洲場圖〉上,對於當時官方的「浯洲場」,尚且用「官賃民房」的租賃方式作為辦公處所,可見當時金門這個「居民生活多賴漁鹽,農耕不足以自給」的海島,居民的住居應該還是非常簡陋的。 明代的金門簡陋民居,經過清康熙癸卯「清兵入島拆城垣,焚毀房舍,發掘塚墓,墮城焚屋、斬刈樹木,逐棄其地」禁海遷界之後,島墟十多年,明代民居建築多已毀壞,所以今日在金門島上可以看到的民居,都是康熙二十年復界之後陸續營建或重修的建築。 清代初期的金門民居建築,都是建材簡陋、型制單調、只足以遮風避雨的低矮小屋;有些屋子因為遷界後乏人照料而坍塌,復界後生活艱苦、經濟拮据,所以將坍塌房屋的殘磚破瓦片,搭配石板砌牆建屋,頓使「出磚入石」牆體的屋宇到處可見。規模最大者當數官方營建的「金門鎮總兵署」了。 乾隆、嘉慶之後,金門武將輩出,「九里三提督,百步一總兵」時期,這些武將陸續在家鄉營建較具規模與型制的府第,諸如古寧頭北山李光顯家的「振威第」,湖下的「楊華故居」,後浦北門的盧成金「將軍第」,已經廢圮的文厝內文宅,陳光求故居;另外因經商致富營建的宅第,有前水頭黃氏酉堂別業、後浦頭黃宣顯六路大厝、浦邊周宅、前水頭黃厝頂的十八支樑九棟大厝,私人購建的朱子祠,這些都是清代中期的建築,較具規模的還有幾座零星民宅。 而今日在全島到處都可以看到的二落大厝、少數三落大厝和加護龍、加突歸等各種型制的金門古厝,除了前述幾座之外,約有百分九十五以上,都是清末以後金門人大量下南洋、跑東洋的僑民,有的是經營得法、經濟有成,有的是省衣節食、勤儉刻苦、一分一角攢營積蓄成果的僑匯建築。這些「僑匯建築」就是我們今日所看到的「金門古厝」之主要建築群。 這些形制規律、裝飾精美的古厝建築,除了外表給人藝術上的美感之外,實際上這些金門古厝與近代的金門歷史,具有非常密切的關係,其中部分更和近代兩岸發展的歷史有所關聯。就當前所體現出來的,至少有以下幾項。 二、古厝是金門僑匯建築 提到僑匯建築,許多人很自然的聯想到「金門洋樓」,不錯,洋樓是金門的僑匯建築,但並不等同於金門的僑匯建築就是洋樓,更正確的說:傳統古厝是全期的僑匯建築,而洋樓只是後期的部分僑匯建築。今日金門與烈嶼兩島,僑匯所建的傳統古厝少說也有一千多座,而洋樓有一百三十多座,大約只是古厝的十分之一而已。 金門人開始大規模下南洋,是在清政府對外開放五口通商之後,當時南洋各地正當開發之際,需要大量勞工。而「八山一水一分田」的閩南,既少耕地,又因受政策限制沒有謀生之機,是一個勞動力過剩的社會,加上廈門也是對外開放口岸之一,有商船可通外洋,要下南洋只要到了法定年齡,申請到「大字」即可前往。金門也因地利之便,可以租用私人帆船前往廈門,再轉搭商船、貨輪前往南洋轉赴目的地謀生。 這些南下的金門年青人,到南洋後有的在碼頭做搬運工,有的在海邊捕魚,有的進山區砍柴,大部分都是從勞力工作做起。進過幾年學堂、識字或懂得記帳打算盤的少部分人,則受雇擔任帳房的工作。如此經過幾年省吃節衣儉用,有了一些積蓄之後,有的自己做些小生意當起老闆,有的則收拾行囊回返老家。 金門一向物資缺乏,早期金門人貧窮生活中少衣缺食事小,最嚴重的是居住空間不足。除了少數小康家庭之外,一棟房子住個三家四戶的大有其人。夏天的夜晚只有成年婦女才擠在房間裡睡,男子及部分男童女童,則睡在舉頭屋頂的「磚坪」。冬季天冷,既缺少住宿空間,禦寒被服也不夠,這時就許多人擠在一起,空間不夠的家庭,則讓孩子分散,借住在空間較大的族人或好友家裡,所以有些人到了冬季晚間,在家裡吃過晚餐後,再走一段距離到借宿的地方就寢。 「居住空間不足」的問題,是早年金門人共同的夢魘,所以這些前往南洋謀生的僑民,當他們的積蓄達到預定數目時,首先想到的就是返鄉購地,建一座可供家人遮風避雨的住屋。而且許多人素有一個觀念:「吃好吃壞別人也看不到,建一棟房子卻大家都看得見。」這種營建華屋可以光耀門楣的觀念,使得今日大家所看到的各種建築型制的「金門古厝」,就是在這樣一個時空背景下一座一座建起來了。 這些由僑匯興建的建築物,從晚清光緒年間開始,到民國二十五年為止,而以民國十年至二十五年達到高峰期。這段時間跨越清末到民國時期,由於國內政局不穩,所以這段時間興建的情形斷斷續續,而從民國十七年國民革命軍完成北伐全國統一至抗日戰爭開始這段期間,也就是民國初年所謂的「黃金十年」,政局穩定,僑胞們心向祖國,信心倍增,僑匯大量進來,一棟接著一棟嶄新華麗的民居在金門地表上接踵而來。 先是遵循傳統型制,接著再從傳統型制上要求變化,再引進外來的建材及風格,這本來就是一項文化傳播的規律,一些在僑居地受西洋文化感染的人士,當然也想從舊式民居建築上求新求變。同樣是僑匯建築,他們卻在材料上改用部分鋼筋水泥配合傳統建築的磚塊,架構上搭配西洋建築的力學原理,裝飾上融入一些西洋建築的元素語彙,而空間格局則仍保留傳統建築風生水起的習慣,這就是二十世紀初引進的新式建築,當時叫做「番仔樓」,今日習稱洋樓。 民國成立之初,帝制已被推翻,封建社會舊有的顧忌慢慢淡化,興建新式洋樓的觀念才逐漸被接受,加上許多僑民在進出廈門港之際,抬眼望去,鼓浪嶼那一幢幢各國領事館的洋式建築,引發了他們的思考和動機,於是,金門島上一棟一棟新式的洋樓,也在僑匯經濟的支持下興建起來了。 最早的一棟建於民國四年,是位於歐厝的歐陽鍾遠洋樓,從這時開始到民國二十五年,這二十年間是金、烈兩島一百三十多棟洋樓的興建期,許多洋樓都有留下它的建築年號。民國二十六年七七拉開了中國對日抗戰的序幕,十月日本侵占金門,僑匯中斷,金門人的生活陷入比先前更加艱困的歲月。八年抗戰期間,東南亞大部分地區也在1940年前後陸續陷於日軍之手,許多華僑在這民族存亡的關鍵時刻,紛紛捐資救國者有之,為國捐軀者也不計其數,等到日本投降、二戰結束,東南亞華僑已經元氣大傷,自顧不遐,金門島上的僑匯建築也早在1937年已經劃下了句點。 三、古厝在金門防務初期扮演的角色 1945年抗日戰爭結束,中斷八年之久的僑匯大部分尚未恢復,有者也僅是少數,緊接著大陸內戰開始,戰火隨即由北而南持續延燒。這段期間於1948年二月,有空軍衛戍地勤部隊(金門民間習稱「空衛」)兩團進駐金門,為防禦之需,到處徵集民間石材、門板,許多剛竣工不久古厝,門口石埕的石條被挖走,,大廳門扇被拆下,房間樓板被鋸斷後抬走「做為工事」者遍及全島各地。這是金門古厝所遭遇到的第一次浩劫。 1949下半年國共內戰延續至福建,九月到了閩南,一夜之間,數萬大軍進入這個小島,對一向物資缺乏的金門,民生問題是一大負擔,台灣雖然素有「錢淹腳目」之譽,但一則二戰結束不久,本身物資並不富裕,再則海峽寬闊,補給不易。衣可緊、食可縮,但冬季一到,海島風大樹少,天寒風冽,可以遮風的太武山卻又是岩石崢嶸,挖洞不易,「住」才是一個大問題,於是這數萬大軍只有進入民房,與金門百姓同住。 那時的金門,一千多座傳統閩南古厝落成不久,一百多棟洋樓更是內地官兵以往很少到見的,而這些新屋大樓的主人,部分是人在僑居地尚未見過自己匯錢回鄉所建的屋子,有些建好後適逢日軍侵占金門而再度遠避他鄉,落成不久的新屋只好交由兄弟或族親代管,這些全空、半空或人口稀疏的華屋,好像是專為這數萬大軍事先備好的一樣,自然成了他們遮風避雨的棲身之所。 當時金、烈兩島一百多個聚落都是軍營,除了一些低矮、頻危或是原本人丁擁擠的民房之外,幾乎都有駐軍,百姓睡房間,軍人睡廳堂,一座屋子配駐一班,「軍民一家」名副其實。尤其是那些落成不久的二落古厝,一則人口較鬆地方較寬敞,再則空間比較舒適,可以增加駐軍,而洋樓的空間更大了,何況有些洋樓的主人往往人在僑居地,家中只留下二老看管家業,就作為團部、營部、連部辦公室兼部隊長住家,到了美援來到,部隊伙食改善之後,少數家中駐著部隊的獨居老人,因為其房屋分讓軍人住,其三餐也由部隊供應。 1954年九三砲戰發生,兩岸長達二十四年又二個月的砲戰從此展開。砲擊初期砲彈火力不大,但村落民房被波及的情形嚴重,對方的說詞是「我們要打的是國民黨軍隊,因為國民黨的軍隊都住在百姓家裡。」到1958年八二三砲戰開始後,火砲射程加大,威力也加強了,在「砲找砲,砲打砲」的大方向下,一些附近駐有砲兵陣地的村落,被流彈有意或無意波及者比比皆是;十一月之後,「單打雙停」默契開始,長達二十年以砲宣彈為主的兩岸砲擊,零零星星的落彈對金門古厝雖不致造成全毀,但屋頂被打一個大洞、牆壁破一個小洞,經過二十年累積的數量,遍布於兩島的各角落,這是金門古厝所遭遇到的第二次浩劫。 1970年代以後,台灣島內十大建設陸續完成,工商業帶動的經濟開始起飛,就業機會大增,吸引大批金門年輕人遷台,一座座古厝先被閒置,接著樹籽抽芽,再接著坍塌,尤其是那些先人產業經過兩代人析產之後,更是乏人修理,鄉間野草叢生,廢墟處處,這是金門古厝的第三次浩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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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水半日行
趁著假日出遊,即使只有半日也能改變一下心情!我們刻意在中午時前往淡水,來個特別的午后時光,從基隆河畔出發,搭著捷運淡水線,來到淡水,從這邊的人潮走向那邊的人潮,體會在人潮中走動,感受不同的風土民情。 那是個晴朗的日子,我隨意說了個「紅毛城」的景點,老公就帶著我前往,那是個在書上看到的名字,卻似遙不可及,如今,近在咫尺,我們靠「十一號腳踏車」就可以到達,探訪一個有歷史故事的地方。當然,到了淡水,先得解決的是「午餐」,我們沒有在隨處可見的店裡吃「阿給」,反倒是得爬上小山坡才可以吃到,而且是大排長龍才嘗得到美味,真正特別的一餐! 接著順著路走,真理小學、中學、大學以及馬偕字樣不自覺的走向人生的另一個方向,是的,我們逐漸走向的是那有著七國國旗的紅毛城,這裡的歷吏、這裡的風貌真不愧為「一級古蹟」啊!入口處「春夏時節,蛇蟲出沒,請小心!」這警語挺特別的,然後是紅磚建築映入眼簾,正好一批人跟著解說人員前來,我們順勢加入了人群。 警衛坐在門口歡迎我們和他合影,他是個不會亂跑、屹立不搖的守護者,四間地牢的確令人不寒而慄,還有那狹小空間是犯人活動的場所,那「中式廚房」則是英國人所增建,做為供應巡捕及嫌疑犯人餐飲之空間。走入屋內,「焚化爐」是領事辦公時期用來銷燬文件的鐵製焚化爐。 我站在高處向下看,不免覺得人還是守法的好,才不會行動受限。一位先生領著兩位長者一路幫她們解說,真的好貼心,我猜想那可能是他的媽媽和丈母娘。往外看,風景如畫,可能也因為我照相抓的角度恰好吧! 建築有別,這裡是領事辦公的地方,另一邊則是他們的官邸,仿他們的家鄉而造,以減家眷思鄉之苦!在這兒,彷彿走出的每一步都有古意,尤其是一座一座的古砲,雖然它們看來如新,我看到了如我們金門伯玉路上「壓路滾」的東西,那也是有它的用意吧! 接著我們跳上兩雙大鞋照相,它是荷蘭鞋的樣子,不過對我們而言挺新鮮的。官邸天花板的燈是那年代的,地板上的花紋也是歷史的見證,只是那套沙發是後來補上的;那年代也有新點子,裝上特製的鈴,想找誰都可以;還有那年代的火車,當然我們入內感受一下,坐在車裡,聽著車聲,當然今非昔比,只是走進時光隧道體驗一下罷了! 磚雕,前清英國領事官邸正面外牆上共有十二幅,「VR 1891」是維多利亞女王在位的1891時改建成二層建築的印記。其他則是以具英格蘭國花薔薇及蘇格蘭國花薊花組合而成的圖案。 我們也跟著眾人寫下「心願卡」,新的一年願能健康、平安,解說到尾聲,回到起點,又見下一場導覽開始,說的是一進紅毛城那七面國旗的由來,聽著,聽著,西班牙、荷蘭、英國、日本、澳洲、美國、中華民國,這裡有著那麼多的過去,因而到此一遊之後,是不是更該保護這麼難得的、曾經佔有一頁光輝歷史的景點呢? 夕陽西下,人潮仍多,然而我們終究得回到現實,踏上歸途之際,又看了一場別開生面的表演,那是充滿動感、笑聲與掌聲連連的「傀儡」秀,小小的傀儡偶在那位主人的牽引下為我們帶來一首首熱門歌曲,那舞步之生動、那表情之可愛,吸引小孩子上前去樂捐,當然有的也動手操作,想來這同時為小孩子們的未來留下美好的回憶! 淡水半日行,半日也可以成行喔!因為真實體驗過了,因為視野增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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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杭隨想之二十四大師的身影─寫在沈耀初美術館二十週年慶之前
六月中旬某夜,突然接到敏達的電話,說是秋農兄(沈耀初的公子)為沈耀初美術館開館二十週年慶事,希望我能寫一篇文稿,於是想起今年初曾去了一趟大師故里,現在就讓我從那次尋訪談起吧! 今年元月初,天氣微寒,敏達、金鍊、繼仙和我等一行人去詔安參加第三屆青梅節兩岸書畫交流展活動,沈耀初大師的公子秋農兄,特別為我們安排了士渡村之旅。 士渡村是沈耀初大師的出生地,沈大師是二十世紀了不起的花鳥畫大家,他的大寫意畫法,在今日的中國日益受到重視與推崇,是我非常心儀尊敬的人之一。他出生於此,壯年時去了一趟台灣,卻因時局的阻隔,無法返回故里,從此長留異地。之後的數十年間,他過著平常淡泊,寄情翰墨的生活,起先他的畫並不被重視,但因為他在傳統筆墨的工夫紮實,加上畫意深遠,能與生活氣息共鳴,故而晚年在台北的展出,受到普遍的讚賞,造成極大的轟動,也得到畫界最高榮譽的金爵獎,並與張大千、黃君璧等同列為台灣十大畫家。故而今日能夠走入大師的故鄉,對我們這些後生晚輩來說自是滿懷欣喜。 我們的車先來到一所小學的大門口,映入眼簾的盡是一片綠意。近處的池塘裡,有幾十隻閒散的鴨兒,或撥弄著翅膀,或對著來人丫丫的叫著。不遠處舊式的平房林立,屋頂上的老式煙囪,冒出縷縷炊煙,幾聲狗吠疏疏落落。遠方巍峨寧靜的南山橫亙,西溪就在它的腳下緩緩的流著,排列成「人」字型的雁群,則在那無盡的天空裡,冉冉的飛翔著。這一幕悠閒適意的鄉野景象,應該就是啟迪大師繪畫衝動的大舞台吧! 接下來秋農兄引我們走進一條窄巷,轉了幾個彎後,來到一間不起眼的小屋,此屋門已深鎖,自窗戶窺視,室內一片漆黑且堆滿雜物,秋農兄說他的父親就是在這裡出生的。他這麼一說,所有的人即刻駐足於屋簷下東看西瞧並拍照留念。此時我仔細的瞄了這周遭的一切,那真可用「簡陋侷迫」來加以形容的。大師成長的過程當中,亦曾有遭逢家道中落的時刻,以至於青年時代未能如願地負笈上海拜師學藝,此中雖不無缺憾,但今日看來,似乎也無礙於他後來的成就。我甚且還認為,這種憂患的環境益發啟人心志,大師留台期間,能夠數十年如一日,甘於平淡地專注於繪事,恐或與此有所關聯吧! 來到一間寬敞的樓房,秋農兄說這是他們的祖厝,目前住著他的堂兄弟。還說大師晚年返回士渡村之後,經常在此會見親友。想像他邊叼著煙斗邊與鄉人閒話家常的情景,那應該是一種非常悠然自在的氛圍吧!在異鄉無法得到的天倫樂,此時此刻全部都回來了。這段時間,他熱心鄉梓事務,主動捐輸興學,關心詔安藝事,父子之間談了許多話,此中涉及最多的便是興建美術館一事了。經過多方面的奔走努力,「沈耀初美術館」終於在1991年落成啟用。不幸的是此時大師卻已駕鶴歸去,但他的藝術成就和人格修養,當會隨著美術館的正常運作而傳播開來。 沈耀初美術館的佔地面積約2800平方公尺,主體建築是一棟四層的大樓,格局開闊,氣象宏偉,是一座具有民族風格和現代特色的園林式建築。大門上六個橫式金色大字,是由沈耀初的學生,時任上海市美術家協會主席的沈柔堅題寫。旁邊兩根朱紅的圓柱上,鐫刻著楹聯:歸藝林一代宗師法墨縱橫存大筆;開華廈幾層館閣丹青懷抱寄千秋。是總結大師一生功績的最佳寫照。 我是於2006年5月初次造訪,記得當時在一樓的展廳內,首次親炙大師一百多件的書畫作品,即被他那幽默自嘲的立意,簡潔明快的構圖,金石味濃厚的筆致墨韻和貼近生活反映內心的畫作所感動。隔年適逢大師百年冥誕,五月的某一天秋農兄忽然致電敏達,說是大師的畫要在台北歷史博物館展出,但因手續無法如期獲得批准,恐耽誤展出事宜,盼我二人能搭船以小三通方式,先將一百來件畫作自漳州攜至金門,再交台北的親人,我們也都不負所託。展出期間我特地赴台北觀賞,對照著展場內大師的畫作和畫語,體悟更多,為此返金後我特地寫了「沈耀初百年紀念展」一文以資紀念。同年夏天又與一群畫友抵達漳州,參加漳州市所舉辦的「沈耀初百年紀念活動」,也再度造訪了詔安沈耀初美術館,從那次的活動中得知該館已經與中國境內其他二十多家,像是黃賓虹、齊白石、張大千、李可染、陸儼少、林散之、沙孟海、劉海粟等美術館結為聯盟,互通信息,並每年定期相約展出,由此可見這位在台灣生根發葉的大寫意畫家,不只在台灣的藝術界舉足輕重,也在水墨原鄉的中國大地,得到普遍的尊敬,其地位與影響自當水漲船高。 在青梅節的眾多活動裡,「兩岸書畫家聯展」選在沈耀初美術館舉行,兩岸書畫好手能在這有著歷史傳承的地方,相互交流,自有其不凡的意義。而詔安這個自明清以來即有著深厚書畫傳統的地方,近二十年來多了「沈耀初美術館」的加入,確實起了引領的作用。二十歲是一個人自嬰兒至青年的階段,之後它將更步履穩健,獨立自主的往前走,值此美術館雙十年華之際,僅以此文表達我衷心的祝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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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情
「我的人生以打混為原則,卻經常衝過頭。」這是筆者不久前獲得某校傑出系友頒獎時的感言。誠然,能以輕鬆就可以做好的工作來謀生,又能滿足於自己的收入與生活是最幸福的人生。 筆者過去的經歷就像是背後被裝上自動推進器一樣,總是不期然地衝過頭。記得剛從學校取得博士學位畢業便順利地找到南部一所私立專科學校的教職,那是一所招生排行幾乎墊底的學校,心想這下子應該可以輕鬆愉快地渡過幾年。沒想到報到未滿一星期科主任便離職高就去了,人事主任很慎重地告知我:「董事長的意思是要你接任科主任。」真是晴天霹靂!而且這樣的情事在之後的經歷中屢見不鮮。 現在所擔任的仍是一個十分忙碌的行政工作,經常早上九點鐘一個會議,十點鐘接下一個,在邊開會邊吃便當的過程中來到下午上課的時間,然後拖著疲勞的心情去上課,下課後下午四點半再開另一個會議或是參加某項活動。心裡經常大喊「這不是我要的人生!」一個大學教授應該被賦予充分哲學思考的時間,悠閒、從容而且有條理地傳授知識。 筆者的老闆是一個充滿幹勁的長者,曾經提到學生時代我們是以年為單位在混時間,到了中年我們是以天為單位在浪費,有空時總會規劃個三、兩天去渡假,到了快退休時是跟時間在賽跑,連吃飯、睡覺、運動都要計時。經常一個星期中要往返台灣兩、三趟,中央長官常讚許他是離得最遠卻跑得最勤快的。這樣的生活應該算是勞碌命吧! 最近,有一次在台北捷運站跟老闆不期而遇,正好走到他身後兩步的位置,我跟所有周圍的人群一樣加緊腳步趕著轉換列車,卻見他獨自悠閒地以踱步的方式在移動。另一次是週五在金門機場的候機室,行政同仁用電話告知我老闆有急事要趕回來處理的同時,卻見他正好悠閒地從面前的走廊經過。 忙碌跟緊湊的行程往往無意間拉緊了人們的神經,在沒來由地趕來趕去的過程中抱怨著自己的勞碌命。其實,我們大可以用悠閒的心情去執行緊張的行程。用衝的跟用散步的方式去走一小段路差不了一分鐘。 最近,我經常提醒自己放慢腳步,當步伐變慢了很自然會去觀察到週遭的事物,時序變了,微涼的秋風從身邊吹過,推動乾枯的落葉在水泥地上刮出沙沙的聲響。大自然的節奏是如此地美妙,我們整天趕來趕去到底在趕什麼?面對逃不了的工作就想辦法在執行的過程中去享受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