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刊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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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美教會的愛宴
沙美教會就在金沙鎮,在沙美車站附近,離金沙國小不遠。聞名遐邇的金沙巧克力穿上一件金色的外衣,彷彿一顆金蛋,有喜從天降之感;吃下它不僅令人讚不絕口,也讓人口齒留香,一顆接一顆不覺膩嘴,沙美教會將它當成見面禮,意義非凡,值得流傳。 凡第一次來到教會禮堂中的親朋好友,「送你一塊糖,讓你吃甜甜,一次的歡迎就是永遠的歡迎」(台語)。記得當我第一次來到這間已有百年歷史的教會時,單單這一顆溫暖人心的巧克力送到我手上的霎那間,徹徹底底地且安慰融化我心中的不安,藉著音樂響起的氛圍,及表達者低沉音韻和幽默的介紹,並在眾人歡迎鼓掌聲下,在在釋放了我莫名的緊張情緒。 在這裡從十點開始做禮拜,將近中午的時候,陣陣撲鼻的食物香味,早已陶醉其間,如癡如醉,讓人按耐不住飢腸轆轆的感覺立即湧上來,人是必須吃五穀雜糧方能餵飽自己的動物。美食當前,誰不會食指大動,味覺翻騰呢?十二點正是一般人該吃午餐的時分,教會也會按人身體的生理來滿足腸胃的需求,不但看見外購而來,放在桌上任君俯拾即得的饅頭、包子或花捲;還有經由幾位付出愛心的媽媽,她們分工合作地切、洗、炒、煮,繼而熬出什錦湯的湯底,獻上來的是道地金門的煮法;一鍋鍋熱騰騰的端在全教會會友的眼前,呈現美味的大鍋粥或大鍋麵,粥(或麵)裡面有數幾種好吃又營養的好料,眼看有紅、白、綠、黃諸色澤,「嘴餓目睛馬餓」(台語);竟是純天然完全沒有任何色素添加佐料,一旦吃到腹肚裡絕對百分百對身體有幫助、有營養、有能量;頭腦會壯壯。 台灣人在吃飯的時候喜歡配話,配話就有交誼的效果,透過交談彼此交換心得,增進之間的認識;一個禮拜一次的聚餐,簡單的餐食卻蘊含豐富的感情在其中。沙美教會愛宴的預備,不僅吸引金門就學的學子、工作的遊子前來,也擄獲附近出外人心靈空虛的心。這裡有一種回到家的溫馨及安全的感覺,您可知它勝過天下第一美食或獨特的滿漢全席,因為它是愛心、耐心、寬容和扶持及接納所建立起來堅固的堡壘,不容易倒塌、不容易攻陷,猶如賓至如歸。當您無處可歇時,您在尋找如斯的地方嗎?這裡的朋友常常雙手張開,隨時歡迎,沙美街一百二十一號等你按門鈴!等你來坐坐!來奉茶!來喝咖啡!來說故事!來講心事!最重要是邀您來吃飯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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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你考慮太多了,難道你看不出我對你心儀已久,甚至經常提醒你。」 「幸好那天一母拿出那罈藥酒,才沒有讓我們失去機會,我們得感謝她。」 「我阿雅早逝,一母含辛茹苦把我養大,她老人家每天早出晚歸與田為伍,辛勤耕作,實在可憐啊!」 「妳儘管放心,對一母我會善盡一個做半子的責任,照顧她一生。而且妳一母就是我的母親,我們都有盡孝的義務,絕不會把老人家擺一邊。」 「烏番,我知道你處處都為我們著想,尤其是花費那麼多錢蓋樓房,簡直讓村人羨慕死了。一旦新屋落成,可說是全村最豪華的房子,一母也想不到今生會有樓房可住。」 「既然故鄉回不去而落腳在這裡,又娶了妳這個漂亮勤奮的好老婆。在我的能力範圍內,確實有必要先來改善居住環境,一旦日後孩子誕生,對他們的成長是有很大幫助的。而且我銀行裡的存款,除了我們的生活費、孩子的教育費,還有足夠的錢回金門修葺古厝。興建這棟樓房可說是在我的能力範圍之內,我絕對不會打腫臉充胖子。」(一八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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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許多年前這裡是烈士陳經南,妻陳黃對的家。雖是竹管厝,唯日出而作,日沒而息,也有小小甜蜜與溫暖,小小的期待與希望。 現住水里鄉玉峰村的陳贇雄,見我們蜿蜒入山,急著砌壺茶相待,宛如親人一般,山頂人足古意啦。其父陳經南第9師工兵營3連,也是郝師長部下,當823戰役發生,贇雄才1歲,對父親記憶是空白的,他說:823這個數字已經與我緊緊相繫,一個嬰兒猶躲在母親奶香中睡著,而命運已迅雷不及掩耳之姿,開始凌遲我一生啊! 他對筆者說:「父親是個名不經傳小人物,但他是我的驕傲,為捍衛家園,失去寶貴生命,我父親真的很偉大。」是的,沒有大批國軍及金門自衛隊,誓死抵抗,所謂台澎金馬早成共產鐵幕了,說陳經南烈士偉大,我們壓根兒不敢置疑。許多政客動輒以「愛台灣」結黨,並作為攻訐別人藉口,試問如果你的愛台灣,是讓肉身成為槍彈蜂窩,血管熱血奔竄,應聲倒臥疆場,付出年輕生命與戰鬥意志,是不是更令人信服?故於贇雄心中,父親之死,永遠是風雨飄搖、亡魂吶喊,一座永恆碑碣,豎立其心版。如詩人李有成〈有一座碑〉: 時間,時間曾喜悅收割 我在發霉的博物館檔案中掙扎 長夜裡有過無比的陰影 時間 她曾經見證,我在風沙裡流浪 在午夜裡,我曾經爬上教堂的鐘樓 聽鐘聲可曾沙啞? 詩人以詩舔飲歷史的創傷,讓筆者想起太武山頂,忠烈祠留下的名字,歷史光影自身後呼嘯而過,誰去翻閱你們檔案?靈魂在發霉檔案中掙扎,在社會集體記憶中消失……甚至為兩岸和平定調,823戰役只淪為一個歷史名詞,高層避免觸及……。 站在一旁的烈士胞弟陳蒼,戴823退伍協會便帽,哀傷說:「那場保衛戰若失利,整個中華民國都輸掉,但政府或媒體很少提及戰死軍人的偉大,國人應該感念他們英靈。對英靈的不尊重,也影響823烈士的歷史定位。」他表示:「兩兄弟參與823,兄死我活,脖子也中彈,差點回不來。說著掀開植皮傷疤給我們看。真是幸運,他現已擁有榮民身分,舉凡牙齒、拐杖、助聽器等榮總提供,每月14,000元、過年加發,福利好。 相對兄嫂的不公平對待,他也疾呼:「過去對戰亡者補助少,因政府困難,現在國家經濟好轉,應視個案給予補貼,以符合社會公平正義」,陳蒼戰友話說得保守,但也呈現問題的嚴肅性,難道「200多位823戰歿台灣軍人遺眷」,社階低,對選票無影響力,政府就能置遺屬於不顧? ‧烈士邱深水,死於大膽島…… 當我們走進彰化竹塘鄉竹林村,烈士邱深水古宅,眼前一棵高聳屋前荔枝樹,皮層龜裂、老態。遺孀陳刷及幼子邱日森迎接我們。由於烈士死於大膽島,特別引起筆者好奇。 「大擔」於民國40年10月,經國先生任總政戰部主任,蒞島視察題勉官兵,乃改大擔為「大膽」,謂:「大膽挑大擔,島孤人不孤」。民國63年,筆者駐守烈嶼青岐村,於單打雙不打氛圍下,除每日誦讀標語,更謹記:不擊潰敵人,便與陣地共存亡。據史料載:823當日大二膽落彈1萬多發,傷亡非常慘重。烈嶼守備區第9師師長郝柏村,向胡璉司令官作戰情分析:「共軍想以砲火封鎖交通,孤困疲乏我軍,然後伺機登陸,奪取大二膽島」,當時島上防守兵力,僅1.300餘人。為維繫島上兵力,郝師長決定傷亡時,就從烈嶼不斷抽調兵員補充,要保住每一寸土地,不做國家罪人。 邱日森告訴筆者:家父邱深水訓練中心在台中「坪林」,結訓後返家探親,吃了中飯,準備牙膏、毛巾等盥洗物,連午休也沒有,就匆匆回部隊報到,前往金門,好似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兮一去不復返。 筆者問:「那時你幾歲?」 「我那時才出世3個月,夠小吧。對父親的印象皆來自,懸掛在客廳的畫像。我也告訴兒子:相中人是你死在大膽島的阿公,一個默默無名的英雄。雖然全世界無人記得他,但他是我的英雄,他的鮮血跟每日昇起的國旗,一樣鮮紅、神聖、燦爛。」想想,遺屬55年來的孤獨無助,自己建構父親歷史定位,也是一種精神勝利法,一種自力救濟。活著返鄉同袍說:大二膽是金門最前線,哨兵和觀測所是指揮官作戰眼線,因匪砲過於密集,哨兵一上哨就傷亡,班據點兵力有限,輕傷者仍須裹傷服勤;通訊兵為維持通訊暢通,查線時更傷亡慘重。 經歷55年漫長歲月,說時間能沖淡一個人悲傷記憶,可是陳刷阿嬤(烈士之妻)溫溫打開「黑盒子」:阮頭家有3兄弟,他最小。9月30日,員林鎮公所通報庄裡當兵者死訊,眼看家屬哭得死去活來,還有送醫生館吊點滴,所以「善意隱瞞」,不敢同時報:「邱深水戰死」。 等過了一段時間,公所人員才試探:「你先生有寄批登來沒?」 「真怪奇哩,攏無消息」 妻子一陣沉默,鼓起勇氣問: 「難道阮深水仔按怎樣?」 這般場景與電影〈我們曾是戰士〉一樣,敘述越戰德浪河谷空降,美軍45名、南越千名士兵戰亡紀事,由穆哈爾中校紀實文學《越戰忠魂錄》改編。梅爾吉布遜主演,當戰事開始,由中年計程車司機送「死亡電報」,每一封都讓一個家庭破碎。隨著戰爭惡化,一天竟有10幾封,中年司機看征屬「視他」如魔鬼信差,委託營長夫人代送;那些剛生小孩的「嫩妻」,捧讀電報都心碎。她們結伴送電報,哭在一起,相互取暖。 員林鎮公所想必也不忍宣告較多「死訊」,採拖延戰術吧。當獲知邱深水死訊,讓早有預感的遺孀陳刷,果真哭斷肝腸,一人哭、5個孩子跟著哭、公婆也是,鄰里也跟著垂淚。怎麼不悲慘?5個稚齡小孩,最大的女兒麗雲9歲,最小的男孩日森3個月。 正於淚眼浸泡中,國防部透過地方政府,緊急協調:先帶大女兒、次子到「木柵國軍先烈孤兒院」培育,母親陳刷帶著孩子,從田中火車站-台北-轉公路局-木柵-孤兒院。隔天才返家。一女一兒拉住母親衣襟,放聲痛哭,「媽,我沒爸爸已夠可憐,不要把我們丟台北好嗎,我要跟你回去,吃苦沒關係、不要離開我們哪……」3人抱頭哭,直到校長出面安慰:「媽媽。想孩子隨時來看,隨時帶回家玩,您先生為國犧牲,國防部要幫助你,這樣孩子才有前途。」 母親於寒、暑假帶姊弟返鄉,回家路上唱歌、又吃五顏六色的健素糖,賴在媽媽身上撒嬌,浮漾幸福童年。當返校時,他們又依依不捨,哭著不去。這對姊弟雖受國家栽培,唯她們只有9歲、6歲,從未離家,小心靈須忍受多大折磨,前往陌生地適應? 這是筆者遺族訪視中,首次聽到對政府較正面肯定。邱媽媽道:「上有公婆要伺候,下有5個子女須教養,又生於風頭水尾、鳥不生蛋的竹塘鄉下,不得已只有日夜工作。曾經5個小孩同時出麻疹,發高燒、躺成一片,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帶去看醫生,又沒錢,假如他們父親在,我就不會孤立無援,後來去挖甜草根,控整鼎加黑糖當草仔茶,說有退火之效,孩子安然度過。老天真保佑啊!」 眼前樸拙農婦緩緩說出,當初掙扎度日之不易。臉上帶溫婉微笑,任憑再大的磨難,依然將無遠弗屆的愛,直入靈台慈光,不讓小孩感受恐懼,或受到絲毫傷害。讓人見識母性光照,她沒甚麼學問,卻得向貧瘠大地取暖,一種自然呈現的光,一種無形無色的光。其子回憶:「母親像鐵打身體,白天與鄰居互換農事,晚上又照顧孩子,一邊幹活,一邊打盹,猛一醒來已三更。至今身體病痛連連。父親如不戰死823,母親就不用單獨扛起生活壓力,不是嗎? 邱家當時有3分水田,3個兄嫂,因收成不佳,米僅夠吃,無法外賣。母親只好上工,將幼小孩子丟在家,讓他們四界走。以前住土角厝,每逢颳風下大雨,厝邊總會探頭觀看問:「厝有崩落或滴雨嗎?」厝邊仔真照顧。 烈士邱深水屋後那棵老荔枝樹,逾60高齡。是他種了三年後才當兵。原生種,酸甜俱備、肉色駝紅、圓潤,聞起來清香;每天看荔枝樹生長,彷彿看到先生生命延續,別人藉情書、影像回憶往事,阿婆則藉老樹,將愛情祕密藏身。樹也曾年輕,隱藏衰老的年少,可洞見自己的悲歡歲月呀;老樹是他們的定情物,也象徵甜蜜不受時空干擾,如同先生化身啊。 「我們不吵不鬧,嘗盡人間心酸,政府對228也好、對演習中意外死亡也好,都給予6百萬以上撫恤,獨獨未重視我們823戰歿遺屬賠償,天理何在?他們第9師師長郝柏村,應站出來說句話吧?」阿嬤不滿的置問。我們離開時,暮色已圍攏,心頭是沉甸甸的。 金門?一處令台灣遺族心碎之地,但……金門福利羨煞國人……。如中央社(2011.1.3)載:「金」好康又一樁,金門823參戰自衛隊員,從今年開始,可向縣府申請三節慰助金6萬元,估計近6千人受惠。縣府100年度編列慰助金預算3億7020萬元。當然條件是金門人,落籍10年以上,領有榮民證。 823遺族不禁要問:「當政府被在野黨阻擋撫恤法案,金門縣府有錢,編預算照顧823自衛隊員。而當年戰死之台籍國軍,難道對金門無功嗎?」 金門縣政府切割戰爭撫恤,也許有不得已之處,唯對白白送死之台灣子弟,不曾聽見縣府表示同情、感恩、或自發性招待遺族重遊戰地(分享人間溫暖),及其他專案性補償。看在823遺族眼裡,不免感慨:「命運怎會差那麼多……」。 823戰役是國府1949年遷台後,台澎、金馬最具關鍵的領土保衛戰,是一塊用鮮血、傷痕纍纍的軀體,形塑的碑碣。是一塊璀璨光芒的「歷史碑碣」。在我們的訪視紀錄中,重新回到戰場,彷彿看到壯士狂歌赴敵的兮不復返,更聆聽到捐軀者壯烈的愴鳴。他們勇者的付出中,讓我們享受長久的平安與自由,站在和平的新時代,我們能不能捫心自問:「我們是否還擁有謙卑感恩的胸懷,能張開公平溫馨的歷史之眼,去省視:烈士與遺族的深沉悲傷與匱乏,並積極迫切去面對、解決其遺憾?」(5之5/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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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見湖光山色
這天,當早起的鳥兒,晨曦初現就特地起個大早,為了陪伴憨厚的老父登山攝影。 父女仨人邁著輕快的步伐,沿著步道上山,好不容易暫別紛亂繁雜的市區,與生俱來的感官像重生般執行著天賦,分分秒秒摘錄著沿途美妙的景致,那開在路邊的小花,那落在地上的小葉,那停在枝枒的小鳥,每一個小小的生物都吸引著我們的目光,就這樣一路上走走停停,把握每一回與萬物生命的相遇,靜靜的感受那分新奇與自在,或許正因為微渺,而分外珍惜。 費了一番力氣,好不容易登上山頭,眼前這一大片翠綠使人震懾,山頭的風兒一吹,才猛然驚覺炎熱的季節已悄然消逝,微涼的仲秋降臨,大地經過前夜毛毛細雨的洗禮,使這隱藏在山頭的秘境更顯得清新。青山、綠樹、碧湖連成一款相互承接的華錦,還有複印在湖面上的粼粼倒影,或淺或深,是幅再自然不過的潑墨畫。 湖的盡頭立著一座小橋,在廣闊的湖面襯托下顯得獨特。一隻紅蜻蜓駐足在雜草上頭休憩,綠與紅的相對,化身為今日最醒目的嬌客,讓人不禁想起那首幼時的歌。灰濛濛的天際透著一絲光亮,隱喻著生命的陰暗總會有無與倫比的出口,置身大自然中,總能予人許多啟示。 回程是下坡的路,縱使腳步有點急促,不過沒忘記拾起一片葉籤做留念,欲抓住秋的尾巴。 與老父相伴,溫暖湧現,充電完畢回到市區繼續前行。生活,是不斷在創造回憶,生活,也因為回憶而更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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泡 茶
當外力注入靜止的現狀, 舊秩序瞬間被破壞, 新秩序即將建立起來! 天旋地轉-- 你我亦受到試煉, 在群聚型態的空間裡, 領受新的激盪; 趁此質變了自身內涵-- 坦然且芬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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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將來長大後如果局勢改變,首要之務就是回金門修葺古厝、祭拜祖宗;然後,我們就印尼、金門兩邊住。妳說說看,我這樣做對不對?」 「想不到你考慮得那麼週到,我還以為你要把孩子帶回金門,留我這個老太婆在印尼,如果這樣就太沒良心了。」 「我們相處已經十幾年了,假若妳不信任我,妳也不會把處女之身獻給我,也不會兩人赤裸裸地倒在院子裡親密。」 「說真的,印尼男人也不少,即使你已結過婚,但看來看去還是你最好,所以才會心甘情願地和你親密。」 「人是有感情的,雖然之前我曾想過,要是能和妳在一起不知有多好。可是繼而一想,我已是一個結過婚的男人,而妳則是一個黃花閨女,怎麼配得上妳。所以只能把自己的想法放在心裡。」(一八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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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聞暗夜哭聲?八二三戰役 臺籍征屬血淚
面對遺孤的悲痛陳詞,政府應該回歸正義的起點,重新啟動823戰亡遺族賠償議題,別讓823聖戰成歷史之恥,成為遺族世世代代無法擺脫之冤情啊。竹南鎮大營路遺孀陳黃阿春女士,提及丈夫陳盛乾戰死金門,政府卻不當回事,幾度淚崩,無法訴說痛楚。 ‧傾聽桃園觀音草漯村,遺孀許秀蘭 這一家6口蟄居海邊小鎮,馬不停蹄的生存奔波。寡母帶著3女2男,爭取柴米油鹽。她不識字,但深信,一個囝一款命,生他們必須養他們,這是不可逃避的天職。盡管先生戰死823,國防部未派員關心,反正「冷處理」,也是一種處理,不是嗎?遺孀許秀蘭每天割稻、砍柴,每日早出晚歸,頭髮似一盤稻草雜亂,像是蕃婆鬼。與公婆、兄嫂同住,大家庭生活,別人有先生做主,寡母及5個小孩是弱勢團體,無權利喊累啊。 幾次媒人婆上門提親,嫁個中壢老兵,三頓吃饅頭,生活有依靠,寡母回:「敢生就敢養,我放不下孩子。」這位大地之母,最後搬離,她說:「大家庭人多話雜,尤其政府所有撫恤、補助,皆由公公領走,我們拿不到分文。」家裡無田產,她去山崙旁,租草埔地開墾;這種地種稻,灌溉水取得不易,要比一般水田付出雙倍辛勞。但只要有水有地,她一定要養活一家6口。 天猶朦朦底亮,就趕到防風林撿柴,如木麻黃、海邊漂流木,回家煮飯和燒開水。筆者不解:「歐巴桑,撿乾柴為何起大早?」 「當時農林場巡山員抓很嚴,所以趁早撿比較安全。同時要巡田水,免得水被別人接走,又白忙一場。」在60年代,生命和大地是綁在一起,山崙仔土地貧瘠、砂質多,施肥容易流失,這種耕地非城鄉水利設施良善之水田可比。 種種時空交錯,當我們走過狹長防風林,在日昇月落中看海面跌宕,彷彿遇見昔日婦人花巾覆臉,任海風為生命造型的吹拂,所謂「雞啼三更床巷起,忙碌到暗不心焦」,一位823遺孀靠自力救濟養活5小孩,真是一件艱難之事。 她們看不到政府在那裡?國防部也忍令一批英靈後代,於極端痛苦邊緣討生活,竟未加探視、輔導、協助,改善其惡劣環境。她們住桃園觀音鄉,離龍岡陸軍總部、士校很近,是陸軍大本營。軍方對昔日英勇保衛台澎金門戰士,成823英靈,竟連3節探視、慰問,皆付之闕如,未免冷血。 陸總部很放心,國防部更「淡定」,照一般縣市社會局標準,她們一家稱得上「高危險群」,須經常性輔導、探視,已不可免,而政府系統失靈視同陌路,如此事不關己,對得起在碉堡前中彈的夥伴?坐在一旁二女李宜倫說「大家有父我沒有,一雙塑膠鞋買不起,8歲就得洗衣、煮飯,一大早到觀音鄉海邊撿木麻黃。」只是8歲小女孩,卻須凌晨3、4點到山崙仔撿柴,說不怕是騙人的,常常被大小蛇嚇得又跑又哭,只能學媽媽祈求:「天公伯仔!做好心,把蛇趕走,阮是歹命囝,不要嚇我們。不曉得是否『心誠則靈』?大蛇們快速離去,沒為難我。」辛苦撿回乾柴,披在屋外曬乾,常常被偷。讓我們痛心。國中升高中時,李宜倫說:「讓我升學好嗎?」母親脫口而出:「沒錢還要考試?(意思是要錢補習才可能考上)」聽得淚眼相隨。下雨天,蓋了40幾年土角厝,因屋瓦斑駁、破裂,加上地上沿用早年泥地,一窪一窪、便成小池塘。外面下雨,屋內也下雨,父親不在,屋子年久失修,連吃飯,都找不到雨水不漏之地……。 女兒憶起:當我們生活吃緊之際,幸虧住附近阿姨嫁外省人,經常送麵粉給我們,讓媽做包子、饅頭,填補生活之貧乏。而媽照常到山崙仔拔花生、換工插秧、還到建築工地挑磚、翻水泥等粗重工作;裝滿稻穀麻布袋,扛出田埂,像大力士。「一袋稻穀上百斤重,一骨碌扛起來,相當吃重啊。母親比男人還要男人,除了母愛的續航力,最重要她想把握工作機會,賺取『雨來糧』,不叫人看不起呀。」小時參與割稻的宜倫,回憶母親超量負荷像泰山哦。 三女李秀娥抱住媽說:「我媽從年輕做到老,宛如一頭台灣水牛;我爸為國犧牲,政府只給一點錢結案,我媽已80多歲,政府應讓母親晚年好過一點。」多麼卑微心願,秀娥自小目睹母親一人當三人用,無早無晚、而且無論到大園、楊梅、新屋做工,不管路途有多遠,都是走路去,無錢搭車。一生操勞過度,如果父親尚在,她就不用做牛做馬了。 三女兒天真的表示:「很盼望蔡總統能看我們遺族悲慘一面,照顧台灣子弟,別老繞著823退伍協會榮民,眉飛色舞的敲和平鐘,更該關照那群823戰役,魂斷前線的英靈眷屬,讓殘留半世紀的創傷,得到安頓。」 ‧八德鄉烈士陳錦茂,女兒陳秀貞口述 當役政單位通知:父親戰死金門,阿美族母親林阿妹,無能力教養一子一女,改嫁。濃眉大眼、說話粗獷、直率的秀貞小姐,臉孔被陽光折曬成古銅色,像國慶時海龍蛙兵。她寬闊臉龐、黑色深瞳、是那種走在原野/讓微風吹拂的野百合/貼向她臉頰。對於這樣黑膚之美,讓筆者瞬間翻轉對美的印象,來自生活的磨難,她的肌膚濕潤、汗光閃耀,活潑地映射出白晝光亮,那是內心彩虹,一種不畏逆境的優容。 秀貞自承:「自父親戰死,命運就急轉直下,總統府來函:政府將安排你們到烈士子女教養院就讀。哥哥陳恆仁跟我在育幼院長大,後來他讀空軍通訊學校,長得挺拔、帥氣,將成家立業時,有次在大溪游泳,救溺中不幸死去,大好前途隨波流去,只剩下孤單的妹妹。 眼看別人一家和樂,而自己卻只能躲在歷史風雨中,輕聲呼喚爸爸,唯一胞兄又死於意外,親情淪喪,兄妹之情只能靠回憶支撐,人生的不堪,我都遇到了。有時,覺得自己身處夢中,是眼前光景缺乏真實性嗎?還是感覺麻木?或許,悲慘超過極限時,就會迷離失真吧。」秀貞長長的傾訴,顯見烈士陳錦茂死於823,距今已55年了,孤女秀貞並不打算用時間,治癒自己傷口;當傷口結痂時,剝掉傷疤,讓它繼續流血,她說:「成了中華民國烈士,政府撫卹不到百萬,導致遺族如此疼痛啊!」 從小在育幼院長大,想起師大畢業的老爸,內心感傷也帶著驕傲,尤其到金門戰史館,父親姓名刻在上面─陳錦茂,除此,什麼都沒有。自古英雄多寂寞,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 「823戰役過去那麼久了,我在充滿歧路的童年,等不到父親的擁抱,只有哭,呼喚體內最原始的感情,見不到家父是一輩子痛啊。」秀貞喃喃細語…近乎歇斯底里;政府說一定優遇我們,每當提出,就無下文。秀貞激動表示:「這是父親血汗錢,以生命去搏取,國家可坐視不管嗎?」自媽改嫁後,自己去幫傭,跟外勞一樣,是記憶中最辛苦經驗。 「父親唯一的大頭照,母親藏起來,兩人感情非常好。如爸不死,一定是國、高中校長,媽就是老師娘了,而我這一生最大心願──跟爸爸腮乃一下,明知是癡人說夢,來世會有機會嗎?」傾訴雖有些失焦、失序,唯話語是誠摯的。帶著濃濃傷痛……由於陳秀貞受教育不高,結婚後皆以工地為家,挑擔磚瓦、水泥、鷹架爬行、冒險賺生活費,假如父親不死,這一連串的苦難,就不會像土石流沖刷她們兄妹啊! 莊林省如此不疼惜,但她仍得與莊乾定3個蔡姓兄弟,每人輪流供養90歲的婆婆,直到往生。 「自活」精神令人欽佩,唯貧窮讓孩子受盡苦楚。家屬感慨:「我們國家對賠償228事件,一出手6百萬,總統還每年道歉、致哀。歷次演習意外死亡,也都7百萬以上,卻沒有對823苦命遺孀,較合理賠償,蒼天、國法、人情何在?」 ‧戰死之台籍國軍,對金門無功嗎? 823戰歿遺族約215家戶,國防部應有完整資料,有案可稽。由於遺族社會地位差、經濟力薄弱、請不起律師、動員不了媒體使專案性法案之通過,欠缺立委遊說能力。有人說「823戰役陣亡烈士遺族勵進會,形同一片散沙」。 對於以上指責,筆者多半認同,但也不同意,因為國捐軀、獻身戰地,本是一介軍人天職,唯戰後國家不見了,任憑民進黨立委,擋下陣亡官兵遺屬,領取一次三百萬元補償金;他們秉持理由:「823官兵照顧條例草案,未來若同意核發補償,人數統計必有困難,財政負擔龐大,將成為錢坑法案」。(見自由時報95年12月29日A3版) 關於歷史轉型正義,已故前立委蔡同榮於他的《顧台灣》一書提及:2000年6月27日,我搭陳總統飛機南下,告訴他:「過去退撫福利都是由老芋仔享受,金門砲戰士兵都是我們台灣人,他們只有這機會,請總統支持。陳水扁總統回答:「如放行金門戰士福利,以後還有反共義勇軍、北伐抗戰,這些錢坑法案,會導致政府破產。」不知陳總統是甚麼邏輯?後來「八二三參戰榮民晚年生活特別照顧條例」通過,卻分割了照顧台籍國軍遺族之路。 遺族秉持兩蔣總統慰問函、立法院陳情書、陸軍司令部、民進黨前主席蔡英文核定「極具參考研議可行策略」。唯最後的答案告訴他們:「一切都回到原點。」823戰役,金門成為捍衛亞太民主的燈塔,也讓金門陷入更深軍管噩夢。誰言:「族群操弄是政黨的戰旗,八二三淹沒於歷史記憶裡」,當筆者一場一場傾聽、一幕幕的重複她們傷口灑鹽,一聲聲同體大悲,每一種歷史記憶都是個別的,而雷同的悲傷情緒,在命運的雙重剝削中,皆迫使遺屬生命經驗變得遲鈍、滯緩、拘束、哀傷、自卑,她們被時代拋棄,只留下蒼涼與悔恨了。 國防部對歷次演習意外死亡,皆謂「視同作戰死亡」優恤,試問國防部視同作戰死亡的基準,是指抗日?國共內戰?還是1958年8月23日金門戰役? 如果以台灣為主體性,以中華民國遷台為歷史關鍵點,那823戰役應是較具代表性的台海保衛戰,可是問遍所有遺屬,她們沒領受國防部百萬以上優遇,其賠償的嚴重懸殊、不合理,也是遺屬至今,仍在黑暗角落哀哀無告,投訴無門,無法走出苦難底創傷啊。(5之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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職業,何陋之有?
大學畢業後,經歷一番打探尋訪,結果都石沉大海的緣故,便開始在自家經營的清潔公司幫忙,主要是清洗大樓水塔和除塵等粗重的工作。而後因自我期許且得到家人的鼓勵,一邊工作一邊自習,終於有幸獲得了國內某知名企業的面試門票。 記得面試當時,面試人員詢問了許多問題,從學歷與工作經驗都有,雖然情緒難免緊張不安,但整體上算是應對得宜。而其中最令人印象深刻的一題,是有位面試人員問到了:「你現在從事的是清潔公司的工作,你會覺得這是份低下的工作嗎?」 由於有事先準備,便回答俗話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只要肯用心下工夫去做,不論是什麼工作,哪怕會沒有成就呢?而且我也舉孔子為例,相傳孔子三歲時便喪父,僅能由母親單獨撫養長大,因此他很早便挑起了家裡的重擔,故孔子後來便嘗自述:「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即使是至聖先師,年少時為了養家活口仍須從事許多雜役粗活,那我又有何好嫌棄抱怨的呢? 仔細想想,社會就如同一部大型機器,其中有大零件亦有小齒輪,兩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否則整部機器便將失靈而無法運轉。例如街道的清道夫、工地的工人和俗稱黑手的修車師傅等等,或許他們的職業並不起眼,甚至被某些人所嫌惡,但若少了這群人,不僅自身生活,就連整個社會都將可能陷入非常不便的境地。 然而這些老生常談的道理,有些人依然難脫心中偏見,甚至對此嗤之以鼻,或許人們得等到真真正正地親身經歷過後,才能確切地了解到每個職業的貴重之所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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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 錄
孩子: 以前為求好工作,孩子積極離鄉成家;現代因應高房價,孩子只好三代同堂。 狡兔三窟新解: 第一窟自住、第二窟出租、第三窟高價轉賣過戶。 要往: 以前為功成名就,古代文人要往「高處」爬;現代為工作機會,兩岸民眾要往「北部」走。 恐嚇: 以前家長恐嚇孩子:你不乖,叫警察抓你喔;現代孩子恐嚇家長:對我壞,叫社工找你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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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連載】 烏番叔
「其實我們印尼一些農家,因為不懂得節育,又加上晚上沒什麼娛樂,只好早早上床睡覺。誰知道一上床就是親密,親密的結果是年頭一個、年尾一個,甚至一個接一個生,生十幾個的也大有人在。但既然生、就要養,而養一個小孩要花費多少心神啊!所以孩子生太多並不是福氣,而是一輩子要為兒辛苦為兒忙。你可得考慮清楚?」 「我已經考慮過了,只要妳生、我就養,絕對不會讓他們挨餓;甚至也會讓他們讀書、受教育。(一八四)